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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寄彩虹以長歌

2016-05-14 03:09:56繁淺
花火B(yǎng) 2016年8期
關(guān)鍵詞:醬菜佳佳槐花

編輯推薦:

拜倫有一首很經(jīng)典的詩《當(dāng)我倆分別》:若我再見到你,事隔經(jīng)年,我該如何賀你?以沉默?以眼淚?我很喜歡繁淺的這個故事,更喜歡這個故事開頭的那一句:沒關(guān)系,反正我這一生,總是來不及。

那時我還不明白,如果真的不喜歡一個人,那為什么提到世界末日就會想起他?

他不喜歡我,對我而言,那種感覺是孤鴉棲寒樹,十里花盡衰。

【1】我這一生,總是來不及

十一月的時候我去了一趟北京。

九個小時的火車硬座,時間一點一點被咣咣作響的鐵軌咬碎,然后吐在空氣里變成了擦亮夜色的天光。

直到凌晨四點我依舊毫無睡意,透過窗口向外看去,沿途的路燈遙遙掠過,如同根根蹭亮了腦袋的細瘦火柴,雪花紛紛揚揚,落到車窗玻璃上,像一只只半透明的小蜘蛛,在車窗上滑出道道水痕。

“姐姐,你去北京旅游還是探親?”鄰座是個高中生模樣的小姑娘,戴著粉色的毛絨口罩說話甕聲甕氣。

“去看小野洋子的創(chuàng)意展?!避噹锱馊谌?,四下堆積的熱氣似乎織成了一條毛線圍巾掛在脖子上,我把披在肩上又厚又長的頭發(fā)攏起來扎成一個低馬尾,突然聽見她倒吸一口涼氣的聲音。

“很驚訝?”我對上她驚慌卻強裝鎮(zhèn)定的視線,淡淡笑了。

大概每個見到這個疤的人,都會嚇一跳。

那個疤痕像被一把火燒了半邊的蛛網(wǎng)盤踞在我的右耳下,火光退卻,只剩下丑陋不堪的痕跡。

“沒有……”她怯生生地否認,又小聲說道,“可小野洋子的創(chuàng)意展已經(jīng)結(jié)束了。”

我還沒有答話手機突然響了,一按下接通鍵就聽見了寧佳佳的大嗓門:“程單,幾點到北京?打車到五道口,我過去接你?!?/p>

電話那端架子鼓的聲音震天響,寧佳佳聲音沙啞,透著明顯的疲憊。

“佳佳,你又通宵排練了吧?”我苦口婆心地勸她,“演出再重要也沒身體重要…………”

“我今天高興!”寧佳佳的聲音突然拔高,“今天許翊歌說他確定要永遠留在德國,以后不能在祖國熱土上潑灑禍水了,我愿意載歌載舞怎么了!”

直到那邊掛了電話,我還緊緊攥住手機,此生和許翊歌大概再無相見的機會,還好,還好沒有說出那句話。

列車即將到站,我收拾行李準(zhǔn)備下車,又對上鄰座小姑娘懵懂又躲閃的眼睛,這才想起剛才她說的話。

“創(chuàng)意展結(jié)束了啊,沒關(guān)系?!?/p>

沒關(guān)系,反正我這一生,總是來不及——

來不及相見得恰逢其時,也來不及告別得功德圓滿。

【2】他是高山清泉,隨風(fēng)泠泠

出了火車站天才蒙蒙亮,我裹緊大衣借著路邊昏暗的燈光研究路線圖,有一瞬間心里特別感慨。

以前的我瘦瘦小小,總穿醬色的衣服,人又怯懦,整天游離于人群之外,像一根遺世獨立的豆干兒。

我十七歲以前做過的最勇敢的一件事大概就是打了許翊歌一巴掌。

那時他剛搬到槐花巷。如果從高空俯瞰,槐花巷應(yīng)該像一尾魚,頭尾狹窄,中間相對寬敞,一棵粗壯的槐樹擋住大半邊巷口,留下的空隙只容得一輛自行車通過。

所以住在這里的都是窮人。

無論雪白的球鞋還是一塵不染的袖口,抑或是他玩世不恭的樣子還有背后那把小提琴,總之他和槐花巷格格不入。

他特別不耐煩地從奔馳車上下來,背著琴站在槐樹底下打量這條老舊的巷子。

低矮的平房,石頭墻爬上了半邊青苔,石板路已經(jīng)被年復(fù)一年的歲月踩得四分五裂。

許翊歌狠狠地踢了一腳老槐樹,語氣焦躁:“該死,什么鬼地方!”

