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玉文
(承德避暑山莊研究所,河北承德 067000)
尚可喜歸降后金原因分析
——兼評尚可喜生平
劉玉文
(承德避暑山莊研究所,河北承德067000)
摘要:在尚可喜的人生旅途中,叛明歸后金一直是一個學(xué)界爭論的話題,無論是贊成,或是反對,都必然探討其叛明歸后金的原因。本文在綜合眾多史料的基礎(chǔ)上,從明與后金雙方政治、軍事等方面分析了雙方的優(yōu)勢和劣勢,分析尚可喜叛明歸后金的原因,并指出尚可喜一生中的重大建樹。
關(guān)鍵詞:尚可喜;后金;三藩
PDF獲?。?http://sxxqsfxy.ijournal.cn/ch/index.aspxdoi: 10.11995/j.issn.2095-770X.2016.06.027
尚可喜(1604—1676)字元吉,號震陽,遼東海州(今遼寧省海城市)人,隸漢軍鑲藍旗。父尚學(xué)禮,為明軍東江游擊,樓子山戰(zhàn)役中殉國。尚可喜少年隨軍,崇禎元年(1628)隸總兵黃龍麾下,以部校職駐皮島。崇禎四年(1631)皮島兵亂,黃龍不能彈壓,可喜率兵斬為首者,事定眾服。崇禎五年(1632)可喜以皮島平亂和御孔有德、耿仲明犯旅順有功晉升副將,駐廣鹿島。天聰八年(1634)歸降后金,初授總兵官,號其軍“天助兵”。崇德元年(1636)封“智順王”,順治元年(1644)從征入關(guān),順治六年(1649)改封“平南王”, 七年(1650)克廣州后,留鎮(zhèn)廣東??滴跏哪?1675)圣祖特諭晉“平南親王”。
尚可喜素矢忠貞,智勇過人,愛兵友將,晚年清圣祖稱其“累世勛舊,奇猷眾望,久鎮(zhèn)巖疆,勞績懋著”[1],其叛明原因歷史記述不一,最少可見五說:
一、崇禎六年秋,后金兵復(fù)犯旅順,總兵官黃龍戰(zhàn)敗自殺,朝廷以閹黨派系沈世魁代黃龍任總兵,原將校不服,沈世魁遷怒尚可喜,以部校王庭瑞、袁安邦等誣陷欲置罪,激變尚可喜[1]。為遭誣陷而逃罰說。
二、崇禎繼位,“(魏)忠賢伏誅,復(fù)起用(袁)崇煥督師薊遼,崇煥以皮島大將毛文龍驕蹇不用命,設(shè)計誅之,文龍部將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三人叛明降清”[2]17。為殺主帥恐遭株連而叛變說。
三、尚可喜“遼東人,為毛文龍養(yǎng)孫,勇而善謀,時官游擊,文龍死,率親兵五百歸滿洲”[3]卷49,頁18。為蔭依主帥不成而叛明說。
四、自天聰五年(1631)起,遼東明軍名將祖大壽、孔有德、耿仲明相繼歸降后金,尚可喜遂于“(天聰)七年十月二十四日(1633年11月25日)約降于后金,再于(天聰)八年三月初六日(1634年4月3日)率三島(廣鹿島、長山島、石城島)軍民歸降后金”[4]79。為見賢思齊歸降說。
五、天聰八年(1634),皇太極“遣官營造孔有德、耿仲明第宅,二人固辭,不允。尚可喜招撫長山、石城二島,攜人民數(shù)千戶來歸”[5]35。為禮遇歸降漢官政策感召投誠說。
以上諸說,除在時間與細節(jié)上略有不同,其歸降原因卻各執(zhí)側(cè)重。筆者以為,尚可喜幡然決斷叛明降后金,決非歷史一因一事所能解釋者,應(yīng)與遼東戰(zhàn)局,與明朝的腐敗,與后金推行優(yōu)禮降官政策有著深刻聯(lián)系,茲不揣淺薄以作探析。
一、明朝政治腐敗,軍心動蕩是尚可喜歸降后金的根本原因
