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魚皮、野兔皮
∥[英國]佐伊·吉爾伯特(孫佳雯譯)
佐伊·吉爾伯特(Zoe Gilbert)是英國奇切斯特大學的創(chuàng)意寫作博士生,經常從民間傳說和民間故事中汲取創(chuàng)作靈感,獲得2014年科斯塔短篇小說獎。她遵循了民間故事的重要傳統之一:賦予故事足夠的開放性,避免描寫人物的內心世界,而是通過“起初……后來……后來”的敘事方式,引導讀者注入自身的感情。
孫佳雯,業(yè)余文學愛好者,職業(yè)學術女青年。數學學士,社會學碩士,正在向博士學位攻堅。當過兼職主筆、兼職校對。十七歲離家求學,旅居長三角地區(qū)七年,而后跨越重洋,寄居法國巴黎。
拍露珠,跳露珠,
羊羔在一起睡覺覺。
蹦跳跳,輕輕跳,
蕨樹叢林里躲貓貓。
跳下溝,跳上田,
黃色斑點的小精靈。
閃躲躲,抽抽鼻,
玉米地里的小居民。
“現在做這些有什么用?”當特平說這話的時候,厄維特正努力地把水罐抬到灶臺上,因為晃得太快,罐中的水潑了出來,灑在灶臺的石頭上。特平已經戴好了帽子、穿好了靴子,正在粗糙的地毯上蹭著鞋底?!坝惺裁从茫慷蚓S特,我現在要出門了,熱水澡都洗不上一個?!?/p>
厄維特看著他拍拍自己的胳膊和大腿,一邊彎腰透過窗戶凝視深邃的黑夜。雨水從屋頂流下,滴在窗棱上濺進屋子里。
“狐貍把你舌頭叼走了嗎,厄維特?”
是野兔,她很想這樣說。是野兔把我的舌頭叼走了,但是她最終恨恨地咬緊了嘴唇。這是她在特平家的新婦修行之一:不許說起野兔,甚至不許想起野兔——如果厄維特希望她的新婚丈夫能夠駕著他的漁船安全返回。對于漁夫來說,野兔是最最糟糕的厄運。要是有個漁夫瞥見一只野兔蹣跚著跳上船并且沒當回事兒,那他整夜整夜的捕獵收獲就會全部丟失。
厄維特知道所有關于野兔的“別稱”。在新婚后的一個晚上,她就是用這種方式把特平留在了家里?!芭穆吨?,蹦跳跳,玉米地的小居民!”厄維特叫著,特平笑著任厄維特把他推到天蓬床的簾子里面。厄維特確定,就是在那個晚上,在他們那張散發(fā)著海的腥臭味道的床上,特平在她的腹部種下了一條日益膨脹的、閃閃發(fā)亮的鯡魚,在他們婚后的這幾個月以來,鯡魚在她的腹中游動并且輕拍著它那條丑陋的尾巴。
水罐還是冷的。而特平已經準備好出門了。
“天亮的時候媽會過來?!碧仄秸f道,一邊從鉤子上摘下一條海豹皮并且抖掉了上面凝結出的鹽花。厄維特更用力地咬緊了嘴唇?!坝焉泣c兒,厄維特,媽對你也是一片好意?!?/p>
特平湊近想撫摸一下她的腦袋,厄維特退縮了,試圖閃避他手上散發(fā)出來的魚皮腥臭。特平甩門而出,身后甩下一行雨水。
“跳下溝,跳上田,蕨樹叢林里躲貓貓?!倍蚓S特喃喃自語,沉沉睡去。