我正匆匆忙忙收拾東西準(zhǔn)備去步行街擺攤,亮晶晶的有機玻璃發(fā)卡裝在書包里叮叮當(dāng)當(dāng),田園風(fēng)格的手工擺花從編織袋悄悄露出腦袋,年輕女孩子最喜歡這些,趁著周末人多如,果運氣夠好,一天就可以賺到一周的伙食費。

“喂,那個誰,槐花巷25號怎么走?”許翊歌特別不客氣,一把抓住我的背包帶子趾高氣揚地問。

“從這個門開始數(shù),左邊是單數(shù)排,右邊是雙數(shù)排,”我好心指給他看,“數(shù)到第十戶往左拐……”

“找不到,你帶我去。”許翊歌像個暴躁癥患者,原來只是扯著背包,這下更過分,牢牢拽住我的胳膊不撒手。

“喂喂喂,松手!”我心急如焚,這年頭地攤也搶手,去晚了就等著和垃圾桶旁邊的空地相親相愛吧。

“帶我去找25號!快點兒,我快被凍死了!”乍暖還寒的天氣,許翊歌只在格子襯衣外穿了件薄薄的棒球外套,風(fēng)一吹就揚起半片下擺。

“我沒空?!蔽移疵鼟暝霃乃掷锝夥懦隹蓱z的胳膊,只聽一道清脆的聲音響起,許翊歌拿著我的一段袖口目瞪口呆。

“禽獸!”我悲從中來,眼眶里噙著眼淚甩手給了他一巴掌。

許翊歌被一巴掌打蒙了,一臉不可置信地看著我。

住在離我家不遠的小胖一身俠肝義膽,騎著自行車搖搖晃晃唱著《走四方》由遠及近的他只聽見裂帛聲和我那句泫然欲泣的“禽獸”,不管三七二十一立刻把車子“哐當(dāng)”丟到一邊,卷起袖子便把許翊歌一頓胖揍。

“我對她圖謀不軌?”許翊歌坐在小診所的長凳上聽到小胖結(jié)結(jié)巴巴的控訴,斜過眼來看我,“我瞎了嗎?”

醫(yī)藥費、營養(yǎng)費、精神損失費、誤課費,我在心里默默念了一遍,摸了摸漏風(fēng)的衣兜,假裝沒聽見。

雖然話不中聽,可的確是這樣,當(dāng)時在任何人眼中我都是棵可憐巴巴的醬咸菜,而驕傲又耀眼的許翊歌是高山清泉,隨風(fēng)泠泠。

看著他皺著眉頭對我反復(fù)打量,我實在是忍無可忍,靠近他惡狠狠地小聲威脅道:“喂,自私自大自戀的boy,以后少惹我,否則還像今天這樣給你整容?!?/p>

“是man!”許翊歌立刻找到了重點,撇了撇嘴有些不滿,隨后又正色道,“程單,你少給我裝大頭蒜,要不是你爸,我能被發(fā)配到這個幾乎下場暴雨都能漂浮起來的的桂花巷?”

【3】為什么提到世界末日就會想起他

提起我爸,我倒有點同情起許翊歌來了。

我爸畫風(fēng)清奇,瘦長的身條兒常年套著一身長袍馬褂,那頂絲綢唐裝帽并不合適,他還硬是戴在頭頂,黑色圓框墨鏡架在鼻梁上,兩邊鏡架早已磨掉了漆。

我爸人送外號“一根蔥”,全憑忽悠走江湖,在桂花巷找間破屋子開了個私塾班教寥寥幾個小孩子讀《弟子規(guī)》,許翊歌是里面年紀(jì)最大的學(xué)生。

許翊歌一直夢想著要成立一支什么蘇打紫蘇打紅樂隊,整天寫歌排練,許爸爸被他的不務(wù)正業(yè)氣得血壓一路飆高,但因為生意太忙又無暇多加管束他,不知道從哪里打聽到我爸自創(chuàng)了一套私塾教學(xué)法,直接把他送了過來。