有明一代官員結(jié)黨和太監(jiān)專權(quán)是歷史上著名兩大政弊,直接影響到朝野視聽,致使“黨附者揚眉一時,正直者自危身家”[6]卷六十七,萬歷二十年二月辛酉。萬歷中期以后,各級官吏貪瀆漸趨嚴重,黨派之爭日益激烈,竟令欽命考核官者“褒抑、獎懲無措手足”[7]24。
熊廷弼是明代著名軍中統(tǒng)帥,史稱其能挽弓“左右射”,知兵善戰(zhàn)。萬歷三十六年(1608)巡按遼東,“杜饋遺,核軍實,按劾將吏,不事姑息,風(fēng)紀大振”[6]卷七十六,萬歷三十七年六月癸酉,數(shù)年間績效斐然,遼邊治理日臻。但是,因其不朋比將吏,不阿附權(quán)貴,竟成為黨爭中的犧牲者,被免官回籍。遼東戰(zhàn)事改任不諳軍事的袁應(yīng)泰為經(jīng)略。結(jié)果諸事紛亂,不理軍務(wù),為后金進兵遼陽、沈陽,從而占據(jù)遼河流域,提供了有利時機。這一歷史變故對尚可喜是耳熟能詳?shù)氖肥隆?/p>
浙江巡撫朱紈在奉旨剿滅海盜時,曾講過一句話:“去外國盜易,去中國盜難;去中國瀕海之盜猶易,去中國衣冠之盜尤難?!盵8]卷96,朱紈傳最后朱紈無奈自殺,所言“衣冠之盜”即指在朝的貪官、內(nèi)監(jiān),朝政的腐敗竟危及地方封疆大吏的安全。
天啟以后,官吏黨爭和宦官專擅進一步發(fā)展到軍隊內(nèi)部。圍繞遼東防務(wù),皇帝竟無可信將帥為用,以致朝令夕改,或派出太監(jiān)作“監(jiān)軍”,凌駕于將帥之上,極大地損傷了明軍的戰(zhàn)斗力。例如派司禮監(jiān)太監(jiān)劉應(yīng)坤“總理”山海關(guān)防務(wù),派御馬監(jiān)太監(jiān)陶文紀用作“協(xié)守”,派御馬監(jiān)太監(jiān)孫茂林、武俊、王蒞朝“分守中軍”[9]49-54。越到明末,軍中的“監(jiān)軍”、“總理”越多,且皇帝屢賜“尚方寶劍”到軍中,有時成為誅除異己的法寶。對此有識之士無不痛心疾首,其中包括素懷忠心的尚可喜。
對于遼東防御,東林黨人反對由太監(jiān)派系人物出任遼東統(tǒng)帥,其中包括不是東林黨人卻持有相同政見者,諸如熊廷弼、孫承宗、袁崇煥等。他們認為太監(jiān)不懂軍事,只能“誤國害民”,寄希望于正派官吏在遼東力挽狂瀾。然而皇帝不辨忠奸,一旦遭到攻訐便改換經(jīng)略,致遼東少敢問津者。孫承宗在遼東主張“定軍制,建營舍,練火器,治軍儲,繕甲仗,筑炮臺,買軍馬,采木料,救難民,練騎卒”,“堅守關(guān)外,保衛(wèi)關(guān)內(nèi)”,反對“重關(guān)設(shè)險,衛(wèi)山海(關(guān))以衛(wèi)京師”[8]卷259,袁崇煥傳。孫承宗整飭遼東軍務(wù)的方略剛剛開始,其屬下大將馬世龍兵敗柳河,方略便被全盤否定,遭撤職,改派閹黨派系尚書高第為遼東經(jīng)略。至此長城以外盡撤兵,只留寧遠孤城防守。
朱由檢繼位之初,頗器重毛文龍、袁崇煥。然而袁氏為東林黨人所推崇,毛文龍卻為閹黨派系王化貞所支持。袁崇煥督師遼東赴任前,大學(xué)士錢龍錫密囑“朝議皮島毛文龍難馭”,“自征賦額,聚斂財貨”[10],“可用用之,不可用殺之”[11]7。適逢袁崇煥欲以緩兵計整飭遼東,皇太極因攻伐朝鮮亦有遼東用兵暫緩之意,于是雙方開始了均無誠意的議和談判,而毛文龍力斥議和。袁崇煥遂中皇太極“殺文龍,可讓出遼東”之計,借袁督師之手誅殺毛文龍[12]5,由此激起崇禎帝對袁崇煥的疑忌。對此,史家評說,“袁氏身膺不當之罰則殺島帥,適所以自殺也”[13]。3個月后皇太極親率大軍,避開山海關(guān)一線明軍勁旅,從“城垣頹落”“軍武廢弛”的喜峰口突入京畿,吸引袁崇煥率軍入京勤王,造成袁軍招引后金兵進攻北京的假象。于是再使崇禎皇帝中反奸計,以“資敵通敵”14罪誅殺袁崇煥。明軍內(nèi)部猜疑,彼此傾軋,導(dǎo)致軍心動蕩,大批兵士因主帥被殺而驚懼逃離,將弁或降后金以自保。
