諶諧婉+陳旭

摘 要：美劇《復仇》仿照《基督山伯爵》（以下簡稱《基》），講述了女主角因父親被陷害入獄死于獄中，自己被迫離開生活的小鎮(zhèn)，多年后化身為神秘女子回到小鎮(zhèn)對仇人進行復仇的故事。與《基》相似的是，該劇的復仇主體忍耐時間長，經(jīng)過周密的訓練和謀劃，復仇方式巧妙，復仇理由很大程度上是為了贏回受損的個人名譽和尊嚴，復仇效果主要是為實現(xiàn)精神折磨的還擊。這是西方復仇主題的一種典型形式，與中式復仇有較大差別，反映出西方文化獨特的價值觀。

關鍵詞：復仇；自由意志；個人價值；理性主義

作者簡介：諶諧婉（1987-），女，四川省第三軍醫(yī)大學醫(yī)學英語教研室講師，主要研究方向為醫(yī)學英語教學，英語國家社會文化。

[中圖分類號]：J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5）-06--02

一、引言

美劇《復仇》于2011年上映，被稱為《基督山伯爵》改編版，背景設定在美國弗吉利亞州，主人公由男性變?yōu)榱伺?。該劇講述了女孩Amanda因父親被陷害入獄幼年被迫離開生長的漢普頓小鎮(zhèn)，長大后化身為神秘女子回到小鎮(zhèn)報仇的故事。漢普頓是一個富人云集的小鎮(zhèn)，Amanda的父親曾是這里最顯赫的Grayson家族的企業(yè)員工，對Grayson夫婦忠誠不二。然而Grayson夫婦為了躲避牢獄之災，將自己犯下的錯誤嫁禍給Amanda的父親，令其終身監(jiān)禁并死在獄中。隨后Amanda 被Grayson夫婦送進了福利院，父女居住的海邊小屋也被沒收。Amanda想辦法與一名叫Emily的女孩置換身份后離開了福利院，踏上了復仇之旅。

與《基督山伯爵》相似，《復仇》強調(diào)的是個體因尊嚴和名譽受損而進行的復仇，主角因肉體上受虐待、心靈上受損傷、精神上受侮辱、意志上受磨礪希望得到公正的待遇，對復仇對象進行精神摧毀，并運用很長的時間跨度進行周密的規(guī)劃和巧妙的設計。與《基督山伯爵》不同之處在于，《復仇》揭示的社會百態(tài)和人性更加復雜，對個人命運與理想的沖突、個體與環(huán)境的沖突、理性與欲望的沖突描繪得更加細致。

復仇是中西方都普遍存在的歷史文化現(xiàn)象，源于生物體對外界侵襲和同類受害所做出的本能反抗[1]。作為一種群體自然法則，復仇受到群體意識的影響，形成屬于特定群體的文化特征?！稄统稹泛汀痘缴讲簟肥俏鞣綇统鹬黝}的一種典型形式，即為了個人榮譽、尊嚴和公正的待遇而復仇。這種復仇類型與西方文化價值觀中的自由意志、個人價值和理性主義密切相關。

二、自由意志

自由意志（free will）是一個宗教概念，也是哲學概念。它強調(diào)人自身具有選擇的自由，即人的選擇最終取決于自己[2]。

從宗教角度講，自由意志是上帝賦予人類的選擇與意愿自由的權利，是一種永恒的存在，即使上帝也不能干預。圣奧古斯丁強調(diào)，高等創(chuàng)造物如天使和人同低等創(chuàng)造物之間的根本區(qū)別就在于上帝給了他們自由意志，他們對上帝的忠誠和順從不是出于“必然”，而是出于“自愿” [3]。

從哲學角度看，自由意志是人對自身日常和道德行為自由選擇的權利，是人對自身行為負責的前提。古希臘哲學認為，人可以在恥辱和榮譽、懦弱和責任、適度和過分兩者之間進行自由選擇。狄奧多·阿多諾認為，自由意志不能等同于自由本身，自由不是無限的，而是一種有限的、相對的自由。行使自由意志的同時不能妨礙他人的自由[4]。

