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海聞

摘 要：近年來，隨著自殺、殺人、悲觀厭世、迷惘混沌、人際冷漠等各種“生命亂象”在風華正茂的青少年中逐漸增多，凸顯了青少年生命意識的淡薄。盡管生命教育逐漸受到了學校重視，但我國的生命教育還存在內(nèi)容簡單等問題。因此，當前青少年生命教育的內(nèi)容需要充實。在這方面，佛教關(guān)于認真對待生命與死亡、崇尚積極樂觀的生活態(tài)度等思想，可以為我們提供重要啟示。

關(guān)鍵詞：生死觀；青少年；生命教育

一、我國青少年生命教育基本狀況

（一）生命教育簡述

生命教育是指對個體從出生到死亡的整個過程中，通過有目的、有計劃、有組織地進行生存意識熏陶、生存能力培養(yǎng)、生命價值提升，最終使受教育者生命質(zhì)量充分展現(xiàn)的活動過程。生命教育的宗旨是注重生命質(zhì)量，凸現(xiàn)生命價值，提升生命境界

[1]。

（二）我國青少年生死教育的匱乏

青少年會面對死亡，青少年也渴望了解死亡，但大多人還是認為凡是涉及到死亡的課題都是消極的、灰暗的，應該讓孩子遠離這些東西[2]。于是，我國的青少年教育便把死亡課題塵封，把死亡與青少年遠遠的隔離起來，讓他們偏離真相，甚至連教育者自己都不相信真相確實存在，好像是不讓青少年接觸，不跟他們談論就可以避免其對死亡的恐懼，就可以消除死亡的負面影響了。正如索甲仁波切在《西藏生死書》中所說的那樣：“今日教育否定死亡，認為死亡就是毀滅和失掉一切。換句話說，大多數(shù)人不是否定死亡，就是恐懼死亡，連提到死亡都是一種忌諱，甚至相信一談到死亡就會招來不幸”[3]。

不可否認的是，在青少年的成長過程中，或多或少都會觸碰到與死亡相關(guān)的事件。如家人離世、同學死亡以及意外和自然災害造成的群體性死亡事件等，有一些就發(fā)生在青少年身邊或者自己身上，而有一些則通過媒體等途徑非常直觀地呈現(xiàn)給青少年。那些現(xiàn)實生活中的真實事件如此赤裸地暴露，通常會給青少年帶來非常大的心理震撼，讓他們對死亡產(chǎn)生了極大困惑、焦慮和恐懼心理。然而無論是學校還是家庭，都缺少甚至缺乏對青少年進行生死教育的意識，那些尊崇生命的口號，沒有實際的內(nèi)容，只能讓生命變得貧瘠。家庭和學校既沒有給青少年提供足夠的機會來進行引導，以緩解這些問題給青少年造成的困惑與恐懼，也沒有抓住時機對青少年進行生死教育。青少年對死亡的困惑和焦慮得不到解決，要么憋在心里，產(chǎn)生了嚴重的心理問題，要么尋求其他解決之道，獲得一些被歪曲了的錯誤的生死認知。

經(jīng)調(diào)查發(fā)現(xiàn)，青少年主要是通過自己的思考與探索以及大眾傳媒獲得相關(guān)的生死知識。而作為青少年成長的兩大主要場所，家庭和學校提供的生死知識竟然只占到了青少年獲得生死知識途徑的20 %[4]。如今，擺在我們面前的現(xiàn)實是：死亡課題因為其特殊性是任何國家和民族的教育都不能回避的。正如江西師范大學的鄭曉江教授曾在《穿透死亡》中指出的那樣：“一個回避死亡問題的人，永遠也不會真正地成熟；一個不能面對死亡問題的民族，永遠也不能深刻，自然地就無法真正解決生存的問題?！?/p>

[5]

二、佛教生死觀

（一）佛教與儒、道教生死觀的區(qū)別

從三大教的生死觀來看，儒家講究“生死有命，富貴在天”，認為生命有限，但精神可以永存，只要道德學問的修養(yǎng)達到一定境界，并主張有一個外在的、超自然的力量實體來主宰人的命運；道家則提出“生死氣化，順應自然?！闭J為生、老、死都是自然而然的，死不過是安息，生是氣之聚，死便是氣之散，同時倡導由一個外在必然產(chǎn)生或依靠自我的修道而達到長生不老[6]。不難看出，儒家和道家都是在告訴人們不畏死亡。不畏死亡縱然是好事，但太過于忽視死亡，這對于現(xiàn)世懵懂地看待死亡的人，特別是青少年，或許會因為迷惘、猜疑以及好奇，反倒助長了其對死亡的一些憧憬。而作為在中國流傳范圍最廣的教法，佛教以其不同于儒、道輪回的生死觀，對死亡進行了深入研究和分析，揭示死亡的本質(zhì)，督促人們在活著的時候思考死亡本身，以更好地反思活著應該做的事情，這似乎要比儒、道的生死觀略勝一籌。

