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貝弗利·法默是澳大利亞著名女作家,《海豹女人》是其重要的長篇小說。法默在這部小說中運用了大量的象征手法。其中,最重要的一個象征手法,就是引用神話傳說的特定含義來揭示小說的主題。本文通過對這部小說中海豹女人和塞繆爾·泰勒兩個神話傳說進行象征意義解讀,從而揭示女主人公達格瑪在各個不同人生階段的內心沖突和復雜的心路歷程。
關鍵詞:海豹女人;象征;神話傳說;塞繆爾·泰勒
作者簡介:劉沙沙,女,生于1984年,河南焦作人,碩士研究生,助講,研究方向:英語教學,英美文學,澳大利亞女性文學。
[中圖分類號]:I1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5)-20-0-03
作為澳大利亞著名的女作家之一,貝弗利·法默(Beverley Farmer,1941—)吸引了眾多批評者的目光,廣受人們關注。法默創(chuàng)作的旺盛期正是西方女權主義蓬勃發(fā)展的時期,因此,她善于刻畫各種處于人生關鍵時刻的女人,她們被拋棄、被背叛、選擇離開丈夫或情人,她們試圖在社會和心理上取得獨立,這正是女權主義作品常見的題材,但不同的是,法默小說中的女主人公面對危機往往是被動地接受,而非主動地去改變,面對男性壓迫時沒有積極地反抗,而是“退回到代表‘女性空間的母親、自然、瘋狂和死亡之中”。 女性角色的被動性是法默小說一個有趣而充滿爭議的特點。
1992年,法默發(fā)表了長篇小說《海豹女人》。在這部小說中,法默采用了豐富的象征主義元素來闡述一個女人痛苦的生活經歷以及復雜的內心生活這一文學主題。女主人公達格瑪(Dagmar)是丹麥人,在丈夫死于海上事故后,她如同那個失去了海豹皮的海豹女人一樣,在陌生的環(huán)境中進退兩難,渴望重返真正屬于自己的地方和文化。然而,想要融入澳大利亞生活,卻最終認識到她不屬于這里,于是回到了她在丹麥的自己的家。海豹女人的悲劇和達格瑪?shù)慕洑v不無相似之處,她們最后都離開了自己的愛人,回到了故鄉(xiāng)。通過象征的運用,法默把主題清楚地呈現(xiàn)在讀者面前。本文旨在詳細闡述象征手法是如何深化小說主題的。
一、海豹女人的象征意義
從文章的標題中我們就可以看出,海豹女人在這篇小說中有著非常重要的象征意義。這部小說的題目就叫做《海豹女人》,同時在小說的最后一章,也就是后記的小標題也叫《海豹女人》,而且此后記與前文完全脫節(jié),全篇描述的就是海豹女人這個神話傳說:海豹女人是古老傳說中的一種精靈,當海豹女人的海豹皮被拿走,他們就不能回到海里,只能被迫留在陌生的陸地上生活。一天,一個漁夫拿走了正在沙灘上曬太陽的海豹女人的海豹皮,由于沒有辦法回到大海,于是這個海豹女人就和他生活在了一起。突然有一天,海豹女人發(fā)現(xiàn)了藏在箱子下面的海豹皮時,她猶豫了,但是大海的召喚,對自由的向往,使得她最終穿上了海豹皮,返回大海,回到了屬于自己的家鄉(xiāng)。等漁夫打漁回來,發(fā)現(xiàn)了海豹皮和妻子同時消失的事實后,他每天都傷心地站在海邊,呼喚著心愛的妻子回來,一位老人看見后就詢問情況,并告訴漁夫他可以帶他去見自己的妻子,于是他們二人就潛入海里。就在海豹女人準備結婚的時刻,漁夫出現(xiàn)了,他懇求她回到他身邊,最終海豹女人動情了,又回到了陸地,與漁夫一起生活。但是在陸地的生活跟以前一樣,她處處覺得陌生,感覺生活沒有生機,就開始尋找海豹皮,最后還是在一個空柱子里發(fā)現(xiàn)了自己的海豹皮,她穿上它,可是她又一次猶豫了,想著深愛著自己和自己深愛著的漁夫,但是陸地生活的不如意還是使她下定決心,于是她流著眼淚返回了大海。這次漁夫發(fā)現(xiàn)妻子離去之后,傷心欲絕,隨后也跳入了波濤洶涌的大海。
