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容艷
摘 要:與同時期的希臘羅馬婦女相比,古典作家筆下的凱爾特女性頗具“異族”色彩,享有幾近與男性相同的權利和地位。事實上,古代凱爾特女性遠沒有我們想象中的那般具有高度自由和與男性相媲美的地位,而是自始至終都從未擺脫被男性控制的局面。隨著歷史車輪的演進,古代凱爾特女性無論是在政治、軍事等公共領域,還是家庭這一私人領域中,其權利和地位都向著逐漸減少、喪失和降低,或是從有到無,從多到少的軌跡的演變,并呈現(xiàn)出階段性、演進性與階級性等特點。這種演變軌跡和特點與古代凱爾特社會發(fā)展的演進性、階級分化,以及等級制的發(fā)展相一致。
關鍵詞:古代;凱爾特人;女性地位
中圖分類號:K56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3-2596(2015)08-0029-04
在大多數(shù)古典作家的筆下,古代凱爾特(Celts)女性因在政治和軍事等領域大放異彩而判定其擁有與男性相媲美的地位。同時,大量考古學證據(jù)、愛爾蘭法律文本中相關的記載表明大部分古代凱爾特女性扮演者依附和順從男性的角色,與古典作家的記載頗具矛盾之處。正是種種相互矛盾的證據(jù),使得本身缺乏文字的古代凱爾特女性的地位顯得撲朔迷離。18世紀,伴隨著民族主義思潮和考古學的大發(fā)展,西方學術界掀起了一股“凱爾特人熱”的風潮,然而,學者們并未對凱爾特女性投以特別的關注。直到20世紀初,受新史學、女性主義思潮和家庭社會學的影響,西方學術界開始對古代凱爾特女性投以關注,成果也日漸增多。不過,學者們對凱爾特女性地位的看法依然莫衷一是,當有些學者認為凱爾特女性享有同時期希臘羅馬女性所不曾擁有的權利和地位之時,一些學者卻爭辯道凱爾特女性誠然有自己的特殊性,但男女平等的說法只是一種毫無證據(jù)支撐的浪漫想法。
直至今日,盡管西方學術界對古代凱爾特女性的研究有著令人矚目的成果,甚至在很多方面達到了極為細致的程度,但對女性地位的系統(tǒng)研究并未投以應有的關注,對其地位的演變更是缺乏關注。至于國內(nèi)方面,雖然有一些譯著和著作對凱爾特女性偶有涉及,但對其地位甚少著墨,基本處于空白狀態(tài)。因此,學術界對古代凱爾特女性地位的爭論依然存在。在筆者看來,這種爭論實際上是有些學者們將古代凱爾特女性置于一個僵化的社會中,抓住某一時期某些女性的“光輝”或“暗淡”面,加以擴大和廣泛宣傳。可以說無論從國內(nèi)還是從國外的研究狀況來看,對“古代凱爾特女性地位的演變”進行系統(tǒng)的梳理并加以探究具有非常重要的意義。因此筆者不揣淺陋,選擇這一課題進行探析,以期彌補國內(nèi)研究之不足,進而為我們進一步認識古代凱爾特女性提供借鑒。
一、公共領域內(nèi)權力的逐漸喪失
相較于同時期的羅馬女性,古代凱爾特女性的活動范圍并沒有被囿于家庭這一私人領域當中,而是擴展到公共領域。無論是從考古發(fā)現(xiàn),還是古典著作中,我們都能發(fā)現(xiàn)凱爾特女性在公共領域,尤其是政治和軍事領域,活躍的身影,然而這種活躍度隨著時間的推移,慢慢被削弱直至被淹沒。
(一)政治權利和地位的日趨喪失和變?nèi)?/p>
