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景斌

【摘要】 在福建近代書畫史上，出現(xiàn)過一個地區(qū)性的畫派——“詔安派”，其影響深遠。謝琯樵是詔安畫派巔峰時期的代表性畫家，他的詩、書、畫、印堪稱“四絕”，被推為該畫派領袖。他“工山水、花鳥，尤擅蘭竹”，在中國書畫史上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關(guān)鍵詞】 謝琯樵；扇面藝術(shù)；藝術(shù)成就

[中圖分類號]J20 [文獻標識碼]A

清朝末年，福建漳州地區(qū)出現(xiàn)了一個風格鮮明的地區(qū)性畫派，畫史上稱為“詔安畫派”，其影響力遍及福建、浙江、廣東、臺灣等地。在其發(fā)展歷程中，涌現(xiàn)出了沈錦州、謝琯樵、沈瑤池、吳天章、許釣龍等著名的代表性畫家。尤其是謝館樵，“工山水、花鳥，尤擅蘭竹，能詩詞、書法、篆刻，著有《談話偶錄》等，被推為詔安畫派領袖”[1]842。“其畫跡廣泛流傳閩、粵、臺及日本等地，寸縑尺素視同珍寶?！盵2]日本漢學家尾崎秀真稱其為“清中葉以后為南清第一巨腕”[3]。謝琯樵以其扎實深厚的藝術(shù)造詣影響了晚晴社會，并對海峽東岸的臺灣藝壇產(chǎn)生了重要的影響，為清晚期的中國書畫藝術(shù)增添了重要的遺產(chǎn)，彪炳中國畫史。本文試從福建博物院收藏的謝琯樵的三幅扇面作品入手，從他的生平、藝術(shù)創(chuàng)作等方面解析他的藝術(shù)成就。

一、謝琯樵生平

詔安縣素有“海濱鄒魯”之稱，地處福建南部，與廣東接壤，處于東海與南海的交匯處，海運發(fā)達，交通便利，南來北往的客旅商人常聚于此?！白蕴拼猎戌娊B京、朱熹、僧無礙等著名書法家在詔安境域活動。明代，外地書家蔡潮、黃道周、張瑞圖在詔安留下石刻、木匾、紙本等大量書法作品。詔籍書家沈鈇、胡士鰲、蔡肇慶、林日瑞、沈起津等也留下不少書法作品?！宕?，詔安海運發(fā)達，與外地藝術(shù)交流增多，書壇畫苑名家輩出。嘉慶年間，沈錦州隨商船北上，廣會名家，在京津研習宋院體工筆畫，又于江浙學得惲壽平的沒骨畫法，揉合詔安籍前人康瑞、劉國璽寫意筆墨，開‘兼工帶寫，清麗雅逸的藝術(shù)新風。” [1]845這些書畫家的墨跡形成了詔安人文薈萃、文風熾盛的繁榮局面。謝琯樵正是在這樣的歷史際遇中出現(xiàn)在中國畫史上的。

謝琯樵（1811-1864），原名謝穎蘇，初字采山，嘉慶十六年出生于詔安縣的一個書香世家，20歲以后改為管樵，30歲以后因為擔心被人誤認為姓“管”而更字“琯”樵，號懶樵、懶云山人、北溪漁隱等，以字琯樵行世?！八母赣H謝聲鶴，字梅賓，又字羽仙，號雪溪，是一位研究經(jīng)學者亦是詞家，能畫工詩，是邑中著名詩人，著有《雪溪詩鈔》九卷。叔父謝廷熔，字跡山，是儒士亦善書， 流傳的《草書》作品， 筆氣融貫， 卓然自成一家。因此， 謝館樵從小即受父親與叔父耳濡目染的熏陶，潛移默化的影響。姊洗湘，一字蕓史，小字仙， 以詩名， 有《詠雪齋詩鈔》傳世。兄維裕，一字坦叔， 亦善詩文， 生性謙樸， 讀父書，補弟子員，授舉子業(yè)，藏有詩集未刻。弟穎鋒善隸書?！盵4]這樣的家庭氛圍，使他幼年時就飽覽群書，打下了深厚的詩文功底。謝琯樵酷愛丹青，幼年時即拜當?shù)刂嫾疑蝈\洲及外來畫家方琴等為師，“九歲能畫，十歲能詩”[5]，弱冠之年就以畫事而聲名大噪。他年青時曾參加科舉考試，但未能中試，后來放棄功名，游歷各地，以宣泄胸中抑郁之氣，游蹤遍及閩、粵、浙、湘、蘇等地。道光二十一年（1841年），應閩浙總督顏伯燾之聘，謝琯樵入府當幕僚，流寓省城福州，對福州地區(qū)的書畫頗有影響。福州畫家陳文臺曾得其指點。十多年的幕僚生涯，使謝琯樵有機遇縱游四方名勝，飽覽古今名人字畫，擴大眼界，豐富了藝術(shù)素養(yǎng)。他博采眾長，融會貫通而成獨自面目。他作畫之余，并研畫理，留下《筍莊吟草》、《談畫偶錄》（ 《北溪剩稿》） 、《筆記》、《琯樵真篆》等著作。