（二）佛教對生死的基本觀點

佛教認為，人們因為未知的癡愚、盲目的貪愛等無明的緣故，將自己的安全感和生命寄托在生不帶來死不帶走的物質(zhì)上，讓自己躲在肉體之中備受折磨，無論是身體還是靈魂，而最后多是帶著遺憾和悔恨投身到下一痛苦的有形生命輪回中。如果一個人能夠洞徹自己的本心，了解安詳?shù)乃劳鰰Q來真正的解脫，了解真正的解脫是不用再加入痛苦的輪回，爾后在心中和日常生活中培養(yǎng)安詳，便能從容地生活下去，最后帶著了脫生死的安然投身于永恒的無形生命。這樣看來，佛教生死觀的著眼點并不是單純地在于生前或死后，而是在于生命個體的永恒歸宿，教導我們?yōu)榱怂赖煤枚畹煤茫赖煤糜质菫榱溯喕乇怀?，不必不再進入痛苦的人世流轉(zhuǎn)。

佛教有輪回觀和超越輪回說。輪回觀是告訴人們死亡不是生命的消亡和終止，而是一期生命的暫停和另一期生命的開始，是一種延續(xù)。這種延續(xù)，首先，放在科學社會主義社會來看，就不能再狹隘地理解為一個人的生命在來生還能繼續(xù)，而應該看作是幾代人不斷地傳承。其次，一旦重復這一期的無明（癡愚、貪愛、物欲橫流等），那又將是幾代人痛苦的輪回，所以產(chǎn)生了超越輪回說，即要求人們離開肉體輪回，用這一世優(yōu)質(zhì)的生命創(chuàng)造永恒的無形生命——不再輪回到有形生命（肉體）的生死流轉(zhuǎn)之中。至于如何創(chuàng)造，便依賴于這一期如何死去，就是要讓人們?yōu)榱怂罆r的安詳，重新思考自己應當如何去活，如何在活著的時候培養(yǎng)安詳。

（三）佛教的生死關(guān)懷

佛教的生命觀不是只談有形肉體的出生與死亡，還包含無形生命的存有。佛教最關(guān)注人的有形生命，致力于人的生命體驗與生死關(guān)懷，指引人們洞察生命的本質(zhì)與徹悟人生實相[7]，體會到存有的苦迫紛亂與生死流轉(zhuǎn)，都是身心五蘊和合下的我見與執(zhí)著，而佛教的最大特色，就是要解脫眾生一切存在之苦[8]。

三、佛教生死觀對青少年生命教育的啟示

佛教立于超越輪回的高度，從死亡的本質(zhì)出發(fā)，對生命的價值進行了深刻的思考與探討，并提出了如何面對生命、生活、死亡等人生重大問題的科學態(tài)度與原則，指出要依賴人類自身的特長：理性、意志力和進取心，才能得以自我解放，最終走出痛苦的輪回。佛教以獨特而深邃的生死觀為現(xiàn)代人思考和解決生死問題提供了豐富的思想資源，對青少年生命教育具有重要的理論價值和現(xiàn)實意義。

（一）死亡教育能幫助青少年樹立正確的生死認知觀

佛教主張“緣起說”，認為世間一切造作而生的現(xiàn)象，都處于恒常的流轉(zhuǎn)變化之中，沒有湛然常駐、永恒不變的事物存在。人生也一樣，荏苒數(shù)十年，彈指一揮間，生與死都在不斷地變化中，人類要認真看待死亡，明白在生命的發(fā)展過程中死是無法逃避的，不必恐慌死亡的到來，把死亡當做生命的總結(jié)而非終結(jié)，從而為了總結(jié)時的圓滿更加重視鮮活的生命。