“那你也是活該?!蔽伊嘀鴥蓚€書包一路氣喘吁吁才勉強跟得上許翊歌的步伐,他雙手插兜身輕如燕,還挑著腫了半邊的眼皮朝漂亮女生拋媚眼。

許同學(xué)為了表達對他爸的不滿,執(zhí)意轉(zhuǎn)到我們這個三流中學(xué)來,自從他插班過來坐在我后面,就拉開了我噩夢般的人生。

我從獨善其身的乖乖學(xué)生悲慘地淪落成挑夫,每天幫他拎著書包上下學(xué),有時候還得背著小提琴陪他去教授家里學(xué)琴。

不得不說,雖然這個暴躁癥患者整天一副桀驁不馴的樣子,但一拉起小提琴來就完全變了個人。

每個周三和周五他都踩著我那輛叮當(dāng)作響的破自行車載著我穿過大半個城市去教授家。

教授家的練習(xí)室非他的弟子不得入內(nèi),我就踢踏著腳步在院子里等他。院子里剛好種了幾棵槐花樹,雖然枝丫細弱,但春末夏初的季節(jié)也剛好趕上花期,馥郁的香氣飄蕩在空氣里,隨著呼吸滲進心脾。

透過窗戶就能看見許翊歌,他背脊挺直,修長的手指在琴弦間跳動,長眉低斂,眼睛沉如一泓秋水,槐香似乎讓一切都變得溫柔,我捧著臉陶醉地看著他,居然認識了這么久才發(fā)現(xiàn),他這個人認真起來真是帥得慘絕人寰!

“被本少的風(fēng)姿迷住了?”

直到許翊歌揚揚得意地站在面前我才反應(yīng)過來,趕緊跳起來漲紅了臉反駁:“誰……誰被你迷住了!”

“那你臉紅什么?”許翊歌微微彎腰離我很近,槐花簌簌落肩頭,我一時竟有些頭暈?zāi)垦!?/p>

“傻瓜?!彼蝗簧焓秩嗔巳辔业念^發(fā),面色溫和,“小醬菜,千萬別喜歡我?!?/p>

“就算世界末日,地球上只剩下你一個男的,我也不會喜歡你!”我面熱如火烤,握著拳頭信誓旦旦。

那時我還不明白,如果真的不喜歡一個人,那為什么提到世界末日就會想起他?

【4】暗戀是一場溫柔的刀光劍影

大概已經(jīng)習(xí)慣了在槐花巷的生活,許翊歌漸漸安定下來,有模有樣地做起了“五好”少年,不再像以前那樣暴躁。

他在這個學(xué)校如魚得水,成績遙遙領(lǐng)先,人長得好看又透著矜貴,一把小提琴在各種晚會上引得一大群無知少女捧心又折腰。

我還是那么平凡,丟到人潮里連個水花都撲騰不起來,穿著糨糊一樣的衣服,一雙稍微像樣的運動鞋也被刷得起了毛邊。

所以看到了吧,我真羨慕許翊歌,得積了幾輩子德才能換來我犧牲個人也不離不棄的朋友。

“土包子。”

“窮鬼?!?/p>

“整天和許翊歌走那么近,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惡毒的話簡直把我攻擊得體無完膚,甚至每次經(jīng)過學(xué)校大廳那個正衣鏡我都忍不住縮起脖子和肩膀,踩著小碎步匆匆過去,生怕看見鏡子里那棵奔跑的咸菜。

可就算我這么低調(diào)也還是被送上風(fēng)口浪尖,成了一大堆女生的眼中釘。

一次大掃除過后,我趴在桌子上認真寫作業(yè),一只涂著藍色指甲油的手按住了我的筆記本。

“程單,你能不能換件衣服,就你這外套,上次見還是長袖,現(xiàn)在怎么成七分袖了?”來挑釁的是文娛委員佟憬,尖細的聲音引得全班哄堂大笑。

我的衣服大多是鄰居家姐姐淘汰下來的,就這一件外套還算合身,上次被許翊歌扯壞了袖子,我只好動手把它改成七分袖。

不是不愛美,可因為貧窮,我已經(jīng)被美拒之門外。

聽著教室里鬧哄哄地議論我的穿著,我笑瞇瞇地說:“我這是勤儉節(jié)約?。 ?/p>

這些嘲諷我聽得太多了,好在我心態(tài)特別好,每次都能插科打諢嬉皮笑臉。

恰好這個時候許翊歌推門而入,亮著嗓子高喊:“累死了,程單,給本少端水過來!”

