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儀
從魯濱孫那個年代起,或者更早,海島成為人類夢想的天堂原鄉(xiāng)。當我們置身于擁擠、霧霾彌漫、通貨膨脹的現(xiàn)代都市,為生活戰(zhàn)斗到身心疲憊時,越發(fā)向往那些大海上未受污染的小島。退休后,到世界盡頭買下一個島,遠離文明,返璞歸真,或許是不少現(xiàn)代人的夢想。
“原本泛著不同藍色的海,漸漸地轉(zhuǎn)成鮮艷的祖母綠色。駛過長滿亮綠色灌木的斯爾巴島后,船只滑入珊瑚礁之中。清澈通透的南方海域,白色的沙灘、珊瑚與海星,宛如夢境般地搖擺著?!?987年,日本人崎山克彥初次踏上菲律賓小島卡兒哈甘,就毅然決定買下它——用他的畢生積蓄1000萬日元。3年后,島上新居落成,55歲的崎山移居卡兒哈甘,開始退休生活。
崎山的夢想故事在他寫作的《我有一個島》這本書中展開。
當他擁有了這個面積相當于東京巨蛋體育館的袖珍小島后,首先面臨的問題是,300名原住民該何去何從?崎山擁有驅(qū)逐他們的權(quán)力,而他卻決定與島民一起生活。喝下幾杯椰子酒,和島民隨著吉他的樂聲唱起歌,在燭光和星光中共進晚餐,崎山在這樣的時光里沉醉,他的天堂藍圖也漸漸清晰:他要用自己在現(xiàn)代社會的經(jīng)驗和財力改善島民的生活,幫助他們找到可持續(xù)發(fā)展的道路,而不改變小島的自然生態(tài)和島民善良質(zhì)樸的價值觀。
自此,崎山的故事從逃避現(xiàn)實的幻夢,走向腳踏實地的社會實驗。
居住在便利的大都市,偶爾到島上度假洗滌心靈,跟在海島長住是完全兩回事。聽潮起潮落,看日落日出,總有一天會看膩,南方天空下的星光再美,椰子酒再甘甜可口,抵不過沒有電、沒有自來水的種種不便。沒有網(wǎng)絡,沒有電話,洗熱水澡得用柴火燒熱大油桶,方便不用紙,用瓦片刮屁股,這樣的生活你能過幾天?還有那些蠻荒島民,雖然友善,可生活背景和文化差異太大,隔閡始終存在。如同李奧納多·迪卡普里奧的成名作《海灘》,烏托邦故事往往以現(xiàn)代人逃回現(xiàn)代文明告終,而崎山?jīng)]有在書中流露多少失落情緒,只是踏踏實實地解決一個個難題。沒有自來水,就挖蓄水池積儲雨水,用海水洗澡洗衣服,再用淡水沖干凈;沒有廁所,就安裝汲取海水的沖水式公用馬桶,排泄物通過土壤凈化裝置做污水凈化;沒有電,汽油發(fā)電機污染又吵鬧,就安裝太陽能電板和風力發(fā)電設備。后者成本不菲,崎山寄望于這本書的版稅。
2007年底的一份調(diào)查報告顯示,卡兒哈甘家庭的月平均收入僅為一萬日元,還不到聯(lián)合國報告指出的“最貧窮國家”家庭收入的一半。授之以魚不如授之以漁,崎山的雄心壯志是讓自給自足的島民學會更多技能和知識,用以建設自己祖輩生活的小島。崎山的妻子順子從島民的舊拼布裙帶得到靈感,開設拼布課堂,這些別具匠心的作品被經(jīng)營畫廊的日本人贊譽為現(xiàn)代美術(shù)。如今,約有100名婦女制作拼布,販賣拼布的收入占了總現(xiàn)金收入的1/3。
隨著崎山在日本媒體開專欄介紹島上生活,慕名來到卡兒哈甘的游人越來越多,如何既讓島民售賣貝類飾品、編織坐墊等手工藝品掙錢,又讓游客免于強迫推銷之苦,還不破壞小島的寧靜氣氛?崎山的解決辦法是劃出專門的商業(yè)區(qū),并征收入島費以控制游客人數(shù)。通過在日本募集資金,崎山建立獎學金制度,已經(jīng)有超過40名孩子得以進入大學深造。在日本學習生態(tài)旅游,在菲律賓學習教育學和海洋生物學,“我對他們的未來非常期待”,崎山說,這些擁有知識和技能的孩子也將為卡兒哈甘帶來美好未來。
買下一個島,有足夠的財富就可以實現(xiàn),但那并不是崎山的人生夢想,否則,卡兒哈甘再美,《我有一個島》也只是一個有錢有閑的都市逃逸者的自我陶醉。崎山寫道,“我的夢想是把散居各地但卻擁有共同價值觀的人聚集在卡島,一起思考未來”,組成彼此尊重、對話的“跨國生活共同體”。這個現(xiàn)代烏托邦,已經(jīng)曙光初現(xiàn)。
(選自2014年第11期《中國財富》,本刊有改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