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東 劉東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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檔案寫不下
山東 劉東華
苦瓜
我在工廠時的師傅老田正辦退休手續(xù),找到我,讓我?guī)椭钐畋砀?,查查檔案,跑跑程序。
其實,老田被精簡離崗10多年了,他自謀職業(yè),生活也過得去。
我們從勞動部門工作人員手中,接過一個薄薄的牛皮紙檔案袋,里面只有三五頁紙。一份是當時縣委“社教隊”開給工業(yè)局的介紹信,安排老田去工廠報到;一份是職工登記表,貼著照片,有工廠和幾個部門的公章;一份是工會會員登記表。
老田沒有過榮譽,沒有過人生提升的機會,沒有黨派,當然,也沒受過處分。人生的歷程,簡單到只有三五頁紙。
在我的認識里,老田的人生并不這么“單薄”。初中畢業(yè)后,會吹笛子會做笛子的老田,被選進了農村“社教隊”,以文藝的形式搞宣傳。在農村,老田有很多粉絲,也教過很多學生。但他的笛子沒有經過考級、發(fā)證,不能記入個人檔案。
在工廠時,老田善于小改造,小發(fā)明,鍋爐上加一個吊斗,就省了很多人工上煤的力氣,提高了效率。當然這也不算科技成果,不能計入個人檔案。
我跟他學徒的時候,這個人比較護短,幾個徒弟,偶爾有人遲到早退,他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有重要崗位選拔用人,他積極推薦我們,添油加醋地說很多好話。當然,這些也肯定不能記入個人檔案。
下崗后,老田自學,修家電,從手電筒、剃須刀到熱水器、洗衣機,甚至修理自來水管、下水道,大家都找老田。他是個熱心人,鄰里之間,舉手之勞,隨叫隨到,這也不能寫在個人檔案里。
現在,手里拿著老田薄薄的個人檔案,我有點失落。雖然他本就是個普通人,但他的人生檔案,細數起來,何止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