他應(yīng)該剛從籃球場回來,頭發(fā)上還掛著晶瑩的汗珠。喧鬧聲仍在繼續(xù),我手里緊緊攥著水杯坐在位子上不動彈。許翊歌得不到想象中的回應(yīng),有點錯愕,向我投來了探究的目光。

其實本來也不是不能忍受的奚落,但不知道為什么一對上他的目光,我忽然覺得委屈,立刻就紅了眼眶,幾乎下一秒他就明白發(fā)生了什么事。

“砰”的一聲巨響,教室里剎那間鴉雀無聲,一個板凳躺在地上四分五裂,許翊歌沉著臉站在旁邊活動了一下手腕:“誰說三道四的,給我滾出來?!?/p>

或許是他氣勢迫人,居然沒有人敢出聲。

他嘲諷地笑了笑,一把扯過我的手腕往教室外面走。佟憬不甘心地追問:“許翊歌,上次藝術(shù)節(jié)你拉小提琴我唱歌,你不還說我特別嗎?程單哪里比我好?”

許翊歌腳步停下來,我在一旁清楚地感受到了他的不屑:“我是說過你挺特別的,”他停頓了一下,揚起笑容,“特別討厭?!?/p>

看著佟憬馬上要哭出來的表情,我心里暗爽,要不是許翊歌抓著我走得太快,我真想甩腰擺胯扭兩下秧歌步。

“你平常對著我不挺伶牙俐齒的嗎?怎么被他們欺負成這樣還能忍?你是忍者神龜??!”一到操場許翊歌就痛心疾首地數(shù)落我。

“我……”我心里特別委屈,低頭小聲說,“那是因為我知道你肯定不會打我,他們可不一定?!?/p>

“……”

沉默了很久,許翊歌突然笑了:“放心,有我在,誰都不敢打你?!?/p>

夏風(fēng)綿軟,花燃枝頭,他突然靠近給了我一個擁抱,還用莎劇里男主人公夸張的口吻感嘆:“哦!我可憐的小醬菜!給你一個愛的抱抱?!?/p>

惡心!我聽得頭皮發(fā)麻,恨不得把他踹到九霄云外,卻又貪戀片刻的溫柔,破天荒地沒和他斗嘴。

放學(xué)回家吃過晚飯,我從床底下拖出一個厚厚的筆記本開始寫今天的日記。

“喜歡他的六七十天,今天的他對我而言,”我提起鉛筆仔細想了想,然后寫道,“耿耿星河,諸神唱禱。”

有他在,風(fēng)雨不動安如山。

我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喜歡他的?

可能是他去街頭拉小提琴把換來的錢通通給我;可能是他騎著破自行車帶我穿過城市掛著朝露的清晨和燙著金邊的晚霞;可能是見他的第一面起,那個槐樹下眼睛清亮卻又不耐煩的少年。

我甚至沒法確定喜歡許翊歌的確切時間,于是日記里只能用“喜歡他的一個多月”“喜歡他的六七十天”這樣模糊的定義。

可他說:“小醬菜,千萬別喜歡我。”

怕被他知道后被他拒絕,我這份隱秘的心事只能托給晚風(fēng),其實心里早為了他的一個眼神翻江倒海,可面上仍舊不動聲色。

暗戀是一場溫柔的刀光劍影,他的喜怒哀樂讓我心里的千軍萬馬折戟揚刀,斬落一場無邊月色,一千個人拾起流光為他加冕。

【5】讓舊情歌都堆積

誰知道剛讓這廝感動了一把,沒兩天他就再次激怒了我。

“喂,小醬菜?!睌?shù)學(xué)課上老師正背過身在黑板上畫三角函數(shù)的周期圖像,許翊歌伸腳踢了踢我的凳子。

“干嗎?”我惡聲惡氣地問。昨天我辛辛苦苦寫了三個小時的數(shù)學(xué)試卷今天被他偷走寫上自己名字交了差,害得我挨了一通狠批,如此放肆居然還有臉踢我板凳。

“早上是不是沒吃飯,我給你帶了水煮蛋?!彼懞玫剡f給我一只雞蛋,上面畫著笑瞇瞇的眼睛和嘴巴。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蔽野央u蛋想象成他猛地磕在桌子上,清脆的碎裂聲讓我心情好了點兒。

