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渡
老 樹
植物能長多大,能活多久?你可能永遠不知道。
一棵樹折斷了,也只是一段,你還是不知它能長多大,活多久。因為,它能從折斷的地方發(fā)芽,新生。它還能分身,通過根莖、果實,甚至孢子,花朵,或者干脆萌蘗分枝,或者是掉下身體的某一部分,重新成株,你永遠也不會知道它們有多少個分身,多少種可能。偶然總是隨機發(fā)生,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它們似乎是永生的。
植物,不進六道輪回,這也是因緣之一吧。
我見過家傳五代的菖蒲,那么細瘦的一盆草葉,攢成團,也只有銅錢大小的一瓣。那小不丁點的東西,印象里似乎該怯懦羸弱,它卻是精神抖擻,神采奕奕。也許,它早就修行得道,修成了那個樣子,童顏永駐,長生不老。
我還見過三百年的珍珠黃楊,拇指般粗細,就像棵小苗。我見過五百歲的崖柏,高不盈尺。
云貴之地,我見過如一面墻似的大樹,不知有幾百數(shù)千年。兩廣,瓊海與八閩,我見過獨木成林的榕樹。湘鄂邊界的后河原始森林,我見過跨越兩座山的葛藤。湖湘之中,我見過無數(shù)棵樹連在一“座”根上的銀杏林。蘇南浙北,我在金華的山中見過成片枝條“聯(lián)”在一起的連理樟林,我在東西天目山見過七八人合抱的柳杉倒下來,中空的樹基中再生出一棵小苗。
再有,譬若杜仲,假使你不一層層地給它剝皮,它又能長多大?比如檸檬桉,總是砍下一根主干,留下側枝成為來年的主干,倘若它們正常生長,又能長多大?
一切,都像謎一樣。
我記事起,尋常走過的道路,那些司空見慣的樹,那些親手植下的樹,我又焉能說清?山徑上,那似乎是永遠長不大的側柏、檜柏、山毛櫸、野板栗、花楸、毛杜鵑樹;是樹徑一直不斷膨大的青岡樹、楷樹、楓香、紫桐和楓楊……
植物的生長速度,實在是太不一樣了。
就像有些人,一出生就已衰老。有些人,有如冬青。凌霜猶茂是一回事,望秋而殞又是一回事。有些人,說不清楚,他們?nèi)绱说嘏c眾不同,該滄桑就滄桑,該天真就天真,說開花花就開過,說離開就會從此杳然無蹤,不知所終。
我親手植下的楊桐,砍伐過數(shù)茬了。它們就像生命中壓抑著的力量,每一次爆發(fā),都遭受了殘酷的殺伐,但是仍然頑強地存活。
我栽種的水杉,也要三十余年了,它們早先生長過快,后來過緩,現(xiàn)在幾乎停滯。我的青年、中年,我的迎面而來,從窗子里一眼望過去便能看得透、看得到盡頭、看得到底的老年,亦是如此。
我曾經(jīng)在深山里,在洪水沖刷的河床上沉思著走,河床整整沖刷了二十米之深。我見到那么多栲樹、楮木,楠木和松樹,它們沖刷出來的根,竟然和它們露出地面的樹干一樣長。似乎,一棵樹能長那么高大,就在于它的根扎得能有多深。
