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明鋼

“ 我仍然是干而復病，病好復干”

1922年，方志敏患上肺結核癥。在舊中國，由于帝國主義的侵略，反動統(tǒng)治階級的殘酷壓迫和剝削，人民生活極端貧困，衛(wèi)生醫(yī)療條件極差，使得結核病像魔鬼一樣吞噬著廣大勞動人民的生命，因此有“十癆九死”之說。很多患者有恐懼心理，談癆色變并非言過其實。在沒有特效藥的情況下，肺結核患者一般會選擇臥床休息，養(yǎng)好了病再去工作，然而方志敏卻不這么想，他放不下工作，寧愿透支健康與生命。

1925年，“五卅”運動爆發(fā)，全國人民紛紛聲援。江西人民在黨的領導下組織了反對帝國主義殘殺上海同胞江西后援會（后改為滬案交涉江西后援會），方志敏是后援會的組織領導者之一，全身心地投入運動。他積極組織仇貨檢查隊、募捐隊、演講隊，深入街頭巷尾募捐、查處仇貨，奔走于學校、工廠，領導罷課、罷工，舉行示威游行。由于勞累過度，他肺病復發(fā)再次吐血。他回憶說：“我看到帝國主義在中國境地內(nèi)自由屠殺中國人民，心中憤激已極！”“凡后援會規(guī)定的工作，我都積極地去干，在工作緊張時，有幾晚都沒有睡覺?！币灾劣诓≡絹碓絿乐?，但仍不肯臥床養(yǎng)病。他寫道：“在這長期的秘密工作中，我的肺病更加加深了，更容易吐血了，走多了路吐血，睡晚了覺吐血，受了什么激刺也吐血，進了好幾次醫(yī)院。但我仍然是干而復病，病好復干?！?img alt="" src="https://cimg.fx361.com/images/2018/03/13/dswh201605dswh20160510-1-l.jpg" style=""/>

肺結核長期折磨著方志敏，然而，最令他痛苦的卻不是疾病，而是學習、工作受到了影響。他寫道：“肺病是我青年時期最兇惡的敵人，它損害了我的健康，大大的妨礙了我的學習，我的工作！足有五個整年，是無日不困頓于肺病的痛苦之中！我相信，我若不患這可怕的肺病，在馬克思列寧主義的學習和研究上，決不會如此的無成就，對于革命工作，也會有更多的努力和貢獻?！?/p>

“通常是每日做14小時的工作”

1927年8月中旬，南昌起義的消息傳到了吉安，方志敏受到鼓舞，對中國革命的復興、革命新高潮的到來充滿了信心。他回到家鄉(xiāng)廣泛發(fā)動農(nóng)民群眾，開展土地革命，建立工農(nóng)政權，創(chuàng)建革命根據(jù)地，堅持游擊戰(zhàn)爭。

在整個1928年，環(huán)境異常險惡、困難無以復加，但方志敏卻異常興奮。在他看來，全身心地投入工作就是幸福，與困難做斗爭就是快樂。他寫道：“為著主義的信仰，階級的解放，抱定了斗爭到底的決心，所以生活雖然艱苦，而精神還是非常愉快的。愈艱苦，愈奮斗！愈奮斗，愈快樂！”

1928年4 月間，中共弋陽縣委成立，方志敏任書記。他每天工作起來真是個拼命三郎。他曾回憶：全縣工作同志在縣委領導之下，斗爭精神都極緊張熱烈，都是不分日夜的拼命工作，我自己自然興奮得很，通常是每日做14小時的工作。除了吃飯走路，全部時間都是開會演說，與群眾談話寫文件，總要弄到非常疲倦不能再挨下去時才去睡覺。記得有一次開區(qū)委訓練班，開了3天，每天我都講課12小時（那時縣委只有我一個人在機關工作，其余常委都是當任旁的工作），上午講4小時，下午講4小時，晚間還要講4小時。我倒越講越有勁，而聽講的工農(nóng)同志反而有些支熬不下的，他們對我說：你有這樣大的勁頭，我們都弄你不過?！?/p>

