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老巫婆
風澈(上)
文/老巫婆
1
我遠遠地看著他走進了那間綠色的風之吧,這是專門給風之谷的馭風人提供食物的地方,但我不想進去,身為木家人是不屑去這種嘈雜的地方的。
我尋了一個角落,坐下來,從身后的背包里取出弓箭,于是頃刻間角落里便升騰起一片淡如薄霧的光,是的,這便是我的弓箭所放射出來的光亮。
弓箭是我家祖?zhèn)鞯?,一代一代傳到我這里已經是第十七代了,具爺爺說我家袓上那會上過戰(zhàn)場,就用這把弓射殺過無數(shù)的敵人,但我看來這比一般弓要小很多的家伙,怎么看都怎么不像上過陣殺過敵的英雄,爺爺只是笑,他說反正他的爺爺是這么說的。
弓箭制作得細致精亮,弓身上鐫刻著似鳥非鳥,似獸非獸的花紋,而整個箭身又都是銀制的,拿在手里微涼的觸感,就如鳥兒的翅膀掠過清晨的湖水一樣緩緩散開,我沒事的時候就拿出軟軟的棉布,一點點擦拭它們,就如同撫過曾經的舊時光,透著絲絲縷縷的蒼涼與斑駁,讓自己心生落寞。
我抬頭看了看綠色酒吧里那個正安靜坐在桌邊喝水的人,面色蒼白卻眼神深邃,透過玻璃他看了我一眼,似乎笑了。
我想這笑終有一天會消失在這個世界上,他也終歸從哪里來回哪里去。
一個小時候之后,他走出了綠色,我快速跟了過去。
“你還跟著我做什么?”他眼睛像黑夜里的星,閃著璀璨而讓人心痛的光芒,我知道他對我的失望。
“我要去風之谷!”
“帶一個獵殺風的人去風之谷?”他的笑里明顯滿是諷刺。
“你明明知道我不是為了獵殺風的……”我只是為了找到爺爺,但我沒有說出口。
他看了看我手里銀色的弓箭,笑得很徹底,我知道那是我獵殺風的證據(jù),粘有晨露的銀色箭頭,直接射入風的身體,瞬息間它們變成一攤水,很快在陽光的暴曬下無影無蹤。
他,是一個月前我認識的馭風人——風澈。
2
那是個清澈的午后,明亮的陽光打在茂密的樹頂形成一層薄薄的光霧,他認真努力地抱著這棵樹,雙手十指相互交叉著。
“請問你能幫我一下嗎?”他大眼睛里深陷著一片黑森林,仿佛一個不小心便會飛出一只鳥來。
我雙手抓了抓斜挎在肩膀上的帆布包的背帶,心底那絲鈍痛又像潮水一樣涌了出來,我下意識地摸了摸胸口,腳被釘在了原地。
他對著我笑了笑,沒有說話,這時一陣風吹過來,他的身體像樹葉一樣不自主地向上又飄動了一下,然后他又對我笑了笑。
就這樣我把他從樹上拉了下來,看到他白色的衣領上有一枚銀制的徽章,上是雕刻著兩個字——綠凝,我知道那是馭風人的標志,也就是說他是風之谷的人。
“很可笑對吧,身為風之谷的馭風人卻很容易被風吹走!”他整理了一下衣服,是個看上去很干凈的少年。
“沒什么好笑的,并不是每一個風之谷的人都能夠完全駕馭風!就像我們一樣,不是每個在學校上學的孩子都能考100分?!?/p>
少年笑笑,似乎承認自己是個考不了滿分的馭風人。
“我叫風澈!”
“我叫木芽!”
風澈跟著我回家,那個在小鎮(zhèn)最邊緣的院子,院子里有棵粗壯的桂花樹,此時還未到桂花開的季節(jié),可那樹卻已經透出得意,那樣子仿佛在說,我明天就要開花了,我明天就要開花了!
“這棵樹還真是大!”風澈仰起頭,一陣風吹過來,他又像風箏一樣飛了起來,我麻利地拉住他的手,透著絲絲涼意。
“小心飛走!”如果不是那枚徽章,我真的懷疑他是不是個馭風人。
風澈走到窗前那口大水缸前,拿起木勺咕咚咕咚地喝起水來……
細碎的陽光打在他干凈的衣領上,那枚徽章反射出刺眼的光芒,我摸了摸背包里的弓箭,我想風澈或者是不同的吧!畢竟風之谷里的人從不喝我們的水,他們說我們的水沾染了凝重的塵埃,這樣會讓他們無法再馭風,更無法飛翔。
風澈便暫時住在了爺爺?shù)姆块g。
3
風澈是個很安靜而又懂規(guī)矩的人,他把爺爺?shù)姆块g打掃得仿佛沒有住過人一樣清潔,也從不在我面前多說話,甚至不問一下我是干什么的,多大了,他每天除了曬太陽,就是學習怎么馭風。
風澈馭風的時候眼神很干凈,我常常想,是什么樣的人在冥思的時候,倒映在眼底的不是面前的世界,而是一片澄澈的沒有一絲雜質的天空呢?