厄維特在睡夢中被驚醒,有人被在喚她名字,很大聲。她看見特平媽一手握緊一團破破爛爛的抹布,另一手拎著一只桶。很快厄維特被要求穿上了一件特平媽的罩衫,一穿就是一整個個早上。朦朧的日頭越爬越高,日光輕撫在小屋冰冷的石頭墻上,而特平媽向厄維特展示了一些她壓根兒就不想學的東西:如何用沙子擦拭石頭爐壁來去除青魚油脂,如何恰當地給海豹皮上油,如何磨快去除魚內臟的小刀,如何把魚內臟去除、抹上鹽、穿起來掛在煙囪上,這樣煙囪上就總是能掛滿了一串串的風干腌魚,好像一條條發(fā)臭的晾衣繩。
特平媽的雙手坑坑洼洼布滿了肉疣。當她教訓厄維特的時候,就像只海豹在嚎叫。特平的衣服臟得結了痂還沒有洗,她嚎叫道。特平的杯子臟了。沒有足夠的肥皂,卻有太多的污垢?!澳苡惺裁词聝?,”她問厄維特,“讓你覺得比從早到晚忙著把你丈夫的一切收拾得干干凈凈妥妥帖帖的更重要更緊迫???”她們站在花園里,一起抖掉地毯上的魚鱗。厄維特的視線越過特平媽的肩膀,望向遠方的青山。那邊有沼澤,還有一大片干燥的、散發(fā)著香甜氣味的蘆葦稈?!拔覀兿炔徽f我的兒子了”,特平媽不滿地瞪著厄維特,“但是這孩子是他的,也就是說也是我的,我不會讓這孩子在這片骯臟中受苦。你知道我不會的?!倍蚓S特渴望把地毯摔在特平媽的腳上,然后離開這里去那片沼澤。在那些特平出海的漫長的日日夜夜,厄維特感覺到那尾鯡魚在她體內卷曲蠕動,她在這里縮手縮腳熬著日子,留下這些未完成的、作為漁夫妻子“應該”做的活計。然而摔了毯子的卻是特平媽,她從厄維特身邊跑過,抿著嘴微笑著迎出去,因為薇樂蒂家的女孩帶著裹著圍巾的襁褓來了。特平媽從女孩的懷中抓過襁褓塞給厄維特,留下女孩一個人在小徑上。
魚鱗花紋圍巾包裹的襁褓散發(fā)著魚鱗一般的咸腥,襁褓中是一雙似乎永遠閉不上的灰色眼睛,只是呆呆地盯著她,星眸閃閃。嬰兒的小嘴張開,干啜著空氣。
“看見沒,”特平媽嚎叫著,她離得如此的近以至于厄維特感覺到她濕熱的、散發(fā)著鯡魚味道的口氣直接噴到了自己嘴里,“他想要喝你的奶,他已經滿月了,厄維特。該輪到你盡點兒母親的責任了,否則他就會把那邊的喂奶姑娘當作親媽,然后你一輩子都有的受了?!?/p>
那就給她吧,厄維特想。就把他給她好了,還有魚皮,還有這所有的、糟糕的一切。
“特平媽!”那女孩叫道。她絕不會走到厄維特身邊來?!肮葌}那邊有個男孩放繩子放得太快撕裂了手,已經做過了清理和包扎,可是我們還是沒辦法止血。您來看看行嗎?”然后她們的目光齊齊地盯著厄維特懷里的襁褓。
“你知道該做什么不該做什么,”特平媽說,她的聲音此時顯得不那么像嚎叫了,“你就在這兒呆著,好好守著你的孩子,我大概漲潮的時候回來。”倆人沿著小路漸行漸遠,還能聽見她絮絮叨叨地問薇樂蒂家的女孩是不是給傷口撒了鹽、傷口深不深。再也聽不到她們的聲音之后,厄維特也隨著她們離開了家,沿著另一條小路向沙丘走去。