我在甘南、川西,見過成片倒伏在水里的岷江冷杉,它們不愿多活,接近一百八十歲,頂多二百歲,就會集體倒下來,偃臥在水里,靜靜地腐爛。我還在陜南,見過整座山林,都是開花死去的竹子。
植物能長多大,能活多久,似乎又需要新的答案。
柴刀會給出答案。
但那是悲傷的答案,最終會委身于一場大火,進入烏有之鄉(xiāng)。一生,沒有參天,沒有頂天立地,沒有成為棟梁,沒有成為桌椅,沒有成為枕木。甚至,沒有成為一根火柴。
斧鋸,也會給出答案。
沒有柴刀那么絕對。那可能會是嚴苛的教育,修正的力量,正是這樣,使它愈發(fā)直卓、偉岸,昂揚向上,接近云朵,太陽和天空。但也可能是一場暴動,突然地劫殺。雄心殺伐,氣若游絲,即便新發(fā)一點新綠,也恰如哀悼。
更多的答案在風雨,雷電之中。在天火里。在樹與樹,彼此之間。
蓬生麻中,不扶自直。而扶芳藤的枝條之間,你分不出究竟是在握手,攙扶,還是擁抱,濕重的喘息之間,更有覆壓,和深深的傷害。高大的構樹,你以為它們挽著手在風中歡笑,但更大的風中,它們彼此糾纏、傾軋、扭曲,不惜折斷自己的手臂,刺入對方的胸膛,進行殺戮。
二十年來,我走過了太多的地方。僅在鹽邑,我就爬過了每一座山,攀登過沿海的每一座海島,我去過那么多有名無姓的鎮(zhèn)子與村落。我對那個答案已不那么在意。我欣慰還有那么多老樹過眼,讓我把思索更加放緩。我甚至把腳步擴大到了整個嘉禾大地。
澉浦鎮(zhèn)上,兩棵古樹,一棵是已有二百七十余年的梓樹,它被風雷轟擊,劈開了胸膛,它就那樣敞開胸脯,一直披著風在那里站定。離它東近約百余步,另有一棵八百多歲,相傳是郭子儀孫子手植的銀杏,被雷電焚燒過兩次,可是它居然在燒成木炭的枝干上萌發(fā)出了新芽,它像刑天一樣質(zhì)問著蒼天與大地。
而在南北湖,云岫庵里兩棵七百余年的銀杏,一棵被砍伐,另一根就永不結果。直到重新移栽來一棵古銀杏,它才萌發(fā)第二春。至于西澗草堂背后的柿樹,上天眷顧,它一直安泰地生活,默默結了幾乎三百年的果實。
你怎樣看待這些樹?
樹的故事,比樹的生命、樹的成長,比樹本身更加精彩。
最古老的銀杏,在浙北,一在新塍能仁寺東南,一在震澤長虹橋西南。能仁寺邊那棵,已有一千五百多年歷史,穩(wěn)坐浙北,或者是全浙的第一把交椅吧。梅花洲里,香花橋、三步兩爿橋映照,那里也有兩棵上千年的古銀杏。
除了銀杏,還有楓楊、榔榆、樟木,新塍真是個福喜小鎮(zhèn),小瀛洲內(nèi),觸目都是合抱粗,數(shù)百年的老樹。海寧的尖山西端,有四百余年的樸樹。袁花鎮(zhèn)上,有三百余年的紫桐。鹽邑,飲馬山麓,有上百年的楓香。綺園西門外,有整個浙北最古老的楸木。綺園之內(nèi),古木就更多了,數(shù)不勝數(shù)。而嘉興市西,有近三百年的椴樹。九龍山近麓,有超過百年的楹樹,那真是挺拔,超邁的樹,似乎正對著彩云,忍不住抬頭,一陣噫吁吟嘯。
這么多高大的樹!樹的本身,算不算是答案?
