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璇
蟬鳴宣示著夏天的到來,同時,也意味著我又將要回到那個儲存著我八年時光的地方。那是個四季分明僅有十四戶人家的小村莊。
那里的房子都是村民們共同蓋成的,一磚一瓦都鐫著他們無數(shù)個日復(fù)一日的光陰。其中一座在夏天瓦片會反射彩光的瓦房,便是我的“潘多拉魔盒”。這里每天都會上演著童話故事,于是,這個“盒子”,變成了我無法割舍的地方。
今年夏天,我又回到了這個地方。
她還是那么愛笑、愛說;他還是那么沉默、安靜,只是在我和她說話時插進一兩句評論。他倆,還是一點沒變。
與小伙伴們躲在角落里偷吃零食;晚飯后在田埂上悠閑地散步;去田地里翻土、捉蟲子……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這些鏡頭里的“當事人”與“目擊者”漸漸地隨著時光的流逝被卷入了時間的旋渦。驀然回首,與時間爭霸的這條路上,只剩下漸行漸遠的兩個人——他和她。
她依然記得,那時的她,抱著熟睡的孩子,等待著遠方的他的歸來。
他依舊銘記,那天鵝絨般的黑發(fā)配上眸中閃著無限憧憬的她。
他們當然也不會忘記,那年帶給他們喜怒哀樂的我。
時間推著成長的車輪前進,讓我不得不追上變化,能和他們在一起的時光,所剩無幾,而我卻無法阻止時間車輪的繼續(xù)向前。
她坐在床沿瞇著燃燒過一夏的眼睛,正全神貫注地念著一串文字:“也許是身邊的東西什么來什么沒有意義……”“是‘愈啦?!薄霸瓉砟睢?!……噢噢!”我與她背對背,燈光成了主角,如同冬季淺淺的陽光。
我回頭,看著她專心的模樣,就像在為一個病人做縫合手術(shù)的醫(yī)生。明明可以讓我讀給她聽,可她像個任性的孩子,硬是不肯。
“這么大的人了,字都不會認!”他冷不丁地冒出一句。
“都這么多年了,忘記很正常,就連孫女現(xiàn)在不也有些字會忘!”說完,她還不忘朝我眨眼。
“那只是意外。來,寫個你們最難的字給她看看!”他哥們似的拍拍我的肩。
對于這種情況早習(xí)以為常的我蒙頭就睡,耳邊的爭吵聲漸漸被調(diào)成了靜音模式,被蟬聲淹沒。
“愈來愈多的人想要知道生命的意義,也許是因為身邊的東西愈來愈沒有意義。愈來愈多的人想要知道生活的目的,大概是因為我們的生活開始只講目的。”
這是她那晚念的一段話,幾天后他漫不經(jīng)心地對我說:“快樂其實也挺簡單的,你只要微笑就行。還有,別總是把別人看得比自己重要,你要自私一點,為你還有你的朋友?!?/p>
我很長一段時間都不明白他和她為什么要對我說這些,但經(jīng)歷過分別后,我恍然明白他和她想要告訴我什么——
“這些熟悉的畫面終有一天會變成陌生的永遠。”
今年夏天來得好早,我倚在木門上,看著他和她被瓦片的彩光映著的背影,忽然多了一種空虛之感,童話故事中如果沒有了歡笑,沒有了爭吵,沒有了童謠……那我,該怎么辦?
“快看!小咖生了三只!”她孩子似的激動地叫著。
“你又不是沒見過,那么激動干嘛!……”他眼里分明閃著光?!靶】Ф际抢县埩?,生個小貓多不容易……”一場爭辯賽又開始了,我無奈,向前走去。
兩個身影緊挨在一起。就連陽光也割不開吧。我突然樂觀起來,保持微笑,為了我,他,還有她。
就算有一天,你們成了永遠,那么終不會是陌生。不管時間的旋風(fēng)多么霸道,你們——爺爺奶奶也永遠是我童話中的主角。
用第三人稱來寫,爺爺奶奶的日常生活片段,兩個不時相互斗嘴,又相互依偎白頭到老,富有濃郁的生活氣息,再加上個性化的語言,讓文章富有小說的畫面感,清新耐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