政治腐敗的另一種表現(xiàn)形式,便是軍中貪冒嚴重,兵士惡而生叛。天啟、崇禎時期,盡管籌措遼東軍需,“遼餉”的征繳已惹天怒人怨,但是遼東仍是兵缺糧餉,馬無草料,其中大部分遼餉已中飽私囊。如遼東重鎮(zhèn)開原防務(wù),兵備推事官鄭之范,對各處軍營的軍餉、糧秣一概拖欠不發(fā),“草、豆并無升束,馬食菊桿,一日倒斃二百四十九匹”?!鞍芽傊靿粝榈介_原領(lǐng)取錢糧,一月不給”,兵士饑餓,“各軍衣物盡變(賣),馬倒人逃”。各營軍馬無草料,只得野夕瞰養(yǎng),“離城草茂之處,趁青喂養(yǎng)馬匹,賊(指后金兵,筆者注)至猝不及收”[7]16,竟被擄走。而鄭之范不過是七品低職軍官,因貪污冒領(lǐng),卻“家私巨萬,天日為昏”[7]15。
明末政治腐敗首先是吏治腐敗,造成用人失當,將帥不和,派系傾軋;次之是貪賄成風(fēng)。于是兵心渙散而無戰(zhàn)斗力,帶來遼東戰(zhàn)事節(jié)節(jié)敗退,極大地動搖了有識者的忠節(jié)觀念和為之冒死效力的信仰,尚可喜亦無例外。
二、后金蓬勃發(fā)展的政治趨勢和節(jié)節(jié)勝利的軍事態(tài)勢,對遼東地方勢力是巨大的吸引力
后金政權(quán)經(jīng)過努爾哈赤、皇太極兩代大汗出色的文治武伐,在統(tǒng)一女真、內(nèi)蒙古諸部“傾心歸順”和征服朝鮮之后,便集中力量面對明朝。薩爾滸戰(zhàn)役后,明朝已由戰(zhàn)略進攻轉(zhuǎn)入戰(zhàn)略防守,其結(jié)果仍是丟城喪師,節(jié)節(jié)敗退。先是努爾哈赤佯稱互市,“潛以精兵踵后,突執(zhí)游擊李永芳”[7]1,計破撫順城,虜人畜30萬。再以“冒板挖墻”之策,攻取清河,守將鄒儲賢、張旆戰(zhàn)死[14]卷572,萬歷四十六年七月戊申。繼之,以疑兵、奇兵、收買明將丁碧和化裝偵諜等戰(zhàn)術(shù),智取開原、鐵嶺等重鎮(zhèn)[14]卷584,萬歷四十七年七月辛丑。于是廣袤的遼東大地,僅余孤懸的旅順和錦州、寧遠、松山、山海關(guān)一線防守。尚可喜等地方勢力,耳濡目染后金的政治發(fā)展和在戰(zhàn)場上取得的節(jié)節(jié)勝利,震動巨大,感觸至深。
尚可喜歸降后金前夕,形勢咄礎(chǔ)逼人,正是皇太極六次縱兵伐明的前三次。
一次是天聰元年(1627)五月,皇太極親率大軍攻寧遠,攻不下,回攻錦州,不克,毀大、小凌河二城,盡掠人畜而還。
二次是天聰三年(1629)十月,皇太極親統(tǒng)大軍,從喜峰口突入龍井關(guān),連取潘家口、馬蘭峪、洪山口、漢兒莊各邊城。圍攻遵化,明山海關(guān)總兵趙率教急援,被后金大將阿濟格攔截斬殺,遵化城陷,明巡撫王元雅自殺。后金兵作出直取京師之勢,在薊州城與急援北京的袁崇煥相遇,后金兵避而不戰(zhàn),向西接連攻占玉田、三河、香河,十一月十五日駐營通州,震撼北京。在攻占遵化之后,復(fù)攻占永平、遷安、灤州,擊殺大將滿桂(明朝蒙古族戰(zhàn)將),俘獲總兵官黑云龍、麻登云,嚴重地消耗了明遼東及京師防御的有生力量。此戰(zhàn)并非真取北京,誠如史載皇太極話:“城中癡兒(指崇禎皇帝,筆者注)取之若反掌耳。但其疆域尚強,非旦夕可潰者。得之易,守之難,不若簡兵練旅,以待天命可也?!盵15]
