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上一次失戀算起,這已經(jīng)是老余單身的第五年。這沒什么不好的,老余一直這么安慰自己,雖然他不免發(fā)現(xiàn)一個令人尷尬的事實,那就是每次翻看雜志時,他總是興致勃勃地翻看情感專欄文章,三十六歲的老男人跟懷春少女一樣,看著欄目里興致勃勃地討論相親如何,結(jié)婚如何。悲慘點講,有點像賣火柴的小女孩,看著別人家里的圣誕大餐,夢想是不是會有一天,也能坐在這樣豐盛的桌子前。
讓老余震驚的是,有一天他的前女友找他喝酒,這是五年前最后一位前任,一個金子般純凈高貴的姑娘,一邊喝著燕京啤酒,一邊跟老余說,自己正在為最近一段戀情傷透腦筋。老余吃著花生米,以為又是男人忙于工作不肯在她身上多花心思之類的舊聞,沒想到姑娘冷笑著說:我唯一的煩惱,就是我不是他唯一的女朋友。
老余數(shù)著手中的花生米問,那他有幾個?前任仰脖子喝完杯子里的酒,搖搖頭說:可能三四個,也可能五六個,誰知道呢。老余十分困惑:為什么五年前我出差一個禮拜沒給你電話,你就要跟我分手,這哥們花成這樣,你還要忍?他是有錢還是有什么過人之處?
前任搖頭:他啊,簡單來說,一無是處吧,可是每次都能厚著臉皮來求我,我完全沒辦法抵抗,怎么辦?
老余想起當(dāng)年小學(xué)五年級時,班里開聯(lián)歡會,有個男生上去唱Beyond的《喜歡你》,他忽然像參透武林寶典一般,跟同桌男生說:追女孩唯一的辦法,就是臉皮厚。女人畢竟是地球上最心軟的生物,只要你有一種鍥而不舍搖尾巴的精神,沒有什么女人能逃脫魔掌。
此后二十多年,老余一直嘗試著厚起臉皮搭訕姑娘,但他發(fā)現(xiàn)這事或許需要一種天生的悟性,有些人天生就會使用甜言蜜語,在無數(shù)女人中間周旋,而有些人,比如他,明明知道下一步該怎么走,但落實到行動上,就艱難得無與倫比。老余痛苦地領(lǐng)悟到:這就跟打球一樣,你坐在觀眾席上,看著球員行云流水過人上籃,覺得妙不可言打得太棒了,可是自己上場,連拍個皮球都會被人截和。對前女友也是如此。如果他能狠心下來,每天朝她說說軟話,或許他們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了一個三四歲的孩子,正是打醬油的年紀(jì)。
但偏偏在關(guān)鍵的時刻,因為某種不可知的力量,他失去了機會。而且這個機會一旦失去,就再也回不來。在某個時間某個點,你明明可以鼓足勇氣,得到屬于自己的一切,卻因為自己也說不清楚的自尊與自卑,被迫放棄了一切。
老余最后的參悟是,厚臉皮的確是一種神功,不是每個人都可以掌握,但是只要你一旦掌握,在愛情世界里,幾乎可以無往不勝。
因為愛情這種脆弱又敏感的小東西,最渴望最需要的,就是一張怎么都掙扎不破的安全網(wǎng),不管你怎么歇斯底里,都有一個人以一種永不放棄的眼神,望著你,安撫你。
前任喝完啤酒,說:那我是不是注定要死在這種神功里?
老余以一種世外高人淡然的口吻,飄然說道:恐怕心碎不可避免。除非,除非你也能厚臉皮起來。你看,那些厚著臉皮歇斯底里一哭二鬧三上吊的女人,無一不得到了她們想要的。
老余心里想的卻是,如果他能厚著臉皮,帶她回家,或許今晚又是一個不一樣的結(jié)局吧?
但神功與內(nèi)力,注定只屬于少數(shù)高手,不然這個世界豈不亂了套?
(毛利/文,摘自《看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