青少年正處在成長的關(guān)鍵時期，雖然具有獨立人格，但并不完整，這種不完整就決定了其對于社會現(xiàn)象認識的簡單與膚淺，尤其是死亡。曾有學者指出：如果我們的教育不談死亡是什么，會把事情變得更加糟糕。青少年對死缺乏正確的認知，將會導致其群體中出現(xiàn)越來越多的輕視生命的事件。所以當青少年與死亡信息接觸、摩擦甚至碰撞，產(chǎn)生對死亡的好奇和疑惑時，他們所生存的環(huán)境就應該適時地輔以死亡教育進行引導，把死亡攤開來放在他們面前而不是盡可能地避諱談及死亡，坦誠地和青少年談論并解釋死亡以解開他們對死亡的困惑和焦慮，使其明白死亡的真諦、原因和過程以及瀕死的感受，能充分了解死亡的真相。

佛教把生死看作一體，死只是另一期生的開始，是一面鏡子，它反映著生命的整體意義。而在周圍死亡事件不斷增多的同時，我們不能忽視這樣一個問題：年輕人接受各種各樣的教育，卻對于了解生命整體意義及與生存相關(guān)的主題茫然無知，導致了不少人特別是青少年輕視死亡的態(tài)度——認為每個人都會死，死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死了也不會有什么問題[9]。更有甚者，把死亡當做一種炫耀。這些，都是源自于社會大環(huán)境潛移默化的感染，需要我們的教育發(fā)揮其導向作用，通過對死亡真相的剖析與答疑，透過他人的死亡來評述其一生，從中引申出生命的意義在于生命的有限性，而生命的質(zhì)量決定著死亡的重量，所以當我們活著的時候，就必須熟悉生命及其意義——每一個生命的出現(xiàn)都不是偶然，我們活著是為了探索生與死。正如宗薩欽哲仁波切在《中陰教法》中所表達的觀點，如果我們所了解的心，只是我們死亡時消散的心，我們就會對死后的事情一無所知，也無法了解比心性（歷經(jīng)凈化后的心）更深的實相所呈現(xiàn)的新面向。

在這樣的教育下，青少年既知生又知死，兩相結(jié)合，使其獲得正確的生死認知觀，可以消除青少年對他人及自身死亡的恐懼，引導他們反思自己的生命應當如何繼續(xù)，使他們正確認識并恰當處理身邊發(fā)生的生死事件，在生死離別之際建立合理的情感模式。

（二）佛教生死觀有助于青少年樹立正確的生死價值觀

改革開放以來，我國經(jīng)濟文化快速發(fā)展，各種各樣的精神文化和物質(zhì)文明遍布祖國大地，眾多社會現(xiàn)象如雨后春筍般涌現(xiàn)，正處于價值觀形成關(guān)鍵階段的青少年，性格和自身想法很容易受到外界影響。由于居民家庭環(huán)境的改善和獨生子女的教育誤區(qū)，青少年在成長過程中物質(zhì)條件豐富而精神食糧匱乏，致使不少孩子生活空虛、角色混亂，精神無處寄托，面對誘惑無從辨識，從而導致部分青少年沉迷于暴力網(wǎng)游和虛擬世界，并在其中迷失了自我。而將佛教生死觀注入生命教育，能幫助青少年樹立正確的生命價值觀。

首先，佛家倡vf導“置一切憂喜于心外者，得大自在”的淡泊態(tài)度，這有利于在當前浮躁的社會中給青少年漂浮的心靈注上一針鎮(zhèn)定劑。佛教認為有形色身（肉體）有生死，但是無形生命是永恒的，就是說肉體存在于這一世的時間流轉(zhuǎn)中，一切都在改變，而我們所執(zhí)著的東西，本質(zhì)是執(zhí)著不了的。一方面，榮華富貴與享樂擁有不過是過眼煙云，青少年在物欲橫流的社會不應當過于追求眼花繚亂的物質(zhì)和因愛生恨的情感，若是迷惑在虛假的暴力、希望與夢想中，只會讓自己更痛苦。另一方面，要求教育要引導青少年科學認識并尊重自然、社會和人生發(fā)展變化的客觀規(guī)律，學會珍愛仁慈，順其自然，以平和的心態(tài)對人，以不極端的心態(tài)對事，以淡泊的心態(tài)對待利益，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其次，佛教作為最關(guān)懷人體生命的宗教，以其獨特的生命智慧和慈悲的臨終關(guān)懷，給青少年生命教育以愛的啟示。在青少年當中，大多數(shù)人與死亡沒有直接接觸，這就需要社會教育結(jié)合日常生活中出現(xiàn)的死里逃生事件，利用瀕死經(jīng)驗強調(diào)對別人的關(guān)懷，進一步突出要以慈悲之心對待眾人與自身，讓青少年發(fā)自肺腑地肯定愛的重要性，自覺降低追求物質(zhì)的興趣，更加相信生命的精神層面和精神意義。

