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　丹，曾維益

（四川幼兒師范高等專科學(xué)校藝術(shù)系，四川江油 6217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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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馬人百褶衣后背圖案生殖崇拜的文化意蘊

于丹，曾維益

（四川幼兒師范高等?？茖W(xué)校藝術(shù)系，四川江油 621709）

摘 要：白馬人是現(xiàn)今生活在甘肅和四川兩省交界處的依山而居的一群富有神秘氣息的人們。因為地理位置特殊并信奉原始宗教，且很長時間不與外族通婚的習(xí)俗，造就了白馬人保留了獨特的民族文化，而其中服飾文化極為重要。白馬人服飾款式獨特，其中以婦女百褶衣后背的圖案獨具地方特色。這些圖案是白馬人地域文化的符號載體，它不僅體現(xiàn)了白馬原始先民的圖騰崇拜意識，而且從中可以窺探早期人類深厚的思想內(nèi)涵。通過拜訪文化傳承人和當(dāng)?shù)厝罕?，發(fā)現(xiàn)白馬婦女百褶衣的后背圖案上體現(xiàn)出的圖騰崇拜功能，是原始先民圖騰崇拜發(fā)展的結(jié)果，具有獨特的文化意蘊。

關(guān)鍵詞：白馬人；百褶衣；圖案；生殖崇拜；文化意蘊

第一作者：于丹（1984-），女，河南漯河人，碩士，講師，研究方向：中國語言文學(xué)、古代文學(xué)、白馬人民間文學(xué)。

白馬人是主要分布在四川省平武縣，九寨溝縣（原南坪縣）以及甘肅省文縣等交界處的一個族群。白馬有民族語言但沒有本民族的文字。由于特定的地理環(huán)境等因素，白馬人至今還保留了古老的原生態(tài)特征。

“我國的少數(shù)民族服飾，無論是色彩、樣式還是圖案，都不同程度地保留了其先民們圖騰崇拜的遺跡，承載著各少數(shù)民族悠久的歷史和深層的文化意識?！保?］白馬人的服飾款式獨特，色彩艷麗，尤以服飾圖案獨具特色，是其文化的符號載體，有著深厚的民族歷史文化寓意。特別是白馬人的女性服飾較多保留了本地區(qū)原始的文化底蘊。

白馬人主要信仰自然神和祖先神。服飾上面的圖案也集中反映了他們獨特的宗教信仰和民族文化特色，是原始宗教下自然崇拜、祖先崇拜和圖騰崇拜融合的結(jié)果。

在“原始社會和后進(jìn)民族中，由于醫(yī)療條件差，生活環(huán)境險惡，人口生產(chǎn)呈現(xiàn)出搞生產(chǎn)率，高死亡率，極低增長率的模式?！保?］特別是人口數(shù)量決定生活質(zhì)量，決定戰(zhàn)爭勝負(fù)和生存或者死亡的漫長的時期。在其他國家早期也有類似的情況。例如在墨西哥的阿茲特克人眼中：“母親的天職與作戰(zhàn)同等重要。母親多生一個嬰兒，就等于戰(zhàn)士從敵人那里捕俘了一個俘虜?！保?］

在中國早起的繪畫和雕塑藝術(shù)中，體現(xiàn)了原始先民的生殖崇拜觀念。“中國史前的雕塑流行將器物和女性人體造型相結(jié)合，極度夸張了女性的生殖功能?！保?］

服飾是一個民族文化之根。白馬人的百褶衣是婦女手工紡線制作完成，手藝世代流傳。透過色彩鮮艷、工序繁瑣的服飾表面，可以發(fā)現(xiàn)，白馬人的服飾，不僅體現(xiàn)了原始先民的圖騰崇拜意識，而且從中可以窺探早期人類的生存狀態(tài)。其中，白馬藏族婦女百褶衣后背圖案上，體現(xiàn)了原始先民的生殖崇拜意識。

一 “米”字和“△”，“△”圖案生殖崇拜的文化意蘊

在我國四川平武縣，九寨溝縣和甘肅文縣境內(nèi)生活著一群白馬人。在這些白馬人傳統(tǒng)服飾百褶衣的背部經(jīng)常能看到一個圖案：背部正中中央為兩條直線相交為十字的圖形，是左右對稱結(jié)構(gòu)的分界線。中間用傳統(tǒng)刺繡手法裝飾近似于“米”字圖案（如圖1）。