考古發(fā)現(xiàn)表明拉特尼文化早期,一些最高等級的凱爾特女性在政治領域中擁有幾近可以與男性相媲美的統(tǒng)治權。公元前6世紀晚期和5世紀早期的德國南部和東部,女性死后以宏大的儀式下葬,并且有豐富的陪葬品。其中最為典型的是勃艮第的維克斯(Vix)墓地,她的墓中有最為豐富的陪葬品。此外,在德國南部的科雷-阿斯貝爾格勒(Klein Aspergle)發(fā)現(xiàn)的公元前4世紀的墓地中,也發(fā)現(xiàn)有一位盛裝入殮的女性。有學者說諸如此類的墓穴與其說是女性地位的象征,倒不如說是展示社會財富或者死者丈夫地位的象征[1]。顯然這樣的看法是有一定道理的,但是在這些墓地附近通常沒有可以與之相媲美的男性墳墓,而且這些墓地基本接近權力中心,其中維克斯墓就靠近法國的芒特拉斯瓦(Mont lassois)中心地帶[2]。況且這些墓地所出土的墓葬品之奢華不亞于男性墓地所出土的陪葬品。在筆者看來,就此判定拉特尼文化時期凱爾特女性擁有幾近與男性相媲美的統(tǒng)治權太言過其實了,畢竟在奢華墳墓中女性的數(shù)量遠遠低于男性的數(shù)量,但也不妨礙我們得出這樣的認識:拉特尼文化早期,一些最高等級的女性在政治領域確實可以享有與男性相差無幾的統(tǒng)治權和地位。
凱爾特人輝煌的拉特尼文化結束于羅馬的鐵蹄之下,接踵而至的就是戰(zhàn)爭與混亂交織的羅馬征服時期。這一時期最高等級的凱爾特女性的政治形象,因其“異族”的標簽而在古典作家的筆下顯得異常生動,其政治權力也因羅馬人的到來而變得岌岌可危,并最終依附于羅馬統(tǒng)治者。古典著作中共提到兩位“杰出”的凱爾特女性。一位是頗具政治智慧的“合作模范”布里根特(Brigantes)的女王卡迪蔓杜亞(Cartimandua),另一位則是頗具領導才能的愛西尼(Icenian)“民族英雄”布迪卡(Boudica)女王。在羅馬對不列顛的反抗勢力進行大肆鎮(zhèn)壓的時候,卡迪蔓杜亞則另辟蹊徑,選擇將“叛軍”的領導者之一卡拉塔庫斯(Caratacus)及其家人擒獲交予羅馬人,以鞏固她的權位[3]。而布迪卡卻與卡迪蔓杜亞的做法相距甚遠。布迪卡的丈夫——國王普拉蘇塔古斯(Prasutagus)死后把羅馬皇帝和自己的兩個女兒指定為王位的繼承人,以期家人免遭傷害,但結果卻是布迪卡受到鞭打,兩個女兒被蹂躪,因此布迪卡自封為王,于公元60-61年率領臣民揭竿而起,大殺羅馬軍隊威震四方,但最終也沒能逃過失敗的命運。顯然,最高等級的凱爾特女性在羅馬征服時期依然可以享有政治統(tǒng)治權,然而這種權力必須得到羅馬統(tǒng)治者的首肯或是授權,也因此喪失了拉特尼文化時期的獨立性和權威性而變得弱小。
至于到羅馬占領時期,法律文本中并沒有涉及女性在政治領域內(nèi)的權力,卻詳細地闡述了首領的權力和地位如何在男性繼承人中傳遞。由此,我們不難得出這樣的認識:最高等級的凱爾特女性在政治領域內(nèi)已經(jīng)喪失了話語權。
(二)軍事領域內(nèi)角色的逐漸淡出
拉特尼文化時期,當高等級的女性在政治領域內(nèi)“呼風喚雨”的時候,她們在軍事上也發(fā)揮著不可替代的強大作用。古典作家普魯塔克(Plutarch)在其寫于公元1世紀后期的作品中提到,公元前400年左右的高盧女性作為調停者積極參加公共事務,尤其是軍事事務[4]。他還在著作中具體描述了布匿戰(zhàn)爭中凱爾特女性作為軍事爭端裁決人的實例,“公元前218年,漢尼拔(Hannibal)和凱爾特人同意,如果凱爾特人抱怨迦太基人(Carthaginians),迦太基的統(tǒng)帥要公正審判,但是,如果迦太基人抱怨凱爾特人,凱爾特婦女則負責解決這個爭端”[5]。