不知道是什么使父親最終答應了特平的求婚。求婚的第一天,特平帶來了六條鯡魚,第二天帶來了十二條,第三天帶來了二十四條。鯡魚攤放在桌子上,父親盯著桌上的鯡魚好像看著一排排無用的銀色工具。為了躲避那股鯡魚腥味兒,厄維特甚至很高興能和特平離開,去做他的老婆。在鯡魚聘禮完成了它們的使命,換來厄維特離開娘家的那天,她唯一的遺憾就是心愛的野兔們不能跟她一起到特平家去。野兔會給漁夫帶來厄運。這些野兔其實也是禮物,然而若干年后父親會后悔把它們給了厄維特。有一天他打獵回來,口袋里鼓鼓囊囊。厄維特那時還是個小姑娘,看到父親口袋里有東西在蠕動不禁嚇得驚叫起來,她還以為那里裝的是蛇。父親掏出了三個小小的野兔寶寶,看著它們在自己的腳邊蹦蹦跳跳,小野兔的后腿已經強壯得像捕獵陷阱中的彈簧,厄維特開心地大笑了起來。
厄維特并不像往常一樣急匆匆地撥開土墩上長長的野草,穿過這片沙丘迷宮。相反,她爬上沙地,為了更好地看清海岸。在那邊,灰色的海平面上云朵低垂,褶皺卷曲著,好像某個動物毛茸茸的深腹。懷中的襁褓靠著她的肩膀蠕動,那種感覺就好像她腹中的鯡魚在扭曲、游動,她知道那是銀光閃閃的鯡魚強健的魚尾。嬰兒的灰色眼睛就像大海的顏色。厄維特從山丘滑下到潮濕的海灘。每走一步,海水立即灌進她在沙灘上留下的腳印里。
厄維特的父親最愛他的各種工具。他做了一個巧妙的陷阱逮住了小野兔們的母親,一只藍灰色的野兔。那一天,厄維特在一邊安撫著小野兔們,通風良好的小屋里充滿了炙烤帶血兔肉的香氣。然而父親允許厄維特豢養(yǎng)這三只小野兔。厄維特吃著烤野兔肉晚餐,三只小野兔就蜷縮在她的膝蓋上,像幾團柔軟的毛線。懶貓貓,她這樣稱呼小野兔們。厄維特那時自己也是個孩子,她最喜歡的是一只黃色斑點的公野兔。它跟著她在屋子里來來回回,而它的兩個灰色毛皮的姐妹只會蜷縮在火爐邊取暖,它們快樂得像一群小狗。厄維特發(fā)現,當她用手指撫摸他雙耳之間的頭皮的時候,它會戰(zhàn)栗著,安靜地躺好,她可以直視它那水汪汪的眼睛。它要是跳到她的腳上,她就帶著它沿著棧道散步,一直走到田野里。它總是橫沖直撞的往前闖,最后卻也總是扭頭返回,在她身邊舒展開它長長的黃色身體。她感到它的心臟在跳動,它的皮毛聞起來有陽光的味道。
厄維特養(yǎng)的三只懶貓貓和她一起漸漸長大。在嫁給特平的第二天,那個藍色明亮的清晨,厄維特回家去找它們。她當然也需要拿她的裙子、毛衣和鞋子,不過在她敲門然后推門而入的時候,她心里更關心的是她黃色毛皮的野兔朋友和它的姐妹們。父親不在他的雕花椅子上。懶貓貓們也不在壁爐前的毯子上。厄維特跟隨著工具在木頭上敲打刮擦的聲音,走到了屋外的斜頂小屋。
她看到兩塊藍灰色的兔皮掛在干燥的鉤子上,焦油般濃黑的血滴下,落在提桶里。工作臺上還攤放著一塊黃色的兔皮,上面綴滿紫色的斑點,在一旁是它的頭骨,剛剛被剝皮的頭骨濕漉漉的,還能看到新鮮的剝皮痕跡。厄維特的身影擋住了門口的光,父親發(fā)現了她。他抬起頭,朝她眨了眨眼睛。
“你現在是特平家的人了,”父親說,“你不需要這些老伙計了。”厄維特雙手緊緊地抓住兩側的木頭柱子,感覺木頭的紋路在她的指尖掠過,“另外,野兔對漁民來說最最不吉利了?!?/p>