圖1　婦女背部米字圖案

這種“米”字形圖案白馬婦女在百褶衣整體上以抽象的線條形裝飾為主的服裝上，顯得異常醒目。白馬婦女百褶衣后背服飾圖案中的“米”字等抽象的幾何圖案都不是簡單的圖形。它是心靈手巧的白馬婦女一代一代傳承下來的圖案，具有一定象征性的含義。

由于白馬人并沒有本民族的文字，因此，婦女百褶衣后背服飾圖案上的“米”字也絕非我們平常說的大米的“米”字的意思。在這里，變了形的“米”字更像是一條光線，衣服上的米字構(gòu)成的比劃是長短不一的，因為光線就是長短不齊的，是不對稱的。圖案上面的光束象征太陽發(fā)出的光，體現(xiàn)了白馬人對日神的崇拜。因為在白馬人聚居的地區(qū)，“一年四季雨雪多天晴少，即使是晴天也變化莫測，極少連續(xù)數(shù)日連續(xù)晴朗的天氣。白馬人認(rèn)為，天上有一個主管晴天下雨的神，就是日神，每年冬月十九，是祭祀日神的日子?！保?］因此，把對太陽的崇拜放入民族服飾，是對日神的敬仰。

（如圖2），白馬婦女“服飾背面的團(tuán)花刺繡圖案則代表月亮。部分服飾圖案中還穿插點綴一些小圓點，根據(jù)當(dāng)?shù)匕遵R藏族人的解釋，小圓點也象征星星。”［6］

圖2　婦女背部團(tuán)花圖案

白馬人“崇尚光明，恐懼夜晚，他們認(rèn)為，在晚上如果有月亮，鬼邪就少了，因此，白馬人崇尚月神。每年的中秋節(jié)都要敬月神?！保?］圓形團(tuán)花圖案象征太陽和月亮，太陽和月亮是一陰一陽的象征。在平武白馬故事《太陽姊妹和月亮兄弟》中記載：“從前有個太陽姊妹和一個月亮兄弟。他們在談?wù)撌裁磿r間出來值班。月亮兄弟說：“太陽姊妹，你晚上出來吧？” 太陽姊妹說：“晚上我怕黑?。俊?月亮兄弟說：“那你白天出來吧？” 太陽姊妹說：“白天我怕羞啊！” 月亮兄弟說：“那你白天出來吧，出來的時候周圍射針，讓人們覺得刺眼。于是太陽姊妹就白天出來了。”這個故事中的太陽歸屬是女性，月亮歸屬為男性。

圓形團(tuán)花圖案雖然象征太陽和月亮，體現(xiàn)了白馬藏族自然神崇拜意識，但這種相對固定的格式從其民族文化的源頭來考察，應(yīng)該具有更為原始和本體的寓意。在上面的圖形上面，除了團(tuán)花圖案，我們可以看到貫穿中軸線的是一個近似菱形的圖案。在它的四個角上，分別有四個三角形。每個角上各有一個正三角形。在《云雨陰陽中國性文化象征》書中說：“花，魚象征女陰，用正三角形來象征男根（男性生殖器一般呈正三角形），用倒三角形象征女性，（女性生殖器一般呈正三角形）?！保?］“△”是男根的象征，在百褶衣背后圖案（如圖3）中可以看到，中間是十字交叉，周圍是四個三角形。兩個為一組，每組一個是“△”，一個是“▽”。

圖3　婦女背部三角形圖案

詢問這個圖案代表的意義，現(xiàn)在的白馬地區(qū)很多人已經(jīng)無法給出明確的回答。白馬人由于沒有自己的文字，圖案又是一代代人流傳下來的圖樣，現(xiàn)在會手工制作百褶衣的人也越來越少了，所以大多數(shù)人只記得這些圖案的美丑效果而忘卻了他們本身具有的文化底蘊。但這些圖案實際上保留了原始先民的生殖崇拜意識。

最早的生殖崇拜都是女性崇拜。在新石器時代的彩陶上多有倒三角形的花紋，即是崇拜女子生殖器的象征。后來父系氏族社會，象征符號作為男根崇拜對象，以正三角形作為男根符號。在父系氏族社會得到較充分的發(fā)展。

總之，白馬婦女部分百褶衣背后的圖案體現(xiàn)了原始先民的生殖崇拜意識。

二 葫蘆形圖案的生殖崇拜的文化意蘊

我國有56個民族，每個民族都有自己的服飾。服飾的千變?nèi)f化不僅體現(xiàn)在不同的民族之間，即使是同一民族內(nèi)部也會因為生活的地域、習(xí)慣的不同而不同。由于地域的不同和漫長時間的磨礪，在白馬藏族生活的不同地方也出現(xiàn)了服飾變異。在九寨溝婦女百褶衣背后的圖案中還有近似于葫蘆形狀的圖案。暫且不去追溯這個圖形是何時出現(xiàn)，是否是后期發(fā)展而來。我們姑且先研究圖形本身的文化意蘊。