聽課的熬不過講課的，方志敏的勁頭兒有多大？而且，每上一節(jié)課至少用一倍以上的時間備課，3天課講下來，方志敏得付出多少心血？

方志敏不但忘我地工作，還對工作精神進行總結概括，寫道：不向困難投降，而要戰(zhàn)勝困難；不怕生活艱苦，而要忍受一切的艱苦；不怕工農(nóng)群眾文化知識的低下，而要不憚煩的去說服，去教育，這就是我們當時的工作精神。用這樣的精神去工作，所謂“至誠感人，金石為開”，群眾哪有不被我們說服爭取過來之理！

“比較做后方工作要辛苦得多，但精神卻是十分愉快”

1930年2月，根據(jù)黨的決定，方志敏擔任信江革命軍事委員會主席。當時紅軍獨立團已有5個正規(guī)連，一個補充營，但裝備很差，只有一挺機關槍，大多數(shù)是步槍，還有少數(shù)鳥銃、大刀。戰(zhàn)士大都來自農(nóng)民，沒有受過軍事訓練，自由散漫，紀律松懈。還有一部分從白軍起義過來的士兵，有的當了干部，給部隊帶來了軍閥作風。

方志敏決心要把獨立團建成一支精銳隊伍，便利用兩個月的時間集中開展整訓。對于這段經(jīng)歷，他寫道：我采取的工作方法，是自己親自深入隊伍中去檢查，去講話，去指導，去督促。發(fā)布一種工作的命令，我必要將這命令的意義和內(nèi)容，向戰(zhàn)士們解釋清楚，使他們都懂得為什么要如此做以及怎樣去做。對于戰(zhàn)斗員的生活，極力改善，加以愛護，親之愛之如家人兄弟一般。對于軍紀，特別是作戰(zhàn)的軍紀，不論何人，都是嚴格執(zhí)行，不稍寬貸，首先稱自己就做到一個模范的遵守紅軍紀律的人。對于訓練，主張認真切實，無論操場講堂，不許絲毫敷衍。對于管理，主張嚴格，一舉一動，都需照規(guī)定執(zhí)行。經(jīng)過整訓，獨立團變成整齊嚴肅的正規(guī)紅軍，戰(zhàn)斗力也較前有所加強。

1931年3月，方志敏暫代紅十軍政治委員，又朝氣蓬勃地投入新的工作中。他回憶道：我仍如在軍委會工作一樣，深入隊伍中去，不憚煩的去檢查，去講說，去指導，去督促；內(nèi)務，操場，講堂，以及關于各個戰(zhàn)斗員身上許多瑣屑的問題，我都親自過問；軍中會議，我親自參加的多。好的事盡量發(fā)揚它，不好的事則嚴格指責，不稍寬假！在我的影響之下，紅十軍的指戰(zhàn)員同志都高興熱烈起來，在葛源泉一個星期的整頓訓練，軍中一些散漫混亂的現(xiàn)象，糾正了不少，與從前頗不相同。

這段工作時間不長，但方志敏精神愉快，并深有感觸地說：“此次當任軍政委，雖只有45天，雖比較做后方工作要辛苦得多，但精神卻是十分愉快！因為我覺得人生最痛苦的，莫如戰(zhàn)爭的失??；而最快樂的莫如戰(zhàn)爭的勝利。戰(zhàn)爭一次一次的勝利，那勝利的喜悅心，簡直會忘記一切疲勞和辛苦，就是幾天不吃飯，也沒有什么要緊了?！?/p>

“頭上的白發(fā)，差不多增加了一倍了”

1935年1月27日，陷于絕境、7天未食、饑寒交迫的方志敏被俘。2月初，方志敏等被國民黨軍警從上饒押往南昌，囚禁于委員長行營駐贛綏靖公署軍法處看守所。endprint

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方志敏唯一不能釋懷的就是不能繼續(xù)為黨工作：“我能舍棄一切，但是不能舍棄黨，舍棄階級，舍棄革命事業(yè)，我有一天生命，我就應該為它們工作一天！”