“別生氣了,今天晚上一起吃飯吧?!痹S翊歌拍拍我的肩膀,眉眼彎彎,“一個朋友來找我,特別才華橫溢?!?/p>

幾乎是立刻,我意識到許翊歌說的這個朋友是個女生。

他不會知道,提到她的時候,他的眼神溫柔得似乎要滴出水來。

那是我第一次見到寧佳佳,她把披肩長的頭發(fā)隨意綰起,盤腿坐在操場的草地上,嘴里叼著一根狗尾巴草。

“你能不能端莊點兒?”許翊歌皺起眉頭,坐在她身邊。

“端莊能當(dāng)飯吃?”她撥了兩下吉他的弦,慢悠悠地抬頭把目光定在我身上。

“哎哎哎,你這件衣服好酷,完全是我的菜!”寧佳佳一臉興奮地指著我。

我那件洗得薄薄的七分袖,似乎一用力就會扯成幾半,可她沒有一點點嘲諷的神態(tài),眼睛發(fā)亮的模樣像一個不諳世事的小孩子。

我鬼使神差地說:“要不借你穿一下?”

寧佳佳熱切地點頭。

長得像醬咸菜的衣服穿在寧佳佳身上也同樣寬大,如同一面旗幟迎風(fēng)招展,她重新抱著吉他邊彈邊唱:“秋刀魚的滋味,貓跟你都想了解。”

我突然覺得,這個瀟灑的姑娘的確值得被喜歡。

除了許翊歌之外,我終于又有了一個新朋友。寧佳佳是藝術(shù)生,沒有晚自習(xí),每天放學(xué)后坐13站的公交車從城東到城北和我們會合,有時候會在晚自習(xí)時來我們教室呼呼大睡,更多時候許翊歌會假公濟私帶我們?nèi)ナ覂?nèi)羽毛球場,我們在那里開一場場演唱會。

許翊歌拉小提琴,寧佳佳彈吉他,我吹口哨……

寧佳佳大聲笑道:“小醬菜比想象中還多才多藝啊!”

許翊歌接話:“別嘲笑她,你以為人人都像你啊江北才女,我們小醬菜以后可是要像彩虹一樣絢爛的?!?/p>

“你說是不是?”他笑嘻嘻地問我。

我“溫柔”地回應(yīng)他:“給我滾!”

從陳奕迅到周杰倫,我們唱了無數(shù)首,有一天《十年》唱過三遍,寧佳佳突然問道:“出國那件事你考慮得怎么樣了?”

許翊歌剎那僵住,我也很震驚,原來他們一直在計劃出國,而我現(xiàn)在才知道。

“還沒想好,我不想出國,但翊雨想出去讀書,她還那么小,自己出去我不太放心。”許翊歌聲音不大,一直垂著視線。

“你真是妹控?!睂幖鸭延H昵地把胳膊搭在他肩膀上,“那就一起去吧,我爸說想去哪里隨我挑?!?/p>

“你爸對你太溺愛了。”許翊歌強顏歡笑,“你學(xué)了那么多年小提琴說丟就丟,非要彈吉他,現(xiàn)在出不出國他也全聽你的,如果我這樣,我爸只會打斷我的腿,小醬菜你說是不是?”

我訕訕地回答:“或許吧?!?/p>

我不知道還要說些什么,藏在心里的一只幼獸嗚嗚咽咽要掙扎著從喉嚨口跳出來。

寧佳佳走過來抱住我的肩膀,特別羨慕地說:“程單,許翊歌如果不去頂尖音樂學(xué)院進修真是可惜了。他之前演奏過拉威爾的《茨岡舞曲》,聲聲若珠璣,哪怕是在G弦的高把位上音色仍然平滑,不僅音準(zhǔn),還能隨和聲而變化,他是一個天才?!?/p>

“挺……挺好的呀……”我只能笨拙地說出這一句話來,因為我根本聽不懂。

直到這一刻我才明白,不是同樣住在槐花巷就毫無區(qū)別,我和許翊歌,差別又何止云泥?

