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 墨 / 文張 凌/圖

?

第99個謊言之后

芝 墨 / 文張 凌/圖

想起凌星哭喪的臉，劉語有點兒后悔。正是因為自己那個謊言，凌星才會受到指責(zé)，成為人人鄙夷的小偷的。劉語鄙視自己，可是，讓他承認(rèn)自己才是始作俑者，比登天還難。

事情發(fā)生在上午的體育課上。當(dāng)時，同學(xué)們都在操場上鍛煉身體，劉語回教室放衣服，當(dāng)經(jīng)過孟柯的座位時，他發(fā)現(xiàn)地上掉有10元錢。劉語看看四下無人，彎腰撿了起來，塞進(jìn)了自己的口袋里。

下午，孟柯發(fā)現(xiàn)自己的錢不見了，到處尋找。巧的是，一向節(jié)儉的凌星不僅買了飲料，還請同學(xué)吃零食。行為如此反常，孟柯一下子認(rèn)定他就是小偷。

凌星被孟柯問得面紅耳赤，眼睛都紅了。

“劉語，你也覺得他不對勁，是吧？”孟柯扭頭問身旁的劉語，期待他給予肯定的答案。鬼使神差，劉語竟點了點頭。

仿佛是一根導(dǎo)火索，緊接著，許多同學(xué)都說，凌星的做法確實與往日不一樣。雖然沒有證據(jù)證明凌星真的偷了錢，可是，全班同學(xué)至少有一半人相信這是真的。

劉語站在人群里，覺得心里五味雜陳。唉，如果時間能夠倒流，他一定會把事情的真相全部說出來。

“喂，告訴你一個秘密?！蓖蝗唬粋€精靈出現(xiàn)在劉語面前，擋住了他的腳步。

“什么秘密？”劉語問。

“你已經(jīng)說了98個謊言了，再多說一個，就會變成一只小麻雀?！?/p>

“開玩笑！”劉語當(dāng)然不信。

精靈看著劉語，篤定地說：“這種事情一定會發(fā)生的，也許是今天，也許是明天，不會超過后天。到時，請飛往懺悔山谷找魔法師尋求幫助吧！”

精靈說得煞有介事，可是，劉語根本不相信。

回到家，劉語看到媽媽正坐在椅子上休息，看起來有些疲憊。

“媽，您累了嗎？”劉語問。

“不累，不累?！眿寢屨f，“你餓了吧？我馬上就去做飯。”

看著媽媽的背影，劉語告訴自己，她也在說謊。如果一說謊就要變成麻雀，那么媽媽就會先變成麻雀，而且人類會越來越少，麻雀會越來越多。

正這么想著，兩只麻雀相繼飛來，停在窗臺外面嘰嘰喳喳地叫著。劉語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一股奇異的感覺頃刻涌上心頭。

“小語，今天的語文單元測驗考得怎么樣？”媽媽的聲音從廚房里傳過來。

“還行?！眲⒄Z回答。

話音剛落，劉語覺得眼前一黑，再睜開眼時，屋子變大了。

不僅是屋子，桌子、椅子，甚至放在墻邊的啤酒瓶子，都變成了龐然大物。

從人類變成一只小小的麻雀，究竟需要多長時間？

劉語會非常肯定地告訴你，快得就像是一眨眼的工夫。

前一秒，劉語還是一個儀表堂堂的少年，但此時此刻，他已經(jīng)化作一只小小的灰不溜丟的麻雀。

“去，去！”身后傳來媽媽的驅(qū)趕聲，嚇得劉語趕緊撲棱著翅膀，飛到了窗外。

媽媽見麻雀被趕跑了，立即關(guān)好窗戶，隱約的嘀咕聲仍然傳進(jìn)了劉語的耳朵里?！艾F(xiàn)在的麻雀膽子真大?！眿寢屵呎f邊朝著書房的方向喊道，“小語，你作業(yè)做完了沒有？”

“嘰嘰喳喳，嘰嘰喳喳！”意思是：媽媽，我在這兒呢！可是，聲音從麻雀的嘴巴里傳出來，就尖利地變了調(diào)。

天?。⒄Z蒙了。他真的變成了一只麻雀！

“嘰嘰喳喳，嘰嘰喳喳！”劉語在窗臺上跳來跳去，著急地喊“媽媽”。過了一會兒，他又飛到廚房外的窗戶邊，看見媽媽一邊洗菜，一邊嘀咕著：“小語這孩子，跑哪兒去了？”