《復仇》中Amanda擁有父親留給自己的大筆資金，又有父親好友Nolan的資助與支持，完全可以聽從Nolan的建議，放下仇恨，過上安逸愜意的日子。然而Amanda不甘心家破人亡的遭遇，無法容忍不公正的待遇，放不下多年來受到的心靈、尊嚴和名譽的損害，選擇復仇來實現(xiàn)自由意志。劇中強調(diào)復仇是出于主體的自愿選擇，而不是社會要求。反觀中國傳統(tǒng)的復仇故事，如《趙氏孤兒》，血親復仇出于一種本能和社會期望，主體沒有選擇的空間，復仇成為一種群體意識和要求，主體的個人選擇和自由意志幾乎被忽略。

西方法學中，自由意志是“罪”的前提，只有當人的行為出于自由意志時，才能成為“罪”[5]。人有自由選擇的權利，但必須對自己的選擇和行為負責。復仇有其消極的一面，復仇主體會妨礙復仇對象的自由，其實是在制造新的復仇動機和理由。因此復仇主體的行為超出了一定范圍就會受到懲罰。Amanda將太多無辜的人牽扯進復仇的漩渦，并將他們作為可以犧牲的棋子，例如和仇人的兒子戀愛、利用了仇人的女兒后發(fā)現(xiàn)是自己同父異母的妹妹，她自己也為此付出了巨大的代價。

因此，本劇即使以復仇這種原始制裁方式為主題，仍然反映出西方的自由意志和相應的法制觀念。

三、個人價值

個人主義（individualism）作為一種西方哲學，從古希臘時期開始孕育，到西方近現(xiàn)代文明崛起后逐漸發(fā)展為一套完整的思想體系。古希臘的西方文化精神看重個體價值的自我意識，倡導以榮譽、尊嚴和權利為內(nèi)核的人道關懷[6]?！恫涣蓄嵃倏迫珪氛J為個人主義是“一種政治與社會哲學，高度重視個人自由，廣泛強調(diào)自我支配、自我控制、不受外來約束的個人和自我。這種政治和社會哲學，包含著一種價值體系，一種人性理論，一種對于某些政治、經(jīng)濟、社會和宗教行為的總的態(tài)度、傾向和信念”[7]。

個人主義強調(diào)人的平等、自由和利己，強調(diào)單個人的價值和重要性，認為單個的人具有至高無上的和內(nèi)在的價值或尊嚴?！耙磺袃r值均以人為中心，即一切價值都是由人體驗的”[8]。

正是在這種哲學和價值觀影響下，西方的復仇文學，無論是血親式復仇（如《哈姆雷特》），還是尊嚴式復仇，都在刻畫主體內(nèi)心世界上大量著墨。劇中Amanda對父親的回憶是一條重要線索，回憶展現(xiàn)了Amanda愉快的童年和父女間深深的情誼，以及突如其來的變故對Amanda內(nèi)心的沖擊，使得一切美好變?yōu)榕萦八鶐淼男睦黻幱?。推動整個復仇進程的是Amanda內(nèi)心的痛苦和憎恨，故事從主人公的內(nèi)心世界展開，從主人公的角度來窺探社會百態(tài)，展現(xiàn)主人公向往美好生活和選擇黑暗復仇的內(nèi)心沖突。

反觀中式復仇，趙氏孤兒從聽聞自己的身世和遭遇開始，便毅然展開復仇行動，沒有一絲猶豫。故事急于展現(xiàn)復仇成功的快感和正義戰(zhàn)勝邪惡的倫理觀念。復仇主體代表著一種群體意識。這可能與東方文化注重集體主義，而西方文化注重個人主義有關。