在這幅百褶衣后背圖案（如圖4）中，可以看見整體上它是由一個大的葫蘆所構(gòu)成。

圖4　婦女背部葫蘆形圖案

《辭海·語詞分冊》中這樣解釋道：“葫蘆，一年生攀援草本，果實因品種不同而形狀多樣。果殼可入藥，亦可做盛具和玩具?！保?］而據(jù)調(diào)查發(fā)現(xiàn)，在白馬人早期聚居的區(qū)域，很早就有葫蘆這種植物種植。

遠(yuǎn)古時候的人類不具備生理科學(xué)的知識，葫蘆這種植物的外形上面小的部分像女性的頭，下面像懷孕后期分娩期婦女的肚子。而早期人類信奉自然神，認(rèn)為世界上的萬物皆有靈，因為缺乏生理知識，他們認(rèn)為植物或動物也能生人。我國很多神話傳說如《山海經(jīng)》中也有類似的情況。和現(xiàn)在的計劃生育不同的是，在古代，生產(chǎn)力發(fā)展水平十分低下，擁有人多的部落就相對強大，無論是捕食還是對抗外敵。葫蘆這種能盛物品，外形與女性相似，內(nèi)部又多籽的植物慢慢變成某些部落的圖騰。后來將葫蘆當(dāng)作女性生殖器的象征從而進(jìn)行崇拜。最后“葫蘆作為生殖崇拜的載體形式出現(xiàn)，到后來便將葫蘆與婦女的子宮聯(lián)系在一起，希望婦女能夠像葫蘆一樣多子多孫?！保?］實際上，先民對葫蘆的崇拜，是對葫蘆的繁殖能力的崇拜。

在（圖4）中可以看出，大葫蘆圖案的正中心還有一個近似于心形的稍微小一些的圖案套在葫蘆的中心，而這個心形圖案和里面的團(tuán)花就是女性子宮的象征，花的圖案是女陰的象征。最初花與生育聯(lián)系在一起是因為花的外形和女陰相似。

在《圣經(jīng)》的《創(chuàng)世紀(jì)》篇中，以色列的祖先雅各娶了利亞和拉結(jié)兩個妻子，但是拉結(jié)無法懷孕，利亞生了四子一女后也怕無法懷孕，于是用曼陀羅花最后都成功受孕。印度史詩《羅摩衍那》中也記載，十車王因為沒有兒子，通過五百羅漢，求得鮮花最終得子?；ㄔ谌祟惖纳飞习缪菡咧匾慕巧?/p>

（如圖4），在心形圖案的下方，有一個正三角形的圖案。正三角形是作為男根符號而存在的。因此，白馬藏族九寨溝地區(qū)婦女百褶衣背后的葫蘆形圖案完整再現(xiàn)了原始先民的生殖崇拜。

與白馬藏族百褶衣中葫蘆圖形的生殖崇拜配套的還有一個白馬故事。按照平武白馬人的說法便是“葫蘆兄妹創(chuàng)世神話”。說的是“從前，山神發(fā)怒，地震引發(fā)了大洪水，把白馬寨子的人都沖走了，幸運的是白馬寨子只有躲在葫蘆里的兩個兄妹成功逃生。后來，兩兄妹長大成人。為了人類的繁衍興旺，兩兄妹遵循上天的旨意成親，有了后來的白馬子孫。”

先民們相信白馬老爺，相信祖先有靈，渴望得到祖先護(hù)佑，使子孫后代繁衍不息。從上面的故事的描述以及后來的動畫片《葫蘆娃》，即葫蘆里面生人的傳說中也能看出我國先民有著濃厚的宗教觀念，從而形成了原始的生育文化觀念?！霸谠既f物有靈的原始理念下，先民把這兩類不相干的事情很好的聯(lián)系在一起。祈禱人類和葫蘆一樣，人們能夠借助自然界其它力量來不斷地繁衍壯大自己的族群。”［10］

各個民族對葫蘆的崇拜綿延不絕。例如在《生殖崇拜的文化解讀》一書中列舉了彝族、黎族、基諾族、布朗族、白族、阿昌族、德昂族、傣族、壯族等多個少數(shù)民族的創(chuàng)世神話中，都有葫蘆的參與的事例。據(jù)“考古資料也已表明，遠(yuǎn)在新石器時代的文化遺址中，都出土過葫蘆的種子。在一些文化遺址出土的陶器，也有不少是以葫蘆作為對象的。”［11］特別是葫蘆形陶罐用夸張的手法（圖5）表現(xiàn)人們對女性的生殖崇拜意識。