從這天開始,我漸漸退出三個人的演唱會組合,開始專心讀書,對我來說只有拼命讀書才會有新的出路,要不然我這一生都要窩在槐花巷這樣的窮地方,面對喜歡的男生卑微得抬不起頭來。

【6】相隔萬里,隨時告別

許爸爸的生意有了起色,許翊歌的基層下放運動也宣告結(jié)束,走的那天他還挺戀戀不舍:“小醬菜,我還挺不舍不得你,照本少這種脾氣找個像你這么合拍的朋友太難了。”

“你快走吧?!蔽彝浦绨驈幕睒湎伦哌^,“我終于翻身農(nóng)奴把歌唱了。”

“程單!”在車要開動的那一瞬間他突然降下車窗大喊了我一聲,對上我疑惑的目光后,他撓了撓腦袋嘿嘿一笑,“算了,以后有機會再跟你說。”

我再也不知道他到底想說什么。

不知道什么原因,許翊歌一直沒有出國,每隔兩周的周末他都會跑到槐花巷拖著我去吃飯,然后帶我去市中心的圖書館幫我補習(xí)功課,托他的福,我的成績和飯量都突飛猛進。

高考結(jié)束后我考取了上海的一所大學(xué),成了槐花巷第一個走出去的大學(xué)生。

更重要的是我居然和許翊歌考上了同一所學(xué)校。

許翊歌幫我從郵局領(lǐng)來通知書的時候我剛洗完頭發(fā),及腰的頭發(fā)又厚又長,濕淋淋地披在背后,我站在大太陽底下蹦蹦跳跳,企圖盡快人工甩干。

“今天犯的是哪種?。俊痹S翊歌把通知書放在桌子上,輕輕抓住一撮被我晃得亂七八糟的頭發(fā),無奈地說,“你能不能用吹風(fēng)機吹干一下?”

“還要花一塊錢,我才不去,自然風(fēng)干多好,用花香就是這么自信?!蔽野巡粷M地拍開他的手,把洗發(fā)水放到窗臺上,繼續(xù)甩頭發(fā)。

吹風(fēng)機對我來說是非生活必需品,我絕對不會考慮花錢置辦。不過槐花巷巷口的一家小商店門前有一個投幣式吹風(fēng)機,可我多么勤儉持家啊,就算寒冬臘月洗了頭發(fā)經(jīng)常掛上冰碴子,我也絕對不多花那一塊的冤枉錢。

“走走走,”許翊歌一臉受不了我的表情,拉著我的手就出了門,一直拖著我到投幣吹風(fēng)機面前,他從口袋里摸出一個硬幣投進去,“叮當(dāng)”一聲,硬幣落進去發(fā)出清脆的碰撞聲,吹風(fēng)機嗡嗡嗡開始工作。

“我得給你買一個吹風(fēng)機?!蔽依侠蠈崒嵉椭^,許翊歌耐心地幫我吹頭發(fā),還不停地碎碎念,“還應(yīng)該買個大點兒的行李箱,裙子也要買兩套,羽絨服啊羊絨大衣啊都需要,對了,你要不要化妝品?”

我心驚膽戰(zhàn),小聲問:“喂,哥們兒,你這是發(fā)家致富了嗎?”還沒等許翊歌說話,我就大力拍著他的肩膀,一臉欣慰,“我果然沒看錯你啊朋友,茍富貴勿相忘!”

許翊歌毫不手軟地擰住了我的耳朵。

“我錯了錯了?!蔽疫B連求饒。他這才松了手,繼續(xù)幫我吹頭發(fā)。

八月的蟬鳴融進蜂蜜般濃稠的陽光里,我偷偷看他,他眼角眉梢有一種淡淡的溫柔,他修長的手指穿過我的頭發(fā),吹風(fēng)機的聲音像是夢里春風(fēng)拂過的沙沙樹鳴。

有一瞬間我的眼淚幾乎要掉下來。

“好了,”頭發(fā)很快吹干,許翊歌滿意地用手幫我捋順,然后說,“今天晚上咱們班聚會,順便為我餞行。我要去德國了小醬菜,估計下次你要見我就得來我的個人演奏會了,哈哈哈?!?/p>

這句話不啻晴天霹靂,我?guī)缀跽玖⒉环€(wěn),但還是扶住他的胳膊強作鎮(zhèn)定:“真的啊,你開心就好?!?/p>

我沒有問原因,沒有問事情的來龍去脈,也不想挽留。

對我來說,他開心就好。

那個晚上我一直在說話,嘻嘻哈哈拉著每個人硬聊,恨不得把一輩子的話都擱在桌上。不停有人開我們的玩笑,許翊歌淡淡說:“別瞎說,程單以后要找的男朋友可比我強多了,我們是無堅不摧的革命友誼?!?/p>

聚會在大冒險后結(jié)束,我和許翊歌在最后一輪大冒險中抽到了同一張卡片,我展開看見卡片上的問題:告別對方,是什么感覺?