三次是天聰五年(1631)秋,皇太極以“圍點打援”的戰(zhàn)略戰(zhàn)術(shù),圍困明軍整修堅固的大凌河城,進一步消耗明在遼東的兵力。史稱城中“兵將、夫役、商民三萬余人”,被明兵部尚書兼遼東經(jīng)略孫承宗和巡撫丘禾嘉視為“堅壘”[16]。后金兵八月初六日夜圍城,圍而不攻,后金兵循城墻掘三道壕塹,筑一道高墻。壕塹一道深、寬各丈許;二道寬五尺,深七尺五寸,鋪秫秸、敷土;三道為深寬各五尺的“攔馬壕”;壕側(cè)筑墻丈余高[17]天聰五年八月,[18]。后金圍困大凌河城,部署主圍兵,以八旗各旗固山額真統(tǒng)領(lǐng),四正四隅駐營,每隊后設(shè)有機動策應(yīng)騎兵,另有蒙古騎兵充當間隙游動作戰(zhàn)[17]天聰五年八月。此次戰(zhàn)役中后金開始使用“紅夷大炮”和大將軍炮,各旗均建制“炮兵營”,每營配備大炮數(shù)門[17]天聰五年八月。
在后金兵嚴密圍困大凌河城的過程中,明兵曾三次出城,皆大敗撤回,守城主帥祖大壽唯有等待錦州、松山援兵到來。第一次救援,出兵6000,由遼東巡撫丘禾嘉、總兵吳襄、宋偉親統(tǒng),在長山與小凌河間大戰(zhàn),兵敗退回錦州。第二次救援明朝盡出最大能力,派監(jiān)軍張春,會同總兵吳襄、宋偉,戰(zhàn)將百余名,馬步兵4萬,戰(zhàn)于大凌河城下。雙方炮戰(zhàn)對壘,但明兵經(jīng)不起后金騎兵的沖擊,惶惶撤退時又中埋伏,結(jié)果,包括主帥監(jiān)軍張春和副將張洪謨、楊華征等33員大將被俘,副將張吉甫、王元敬戰(zhàn)死,吳襄、宋偉落荒逃回錦州。至此明軍再不敢救援。
大凌河城被圍困3個月,城內(nèi)糧盡薪絕,兵食戰(zhàn)馬而不足,人相食不及而死,惟祖大壽存米1. 2升[19]。守城主帥不得不殺掉反對派副將何可剛舉城投降。
面對上述戰(zhàn)績,已經(jīng)可以清晰地看到,后金銳氣十足,而明遼東守軍退縮一線,甚至京師旦夕難保。這一嚴重的政治局面使遼東地方勢力不能不對未來歸宿作出抉擇。尚可喜家族人口眾多,是遼東殷實之家。在舉目動蕩的歲月中,為托保身家,鞏固已有的政治地位和獲得未來的經(jīng)濟利益,無疑后金政權(quán)是最可信賴的依靠,何況這時孔有德、耿仲明展示了可供選擇的出路。
三、皇太極執(zhí)政以來“優(yōu)禮漢官”政策及其影響是尚可喜歸降后金的主要原因
“士為知己者死”的思想意識是封建時代的正統(tǒng)思想,能為禮遇自己的君上忠貞不貳是那個時代的道德準則。這是后金政權(quán)推行“恩養(yǎng)”政策的思想前提。
努爾哈赤時期,對漢官曾提出“恩養(yǎng)”,由于努爾哈赤推崇歷史上的遼金帝國,熱衷于建立民族統(tǒng)治國家,受此局限,恩養(yǎng)更注重對歸順后金的武職將弁,如天命三年(1618)對待撫順降將李永芳,歸降后從原游擊晉為總兵,并將孫女下嫁與他。相反,頗具才學(xué)智謀的范文程,因系文職,僅授予“章京”,不過文職小吏。
