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偉
艷陽天
[導演]
曹禺
[主演]
李麗華
石揮
李健吾
[類型]
劇情
[國家/地區(qū)]中國大陸
[片長]
100分鐘
曹禺酷愛戲劇,迷到發(fā)癡的程度;同時,他也喜愛戲劇的姐妹藝術(shù)——電影,并從電影藝術(shù)中汲取了不少營養(yǎng)。他年輕時看過不少電影,中國的、美國的……什么都看,只要能給他有益的啟示,能擴大他的眼界,他都來者不拒。
著名集郵家姜治方在其晚年回憶錄中,還記憶猶新地回憶道:我們在南開同學時,“萬家寶喜歡文藝,愛看電影。課后,他時常大談電影故事,聽者如云”(《集郵和我的生活道路》,外文出版社、集郵雜志社,1982年7月)。曹禺曾自詡,阮玲玉“演的電影我都看過”。別人則認為,曹禺的《雷雨》“很像電影”(李健吾語);《日出》似從美國“《大飯店》電影得到一點啟示,尤其是熱鬧場面的交替,具有‘大飯店的風味”(沈從文語)。事實上,曹禺的確很關(guān)注電影界,他的某些劇本創(chuàng)作甚至因此而受到啟迪。他在談到劇本《日出》的創(chuàng)作時曾說:“艾霞的自殺,阮玲玉的自殺,這些事往往觸動著我,陳白露之死,就同這些有著關(guān)聯(lián)?!盍嵊袷怯|發(fā)寫《日出》的一個因素?!弊匪萘瞬茇c電影的這些歷史因緣,我們對他以后一度“棄劇從影”,加盟“文華”,從事影片《艷陽天》的編導,就不會感到奇怪了。而從直接原因來說,曹禺的從事電影創(chuàng)作,則和他1946年的美國之行有著一定關(guān)系。
抗戰(zhàn)勝利以后,萬眾歡騰。1946年1月10日,國民黨的中央社發(fā)布了這樣一條消息:“美國國務(wù)院決定聘請曹禺、老舍二氏赴美講學,聞二氏已接受邀請,將于近期內(nèi)出國?!毖影驳摹督夥湃請蟆芬柴R上轉(zhuǎn)載了這條消息。當時官方的文化界代表出訪國外的不少,而以民間文化人代表身份出國的,曹禺和老舍是第一次。因此,他們肩負著民間文化使者的重任,重慶、上海兩地的進步文化界專門為他們舉行了歡送會。
1946年3月,曹禺和老舍到達美國以后,講學、開會、訪問、觀劇……日程安排得很滿,但他們還是特意抽時間參觀了美國電影中心好萊塢。曹禺在好萊塢看了不少電影,也參觀了他們的攝影棚,并目睹了導演給演員排戲的過程。他對好萊塢影片的內(nèi)容并不以為然,但他們先進的技術(shù)和高超的藝術(shù)手法卻給曹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1947年1月,曹禺獨自一人悄悄從美國回到上海,住在著名影劇導演黃佐臨的家里。他和佐臨早在1929年就相識了,當時他正在南開大學演出話劇《爭強》,剛從英國留學回國的佐臨獨具慧眼,在《大公報》上發(fā)表了一篇精彩而內(nèi)行的劇評,年輕的曹禺引為知音,通過報社找到佐臨,從此開始了兩人長達幾十年的友誼?;氐缴虾R院?,由于佐臨的介紹,曹禺加入了文華影業(yè)公司。這時,雖然距他赴美僅過去一年,但國內(nèi)形勢卻大為改變:特務(wù)橫行,災(zāi)民遍地,物價飛漲,民不聊生,國其內(nèi)戰(zhàn)的陰霾籠罩著中國大地。這一切促使曹禺寫出了《艷陽天》。
劇本描寫一個樂天主義的律師陰兆時(石揮飾)和一個以前是漢奸,現(xiàn)在是奸商的富翁金煥吾(李健吾飾)之間的斗爭。金煥吾為了要強買孤兒院的房產(chǎn)作為囤貨的堆棧,不惜運用種種卑鄙的手段來威脅利誘。然而大義凜然的陰律師卻將身家性命置之度外,全力與之斗爭,終于獲得勝利。劇本雖然過分看重了“法律”的作用,但也充分表現(xiàn)了人們渴望“艷陽天”的美好愿望,符合曹禺當時的思想認識水平。
《艷陽天》是曹禺編導的第一部影片,因此他一切小心翼翼,傾注了很大心血。寫劇本時他就多次修改,改了好幾稿,最后的定稿本,非但一個個鏡頭都分好了,連角度與光線都有詳細說明。在一些具體的細節(jié)上,曹禺也竭力處理得脫俗不凡,如影片的第一個鏡頭,是一輛沒有人踏的三輪車在空寂的馬路上疾駛而行。有些人感到很奇怪,實際上這卻是生活中實存的情景,上海人大都碰到過:深夜時分,三輪車沒有生意,于是車夫坐在下面的踏板上,一路用腳踏過去,坐墊看上去就是空的了。這個鏡頭雖是平常,卻是曹禺從生活中觀察提煉出來的,具有濃郁的生活氣息,一下子就點出了故事背景。
由于當時的條件很差,拍攝中還得應(yīng)付種種的困難,扮演金煥吾的名作家李健吾有一篇題為《中國電影在苦斗中——拍攝(艷陽天)偶感》的文章,將此形容得非常傳神:攝影棚“是一個破爛的空殼子,墻外任何聲音都可以收進聲帶,假如心粗意浮,就有可能成為一種額外收獲。飛機來了,停拍;風雨聲太響了,停拍。然而沒有風雨的日子,一定飛機出現(xiàn)的機會更多。天氣太冷,攝出的夏天戲有了呵氣;拍好了,洗出來一看,底片走光;或者是排好了開拍了,攝影機里面卻出了毛病?!瓕а輵?yīng)付一切困難不算(奔走于審查也是分內(nèi)),還得應(yīng)付制片人的成本減低政策。”就是在這樣的惡劣條件下,曹禺拍出了《艷陽天》。
影片于1948年5月在上海公映,由于觸及了當時的現(xiàn)實,反響非常強烈,有贊揚,也有批評,最引人關(guān)注的是曹禺的一群朋友寫的評論。巴金贊道:“不用男女的愛情,不用曲折的情節(jié),不用恐怖或偵探的故事,不用所謂噱頭,作者單靠他那強烈的正義感和樸素干凈的手法,抓住了我們的心。使我們跟‘陰魂不散(指律師陰兆時)一道生活,一道愁、憤、歡笑。作者第一次做電影導演能有這樣的成就,的確是一件可喜的事?!倍~圣陶則認為:“事實上金煥吾是不會受罪的,因為法律握在金煥吾們的手里。看戲的一班好人平日恨著金煥吾們,奈何他們不得,在影片上看見金煥吾被判無期徒刑,也就有些‘過屠門而大嚼的快感。然而散出來一想,就不免有空虛之感。”不是真正的朋友,說不出這樣貼心的贊語,不是真正的朋友,也寫不出這樣掏心的諍言。事實上,左翼影壇認為《艷陽天》對法律的強調(diào)有開脫當局的嫌疑,因此批評的聲浪不小,語詞也更為嚴厲。曹禺沒有就《艷陽天》發(fā)表什么文章,但他顯然頗受震動,以后也未見他再執(zhí)導影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