四、理性主義

理性主義（rationalism）是西方社會的一大傳統(tǒng)。這一傳統(tǒng)源自希臘時期哲學家對荷馬諸神的懷疑和對自然本源的思辨。古希臘哲學家試圖探索萬物的本源，他們超越巫術、奇跡、神秘權威和傳統(tǒng)的束縛，發(fā)現(xiàn)理性并將其應用于對自然和社會結(jié)構的研究，并根據(jù)人的理性本質(zhì)給人下定義[6]。

泰勒斯首先提出“水是萬物之源”，將感性具體事物上升到普遍的理性高度，使人類思維發(fā)生了根本性革命。后來亞里士多德將早期思想家以及蘇格拉底、柏拉圖的知識和理論精華融為一體，將古希臘哲學思想推向了頂峰，為西方理性主義奠定了基礎。亞里士多德認為，通過基于感性實踐的理性思維獲取知識至關重要，因此大力發(fā)展了以觀察研究和資料收集為基礎的實驗學科，如物理學、動物學和植物學[9]。

中世紀西方雖然由宗教神學統(tǒng)治，但神學卻沒有完全否定理性。中世紀的哲學，即經(jīng)院哲學，極力將理性應用于啟示。這是一種用古希臘的哲學概念和邏輯原理解釋和闡明基督教教義的嘗試。經(jīng)院哲學的集大成者阿奎那把上帝啟示的真理分為兩類：可被理性證明為真理的信仰和不能被理性證明對錯的信條。例如哲學理論可以證明上帝的存在及人類靈魂的不朽，但不能證明也不能否定三位一體以及上帝化為人等，這些超越了人類理性能力所能達到的程度[10]。

啟蒙運動時期，啟蒙思想家運用理性來分析自然界、政府、宗教、法律、經(jīng)濟和教育，徹底擯棄了宗教界擁有圣賢的論說。啟蒙思想家同中世紀關于人生而墮落、通過啟示而被得知等觀念進行了徹底決裂，取而代之的是他們對個人潛在價值的強調(diào)，堅信個人能夠通過理性之光完善自身和社會[6]。

總而言之，西方理性主義強調(diào)人可以運用理性進行思考，運用理性認識和改造世界，得到世界的普遍知識。

這在很大程度上影響了西方式復仇的方式和手段。西方作品中的復仇主體往往對復仇過程精心策劃，自覺運用金錢、習俗和法律的力量以及所處的社會文化模式，理性控制情緒，巧妙地復仇。例如《復仇》中Amanda利用華爾街基金老總比爾為了金錢不惜一切手段的特點巧妙設下金融騙局而使其破產(chǎn)自殺。Grayson夫婦害怕家丑外揚，Amanda則讓Lydia作為Grayson太太閨蜜卻和Grayson先生偷情的事實公諸于眾而使Grayson夫婦名譽掃地并成功離間夫妻關系。

這不同于中式復仇的暴力傾向和對肉體的血腥殘殺。如武松對西門慶和潘金蓮的復仇，原本正義的行為卻變成了地道的暴力，遠遠超出了正義復仇的范疇，而衍生出新的復仇主體和動機。

五、結(jié)語

《復仇》這樣一部西方影視作品，即使以各民族普遍存在的文化現(xiàn)象“復仇”為主題，仍然折射出西方文化特有的價值觀，如強調(diào)自由意志、個人價值和理性。分析并了解這些價值觀，對于我們反思中西文化差異、進行跨文化交流將大有裨益。

參考文獻：

[1]楊經(jīng)建. 復仇：西方文學的一種敘事模式與文化表述[J]. 外國文學研究. 2004（2）： 116-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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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孟德斯鳩. 論法的精神[M]. 北京：商務印書館， 1999.

[6]Marvin Perry et al. Western Civilization： Ideas， Politics & Society 6th Ed [M]. Boston： Houghton Mifflin Company， 2000： 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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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許珍榮. 論西方理性主義文化的三個維度[J]. 安徽文學. 2012（10）： 65-66.

[10]曾冰， 石春霞， 張桂芳. 西方理性主義歷史發(fā)展述評[J]. 安徽文學. 2008（3）： 384-38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