方志敏就像一列高速行駛的火車，即使在獄中也停不下來。他履行自己的諾言，活一天就努力工作一天，鞠躬盡瘁死而后已，做了許多事情：

1、為越獄做準備。方志敏得知案子“緩辦”后，就開始謀劃越獄，“以必死的決心，圖謀意外的獲救”，要越獄成功須里應外合。因此，他加緊做監(jiān)獄衛(wèi)兵、看守兵的工作，與之接近、談話，揭露國民黨的黑暗統(tǒng)治，不厭其煩地講解我們黨領導革命的意義和目的，極力爭取他們的同情和幫助。其工作取得了成效，與一些衛(wèi)兵、看守兵成了朋友，后者經(jīng)常主動地為他通風報信。在《給黨中央的信》中，方志敏寫道：“我在獄中并未一刻放棄宣傳工作，以致看守所的官吏們嚴格禁止看守衛(wèi)兵到我房來，怕接近我而受到我的煽動。我在此宣傳了十個人來參加革命，將來可望發(fā)生作用。”

2、物色送信人。要想把文稿交給黨組織，就必須有人送信。最早答應傳送文稿的是獄友胡逸民。胡早年參加過同盟會，追隨孫中山革命，后來官至中央政府監(jiān)獄典獄長。因官場傾軋，被囚禁在南昌軍法處看守所的優(yōu)待號。鑒于胡的特殊背景，獄方對他監(jiān)管很寬松，有一定的行動自由，所以，他經(jīng)常到方志敏的囚室聊天，兩人竟成為摯友。在《給黨中央的信》中，方志敏介紹了胡逸民的情況，并寫道：“這些文稿，都寄存胡罟人（即胡逸民）君處保藏著，他答應在他出獄后，送交中央。”方志敏還爭取到監(jiān)獄文書高家駿。后來，他就是通過這兩個人將文稿送到上海交給了地下黨。

3、密寫文稿。為了安全起見，方志敏用米湯謄寫《在獄中致全體同志書》與《我們臨死以前的話》。不久，這兩篇密寫稿被送到莫斯科，并在刊物上發(fā)表，是最早問世的獄中文稿。此外，方志敏還給魯迅、宋慶齡等人密寫了若干封信。

4、進行思想教育。方志敏抓住一切機會做被俘紅軍指戰(zhàn)員的思想工作，特別是進行氣節(jié)教育。為了能與獄友“當面暢談一次”，在端陽節(jié)那天，他還籌辦了一次聚餐，飯后幾個難友“放談一切”。

5、撰寫文稿。方志敏把它視為對黨的最后貢獻，無論是在普通號還是在優(yōu)待室，利用敵人要他“寫點東西”的紙和筆廢寢忘食寫作。由于飽受折磨身體虛弱，寫作時間稍長頭暈乏力。這時他就拖著鐵鐐在室內(nèi)移動幾步；實在支撐不住了就在床上躺一會兒，然后起來咬緊牙關再寫。關于寫作的艱辛，方志敏寫道：“我在這炎暑天氣下，汗流如雨，手執(zhí)著筆，一面構思在寫，一面卻要防備敵人進房來。我下了決心，要在一個月內(nèi)，寫好這篇文字?！薄安还茉鯓?，祥松（即方志敏）還是天天在暗中努力著，為著這，用去了許多思想和心血，他頭上的白發(fā)，差不多增加了一倍了。”他以驚人的毅力和頑強的意志克服種種難以想象的困難，寫下了《我從事革命斗爭的略述》《可愛的中國》《清貧》等一批文稿，把對黨、對祖國、對人民的愛化成了血鑄的13萬文字。新中國成立后，這些文稿多次再版，特別是《可愛的中國》 《清貧》曾被選入中學課本，成為家喻戶曉的傳世之作，影響和教育了幾代共產(chǎn)黨人。

6、策劃傳送文稿。方志敏是傳送行動的策劃者，他精心謀劃，精心安排，分5次將文稿托人送出；每次派誰送，送給誰，送哪篇文章，是送密寫稿還是原件，方志敏都有極周密的考慮。他們將大批文稿一次次地從敵人眼皮底下帶出去，送到白色恐怖的上海交到地下黨手中。

方志敏生命的最后6個多月在獄中度過。在特殊情況下他以特殊的方式為黨工作，廢寢忘食，殫精竭慮，在中共黨史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創(chuàng)立了不朽功勛。

（責編 五一）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