厄維特盯著那頭骨上幽深漆黑的巨大眼洞,直到她和父親還有整個斜頂小屋都深陷那一片幽黑之中。
厄維特蹲在海浪泡沫線上,用手掌捧起泡泡直到它們消失不見。海水淌下來滴到襁褓中那顆小腦袋上,灰色的眼睛眨了眨,依然盯著她,盯著天空中的云,盯著無垠的大海。她松開手,讓包裹襁褓的魚鱗花紋圍巾落在泡沫中。灰色內襯包裹成的襁褓在她的手中發(fā)燙。特平就在一片粗糲的大海上,他會從深海魚群中撈起一網一網的魚,然后再把它們扛回家。
“你這樣可不好啊,厄維特?!碑斔蒙钜沽镞M小屋的時候,聽見特平在天蓬床的床幃后這樣說。她并不是故意在沼澤地那邊的小屋待這么久,但是在她縫補的時候,蘆葦蕩靜悄悄的,掉落的木板也已重新用錘子固定好,墻體上的裂縫用沼澤的黃泥封印,這一切都讓她沉醉,以至于她可以忘記腹部那條沉睡著的鯡魚。
“我們的孩子就快出生了,厄維特,”特平說,“上點兒心吧!你去哪兒了?”她沉默。“拜托,說話啊你!厄維特?!?/p>
床幃簾被拉到一邊,特平從床上坐了起來。他身上還是那件昨天晚上為了御寒而穿上的襯衣,他向她走來,那股魚腥和咸濕海洋的氣息似乎沖蝕穿透了她的身體。
“看你那張臭臉!這就是你,現在,面對自己丈夫的態(tài)度?”在他抓住她的肩膀的時候她開始干嘔,她的腹部翻江倒海,那條鯡魚在來回翻騰。他試圖把她拉近自己,她一把推開他的胸口。
厄維特坐在花園里,然后呼吸著深夜里如溪水般清澈新鮮的空氣,讓自己在夜色中放松下來,直到寒冷帶來的壓迫感漸漸消失。月亮劃過整片夜空,她已經感受不到任何東西,甚至感受不到鯡魚尾巴扭動掃過她的肋骨。她跌跌撞撞地回到屋內然后點燃了爐火。至少這些這是她能夠做到的。她是為了父親才熬著她的生活。
當她提起裝滿的水罐,她的腹部痛得就像擰成了一個結,并且不停的拉扯。她倒吸了一口冷氣,但是并沒有放下水罐,她彎著腰,直到疼痛有所緩解。一罐水燒上了,灶火也燒得正旺,她剛走近天蓬床,腹部又一次痛得擰成了一個結。
“特平?”她叫道,“特平?”他嘟囔著發(fā)著牢騷醒來,視線越過厄維特看到了灶膛內跳動的火焰。
“這不就懂事兒多了嘛,厄維特,”特平說,他伸了個懶腰,起身去暖暖身子?!澳阋欢梢猿蔀橐幻细竦臐O婦的。”她把自己埋在魚皮床單中,蜷縮成一團。她聽見特平的跺腳聲,以及他洗臉時嘩嘩的水聲。
“別出門了,”她叫自己的丈夫,“今晚別出去了?!狈績燃澎o無聲,她知道他是在彎著腰朝窗外看。
“外面就像正午一樣的寧靜,厄維特。今晚的收獲一定很不錯?!?/p>
“拜托了,今晚別去?!备共康哪莻€結抽緊,疼痛讓厄維特無法呼吸。怎么才能把他留在這里,怎么才能讓他解開她腹部那顆抽緊的結,讓她從痛苦中解脫出來?“拍露珠,跳露珠,羊羔一起睡覺覺?!倍蚓S特哭喊著,“蹦蹦跳,輕輕跳,蕨樹叢林里躲貓貓?!?/p>
洗臉的水聲和跺腳聲戛然而止。
“你居然詛咒自己的丈夫。”特平咬牙切齒干巴巴地說。“那就這樣吧。如果你寧可希望海里的魚活著游遠,而你丈夫我死掉了。”于是她感覺到了那條鯡魚的尾巴在她的腹部游弋拍水,海水從她的體內傾瀉而出。而特平已經出門了。