小說中的女主人公達格瑪(Dagmar)是丹麥人,在她的丈夫費恩(Finn)死于海上事故后,她回到了他們最初居住過的澳大利亞,在維多利亞的一處海邊度假地幫朋友菲和鮑勃照看房子,在那里居住了幾個月。在這棟她曾經度過蜜月的房子里,她逐漸平復了心中的悲傷,并與一名叫馬?。∕artin)的男子墜入了愛河。但是達格瑪如同那個失去了海豹皮的海豹女人一樣,在陌生的環(huán)境中進退兩難,渴望重返真正屬于自己的地方和文化。達格瑪想要融入澳大利亞生活,卻最終認識到她不屬于這里,于是回到了她在丹麥的自己的家。海豹女人的悲劇和達格瑪?shù)慕洑v不無相似之處,她們最后都離開了自己的愛人,回到了故鄉(xiāng)。
在海豹女人的傳說中,海豹女人在陸地上的生活窒息難忍,從下面描述中就可以看出:
可一連幾周天都在下雨,海岸邊籠罩著冷冷的霧氣,這讓她多么的難受啊。看不清的層層霧氣。海上出了波濤的怒吼聲,漸漸什么也沒有了,沒有月亮,沒有太陽,只有讓人窒息的沉悶空氣。
他的妻子頭腦中沒什么特別的要想,就是在廚房里一個人嘆著氣忙個不停。(Beverley Farmer.《The Seal Woman》第179頁)
但是當海豹女人看見自己的同類海豹人時,她會偷偷地來到海豹們曬太陽的巖石架下,留給它們她從自己樹上摘的一圍兜蘋果,并悄悄地離開。海豹女人每天沉寂在回憶里,回想著自己還是海豹人時在夏天來臨的時候和一大群海豹同類在沙灘上拉直了身子曬太陽,一起快樂地高歌,而如今她的歌聲里充滿哀悼、憤怒和威脅,因此整日以淚洗面。
在異國澳大利亞生活的達格瑪盡管努力想要融入新的環(huán)境,卻面臨各種困難。達格瑪稱她的情人馬?。∕artin)的女兒為“min lille pige, Lin”,馬丁認為她在叫自己的女兒“豬”(pig),而事實上這一稱呼的意思是“我親愛的小女孩”(My dear little girl)。當達格瑪告訴小男孩韋恩(Wayne)自己來自丹麥和挪威,小男孩將挪威(Norway)硬理解為“沒哪里”(no where)。當講到瑞典和丹麥間的卡特加特海峽(Kattegat),小男孩以為她講的是客特卡特(kitekat),一種巧克力的牌子。誤會比比皆是,甚至她的名字在讀音上也會引起麻煩。
此外,達格瑪還不斷置疑不同語言的兩個概念是否真的相容。她在碰到澳大利亞的新概念時似乎總需要先在自己的母語中找到語言上的對等物。
“那是什么?整齊——?”
“整齊光凈的?”我的臉漲得通紅。
“喔,是表示整齊光潔的那個詞,”她說。
“喔。我想東西能說是極干凈的——”
“我知道,慚愧。那個表達里應是意指光潔的東西的那詞?!保ㄕf明:英語復合詞spick and span就是光潔的意思。由于敘述者是北歐人, 她把span說成spank,產生上述對話。(Beverley Farmer.《The Seal Woman》第85頁)
所以,達格瑪極力想融入到馬丁的生活中,但是語言上的不通,加上文化上的巨大差異,她最終還是像海豹女人一樣,選擇了自由,選擇了故鄉(xiāng)。否則,她在澳洲的生活就像海豹女人在陸地上一樣,處處碰壁,困難重重。
從以上的分析,可以看出作者法默取“海豹女人”作為整篇小說的大標題,與女主人公達格瑪?shù)纳铙w驗和內心經歷是相互映襯的,同時也深化了小說的主題:一個女人在尋求自我和實現(xiàn)自我的歷程中,對內心的深刻認識。
二、塞繆爾·泰勒的象征意義
19世紀早期,一個年輕的英國小伙子叫塞繆爾·泰勒,他從建在海灘上的戰(zhàn)俘集中營逃跑出來,之后,在黑人部落的海灘上獨自生活了32年。當局聲稱他在這個洞里住了很多年。為了紀念他,當局在霧號房上掛了一張匾額,上面講述了他的人生經歷,而且把他的家弄成了籠子一樣的牢房。不管什么樣的天氣,黑暗的洞里都會發(fā)出咸腥味兒。這個洞離小說主人公住的地方不遠,她經常到洞里,“從鐵柵欄爬下來時,手上沾滿了這種味道,一連幾天手上一直殘留著這種死血腥一樣的味道,用肥皂洗也洗不掉。”(Beverley Farmer.《The Seal Woman》第25頁)這句話就暗示自己的生活像泰勒一樣,整日生活在牢籠里,擺也擺不掉。