圖5　葫蘆形雕塑

現(xiàn)在白馬人把葫蘆這個圖案繡在衣服上，因為時間已經(jīng)久遠(yuǎn)，許多人已經(jīng)不了解這個圖案豐富的文化內(nèi)涵。也許白馬婦女覺得把它穿在身上裝飾效果好，美觀，寄托著美好的愿望。作為審美屬性，葫蘆形圖案發(fā)揮著它現(xiàn)在的功能。

三 “蝴蝶+貝殼”圖案的生殖崇拜的文化意蘊

在白馬婦女百褶裙后背圖案上，腰飾也極其重要。蝴蝶形圖案在白馬婦女的后背腰間用金線串聯(lián)位于貝殼圖案的上方。（如圖6）

圖6　婦女背部蝴蝶和貝殼圖案

蝴蝶，外表很美麗，繁殖的能力強。在原始社會初期，人們都希望自己如蝴蝶產(chǎn)卵那樣可以繁殖能力大?！昂鳛槭献宀柯淙穗H間認(rèn)同的圖騰文化符號，這應(yīng)當(dāng)是先民在求生存中對它們的崇敬、求同和認(rèn)親心理所使然。”［12］

貝殼又是女陰的象似物。用貝殼裝飾，含有女陰崇拜的寓意。因為海蚌、貝殼的形狀，都與女性外生殖器有相似之處。因此，蝴蝶和貝殼的組合運用到白馬婦女的傳統(tǒng)服飾百褶裙的裝飾上，應(yīng)該都不是隨意而為之，它流傳至今，體現(xiàn)了白馬先民的生殖崇拜意識。

因此，這些圖案上包含了白馬藏族原始的祖先崇拜、圖騰崇拜與自然神崇拜的綜合文化含義。后來隨著人類社會的進(jìn)步與發(fā)展，服飾文化的發(fā)達(dá)，隨著社會的發(fā)展，歷史的變遷。原有的崇拜內(nèi)涵也發(fā)生了變化和發(fā)展，但是在服飾的裝飾性圖案樣本上，后人雖然忘卻了圖案豐富的文化意蘊，但在某種程度上因為審美等其他原因還遺留至今，因為婦女們在制作服飾時繼承是無意識的。雖然其中豐富的文化意蘊可隨著時間久遠(yuǎn)被人們逐漸淡忘，但是保留下來的圖案樣本還是在緩緩地訴說遙遠(yuǎn)的故事，等待著我們進(jìn)一步去挖掘，去發(fā)現(xiàn)。服飾上小小的圖案上面，體現(xiàn)出的是歷史的積淀，是文化的傳承。

綜上所述，生殖崇拜的意蘊保留在白馬婦女百褶衣后背的圖案當(dāng)中，它已經(jīng)深深地烙印內(nèi)化在了白馬人的文化中。同時，這些圖案的組合設(shè)計理念對現(xiàn)代服裝的設(shè)計，提供了新的借鑒和參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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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楊鴿國，魚·盤鋇·楓木一蝴蝶——苗族生殖崇拜文化研究三題［J］.貴州社會科學(xué)，1993（3）：79.

［責(zé)任編輯 賀良林］

Reproduction Worship Cultural Implication of the Pleated Dress Design ofBaima People

YU Dan， ZENG Wei-yi

（Arts Department of Sichuan Preschool Educators College， Jiangyou 621709， China）

Abstract:Baima people’s clothing style is unique， including women's pleated dress back design is unique， is symbol of Baima Tibetan ethnic culture carrier， not only embodies the white horse sense of the pioneers of the original totem worship， and we can see early human profound thought connotation.The author from May 2013 to May 2015 times deeper parts of Sichuan Pingwu and charming Jiuzhaigou and Wenxian county in Gansu province and other places， inspection tour.By visiting cultural heritage and the local people，found that women's charming pleated dress in the back of the m word and delta del and hoist and butterfly pattern above reflects the function of reproduction worship， with early human cultural implication of totem worship.

Key words:Baima people；Pleated garments back design；Cultural implication of reproduction worship

中圖分類號：I276

文獻(xiàn)標(biāo)識碼：A

文章編號：1008-9128（2016）03-0057-04

DOI:10.13963/j.cnki.hhuxb.2016.03.015

收稿日期：2015-06-15

項目基金：四川省教育廳多元文化研究中心2013年立項課題：白馬人民間文學(xué)研究（DYWH13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