我的世界頃刻之間燈光暗淡,闃然無聲,我一筆一畫地寫下那句話:他不喜歡我,對我而言,那種感覺是孤鴉棲寒樹,十里花盡衰。認識他這么久,在我的世界里我們相隔萬里,隨時告別。

“交換交換,看看對方都寫了什么!”同學(xué)們起哄。

許翊歌卻丟了筆:“沒有什么好寫的,這張卡片我?guī)ё呓o我妹妹了,她最喜歡初音未來。”

【6】故園無此聲

寧佳佳通宵之后估計要睡一整天,我沒有打擾她,自己坐地鐵轉(zhuǎn)公交去了798。

我領(lǐng)了一張字條站在小野洋子的室外展覽愿望樹中間,皚皚白雪掛上青松,無數(shù)個愿望迎風(fēng)飄舞。

我有什么愿望呢?曾經(jīng)我的所有愿望,都和他有關(guān)。

遇到許翊歌之前,我從來沒體會過被關(guān)心、被保護是種什么感覺。

我沒有對任何人講過,我有一個弟弟叫程雙,他出生的時候我爸媽特別開心,慈愛地說:“好事成雙,就叫程雙吧。”

世上有那么多偏愛,而我們家的那份偏愛,唯獨給了程雙。

可是沒什么,我積極樂觀地努力活著,我媽帶著程雙去了外地賺錢養(yǎng)家,我就留在槐花巷陪著病情逐漸加重的爸爸。

真的沒關(guān)系,這世上所有的舍都是間接的得,后來遇到許翊歌,我更加堅信了這個想法。

可是我最后還是失去了他。

許翊歌父母當(dāng)年選擇分開,他跟隨母親遠赴德國,我再也追不上他的腳步。

況且,在后來槐花巷拆遷時為了保護我爸,我和一大群人對峙時在混亂中被劃傷了臉,我再也不能去追隨他的腳步。

一個貧窮又丑陋的女生,和她患精神分裂癥的爸爸相依為命,有什么資格去喜歡那樣光芒萬丈的許翊歌?

幸好,幸好他不喜歡我。

幸好這一場盛大的暗戀只有我自己知道。

我深吸一口氣,想從包里翻出一支筆跟風(fēng)寫一張愿望卡,沒想到一打開就看見那張初音未來的卡片。

我禁不住全身顫抖,這張卡片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我包里?難道……難道許翊歌回來了?

不可能,寧佳佳說他母親態(tài)度非常堅決,在他爸爸再婚后命令他一生都不要再回到這個傷心地。

我記得寧佳佳說完這句話后還嘆了口氣:“程單,你真是個傻姑娘?!?/p>

寧佳佳沒能跟著許翊歌出國,他走的時候就做了定居德國的打算,視女如命的寧爸爸再三阻撓,斷了她要出國的想法。

我還記得許翊歌剛走的時候,寧佳佳發(fā)短信給我:其實不出國也無所謂,三個人的電影,我早就該退場。

不是許翊歌,或許是……我突然想起火車上遇到的那個戴粉紅色口罩的小姑娘,和她背包上繡著的“許”字。

當(dāng)年臨別聚會,他就是拿著這張卡片無所謂地說:“這張卡片帶走給我妹妹了,她最喜歡初音未來?!?/p>

原來火車上那個女孩子居然是許翊歌的妹妹許翊雨。

翻開那張卡片就像展開了一段時光,上面的問題和我的一樣:告別對方,是什么感覺?

空白處是他冷峻的筆跡:永失我愛。

零下八度的冰天雪地,我拿下手套和口罩號啕大哭。

告別對方的感覺錐心刺骨,可惜到了這一刻我才明白。

短短的幾分鐘,白云蒼狗,潮起潮落,像是過完了一生。

那種感覺啊,孤單的彩虹有過一首歌:自他別后,春深失歸鳥,故園無此聲。

騎著破自行車載我爬坡,寒風(fēng)苦雨里陪我擺攤,面對閑言碎語堅定地擋在我前面,溫柔夏陽中幫我吹頭發(fā),連離開都不敢表露悲傷的那個男生——

對不起,我沒能告訴你我的喜歡。對不起,到最后只能潦草地道別,真的對不起。

許翊歌……

再見?。?/p>

編輯/夏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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