拜占庭作家阿米阿努斯·馬爾切利努斯(Ammianus Marcellinus)在《羅馬史》中詳細描述了凱爾特女性以力量強大、戰(zhàn)無不勝的“女祭司”身份參加戰(zhàn)爭的場景,“龐大的外國軍隊不可能抵抗得住一支有妻子輔助的軍隊,有了妻子的加入,這支軍隊就非常強大,她們有藍色的眼睛;特別是當她們鼓起鼻子,咬緊牙關并且揮舞著她們粗大的土色手臂的時候,她開始拳打腳踢,似乎她們就如從一串石弩里面發(fā)射出的投射物一樣?!盵6]endprint
到了羅馬征服時期,以布迪卡為代表的最高等級的凱爾特女性,在軍事領域享有了絕對的統(tǒng)領權,同時發(fā)揮了她卓越的軍事才能。決戰(zhàn)之前布迪卡曾發(fā)表過一次慷慨激昂的演講,稱“不列顛習慣上是在婦女的統(tǒng)帥下作戰(zhàn)”[7]。在布迪卡的帶領和鼓動之下,愛西尼人攻陷了羅馬駐軍的不少壁壘,僅卡姆羅頓納姆(Camulodunum)一役就殺死了7萬多的羅馬人,但最終還是沒有逃脫被羅馬大軍鎮(zhèn)壓的命運。且不論凱爾特女性是否真如布迪卡所述在戰(zhàn)爭中具有統(tǒng)率的地位,但一項不可忽視的事實是凱爾特女性參與了戰(zhàn)爭活動,并且顯示了驚人的力量。對此,指揮作戰(zhàn)的行省總督保利努斯明確提到布迪卡的軍隊中出現(xiàn)了比士兵還多的女人,而且她們的戰(zhàn)斗力十分強,如果不是他及時支援,羅馬將會失去整個不列顛[8]。這一時期最高等級的凱爾特女性在軍事上的統(tǒng)治權和決定權可見一斑,但普通的女性在軍事中卻扮演著被犧牲的角色。
至于羅馬占領時期凱爾特女性在軍事領域的地位是幾何,我們并沒有精確的判斷依據(jù),但從法律文獻中的規(guī)定來看,也沒有任何條文提到或者涉及女性領導戰(zhàn)爭的事例,相反的是規(guī)定了禁止把女性用于戰(zhàn)爭中。既有明確的法律條文規(guī)定女性禁止參加戰(zhàn)爭,更何況領導戰(zhàn)爭呢?可以說,這一時期的女性是被隔絕于軍事領域之外的。
綜上所述,盡管塔西佗明確提到“在那里婦女并不受歧視,無論在政權上還是軍事權力上,都沒有受到排斥”,但他也提到,被卡迪蔓杜亞離棄的前夫維努提烏斯(Venutius),組織軍隊對付她之時打出的噱頭是“戰(zhàn)士們對今后要可恥地受到一個女人的統(tǒng)治而感到痛苦,于是便進攻她的王國”[9]。因此,我們竊不可對凱爾特女性在政治和軍事等公共領域所擁有的權利和地位可以與男性并駕齊驅的說法信以為真,也不同籠統(tǒng)地認為凱爾特女性在政治和軍事上擁有與男性同等的地位,而是要分階段分階級地看。
由此,我們可以得到這樣的認識:其一,在政治和軍事等公共領域,凱爾特女性的權利和地位呈現(xiàn)出階段性和演進性的特點。凱爾特女性的權利和地位在不同時期具有很大的差別,并且隨著時間的推移呈日漸降低的趨勢。拉特尼時期,高等級的凱爾特女性在政治中享有統(tǒng)治權,在戰(zhàn)爭中充當女祭司、調停者的角色,確實擁有著獨特的地位;到了羅馬征服時期,一些最高等級的女性確實在政治和軍事領域都擁有了領導權,但與拉特尼文化時期不同的是,羅馬征服時期的凱爾特女性在政治、軍事等公共領域的決定權有很大的限制。倘若這種權她們的權利和地位沒有羅馬的授權或首肯,對羅馬人來說都是不合法的,會受到剝奪;而到了羅馬占領時期,女性已經(jīng)完全被隔絕在政治和軍事領域之外了,更遑論統(tǒng)治部落和指揮、參加戰(zhàn)爭了。