（三）引入佛教生死觀有助于培養(yǎng)青少年的生命責任意識

如今不少家庭都是三代甚至四代同堂，隔代教育的家庭充滿溺愛，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中成長起來的青少年習慣了優(yōu)越，心理變得極為脆弱，經(jīng)不起挫折和打擊，學習負擔的加重和父母的期望更是讓青少年們不堪重負。精神生活的貧瘠和對生命的不負責任，讓青少年產(chǎn)生焦慮和絕望的情緒，把死亡當兒戲，對于死亡感到絕望和陶醉，更有甚者相信死亡是美麗的事，也是對于生活壓迫的解脫，而后走上絕路。

佛教不追求生死，也不反對生死，而是要以有形的生命去論證無限的生命[10]，重點在于將永恒獨立于有形肉身之外。這里說的永恒是無形生命，而我們正是需要對有形肉身的改變才能獲得無形生命的永恒，中間就隱含了對生命的責任意識，唯有對生命負責，才能夠追求永恒。大多數(shù)青少年涉世不深，對生命的認識主要來源于社會教育，這就需要社會教育對生命的責任意識予以足夠的重視。有學者認為，接近死亡可以帶來真正的覺醒和生命觀的改變。而在沒有直接的死亡觸碰情況下，我們又如何通過教育幫助青少年樹立正確的生命觀呢？在網(wǎng)上流傳著這樣一個故事：有個人在一條街道上行走，人行道上有一個深洞，他掉了進去。

在洞里他迷失了，絕望了。但他想的卻是這不是自己的錯，然后費了好大的勁才爬出來。第二次他走上同一條街遇到同一個深洞，他假裝沒看到，然后又掉了進去。他簡直不敢相信居然會掉在同樣的地方。但他思索的依然是這不是自己的錯，又花了很長的時間才爬出來。第三次遇到這個洞時，他看到它在那兒，但還是掉了進去。他已經(jīng)把這當成一種習慣。這一次他的眼睛張開著，他知道自己在哪里，也開始明白是自己錯了，然后他立刻爬了出來。第四次相遇深洞，他繞道而過。而第五次時，他終于選擇了另一條街行走。故事中的人，在無數(shù)次掉落之后反省，先是避免掉落深洞，然后改變道路，這顯然是培養(yǎng)責任意識的過程。而社會教育便可以將青少年生活中的死亡事件融入生命教育，引導青少年對死亡進行反思。反思死亡，是為了讓青少年自身對死亡形成概念，懂得生命是多么脆弱，知道生命有多可貴，并在內(nèi)心深處做出真正的改變，學會如何避免人行道上的洞，又如何走上另一條街。只有這樣，才能使青少年真正睜開眼睛，認清應當如何對生命負責。

綜上，佛教生死觀讓我們在對青少年進行生命教育的過程中，要關(guān)注精神生命的狀態(tài)和質(zhì)量，打破對生命外相的執(zhí)著與死亡的恐懼，分析生命流轉(zhuǎn)的規(guī)律與周期性的特征，相信生命本性的清凈，提升生命品質(zhì)，追求一種輕松而自在、灑脫而尊嚴、快樂而清凈的生命狀態(tài)[11]。

[參考文獻]

[1]李厚剛.老子之生命觀及其對大學生生命教育的啟示[J].社科縱橫.2010（03）：157.

[2][4]牛國興.我國青少年生死教育研究[D].河南：河南師范大學，2011.

[3][9]索甲仁波切.西藏生死書[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9：前言.

[5]鄭曉江.穿透死亡[M].南昌：江西教育出版社，2000：173.

[6]李統(tǒng)亞.走出痛苦的輪回——論佛教生死觀[J].黑龍江史志.2009（14）：93.

[7]鄭曉江.宗教生死書[M].臺北：華成圖書出版公司，2004：44.

[8]印順.佛法概論[M].臺北：正聞出版社，1992：81.

[10]鄭志明.佛教生死學[M].北京：中央編譯出版社，2008：6.

[11]李利安.佛教的生命智慧[R].西安：西北大學，2010.

（作者單位：畢節(jié)市幼兒園，貴州 畢節(jié) 5517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