咸豐七年（1857年），謝琯樵佐幕至臺南，攜其絕藝于臺灣講學，達四年之久，成為開拓臺灣書畫藝術(shù)的先驅(qū)者。咸豐十年（1860年），他從臺灣回大陸。同治三年（1864年）十一月，卒于漳州萬松關(guān)的太平天國戰(zhàn)役。

二、謝琯樵扇面藝術(shù)作品賞析

福建博物院藏有多幅謝琯樵的畫作，其中部分為扇面藝術(shù)。“扇面藝術(shù)出自中國書畫藝術(shù)，而被譽為中國書畫寶庫中‘別體之作，更與‘懷袖雅物的扇文化相輔相成，滲透進了獨有的儒雅風流，靈動而秀美。古往今來，眾多書家畫師、名人雅士都曾經(jīng)在扇面上留下了他們的丹青之作，欣賞、把玩和收藏者歷代不窮?！盵6]作為中國文化的一種特殊題材，扇面藝術(shù)星光閃耀。因為扇面的空間限制，在營造其藝術(shù)的時候更加考驗書畫家畫面布局、題材創(chuàng)作等方面的藝術(shù)功底。謝琯樵是扇畫高手，其扇面藝術(shù)創(chuàng)作獨具風格。下面，我們選擇其有代表性的幾幅作品賞析一下。

《寒梅折扇圖》（圖1），紙本水墨，縱24厘米，橫53厘米。畫家以簡逸的淡墨描繪了幾支斜向側(cè)伸的梅枝，梅枝上布滿了怒放的梅花，似乎給人以盈盈撲鼻的香氣。畫家對墨色的運用具有扎實的功底，通過墨的濃淡變化表現(xiàn)了空間的立體感。梅枝由粗到細，墨色也隨之由淺到深產(chǎn)生變化，在背景上用更淡的墨色描畫了一片山石，在視覺上就給人一種身臨其境的感覺，似乎一伸手就可觸摸到美麗的梅花。畫家在扇面題識：“月落參橫，惆悵羅浮夢斷。擬白云外史意，為樂葊三兄清玩，庚申春旅次榕恒作琯樵蘇。”鈐朱文印“琯樵子”。

《墨蘭折扇圖》（圖2），絹本水墨畫，縱23.5厘米，橫51.2厘米。謝琯樵書畫并重，尤其擅長創(chuàng)作蘭竹題材的作品，“日版《支那繪畫寶鑒》蘭竹篇中，錄有他的蘭竹畫作二幀?！盵2]可見，謝琯樵的藝術(shù)創(chuàng)作影響之深。在此幅作品中，畫家以中鋒入筆，側(cè)鋒出筆，參差交錯，筆墨豪放寫意，淋漓酣暢，在筆鋒轉(zhuǎn)折中，畫出蘭花的嬌妍清新，以墨色的濃淡變化表現(xiàn)蘭花的生長空間，給人生機盎然、清新脫俗的美感。畫家利用扇面左側(cè)的空間留下兩幅題識：（一）“畫竹隨手自如，勿泥成法，要如牕前燈影，縱橫歷亂，皆有天趣存焉，板橋自謂平生畫竹無師承，多得于紙窗粉壁、日光月影中，殆此意也。案頭盆蘭盛開，相對寫生，頗有逸趣。畫罷自賞，心目一清。嬾樵?！扁j?。褐煳摹艾g樵”。（二）“是為王者香，結(jié)根巖石古，紉佩雖無人，亦莫余敢侮。伯潛大兄索畫，癸亥冬日作于聽濤山館，琯樵蘇?！扁j朱文印“琯樵子”。

《墨竹折扇圖》（圖3），紙本水墨，縱23厘米，橫49厘米。謝琯樵尤其精通畫墨竹，他的墨竹畫是在學習揚州畫派鄭板橋的風格上演變成自己的個性和面目的。畫家在扇面的右半邊畫竹三兩枝，意境清新，運筆堅挺有力，墨色濃淡相宜，以“人”字形畫竹葉，疏密有致，蒼勁有力，密集處似乎密不透風，而疏朗處似可跑馬。畫家同樣用墨色的濃淡變化表現(xiàn)竹子的遠近關(guān)系。整幅畫以行云流水、流暢的筆調(diào)一氣呵成。在扇面的左側(cè)空白處，畫家題識：“蒼梧從□未曾還，異種臨流一帶□。任爾波濤飄不盡，尚余勁節(jié)暈斑斑。擬板橋筆法，蕉又筆?！痹谏让娴闹猩喜课患白笙陆歉麾j一朱文印：“知余拙是真”“絢蕉書畫”。他在《談畫偶錄》中說：“與可畫竹，胸有成竹；板橋畫竹，焉能無成竹。余嘗下一解語云：‘不是有成竹，焉能無成竹！惜不起板橋于今日，共參破此偈也?！薄陡＝ó嬋藗鳌吩u他：“寫竹，瓣香鄭板橋，然能自出新意，不為所囿?！睂χx氏師法名家卻又能脫出新意、不受所縛的精神給予了肯定。