其二,在政治和軍事等公共領域,凱爾特女性的地位呈現(xiàn)出階級性的特點,不同階級的女性所享有的權利和地位是不同的,處于統(tǒng)治階層的凱爾特女性在軍事領域所扮演的角色與平民女性有著天壤之別。如前所述,古代凱爾特社會中確實存在著享有至高地位的女性,但數(shù)量有限,大部分女性被分配的僅僅是被統(tǒng)治者和被犧牲者的角色。當統(tǒng)治階層的女性在政權和戰(zhàn)爭中展示著她們的超然地位和卓越才能的時候,平民女性只是充當著被統(tǒng)治者和馬前卒的角色??偠灾?,古代凱爾特女性在政治、軍事等公共領域的地位呈現(xiàn)出階段性、演進性和階層性的特點。
二、家庭領域內(nèi)地位的逐漸降低
一些女權主義者認為凱爾特女性在家庭中的地位堪比男性,甚至一度認為凱爾特社會一度處于母權制的體系,還把女性描繪為在家庭中享有完全獨立和自由等權利的形象[10],但這在很大程度上這些學者們一廂情愿的浪漫想法。事實上,在與公共領域相對的私人領域——家庭領域,古代凱爾特女性并沒有享有與男性相媲美的高地位,也并沒有所謂的無尚自由。不過,囿于材料的限制,我們只能主要對羅馬征服時期和羅馬占領時期的凱爾特女性在家庭領域的地位進行分析,而無法對拉特尼時期女性在家庭中的地位予以判定。由于凱爾特女性在婚姻中有著令人矚目的特色,因此筆者對家庭領域內(nèi)凱爾特女性地位的探析主要以其在婚姻和家庭內(nèi)的地位為主[11]。
(一)在婚姻的選擇和對財產(chǎn)的掌握上,凱爾特女性的弱勢地位日漸明顯
1.在對婚姻結合和分離的選擇上。羅馬征服時期,最高等級的女性,如前所述的卡迪蔓杜亞,享有極高的自由,可以自己決定結婚或是離婚。據(jù)塔西佗記載,女王卡迪蔓杜婭主動拋棄她的丈夫維努提烏斯,并與其丈夫的隨從維諾卡圖斯(Vepcatus),這當然也引起了輿論的聲討[12]。不過,較高等級的女性在這方面的的權利和自由卻要大打折扣,她們的婚姻的主宰權幾乎掌握在家庭中的權威男性手中。凱撒提到高盧埃杜依(Aedui)部落的一個首領杜諾列克斯(Dumnorix)為了鞏固自己的權力,把自己的母親、姊妹,以及其他女性親屬嫁給別邦有權勢的人,“為了更加壯大自己的聲勢,他讓自己的母親和別都里及斯(Brituriges)中最尊貴有力的人結了婚,他的同母姊妹和其他女性,也都嫁給了別的邦”[13]。到羅馬占領時期,凱爾特女性婚姻的締結是由父母及其家族中的男性長輩決定的,法律中明確規(guī)定“婚姻是由父母準備的,同時父親也有權解除兒女的婚姻”[14]??梢哉f女性在自己的婚姻中根本毫無選擇權。至于在離婚方面,男性明顯占據(jù)著優(yōu)勢地位,法律明確規(guī)定,“丈夫可以因為妻子的通奸罪而離婚,并且獲取所有的財產(chǎn),但若丈夫犯有通奸罪,卻僅僅支付一些罰金給他妻子”[15]。倘若妻子沒有生育能力或者未生育出男性繼承人,丈夫有權選擇離婚或是再娶一個。
從中我們不難得出這樣的認識:其一,羅馬征服和占領時期,大部分凱爾特女性的婚姻主要取決于具有權威的男性親屬,并被當作換取政治和經(jīng)濟利益的工具,而自己本身沒有多大的自主權利。其二,凱爾特女性對婚姻的結合和分離的選擇權,隨著時間的推進不斷被削減,直至完全掌握在男性手中。雖然在羅馬征服時期,一些最高等級的女性尚還能自己決定婚姻的結合和分離,但這并被世俗所容。而到了羅馬占領時期,女性對婚姻的選擇就連被世俗所不容的自主權都沒有了,完全被男性所掌控。endprint