但有時我想,不完全是這樣。馬家浜西,有軀干不足一握、上百年的白貝葉樹。在洪合、西塘、路仲,我看到過二百余年,卻不到碗口粗細的紫薇。矮小、長壽且健旺的,還有大量的灌木,那些生長在葫蘆島島上,長山,高陽山上的芫花,小欒木,數(shù)百年來就一直扎根在那里。
我在紫云山看到一棵高大的青岡樹,它撲倒在泥里,不知經(jīng)歷了多少歲月。我是在野外看到了密集的,站成直直一排的青岡樹,因為好奇,我才拿了鏟刀挖掘下去,挖出了那倒伏在泥里,本身也要爛成腐泥的整株軀干。它真的太有力量了,一下子又生出了如此眾多的樹。
你能說這些樹不是一棵樹嗎?答案是肯定的,仍然是那棵樹,生命恒在。
我本意要略作梳理,寫一寫鹽邑的老樹。不意梳理出來的,似乎并不是我要的答案。也許,本來沒有答案。
一切答案,都是天定,在際會之前已經(jīng)悄悄誕生。
我想,我也是一棵樹,看命運如何降臨在我身上。我不怨憎,惟有領受。
藤 蔓
昨晚上失眠,今晨起得也早。
站在窗子前張望,一眼就看到了對面人家陽臺上垂下的兩盆植物,一盆星點藤,一盆洋常春藤。
它們綠意盎然,倒讓我頓時有了念頭,想去寫一篇小文,把大腦里的藤蔓植物整理出來。突然的心血來潮,讓我忍不住趿拉著拖鞋飛奔,待到電腦前坐定,冷靜下來又仔細想一下,這才禁不住地哈哈大笑,嘲笑自己竟然如此愚蠢。
離上班只有一個小時了,雖然我的手很快,但也不至于能在這么短的時間內(nèi)寫完它們。
以前寫椒草,杠板歸,還寫些藤上的瓜果,不過是隨意點卯。認真回憶、歸類,鋪天蓋地的忽然就來了那么多植物,它們的藤根、莖蔓、須足在我大腦里蔓延,似乎每個角落,乃至全世界,一下子都爬滿了藤蔓。
這絕對是一個龐大的家族。當然,我深知它們的習性。耐心梳理,就會有信心說出個大概。
最學術的辦法,是按科屬來分類整理。但那樣寫出來的可能是最無趣的文章。文章,感性一些好,輕松的閱讀聯(lián)通感覺,才可以放松心靈,讀出閑適恬淡的心境。
我有個想法,沿著緯度,由北向南往下寫,分氣候帶寫。它們儲存在我大腦里,本來就是按照氣候和地域來分布的??梢赃@樣說,我的大腦就像個小天體球。
我又有個想法,按藤本和草本來寫。藤與蔓有別,蔓細柔,多為草本;藤卻不一定,細柔的有,也有粗壯的,比起蔓須,那要結實許多。
我還想按葉片和花朵、果實來寫。藤蔓植物這樣予以區(qū)別,我自有我的道理,畢竟藤蔓植物的枝葉、花朵、果實相較其它類別的植物,其近似性、差異性還是比較明顯的,我私下里以為,這樣更能說清楚一些。
還可以緊貼生活進行分類。把它們分為貼近我們生活的、離生活較遠的,或者純粹是在野外生存、遠離生活的種類。興許,這才是最恰當?shù)姆绞桨伞?/p>
寫到哪里算哪里吧,也不用拘泥。這類文章,能有什么人看呢?無用功!我覺得說明白了,就行了吧。
與身體接觸的,離我們最近。比如吃。
瓜果算一大類。南瓜、西瓜、甜瓜、冬瓜、牛角瓜、絲瓜、苦瓜、瓜簍、栝樓,司空見慣,同屬葫蘆科,不僅浙北常見,全國各地都有。
葫蘆科里也有比較特別些的植物。
