竇禮建
燕子山坐落在濟南城東南部,上世紀80年代還是城郊,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東部城市的中心。因山勢陡峭和封山育林等緣故,山體完好,樹木蔥郁。
對于燕子山,我既熟悉又陌生。熟悉,是因為經(jīng)常從山的周圍路過,每次都仰視山上的叢林;陌生,是因為看了近三十年,卻一次未曾攀登過。
初夏的一個周末,應(yīng)好友之邀,走出忙碌的辦公室,沿著山溝,瞄準山尖,拄著拐棍,貓著腰,鉆入了燕子山的樹林。
剛開始爬山時,大伙勁頭很大,爭先恐后往前跑。過了約半個小時,隨著山勢逐漸變陡,體力逐漸消耗,登山速度明顯下降,每個人都大汗淋漓。偶遇一塊突兀的青石,順勢而坐,喝水、喘氣、吹牛。
我的經(jīng)驗是爬山不能停下來長時間休息,越休息越累,越喝水越渴,越累越渴越不想繼續(xù)爬。所以我只是稍停了一會兒,擦把汗,調(diào)整下呼吸,一個人慢慢前行。
爬山的路很原始。本來沒有路,是山上下來的雨水長年沖刷形成的一條彎彎曲曲的溝壑。爬山的人,為了節(jié)省氣力,都順著這條溝壑走。天長日久,便踩出了一條模模糊糊的羊腸小道。
順著這條道,九曲輾轉(zhuǎn),身手并用,兩個小時的光景,爬到了半山腰。抬頭望去,前面就是人們常說的長約十五六米、高約二十來米,鬼斧神工的“一線天”。
穿過僅能側(cè)身挪步而過的“一線天”,胸口還在“怦怦”亂跳,因為生怕上面落下石頭砸著自己。仰頭望去,右側(cè)峭壁的石縫里,一棵百年蒼松,亭亭如蓋,像一把巨傘,直挺挺地插在巖石里,昂揚著蒼翠的頭顱,直刺藍天紅日,似在傲視世間萬物。
神仙,怎么活下來的?而且還活的這么奔放、熱烈!嘴里嘟嘟囔囔的同時,雙腿早已移動,小心翼翼地向突兀的松樹靠近。
站在離松樹十多米的懸崖底下仰望,天空被青翠欲滴的華蓋遮住,拳頭般粗的松樹根,從石縫中鉆了出來,像一條大蟒蛇,貼著石壁蜿蜒曲折下行五六米,又一頭扎進了另一條石縫中。
我見過黃山的迎客松、摸過泰山的不老松,無論是走在城市的馬路上,還是散步在農(nóng)村的田園里,眼看手摸最多的當數(shù)各種樹木,也和很多人一樣,時常贊賞柳樹的婀娜多姿、松樹的挺拔蒼翠、槐樹的滄桑渾厚、法桐的遮天蔽日,但卻很少關(guān)注地下看不見、摸不著,默默無聞的樹根。但今天被震撼了,因為這是我第一次見到如此蒼茫、動感、頑強的松樹根。
我蹲下身子,一邊用石頭敲擊石頭來檢驗巖石的硬度,一邊品味著松樹根的品性。
松樹根生的無私。黃土般的膚色,沒有三頭六臂,沒有金剛之身,全憑一顆堅強純美的心,含辛茹苦、任勞任怨、生生不息地扎進巖石的縫隙中,汲取足夠的營養(yǎng),輸送到樹的軀干,滋潤枝葉繁茂,哺育棟梁之材。
松樹根生的頑強。不畏嚴寒,不怕酷暑,一旦落地,就義無反顧、一往無前地扎根,縱身數(shù)十米,延伸大地面積數(shù)百米;不怕暴風驟雨,因為風雨再狂再大再急,也只能摧毀莖干;不畏野火焚燒,因為野火只能燒焦地表,卻燒不掉夢想;一旦風暴和野火過后,漫山遍野依然奔涌著綠的波浪。
松樹根生的高尚。得不到太陽光的一絲溫暖和燦爛,始終生活在黑暗潮濕甚至是堅如磐石的惡劣環(huán)境之中,從不埋怨、后悔,默默地承受著大自然給予的一切不公,毅然決然地把身體扎向更深更黑更硬的巖石,夯實生的根基,筑牢防范千難萬險的防線,牢牢支撐起片片綠蔭,但從不會鉆出地面,向人們訴說艱辛,炫耀功勞。
我愿化為懸崖峭壁上那棵百年老松樹的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