皇太極深謀遠慮,高屋建瓴,繼太祖的恩養(yǎng)措施發(fā)展而為“優(yōu)禮漢官”政策,包括后來開科取士和重用漢人有才能者。政策的實質(zhì)是籠絡(luò)、收買、重用來自明朝的文武官員,贏得他們對后金政權(quán)的承認、支持與合作,以建立滿漢聯(lián)合封建集權(quán)統(tǒng)治,“作天下主”,即全中國的大皇帝,而不僅僅是滿洲皇帝。從《大清太宗文皇帝實錄》天聰元年至崇德元年間,皇太極的七道“上諭”中可知對漢官的“禮遇”政策大致有下列九項:
一是不論主動舉事來歸者,還是因不滿明朝來降者,或戰(zhàn)場俘獲者,或被逼無路投順者,均一體看待,給予禮遇。
二是歸降受封賜者,其子孫可承襲遺產(chǎn)、父爵。
三是漢民百姓起義,殺掉官吏來歸者,量其功勞、攜丁多寡,酌授官職。
四是武職率兵歸降者,量領(lǐng)兵人數(shù)論功授職。
五是單身一人歸降者,或得恩養(yǎng),有官職者委職晉升。
六是歸降后的逃離者不予追究,來去自便。
七是凡歸降者必先宴迎,復(fù)賜予財物、奴仆。
八是將吏來降者優(yōu)禮尤隆,先由各旗主分別宴迎,后大汗(皇帝)宴請。
九是凡歸降漢官皆受器重,不限文職、武職。
皇太極推行禮遇漢官政策,是其遠大政治抱負決定的,政治目的明確。天聰元年他對各旗旗主表示:“朕對早歸與新降漢官,不惜衣物、財帛、馬匹、牲畜加以恩養(yǎng),又每天三次賜宴,豈能不知麻煩?朕即要使人心悅服,以圖取大事?!盵3]卷二十二,頁22“圖取大事”即是要取代明朝以成帝業(yè),在他看來,“賢能之人”最為重要,得到賢能者的支持與合作尤為重要,令其能“遠明而親我滿洲”[3]卷二十三,頁198。因此宣稱:“惟多得人為可喜耳,金銀幣帛用之有盡,如收到一二賢能之人,堪為國家之助,其利賴寧有窮也?”[20]373
皇太極的“優(yōu)禮漢官”政策,不僅廣泛宣傳,而且注重具體落實。僅舉幾例以說明:
例一,皇太極對范文程,雖仍為章京,卻事無巨細皆向他請教,納入樞垣,引為知己之臣。經(jīng)常“賜殊方珍味”之宴,并賜范父,令人送到家。
例二,天聰四年(1630)后金兵攻占永平,明戶部郎中陳此心歸降,事后叛逃,被捉論死罪?;侍珮O赦免說:“業(yè)已恩養(yǎng),何必殺之?彼既非愿留此,何不放回原籍?!庇谑琴n馬2匹、驢4匹、銀20兩,令其攜家眷、仆人離開[3]卷六,頁24。
例三,天聰五年(1631),第一次攻取大凌河城,投降漢官150余員?;侍珮O表示:“來歸者甚眾,我國雖財用未充,必盡力恩養(yǎng)爾等。”對他們漢官視其職位分別賞給仆役,共1524名、牛314頭,另賜莊屯土地。賞畢,八旗旗主輪番宴請,每天三小宴,五天一大宴[3]卷十,頁17-27。
例四,大凌河守城主將祖大壽天聰五年(1631)降后金,祖氏假稱赴錦州勸降卻乘機返明。崇德七年(1641)松山戰(zhàn)役中兵敗再次投降,皇太極對此反復(fù)之人不計前嫌,委以重任。
例五,有些歸降漢官待遇數(shù)年間已超過滿族官員,皇太極對此十分高興。崇德元年曾對漢官諭稱:“朕拯救諸臣于涂炭,愛養(yǎng)有加,今爾等已富貴矣?!盵3]卷三十七,頁14此言不虛,歸降漢官封王及大臣者,占有家丁八九百,幾達千名,最少者不下百丁;下等官吏亦有二十余丁。有些武職漢官往往隱私丁不報,皇太極盡予寬容。
皇太極禮遇歸降漢官政策,影響深遠,吸引力巨大,是后金政權(quán)與明爭定天下,奪取全國勝利的組織保證。這一政策的推行,形成清初延攬漢官,壯大人才隊伍,為國效力的通途,與明朝黨派傾軋,擅殺疑忌者,構(gòu)成鮮明對照。尚可喜便是這一政策的有識者和先行者之一。
四、結(jié)論