金鈴子是苦瓜的變種,苦瓜是狹長型,它是長卵圓形,當然它們的表皮幾乎完全一樣。只是它成熟了就會通體紅艷,炫人眼目。馬泡,從東北到西南,落地生根,國人隨處可見。馬交兒與馬泡很像,它還有個好玩的名字,老鼠拉冬瓜,看了植物原株,就會覺得形象之極。馬泡的葉片有被毛,與西瓜葉類似。馬交兒,是三角形的卵形葉,無被毛,與絲瓜葉面相似。蛇瓜數(shù)年前從印度引入,它與瓜簍、栝樓有相似的花朵,花冠裂片前有著細長的流蘇。赤包生長在東北,木鱉子生長在華東、華中、華南與西南,節(jié)瓜卻生長在西南、東南以南的地方。與節(jié)瓜一樣,紅花栝樓也只生活在這片區(qū)域,它們是野生密林里的土著。
豆科植物是另一大類。
黃豆、綠豆、蠶豆、豌豆、豇豆、眉豆、扁豆、刀豆、四季豆,結莢的果實,是尋常生活里的物事,都用來食用。蔓花生,田頭地角素??梢?。小冠花長在長江流域以北,花形類似紫云花,更嬌羞紅艷一些。海刀豆,從浙北沿海一直到海南南端都有生長,是與蠶豆相似的花朵,不過是粉紅色罷了。浙北有野葛與山葛,總狀花序,腋生,野外見了,分外招眼,甚是好辨別。這些都是豆科里的蔓性植物。
豆科里的藤本植物,常見的有紫藤,城市綠化與園林建造常用。云實和南蛇簕,江浙滬廣為種植。羊蹄甲、油麻藤,也不稀見。禾雀花浙北沒有,出了嘉興地頭就有,臨安一帶,東、西天目山有見。常春油麻藤與禾雀花的花形很像,但是顏色是深紫色。山溝溝景區(qū)門口就有一棵巨大的常春油麻藤。
提一提日本紫藤吧,它們的花色相當豐富,白色、紫色、紫紅不一,花串繁盛密匝,如同瀑練,東北種植較多。
茄科植物又是一類。茄子,瓜茄與線茄是。蕃茄,西紅柿,是。櫻桃蕃茄,俗稱小西紅柿的也是。海南東方一帶,沿海有成片野生的水茄與顛茄,它們與仙人掌、海刀豆同處于一個分布帶。
獼猴桃科里有中華獼猴桃和大籽獼猴桃,它們有聚傘狀的花序,蕊突很多,閉上眼,用手背去蹭,會有癢癢得令人陶醉的感覺。結了果,長長的細柄上像掛著穿了絨衣,熟睡著的、胖胖的小孩。
馬兜鈴也有圓圓的果實,但是并不被覆絨毛。麻雀花,它把膨大的果實分隔出幾個有棱角的果房。它們同屬于馬兜鈴科。何首烏屬于蓼科,它也有異常膨脹的根莖。這些植物,藥用的價值,在生活中顯然更大。
仙人掌科里,火龍果能食,有人愛極。我的小孩會切了片,用牙簽挑食。曇花也屬于仙人掌科,有人為之瘋狂,經(jīng)年侍候,只為等到它盛開的時節(jié),那樣短暫數(shù)小時的花期。葉仙人掌與毛萼葉仙人掌也開花,累累花朵也甚是惹人喜愛。量天尺的花朵與曇花相像,只是花瓣要厚重許多。有必要注明,這些是藤本植物。
還是說草質(zhì)與蔓性的藤蔓植物。
葡萄科是一類。食用葡萄是一大家族,不須多說。北方有山葡萄,廣東有蛇葡萄,我的老家有牯嶺蛇葡萄,浙北有三裂葉蛇葡萄,它們結綠色或紅色的果實,成熟了就會變?yōu)樽虾谏=Y紫色果實的還有六方藤、地錦。地錦就是爬山虎。地錦不裂葉,異葉爬山虎葉裂為三小葉,中央小葉呈長橢圓形。五葉地錦好認,五片葉子,北方很多,北京大量用來綠化地面和墻壁。
浙北有院子的人家,喜歡種凌霄和紫藤。凌霄,總讓人心里有隔膜,這個名字與朱赤的花朵都讓人難以親近。紫藤好,花色淡雅,在亭架下坐著吃茶,也感覺心情恬淡。其實有更好的藤架植物,珊瑚藤,它們的花朵就像片片紅心拼在一起……所以,它們也有愛之藤的美名。院子里除了亭架,還有矮墻與石幾,一樣可以用藤蔓植物來裝飾。壁立、絡石大可派上用途。蘇南浙北的園林,假山亭榭必不可少的,必定是這些藤蔓植物。