襁褓中的嬰兒開始高聲啼哭,在厄維特的懷中扭動身體。她又捧起了一捧泡沫,但是當她抬起頭,沿著海岸線遠望時,她松開手,海水從她的指尖流走。從海岸線向海水深處綿延起伏黑色的、像一排燒焦的脊椎骨的巖石上,有一只野兔。它仰起頭,細嗅吹皺它黃色皮毛的海風。
“跳露珠,輕輕跳,羊羔在一起睡覺覺。”厄維特喃喃道。野兔盯著她,厄維特沿著海藻線和海水之間的稀疏帶向它走去。當她到達那塊黑色的巖石,海水已經淹沒了她的來時路,海藻在漲潮時繾綣的海水中恣意搖曳。
厄維特把懷中的襁褓舉得更高。野兔一路蹣跚沿著海岸線前行,直到身下的泥地漸漸變得干燥,它已經來到了沼澤邊緣。它最終跳上那條從堅實的地面上突出深入蘆葦蕩的木板路,它回頭,水汪汪的眼睛凝視著厄維特。
“回家去吧?!彼吐曊f,她也抱著灰色的襁褓踏上那條腐朽不堪的木板路,試探木板路上還可以下腳的地方,她一步步向前。
厄維特解開沼澤小屋門口用蘆葦編織的草環(huán),打開門,她大口呼吸著有風干木頭和陳年煙熏味道的空氣。她之前放在桌子上的黑刺李樹枝還好好地待在原處,樹枝上的花瓣灑落在她曾經打過蠟的木地板上。她沒有關門,為了吹進屋的風,為了那只野兔,花瓣在地上翻飛。她想起了特平媽的那把布滿魚鱗污垢的掃帚。她把襁褓放在椅子上,突然感到胸前一冷,那團溫熱的東西已經不在了。
她盯著襁褓看了一會兒。沼澤小屋又一次恢復齊整。厄維特把小屋收拾得就像從前一樣,她把被風吹歪的木板拉直,補充了許多包裹屋頂的干燥燈芯草。沒有什么要修補的東西了。海風吹過,她感到胸前被海水打濕的地方的陣陣寒意。沼澤小屋里她唯一沒有去到的地方就是斜頂小屋。
通向斜頂小屋門上歪歪扭扭掛著的被鹽腐蝕生銹的鐵鏈。她打開門,在門檻處她聞到了腐爛的氣味,地板上滲出綠色的沼澤水。板凳看上去光禿禿的,墻上的掛鉤和壁架,父親引以為自豪的工具曾掛在上面熠熠生輝,如今空無一物。但是在墻角上方,三條剝好的毛皮還掛在那里,兩條藍灰色,一條黃色。她扯下一條,指尖已繞滿了蛛絲。
父親是不會拿起針線來縫制毛皮的,這種精細的縫制衣服或者處理傷口的活兒都不是他干的。縫縫補補,這是母親的工作。曾經有一次厄維特為他縫手掌上的傷口時,他就是這么跟她說的,但是他也沒有說過她并不是一位母親,至少那個時候還不是。
毛皮很硬,她艱難得縫補著,很快毛皮上就灑滿了她被針尖刺破的鮮血。她縫制得很匆忙、很不細致。她的眼淚落在被父親粗暴地剝下來的毛皮上。當她離開的時候,她吸吮著指頭上流出的鮮血。
“閃躲躲,抽抽鼻,黃色斑點的小精靈?!彼驼Z,一邊解開懷里灰色的襁褓,嬰兒正沉睡其中,她換上了一條嶄新的、毛茸茸的野兔皮包裹著那一團粉嫩。被嬰兒體溫溫暖的毛皮襁褓讓她放松下來,感覺舒適甜美。厄維特躺下來,在舊地毯上用身體包裹著她的懶貓貓。
責任編輯:夏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