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藝騰
我小學(xué)三年級遇到的黃毛,他看上去比我大好幾歲,由于顯得很成熟還染了黃色的頭發(fā),加上常在外面混經(jīng)歷的事情多,所以顯得比我大很多的樣子。
我與黃毛見面基本上是在游戲機廳,我們叫“街機店”,或是周邊。我每次去玩都能見到他,有些時候也能在街機店旁邊的小吃店里見到他。只要我偷偷摸摸地去街機店,他總是理所當(dāng)然地在那里。他從不擔(dān)心被家長抓到。他頭上的黃發(fā)顯得有些叛逆,并且是違反校規(guī)的,我身邊的同學(xué)誰也不敢做出這樣出格的事情。
他街機玩得也不太好,并不像一直混街機店的那些人。
認(rèn)識他最開始還是一起玩過關(guān)類的游戲,那次他已經(jīng)接近通關(guān)了,我也湊個熱鬧一起玩了幾個幣,在看通關(guān)動畫的時候,他像個與我同齡的孩子一樣開心。他開心得就好像我考試得了全班前三名一樣,甚至有些坐立不安。在我心里,通關(guān)的成就感還是有的,但完全沒有他那樣激動,我怕得意過頭家長突然沖進來找我。我瞞著家長來游戲機廳玩,一旦被抓住,后果是麻煩的,但黃毛絲毫沒有這樣的顧忌,我從沒有見過有人找他,也沒有感覺到他內(nèi)心里有天黑就要回家的觀念。
在游戲玩得無聊時,黃毛會去水果賭幣機前,賭一些幣。也可能是他兜里最后的一些幣,用光就回家了。有時候我懷疑他的目的是為了輸光,沒人想把一堆游戲幣帶回家里。
我也不例外玩過賭幣機。最先是看黃毛玩才有想玩的沖動,看那些大人玩不會有想玩的想法,因為全游戲機廳只有黃毛一個同齡人,說不定玩得到一起,也因為我們都不會一次買太多幣才能玩到一起。我們都羨慕大人們一次買上百個幣,然后坐在水果賭幣機前,無論輸贏都很開心,有時候甚至兩個大人一起用同一臺機器,一次塞幾十個幣,若是贏了能有上百個,然后用裝幣的盒子當(dāng)簸箕似的搓著贏來的幣。
我們唯一一次像大人一樣在水果賭幣機前的合作也讓我改變了對黃毛的看法。
我手中依舊只有十幾個幣,只是突發(fā)奇想把這些幣變得多一些,來到了沒有人的賭幣機前,我塞了5個幣,壓了全部的水果,這時黃毛過來,壓了大三元,在我壓的上加注了。后來果真中了大三元的,贏了三十個幣,按照積分算收益,我是得到12個,其余是他加注得到的18個,我們分了幣,合作愉快。
見到收益,我們繼續(xù)玩。贏了幾次小三元,但是黃毛每次都是壓在大三元上,他輸了好多次。
“我就不信不出大三元了!”黃毛有些著急,他已經(jīng)8盤沒有收益了。
游戲機發(fā)出了不一樣的聲音——火車的汽笛聲,這是一種可以同時中多注的有趣中獎方法,因為可以一次中多注,所以稱之為“火車”。但出現(xiàn)的幾率很小。
黃毛激動地叫,我只是在靜靜等待。
黃毛的叫聲引來了觀眾,整個游戲機廳的人都能聽到他的叫聲,一般游走在廳里的閑人都是在賭幣機出現(xiàn)大獎時過來圍觀,分享贏家的喜悅,同時也期望自己玩的時候能贏。
隨著“火車”轉(zhuǎn)了幾圈,砸中了兩個大三元和兩個小三元,還有一個失效。黃毛贏了100多個幣,我贏了60個。黃毛開心地叫著。
“合作得太愉快了?!蔽艺f著,數(shù)著我的幣,剩下的留給黃毛。
我們繼續(xù)玩,有幾個觀眾在看到我們贏了好多之后也加入,在我們的大小三元上加了太多注。
最多的時候,我們這臺游戲機有五人一起壓注。大伙一起熱鬧。人多了,運氣變得不是很好了,出了好幾次冷門,也就是沒人有收益,全部死了。我手里的幣也剩下不到100個,我想是時候改變一下策略了,再全部壓小三元已經(jīng)不會有起色了。我壓注開始減少,改壓黃毛的大三元,黃毛這時候有些焦頭爛額,他輸了將近100個幣,剛剛“火車”的收益已經(jīng)所剩無幾,他邊罵邊壓。
隨著收益的減少,身邊的人也不再加注,最后只剩我跟黃毛還守著賭幣機。
這次爆了個大三元。贏了18個幣。黃毛的嘴還是沒停下,繼續(xù)罵著。他退了幣,打算繼續(xù)壓。
“喂,等下,這里有四個幣是我的?!蔽覍λf。因為我剛剛加了2注,這次大三元的有我4個幣。
“有你的。等下給你?!彼鄩毫撕芏?,同樣把我的幣壓進去了。
“先把幣給我?!蔽覍λf。
“等會我贏了給你?!彼呀?jīng)按下了開始,這次他沒有等我加注就把28個幣都下注了。
再次爆大三元,這次收益88個。黃毛一下開心了,終于停下了罵街的嘴開始?xì)g呼。
“喂,我的幣?!蔽艺f。
“不就4個幣嘛!”他藐視地說著。
“你用18個幣贏了88個,開始的18個幣里有我4個。收益之后,按照比例算這88個至少有我19個?!?/p>
“什么你媽的19個?”他不耐煩地對我說。
“你自己算?!?/p>
“算什么?”他已經(jīng)不講理了。
“給我!”我伸手要他給我。
“給你媽蛋!少伸手拿我?guī)??!彼蛄宋业氖?,我沒有躲開。
“不講理!”我生氣地說,我更生氣的是沒有要到我的幣。
“不講理怎么了!”他沖我叫著。
我離開了座位,沒想到他竟然是這種人,開始的合作明明很愉快,我加注之后他竟然不認(rèn)賬。最終他沒有給我,連那四個幣也沒有給我。之后我不再與他一同游戲,連闖關(guān)游戲都不一起玩了。
我和小伙伴來游戲機廳一起玩。黃毛還是一個人,小伙伴注意到有另外的同齡人時,我搖了搖頭,示意他別和黃毛玩,出去之后告訴他事情的原委。
“那孩子不是好人。他爸爸經(jīng)常來游戲機廳找他,每次來都打他,踹他到地上,然后拎他走了。因為他偷了家里兩萬塊錢,好久沒回家,一直在外面混,最終被家里找到了,兩萬塊花了不知道多少。但他還是總偷家里的錢,他爸爸也一直打他。”這所有的事情都是我亂說的。
我知道我的朋友會信的我話,跟黃毛保持距離。
最后一次見到黃毛是在另一家游戲機廳的樓梯拐角,他吊兒郎當(dāng)?shù)刈呦聛?,嘚嘚瑟瑟的,還一直笑,像是個癲癇病人。
他用那種笑看著我,樓梯間的相遇沒有辦法避開。
“賭幣贏了多少?”我硬著頭皮說。
“啊?”他癲癇地走下樓,也沒有回頭,也沒多說什么。
也許他是不好意思回復(fù)我,也許是不屑于繼續(xù)說什么,就這樣下樓,之后我再沒有見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