三、謝琯樵的藝術(shù)成就

謝琯樵繪畫造詣高超，他的畫法采集眾家之長，而自出新意，形成自己的風格。他所作的花鳥畫在其生前即已進入內(nèi)府，畫法承襲自新羅山人，形態(tài)逼真，栩栩如生，落墨雅淡，“每一著筆，輒饒生趣”。然而，謝琯樵最為世人稱道的還是其擅長的蘭竹，他“吸取鄭板橋豪逸之氣，能自出新意，不為古人所囿”[5]。他在《談話偶錄》中說；“與可畫竹，胸有成竹；板橋畫竹，胸無成竹。余嘗下一解云：不是有成竹，焉能無成竹？惜不起板橋于今日，共參破此偈也。”他在《墨蘭折扇面》的題識中寫道：“畫竹隨手自如勿泥成法，要如牕前燈影，縱橫歷亂，皆有天趣存焉，板橋自謂平生畫竹無師承，多得于紙窗粉壁、日光燈影中，殆此意也?！彼嫷奶m竹落筆不凡，從《墨蘭折扇面》和《墨竹折扇面》，我們可以看出畫家扎實的筆墨功底。他揮灑自如，寫盡枝葉偃仰欹斜之態(tài)，種種神趣，盡顯毫端，抒寫出了畫家氣宇軒昂的胸懷。“日本割據(jù)臺灣的學者尾崎秀真對謝琯樵的才華氣概予以高度肯定、贊賞，他說：……余十數(shù)年來，對于本省各地所收藏之墨跡，至于蘭竹之畫，最脫凡手，詩之敘情遒勁殊足動人，蓋彼有一種天才，其魄力氣概之超越，直躍如于其詩文書畫之上?！盵7]

謝館樵的書法藝術(shù)傳承古代大家之法，尤其以米芾、顏真卿二大家為師法對象，行草得力于顏真卿的爭坐位帖，豪宕盡興，姿態(tài)飛動，虎虎有生氣，并參以米元章的筆意，形成蒼勁絕俗的書風，蕭散雄邁， 精神揮灑，胸懷磊落（圖4）。

謝琯樵篆刻技法精妙，各體俱備，因形配篆，獨出心裁。他的字畫作品鈐印有其本人篆刻作品，也應他人之求刻印與人。本文賞析的三幅扇面作品，無一例外都鈐印其篆刻作品?！逗氛凵让妗泛汀赌m折扇面》鈐印的都是朱文方形章，上刻“琯樵”或“琯樵子”。而《墨竹折扇面》則鈐印兩枚朱文閑章，一枚不規(guī)則的圓形章“知余拙是真”，一枚方形章“絢蕉書畫”。從中可見，謝琯樵篆刻的風格宗漢印及清代浙派的技法，構(gòu)思精巧，布局合理，驅(qū)刀如筆，渾厚有力。

四、結(jié)語

謝琯樵藝術(shù)功底深厚，他“工山水、花鳥，尤擅蘭竹；詩詞、書法、篆刻無所不精”[5]。他的藝術(shù)成就代表了詔安畫派的巔峰。邱煒萲在《五百石洞天揮麈》書中說：“同治時，吾漳詔安謝琯樵貳尹（副知縣）穎蘇，畫擅蘭竹，書學顏米，行間筆下，雅具一種不凡之致。喜與名宿騷士游處，一時俗派，都無所染，詔安雖多畫家，同時若沈古松瑤池、許禹涯釣龍、吳織云天章、胡漢槎倬章、沈雪湖祖文，舉望塵不及，此外之摹稿填粉全昧門徑者，更無論已。今日談詔派畫，端推君為第一流?！盵7]可見，謝琯樵在書法、繪畫等方面的造詣與成就是非凡的。

總之，謝琯樵的藝術(shù)成就體現(xiàn)在詩、書、畫、印四個方面，其冷逸淡雅的藝術(shù)風格，使其作品成為詔安畫派中閃耀的明珠，對福建、廣東、浙江、臺灣等地的繪畫藝術(shù)，及對后世學人都產(chǎn)生了較大影響。謝琯樵以其非凡的藝術(shù)才能和剛正不阿的人格魅力在中國藝術(shù)史上留下了輝煌的一筆。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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