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不清是一次什么研討會,管飯的,人來得多且雜,不排除有人是奔這頓飯而來的。
席間,有一位原先我不認識的人走到我身邊,雙手遞給我一張名片,并索要了我的名片,講了許多客氣話。
待他離開后,我看了一下,只見名片正反兩面印滿了各種頭銜,其中有某協(xié)會副秘書長、理事之類,其余都是會員。他橫跨多個協(xié)會,給我的印象是位愛好廣泛的多面手。
一面之交后,無緣再相見。但此后逢年過節(jié),我都收到他發(fā)來的手機短信,內(nèi)容基本都是:“非常感謝您的扶持和提攜,大恩大德,終生無以為報,希望一如既往不吝賜教!”估計是一條群發(fā)信息。
我非常之慚愧,我本是個不學無術(shù)、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的人,對任何人都談不上幫扶,相反經(jīng)常得到別人拉一把。對于這么大一頂峨冠,深感有點過譽了,因此我每次都老老實實回他一條短信,謙讓客套一番。事實上除了給過他一張不值分毫的名片,與他再無任何交集。
但是三年后,意想不到的事發(fā)生了。一天深夜,我收到他一條短信,說:“最近因家父不幸腦出血,急送醫(yī)院,入了ICU,如今靠呼吸機及其他器械維持生命,每天開銷就是幾千元,唉!”收此短信后,我甚感不安,到底應不應該去看望呢?事實上,我與他還算不上是朋友關(guān)系,另外,即使看望一下,也于事無補。因為像我這樣的低薪族,也拿不出幾個活錢周濟他,俗話說的熔了我也打不成幾顆釘。既然無力幫人,空頭話套話還是不說為妙,于是我沒有復他。
又過了一個多月,短信再次發(fā)來,我顫抖著手打開閱讀,生怕又是災難信息。果不其然,他說:“真是禍不單行,老婆上街買菜,遭遇車禍,現(xiàn)躺在醫(yī)院里,慘就慘在找不到肇事司機,唉!”我的心又一沉,想,災禍怎么老是光照他?我該怎么辦?惶惶不安之際,我突然想到,此君會不會是個騙子,先是講許多災難,然后開口借錢?
不過深想一層,這種擔憂似乎有點多余,因為我本來就沒有多少余錢剩米,又沒什么把柄被人拿捏著,怕什么呢?因此我深感自己是杞人憂天。
又過了些日子,又一條短信:“一著不慎,步步皆輸,都怪自己欲壑難填,誤入迷途,如今債臺高筑,如不盡快清償債務,那么只好等著坐大牢了,或者,獨上高樓……唉!”
這一次,我坐不住了,心想,見死不救非君子,“獨上高樓”,這不是明擺著要跳樓嗎?于是,我將定期活期一股腦兒提取出來,籌得28038元,揣在懷里,按名片上的地址去尋他。想不到,半路上竟遇見他迎面走來。我正想揚手招呼他,想不到他像突然想起一件什么事,一轉(zhuǎn)身,加快腳步朝反方向走了。我越喊他,他跑得越快,以至于消失在我的視野中。
我這人就是死心眼,心想幫人幫到底,送佛送到西,因此我還是按地址一路尋去。經(jīng)打聽,他外出未歸。
我想他肯定會回來的,于是就在附近背風處站著等他。日暮黃昏之時,果然見他急匆匆回來了。我快步迎上去,邊走邊從懷里掏出那疊不算厚但也不算薄的人民幣,對他說:“真不好意思,一個月光族,清了家底就這么些了,解決不了大問題,也權(quán)作杯水車薪吧?!?/p>
萬萬沒有想到,他像見了瘟神一般,唯恐避之不及,板著個臉說:“少來這一套,權(quán)當我沒認識過你,請回吧!”說完,閃身進了那個小區(qū),徑自走了。
我討了個沒趣,像被人點了穴一般定在那里,好一會兒沒反應過來。這到底是哪兒跟哪兒呀?我不明所以,于是去請教朋友。
朋友耐著性子聽完事情的始末,不慌不忙地說:“都怪你這名字!”
“我的名字冒犯著誰了?”我如墮五里霧中。
朋友說:“幾個月前,王強的事兒不是鬧得沸沸揚揚嗎?你也叫王強,肯定是他將此王強當彼王強了。”
我想起來了,有一個與我同名同姓的人,因誤信騙子的話,以為炒賣古畫真的能賺大錢,因此非法高息集資過千萬,以為一轉(zhuǎn)手,除了自己賺幾十萬,快速連本帶息歸還集資款,神不知鬼不覺撈一把。誰料,那古畫經(jīng)省文物部門鑒定,實屬仿制品,只值幾千元,因此血本無歸。
朋友說:“現(xiàn)如今的人,一旦知道朋友圈中誰有難,都怕上門借錢。他幾次短信告訴你大災大難,不是想騙你的錢,而是先發(fā)制人,讓你不好意思找他借錢呢!”
朋友一席話,說得我如雞啄米般不住點頭。我說:“娘生下我時,父親見我瘦弱得像只小貓,期望我能長強壯些,因此起名王強?!?/p>
都是名字惹的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