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軍

韓國的教師節(jié)在每年的5月15日。這一天大學里的學生們根據(jù)自己系里的情況準備節(jié)目送給老師，時間不長，但很感人。老師們這一天都著正裝，準備接受學生們的祝福。

記得我第一次在韓國以教師的身份過教師節(jié)的時候，特意選了一套西裝，可是步入會場一看，中文系的全體韓國老師竟然是清一色的中式對襟衫，我后悔沒穿旗袍來。韓國有“地板文化”，在很多場合都得席地而坐，這一次也不例外，老師和學生盤膝相對，若穿旗袍坐地上顯然有傷大雅，看來我是歪打正著。

第一個節(jié)目是獻花。由5位學生分別為5位老師佩戴上一枝玫瑰，然后送上一捧康乃馨。

接下來的儀式多少讓我有點震驚，全體學生分成三排，一字站著排開，由班長一聲令下，“呼啦”一聲全部撲地向我們5位老師行磕頭禮。那時我剛到韓國不久，這陣勢還是初次見到。在國內(nèi)，像我這種60后的人，別說接受別人的叩頭一拜，就是自己對親生父母也沒行過如此大禮。那種親近卻未曾謀面，存在于文字中的古典情愫隱隱地撞擊著我，讓我心里感到一陣顫動。

行禮之后學生原位站好，輕輕地為老師吟唱一曲《恩師頌》。

最后一項就是向老師每人贈送一份包裝精美的禮品，我收到的是一套改良式的漂亮韓服。

此后我陸續(xù)應聘了其他的大學。對于教師節(jié)來說，雖然有的大學里儀式不同，但大同小異，基本都是離不了獻花、行禮、獻歌、送禮物這幾項。如果說在中國，師生情突出的是社會性，那么在韓國則更多地摻入了親情。

在韓國的大學里，老師于學生有絕對的權威，這種權威在社會上也是獲得絕對的認可的。韓國有句俗語說：“即使是老師的影子也不能踩?！眮眄n國幾年后，特別是當我考進韓國大學攻讀博士學位以后，以一個學生的身份對此有了更加深切的感受。

對韓國的博士生來說，能在五六年之內(nèi)拿下博士學位已經(jīng)算是快的了，八九年拿下很正常。一般來講，博士生們都是在前兩年完成課程的學習，然后是長達8年的研究期。也就是說，在8年期內(nèi)取得博士學位都是有效的。如果超出8年仍未完成，則要參加一項考試后再延續(xù)申請論文期限。

博士課程修完后，韓國學生幾乎沒有敢于向導師提出馬上寫論文要求的，這樣的話會被看成無理。他們有的給導師有償或無償?shù)刈鲋?，有的自己找差事謀生存，因為沒有學位，只能做一些臨時性的講師之類的工作。我曾問一位先輩（相當于中國的師哥師姐）如果向教授提出來會怎么樣，她詫異地看著我說：“為什么要沒事找導師罵呢？”我說中國的博士3年就可出一個，她則瞪大眼睛看我像看天外來客似的，大概那天她一定覺得我哪根神經(jīng)搭錯了。

把韓國大學生們對老師的態(tài)度看作尊重喜愛的話，那么碩士博士生對導師的態(tài)度則可用謙恭敬畏來形容了。因為導師不容置疑地決定他們的學業(yè)命運，如果碰上較真兒的學生，那倒霉的只可能是他自己。我認識的一位藥學博士，因為理念問題跟導師有了沖突，最后只好以退學了結，前面幾年近十萬人民幣的學費全都白交。因為他知道即使他再學下去，他的導師也不會給他學位的。導師只要不犯法，是誰也奈何不了他的。這位肄業(yè)藥學博士最后一氣之下報名參加了赴伊拉克的韓國軍隊。

但是韓國的導師也不完全都是威嚴的一面。出了課堂和研究室，導師對學生也會表現(xiàn)出慈愛的情懷。比如韓國學生結婚儀式上重要的角色——證婚人通常都是導師，這時導師就會像夸贊自己孩子一般歷數(shù)弟子的成長過程、引以為傲的業(yè)績等，并且把最美的祝福帶給這對新人。我參加了幾次韓國人的婚禮，看到“一日為師，終生為父”的理念在這個現(xiàn)代社會里居然還那樣頑強地生存著，讓我有些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