2.在對婚姻中財產(chǎn)權的掌握上。羅馬征服時期,凱爾特女性可以擁有、管理部分財產(chǎn)。凱撒在其著作中提到,婚后夫妻兩個人都要出資建立一個共同的賬戶,這個賬戶維持于整個婚姻當中,并且其所產(chǎn)生的利潤也為兩人所共有。如果其中一方死亡,另一方則可繼承共同賬戶中的財產(chǎn)[16]。羅馬占領時期,法律規(guī)定妻子只對自己從娘家?guī)淼呢敭a(chǎn)具有與丈夫共同管理和獲得收益的權利,而對丈夫及其家人的財產(chǎn)沒有收益權;倘若結婚之時,妻子并沒有帶來什么財產(chǎn),那么她基本上無權過問丈夫對家庭財產(chǎn)的處理,也無權處理家庭中的事物。顯然,在這一時期,凱爾特女性在婚姻中只對自己的財產(chǎn)有收益權,并不能像羅馬征服時期那樣在丈夫死后可以繼承他們共同的財產(chǎn)。值得注意的是女性對財產(chǎn)的擁有、管理都是以她結婚之時帶來的財產(chǎn)為前提的,如果沒有帶來任何財產(chǎn),也就無所謂對財產(chǎn)的擁有和管理了。而女性結婚時為家庭帶來的財產(chǎn)是凱爾特女性的父系家庭所賦予她的。由此,我們不難看出,隨著社會的發(fā)展和時間的推移,凱爾特女性對婚姻內(nèi)財產(chǎn)的掌握也逐漸變得無力。
(二)在家庭中的權力繼承和話語權的掌控上,一些凱爾特女性的繼承資格逐漸被剝奪
1.在家庭權力的繼承上。羅馬征服時期,在缺乏男性繼承人的家族,女性也可以擁有家庭權力的繼承,像布迪卡的女兒就被其父親賦予繼承權,而這種家庭權力的繼承在羅馬占領時期也零星可見,只不過不是家庭權力,而是財產(chǎn)繼承權。一般而言,凱爾特女性是沒有財產(chǎn)繼承權的,除非沒有男性繼承人,若繼承了財產(chǎn)權就必須像男性一樣履行服兵役的義務。隨著基督教影響的深入,教會規(guī)定女性不能參加戰(zhàn)爭,由此女性的財產(chǎn)繼承權也就逐漸淹沒在歷史當中了[17]。顯然,隨著時間的推移,凱爾特女性對家庭權力的繼承的可能性被逐漸剝奪了。
2.在家庭內(nèi)的話語權上。還在羅馬征服時期,凱爾特女性就基本處于被管理的境地,依據(jù)凱撒的記載我們可見一斑,“丈夫有著掌管他妻子和孩子的生死權力。一家之主死了之后,婦女就落入他親屬的控制之中,如果他的死有疑點,婦女就會被拷問或者殺死”[18]??梢?,凱爾特女性在家庭中處于順從的地位,她們的命運掌握在男性的手中,這在塔西佗的記載中也得到了印證,“毫無疑問,他們之中有許多人都向自己的妻子和兒女發(fā)泄自己的忿氣,仿佛這就是憐憫她們的命運?!盵19]到了羅馬占領時期,男性親屬對女性的掌控力度得到進一步強。一家之長對整個家庭握有絕對的管理權、司法權,父親在女兒未出嫁之前有權在法律上證明她,代表她。如果父親死了則由她的兄長或者其他男性親屬充當原告或者被告[20]。當女子出嫁后,其在家庭中的話語權則是以她所帶來的財產(chǎn)和本身的社會等級所決定的。法律上明確規(guī)定,男女雙方結婚之時,原則上是在同等級之內(nèi)進行的,婚姻的類型也由于女方的社會等級,財產(chǎn)所決定。如果女方與男方等級相當,結婚之時帶來豐富的財產(chǎn),她就可以成為第一合法妻子,丈夫在做出牽涉到妻子利益的決定時,須爭取妻子的同意;如果女方低于男方的等級,帶來的財產(chǎn)有限,只能成為次妻,只對帶來的那部分財產(chǎn)享有收益權;若女方的等級既低于男方,又沒有帶來任何財產(chǎn),則她無權過問家庭的事物,處于無權的地位[21]。由此可見,隨著時間的演進,凱爾特男性在家庭中的話語權逐漸強大,而女性的話語權則是相反的遭遇。