這個傳說象征這個犯人以前在監(jiān)獄里住的是牢房,跑出來后又在牢房里住,說明無論在哪里他都住在牢房里,就像現(xiàn)在的達格瑪一樣,她丈夫的死像一個牢籠的陰影總是罩著她,她無時無刻不住在牢籠里,內心得不到自由,并且每天像行尸走肉一樣生活。由于在戰(zhàn)俘集中營中待了很長時間,整日不見太陽,泰勒的皮膚像鬼一樣慘白,所以他從戰(zhàn)俘集中營逃出來后,黑人部落的人們見了他以為他是鬼魂,活死人。
“活死人”這個詞用來形容現(xiàn)在的達格瑪恰如其分。在丈夫死后,她就像一個活死人,不死不活的人,甚至身體上也出現(xiàn)了反應:當達格瑪離開卡特加特海岸回到家里,開始正常的生活,整日三點一線:吃飯、睡覺、上課。家里就像個洞穴,她獨自一人蜷縮在里面,像冬眠的狗熊一樣。即便是三十年來每當圓月時分都要來的例假也停了,現(xiàn)在她不再流血。醫(yī)生說很有可能是絕經,她沒有得癌癥的跡象,這只是個小毛病,沒關系的,是正?,F(xiàn)象。在某種程度上,這些都是因為費恩的離去和她青春流逝的緣故。對心愛丈夫的思念,導致她不能辨別黑白,常常大白天做夢,“昏睡中,我夢見池塘邊有鹿群出沒,是小鹿和長著鹿角的暗褐色牡鹿;可當我睜開眼睛,看到的卻是金粉飄揚的金合歡樹?!保˙everley Farmer.《The Seal Woman》第15頁)“有時候還會從惡夢中驚醒,夢見自己被人打得遍體鱗傷,傷口火辣辣得疼,我嚇得大哭起來。醒來后,發(fā)現(xiàn)自己直挺挺躺在床上,雙眼盯著天花板上的亮光發(fā)愣?!保˙everley Farmer.《The Seal Woman》第44頁)并且常常夢見自己像泰勒一樣被困住,得不到自由:她夢見自己被困在冰塔里,在空氣泡泡的照射下,冰塔熠熠發(fā)光,她就像古老油畫里那個被高高困在冰山里的鯨魚。她感覺到,冰塔被抬起來,而后又被水沖走,于是她大哭起來,但冰塔卻擋住了聲音傳不出去。她時不時對著塔墻拳打腳踢,直到拳頭被擊打得皮開肉綻,鮮血流出,沾在墻上。四下一片冰山雪地,泛著紅艷艷的朱砂紅。
有時候,達格瑪竟會產生幻覺,在沿著沿海墻邊緣的路上行走時,會突然自言自語道:“這不是內拉·丹號(費恩工作的油船名稱)嗎?”雖然那兒沒有一艘船。此外,由于太思念費恩,常常不經意間就會回憶起他以及和他在一起的情景。在澳大利亞鮑勃的家里正看著幻燈片,她就會突然看到年輕的費恩出現(xiàn)在眼前,紅胡子、高個子,他和年輕的鮑勃等一群人在莫森基地正在卸存儲物資。幻燈片一閃而過,他倆的頭發(fā)像著火了一樣,在一個船艙里兩人趴在棋盤上,船艙還沒有桑拿屋大。這就是他們的船艙,費恩的船艙!在和苔絲聊天時,看見了灌木叢上的蜘蛛網,達格瑪?shù)哪X海里會出現(xiàn)一個峽灣的陋居畫面,那是一個住在水線邊的人家,一艘銅質的輪船懸在半空中,年邁的費恩和達格瑪朝房子走去,房子四周纏繞著濕漉漉的蛛絲,在淡淡的陽光下飄舞。還有在洗澡的時候,躺在熱氣騰騰的浴盆里,“我和費恩一起在浴盆里沐浴,我倆像白色的章魚一樣,在浴盆里漂著,四下摸索,因為這肥皂就像金魚一樣滑溜溜的一直從我們指尖滑掉?!保˙everley Farmer.《The Seal Woman》第5頁)費恩離去的沉重打擊使達格瑪一時難以接受,沒有愛情的人生就像泰勒一樣,終日生活在一個牢籠里,一個陰影下,得不到解脫。
三、結語
在《海豹女人》中,法默通過一系列象征意象構筑了一個紛繁復雜、寓意深刻的象征世界,使小說由局部象征走向整體象征,走向神話;而另一方面,作者筆下的神話故事具有現(xiàn)實的特征,而現(xiàn)實反而獲得了神話的色彩,現(xiàn)實與神話相互映襯,相互對照,共同構建了一個女人尋求自我的總體神話,形成了作品在結構上的象征。法默的長篇小說由象征而神話,又由神話而象征,象征與神話相互交織,密不可分,共同體現(xiàn)出了象征與神話的完美結合。因此,每次閱讀《海豹女人》都會有不同的感悟和收獲,意猶未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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