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雪冰兒
夏天,玉米秸子連成一片,跟小樹林似的。人鉆進去,一眨眼,就沒了影。
大牛聽到玉米地里有哭聲,聽了一會,便奓著膽子鉆了進去??墒牵S著一陣稀里嘩啦的玉米葉子的響聲,哭聲消失了。
大牛搖晃著身邊的玉米秸子,四周望望,終究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異常。他鉆出來,又蹲了一會,尋思娘的飯也該做好了,就溜達著回去了。
回到家,娘還沒做飯,一個人坐在那發(fā)呆。大牛不耐煩了,嘮叨了幾句,便接著去溜達。他溜達到了小賣部,見到了村子里的大喇叭,湊到她跟前,跟她說了玉米地里有哭聲的事。
很快的,有人找大牛問情況。大牛搖著頭,說,不知道。人們不信。明明有人說,是大牛第一個聽到的。大牛后悔了。他這個人就是賤,看到大喇叭那張漂亮的臉蛋嘴就瞎吐露了。哎!他打了一個唉聲。
玉米地里很快熱鬧起來。
村子里議論著,玉米地里哭的是一個小媳婦,鄰村的,受了氣了,跑出來尋短見。有人說,小媳婦長得挺漂亮的,大牛見過,只是小媳婦被丑陋的大牛嚇著了,所以哭得更厲害了。還有人說,小媳婦跟自己的男人過夠了,鉆到玉米地里,是在等人去英雄救美呢!
就是這最后的一句話,讓村子里很多的男人的心騷動起來。時不時的,一些男人會借著去拔草的機會,鉆到玉米地里,夢想著得到一份艷遇。
有的時候,假話說多了,真的就會被人們認定是真的了。
大牛咀嚼著村子里流傳的那些話,心里美滋滋的。很多次,他都夢到,自己在玉米地里逮到了那個哭得淚眼汪汪的小媳婦。小媳婦見到他,不僅不哭了,還非要留下來給他當媳婦。所以,大牛去玉米地的時間更多了??墒?,不管是大牛,還是村子里其他的一些男人,都不曾再聽到過玉米地里傳出來哭聲。所以,即使,他們鉆到玉米地里,也終究是男人們互相對視著,然后羞愧地說,我是來方便的。
沒有了哭聲的玉米地,過了一段時間后,恢復了寂靜。男人們該干啥干啥去了,因為,激情過后,他們面對的孩子老婆要吃要喝,他們不得不去干自己該干的事。而這個時候,只有大牛最閑。他光棍一個,又有老娘伺候著飯菜,不用自己去賣苦力。所以,大牛便成了守候這片玉米地的最后一個人了。
這一天,村子里來了一個馬戲團,是村委會雇來了。家家戶戶早早收拾妥當,都跑到事先搭好的戲臺前,等著看表演。大牛也來溜達了一圈。但是,他想,這個時候,小媳婦才有機會偷偷地去發(fā)泄。也許,他想,也許這個時候,玉米地里的哭聲……想到這,大牛的腳步開始移動。
到了玉米地,大牛興奮地幾乎要叫出聲來。玉米地里果真又傳出來嚶嚶的哭聲。這一次,大牛多了個心眼,從玉米地里爬著鉆進去,這樣就可以不碰到玉米秸子了。
那個人被大牛逮住了。大牛從身后抱住的,任憑她怎么掙扎,大牛就是不松手。那人用腳猛踢大牛的要害,大牛受不了了,才松了手。
大牛哎呦哎呦地叫著,剛想看看那人長得啥模樣,一個大耳光卻朝他襲來。大牛捂著生疼的臉,看清了對面的人。這一看,他傻眼了。
原來,在玉米地里哭的根本不是什么小媳婦,而是一個老女人。而這個老女人,不是別人,竟然是他娘。
大牛說,娘,你干啥啊,沒啥事來地里哭啥?
大牛娘又嗚嗚地哭起來。大牛說,別哭了,有啥話就說吧,哭得我哪也不舒服。大牛娘抹抹眼淚,說,不哭了,我還以為我兒子不要我了呢!原來,我兒子惦記我呢!她說著,站起來,摸著大牛的臉,說,兒啊,別怪娘誤會???
大牛嗯了一聲。
大牛娘說,有兒子惦記我呢,不想那個死老頭了。兒子,咱回家。大牛娘說完,走在前頭。不大會,她一回頭,看到大牛還愣在那,便問,兒子,咋啦?
大牛瞅著娘,沒說話,竟然嗚嗚地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