藤蔓植物不止可以融入并建構院落和亭架,還可以裝飾墻壁、門楣,陽臺與窗子。甚至,裝點心情。
綠蘿、星點藤、龜背竹、金葉葛、竹芋、合果芋,可以置于屋子一角。偏愛常春藤、愛之蔓、百萬心、蘿藦的人,恐怕是因為碧綠的莖蔓,垂掛下來,可以在眼睛里營造一大片蔥綠,瀑布似地流瀉,讓人心情舒適,放松緊張的神經(jīng)。也有彩色的莖蔓,比如紫竹梅、紫錦草、吊竹梅、水竹草。再多說一句,蘿藦有特殊的果實,果實枯干后炸開,里面有熒光閃閃的絲絨。
養(yǎng)在家里,不光只能看莖蔓,還能看到小精靈似的花朵,這些植物比如田旋花、月光花和彩葉蕃薯。旋花,又叫打碗碗花,野外很常見。李商隱一輩子都希望端上一個讓心里踏實的飯碗,他的墓上如今被旋花完全覆蓋。
前面說到了凌霄,它有花萼呈鐘狀,帶了深筒的朱紅花朵。美洲凌霄與之相似,只是花簇更為繁密。紫云藤與前兩者的葉片、花朵相似,只不過花朵呈粉紅色?;ǘ湎嗨频?,還有連理藤、蒜香藤、粉花凌霄,它們的葉片倒與前面那些植物的羽葉不同。蠟質(zhì),橢圓形或披針形。
與凌霄花朵十分相像的,還有軟枝黃蟬、紅蟬與紫蟬,屬于夾竹桃科,國內(nèi)廈門植物園種植最廣。它們有直枝,也有半匍匐枝。同樣,直枝與匍匐枝夾雜,馬鞭草科的海洲常山、龍吐珠、美麗赪桐也是如此。衛(wèi)矛科的扶芳藤、雷公藤完全是半匍匐枝。木犀科的迎春花、云南黃素馨、四川素馨卻是扶疏紛披,有著下垂的枝條。
有許多令人拍案驚奇的藤蔓植物。比如扁擔藤,我在北京植物園初見,小黃花從藤梗上開出,一群群,如同小噴泉一樣。西番蓮和雞蛋果,我在海南的野外與之相遇,每一朵花都像一個星盤,紫白的卷須中間,一張合不攏的紫紅的口唇。
說來真是見聞短淺,乍見這些植物,我便過目不忘。
浙北這邊,葎草成災。馬齒莧、死不了,這些也是讓人毫不稀罕的物事。仿佛,它們的名字也那么俗氣。文竹的名字倒是雅致,不過是經(jīng)常出現(xiàn)在公案上,一盆微小的盆栽綠植罷了。炮仗花,開起來也真是副熱熱鬧鬧的樣子,一堆鞭炮,馬上就要炸開一般,但我的興頭一過,馬上便索然無味。
我寧愿喜歡雞屎藤,雖然它有如此的賤名。浙北的野外,紫色的花朵在花筒上端開放,就像把卷起的紫色手巾慢慢捋平、捋開,它開得寧靜、隱忍。刺梨子,渾身是刺,潑辣得不近人情,它們明亮大氣,不懼惡劣的環(huán)境,在枯草與礫坡上恣意開放,放任性情,每一朵都開得明媚大氣,仿佛一群姑娘對著太陽和山坡,嘩嘩地大笑。
我在北京的辦公樓下,鐵柵欄上覆滿了金紅久忍冬,它們似乎帶有別樣的喻義。我當然更喜歡故鄉(xiāng)的金銀花,素潔的花朵,從纖巧的花筒里伸出細瘦的花蕊,不經(jīng)意間襲入鼻頭與心扉,卻是彌久不散的馥郁香濃。
有些植物,常見常新,讓人永不覺膩煩,反倒是一味地想起它們的好來。譬如球蘭,玲瓏剔透,溫婉素潔,有如鄰家妹妹一樣。
有些植物一見,呼息也要急迫起來,似乎魂魄也要被它拿去。有使君子,明麗無匹。若是遇到這樣的愛人,一見面便要被她摧毀,一生的愛情,就在瞬間確定下來……
責任編輯 何冰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