風澈從口袋里掏出一個很精致的玻璃瓶子,瓶口塞著一個閃著點點碎光的木塞子,拔掉塞子,瓶口便傳來一陣細細的風聲。
“出來吧!綠凝?!彼p輕地喚了一聲。
瓶子里便鉆出一縷瘦瘦的風,風透著淡淡的綠色,纏纏繞繞在他身邊飛了起來,這是一縷剛開始被訓練的風,就像人類剛出生的嬰兒一樣弱小而又純潔,沒有壞脾氣,小小的任性里透著可愛,風澈這樣告訴我。
那縷瘦風按著風澈的指示,時而滑過樹梢,時而輕躍在草尖,時而調皮地在水面上兜圈圏,時而又抱著門口的風鈴蕩秋千。
“我能抱抱它嗎?”看著綠凝跳過風澈的指尖,那愿望突然破口而出。
風澈輕輕一揚手,那喚綠凝的風便撲了過來,軟軟的,涼涼的像多年前那片雨后的草地。
“綠凝長大會是什么風呢,微風,寒風還是雨前的風?”其實我最喜歡小雨來臨時的風,潮濕里夾雜著泥土和青草的香味。
“誰知道呢?那要看綠凝自己要長成什么樣的?”風澈說道。
“我以為是馭風人想把風養(yǎng)成什么樣就是什么樣,就像人類的寵物一樣!”
“大多數(shù)的風都是這樣的吧!可綠凝不同!”風澈的眼里盛滿了藍色的天空。
果然風澈和其他馭風人是不一樣的。
4
我是爺爺15年前在森林的草地上撿來的,爺爺說那時我很小很小,應該就像綠凝一樣吧,粉嘟嘟的小臉,胖乎乎的小手,孤單單地躺在剛剛發(fā)芽的草地上。
那就叫木芽吧,爺爺姓木,我自然也姓木。
我和爺爺快樂地生活在小鎮(zhèn)上,并且過著平淡的生活,享受著風帶來的愜意,我還記得那時候我最喜歡的就是坐在田野里,安靜地聽他們呼嘯而過的聲響,伸出手便能觸摸馭風人涼絲絲的衣袍。
可這一切都結束在了一年前,在爺爺碰到那個人之后的第十天。
還記得那也是這樣的時候,院子里的桂花眼看著就要開了,爺爺說等今年的桂花開了,還要再釀上幾壇子桂花酒。
“地窖里還有好幾壇呢。”我怕爺爺忘記,提醒他。
爺爺每年都要釀一些桂花酒,卻很少喝,酒壇放在地窖里卻關不住酒的醇香,爺爺說一定會有知己來的。
幾天后果然來了一個人,他是個馭風人,穿著紫色的衣袍,笑起來聲音嘹亮,并且眼角會皺起細細的皺紋。
他和爺爺在院子里白天喝桂花酒,晚上又會說話到很晚,我一直悄悄趴在窗臺試圖偷聽他們說話的內容,可不知為什么,除了呼呼而起的風聲,便再也聽不到半個字。
第十天的時候,爺爺不見了,紫袍人也不見了,桌上放著那把祖?zhèn)鞯墓?,下面放著一張紙條,寫著一行小小的字——爺爺走了,木芽要快樂。
我飛一般跑出院子,卻發(fā)現(xiàn)桂花開了,滿院的花香如海潮一般翻滾,我驚訝地叫了起來,我竟然會走路了。
從爺爺撿到我那時起,爺爺就知道我是個永遠站不起來的小孩兒,可這絲毫不影響爺爺對我的疼愛,我就像爺爺手心里的寶,被捧得暖暖的,所以我不在乎別人的孩子有爸爸媽媽,也不在乎別人的孩子可以跑著去田野,我只要有爺爺就足夠了,但現(xiàn)在這一切都結束了,都改變了,從那紫袍牧風人出現(xiàn)以后,那絲剛剛因為能夠會走路而激起的喜悅興奮,也因對馭風人的仇恨而轉瞬即逝了。
我確信是那個紫袍牧風人把爺爺帶走的,仇恨淹沒了理智,也淹沒了我心底最后一絲快樂。
5
沒有人知道小鎮(zhèn)上那條深長逼仄的長巷子里住著一位神秘的老人,老人告訴我他叫書蟲,我沒有問他為什么叫這個名字,因為無論誰看到他那幾間被古書塞滿的屋子,都會完全理解書蟲的含義。
我第一次進入這條巷子是在半年前。
那天我正在追蹤一縷淡紫色的風,那是縷調皮而又美麗的家伙,我追尋它已經兩天了,兩天里它帶著我飛遍了小鎮(zhèn)的大街小巷,時而“呼”地消失不見,又時而“呼”地突然抓著我的辮梢蕩秋千,我確定它是故意戲耍我,但第六感告訴我,這縷風鐵定和爺爺有關系。
然而當我走進巷子時,那縷風徹底消失了,我有些茫然地站在巷頭,內心深處突然空落了下來,長久的堅持再也沒有了方向,傷心、失望、孤獨、思念全都一股腦地奔瀉而出!
嗚嗚……我蹲坐在那里痛哭了起來。
(故事未完,請看下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