綜上所述,在家庭這一私人領域當中,古代凱爾特女性確有一些“異族”色彩,但筆者并未發(fā)現(xiàn)其與同時期的希臘羅馬女性的地位有什么本質的不同,而是基本都處于依附男性的地位:其一,凱爾特女性對婚姻的選擇權具有階層性,當卡迪蔓杜亞自由選擇丈夫之時,高盧的“貴族”女性卻只能任由家庭中的權威男性將其婚姻當作獲取權力和利益的工具;其二,女性對家庭財產(chǎn)的繼承和管理的資格日漸被剝奪。在羅馬政府時期,妻子對自己和丈夫的財產(chǎn)享有共同管理并繼承的權利,這種權利到占領時期就喪失殆盡;其三,女性對家庭財產(chǎn)和權力的繼承資格日漸被剝奪,到羅馬占領時期則完全喪失;其四,男性在家庭中的權威日益增強,話語權也愈來愈強化,對女性的控制力度也日漸增強,女性對男性的依附性和從屬性也因此顯得越來越明顯。
總而言之,無論是在政治、軍事等公共領域,還是以家庭為代表的私人領域,一些高等級的凱爾特女性在羅馬占領之前確實享有了統(tǒng)治一個部落的權力,也在戰(zhàn)爭中發(fā)揮過卓越的才能,還可以自由選擇配偶,但這并不意味著所有的凱爾特女性都有這樣的權利和地位,也并不表明她們一直擁有這樣的權利和地位,更不能掩蓋大部分凱爾特女性扮演著被統(tǒng)治、犧牲、管束的角色,也不能掩蓋她們基本處于依附地位的本質。事實上,在尚處于原始民主制的拉特尼文化時期,因其“原始性”和“民主性”,一些高等級的女性在社會中的權利和地位確實可以與男性相媲美。到羅馬征服時期,隨著鐵器的廣泛使用、長距離的貿(mào)易和常年的戰(zhàn)爭,凱爾特族內(nèi)部開始逐漸分化,等級制度日益明顯,出現(xiàn)了統(tǒng)治階層和被統(tǒng)治階層,即祭司階層、騎士階層和平民階層,處于不同階層的女性的權利和地位也就有著很大的差別。處于金字塔頂端的女性,由于羅馬統(tǒng)治的需要或缺乏男性繼承人,仍然具有繼承政治權力的資格,可以統(tǒng)治整個部落,其地位自然水漲船高。而處于中間層的貴族女性和平民女性卻并沒有這樣的境遇,她們的婚姻被男性當作換取權力和利益的工具,她們也沒有獨立擁有和掌握財產(chǎn)的權力。她們逐漸喪失了各種自主的權力,開始依附與男性。待到羅馬占領時期,隨著羅馬化和基督化的增強,內(nèi)部的戰(zhàn)爭逐漸減少,游牧文明被農(nóng)耕文明取而代之,凱爾特社會的等級制度也變得日益森嚴,父權制度越發(fā)成熟,女性對男性的依附性越發(fā)緊密,其地位也較之之前更為低下,與之相反的是,男性的權力和地位日漸上升。顯然,古代凱爾特女性地位的降低過程與這一時期社會的發(fā)展呈負相關,即隨著時間的推移和社會的發(fā)展,古代凱爾特女性的諸多權利日漸喪失,地位日益降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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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 孫國軍)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