鑒于明朝政治腐敗,黨爭不已,軍事敗縮局面和后金政通人和,廣納賢良,軍事進攻的發(fā)展態(tài)勢,尚可喜于崇禎七年(1634)歸降后金,為大清政權(quán)統(tǒng)一中原,更新政治,作出重大建樹,屢獲晉封,成為有清一代屈指可數(shù)的藩王之一。終其一生,難能者有四:
其一,不與腐敗為伍,持正向賢,歸降后金應(yīng)屬“良禽擇木而棲,賢臣擇主而事”歷史哲學(xué)的實踐,可謂歸降有據(jù)。
其二,面對華夏一統(tǒng),盛屆承平,貴為藩姓新王,尚能審時度勢,申明大義,適時疏請撤藩歸老,可謂俊杰識務(wù)。
其三,吳三桂擁兵自謀,重起戰(zhàn)端,危及國家統(tǒng)一,乃國之大害。尚可喜涇渭分明,疏請平叛,“篤誠為國,計慮周詳”[1],提出“長江宜設(shè)舟師”[4]98;及時通報軍情,奏報“吳三桂于衡、湘造船千余,欲分發(fā)岳州、荊州,并進取江西,將來春水泛漲,長江上下宜預(yù)為設(shè)備”[4]102。可謂“懷誠事主,至老彌篤”[1]。
其四,自不戀位,擇賢禪讓,選次子尚之孝襲爵,并以古稀之身,抱病平叛,終老任上,可謂公忠體國,一生不失全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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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李兆平]
A Study of Surrender Reason of Shang Kexi to Post-Jin Government and Shang’s Life
LIUYu-wen
(MountainResortResearchInstituteofChengde,Chengde067000,China)
Abstract:During Shang’s life, it is always a hot topic of Shang’s surrender to Post-Jin. Whether we are agree or not, it is necessary to talk about the real reason of this action. The paper collected many historical information and compared the political and military advantage between Ming and Post-Jin Governments. The paper also reveal the real reasons of Shang’s rebellion and his life achievement.
Key words:Shang Kexi; Post-Jin; San Fan
收稿日期:2015-10-19;修回日期:2015-12-02
作者簡介:劉玉文,男,吉林省吉林市人,承德避暑山莊研究所研究員,主要研究方向:清史、滿族史。
中圖分類號:K24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2095-770X(2016)06-0123-05
■歷史·民族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