媽媽聽不懂劉語的“鳥語”，怎么辦??？正在這時，另一只麻雀飛過來，對他說：“沒用的，人類聽不懂你的話，就像狐貍聽不懂我的話一樣?！?/p>

“你是一只狐貍？”劉語驚訝地問。

“以前是?！蹦侵宦槿刚f，“現(xiàn)在，和你一樣，我也變成了麻雀?！?/p>

劉語想了想，恍然大悟。狐貍一貫狡猾，“狐假虎威”“烏鴉和狐貍”的故事里，狐貍都是謊話連篇，變成麻雀，似乎是意料之中的事。

“我后悔說謊了?！蹦侵灰郧笆呛偟穆槿刚f，“我要去懺悔山谷懺悔?！?/p>

“狐貍，等等我，我也去！”劉語趕緊說。雖然變成麻雀飛來飛去很有趣，但是想到要為巢穴和食物擔(dān)憂，劉語就頭皮發(fā)麻，恨不得馬上變回人類，回到爸爸媽媽身邊。他本質(zhì)上還是一個需要呵護(hù)成長的孩子啊，根本不懂得如何生存。

懺悔山谷很遠(yuǎn)很遠(yuǎn)，一路上艱難險阻，困難重重。劉語和狐貍結(jié)伴同行，互相安慰，互相鼓勵，時間倒也不那么難熬了。

8天后，變成麻雀的劉語和狐貍迎來了一場大風(fēng)暴。轟隆隆的雷聲驚天動地，大風(fēng)呼呼地刮著，豆大的雨點瘋狂地下著，把兩只小麻雀淋了個透。幸好，在被凍死之前，他們找到了一個干燥溫暖的樹洞。

“真冷?。　眲⒄Z甩了甩身上的雨水，愁眉苦臉地說，“渾身濕漉漉的，很不舒服。”

“忍一忍吧！”狐貍說，“雨停之后，太陽就會出來的?！?/p>

“嗯?！眲⒄Z和狐貍緊緊地挨在一起，在這個僻靜的樹洞里，躲避一場狂風(fēng)暴雨。

劉語和狐貍飛了整整99天，終于飛到了懺悔山谷。這99天里，他們經(jīng)歷了好幾場大雨，遇到了許多困難和危險。每一次逃離險境之后，劉語就會更加思念爸爸媽媽。狐貍也很想念他的兄弟姐妹，雖然說狐貍兄弟姐妹之間偶有爭執(zhí)，但是遇到危險時，會相互幫助，共渡難關(guān)，正如此時此刻的劉語和他一樣。

站在懺悔山谷的入口，劉語和狐貍又累又餓，感覺身上的羽毛因為疲憊而掉了不少。忽然，他們聞到了一股奇異的香味。

“是面包香！”狐貍高興地對劉語說，“在那邊！”

劉語跟著狐貍一起飛過去，不一會兒，就看見一個小女孩在路上走著。令他們驚喜的是，小女孩的胳膊上挎著一只籃子，籃子里裝著幾塊香噴噴的面包。

“我們好餓呀！能給我們一些吃的嗎？”劉語停在一根樹枝上，乞求道。

“你們是因為撒謊而來懺悔的吧？”小女孩問，“路上一定很辛苦吧？”

“是啊，辛苦得不得了?！焙傉f，“我們已經(jīng)好幾天沒有吃東西了。”

小女孩非常同情他們，就把面包拿出來給他們吃。

劉語和狐貍道了謝，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填飽了肚子，劉語問：“你知道魔法師住在哪里嗎？”

小女孩點點頭，伸手一指，說：“瞧，就在那兒。魔法師就住在那座黑色的宮殿里?！?/p>

“再次感謝！”劉語說。

來到那座黑色的宮殿，劉語和狐貍向魔法師說明了來意。魔法師意味深長地說：“世間萬物，無論是人類還是動物，無論是植物還是昆蟲，都有說謊的經(jīng)歷。謊言有善惡之分，但惡大于善。你們千里迢迢來到這里，是不是下定決心不再輕易說謊了？”

“是的。我們知道錯了，請把我們變回原來的樣子吧！”劉語誠懇地請求。

“既然這樣，我考慮一下吧?！蹦Х◣熣f，“那里有一桌美食，如果你們還沒有吃過東西，就請享用吧！”

順著魔法師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劉語和狐貍看到了一桌豐盛的食物。劉語有些心動，真想嘗嘗那些美食啊，可是，不久之前才吃過面包，怎么辦??？也許，可以騙騙魔法師，說自己還餓著肚皮？劉語猶豫著要不要再撒一次謊，這時，他看見狐貍輕輕地?fù)u了搖頭。

劉語恍然領(lǐng)悟，是啊，千辛萬苦來到懺悔山谷，怎么可以再次說謊呢？劉語的視線掠過美食，重新回到魔法師身上，誠懇地說：“尊敬的魔法師先生，謝謝您的好意，我們已經(jīng)吃過面包了?！?/p>

“哦，是嗎？”魔法師說。

“吃過了就是吃過了，我不想再說謊。”

魔法師哈哈笑著，從椅子上站起來，對著劉語和狐貍一指，兩只小麻雀立即不見了，變成了人類劉語和一只紅狐貍。

“祝賀你們！”魔法師說，“你們經(jīng)受住了考驗，得以恢復(fù)原來的樣貌。”

劉語低頭看看自己，熟悉的腳，熟悉的手，正是以前的自己。他感激地說：“謝謝您，魔法師先生?！?/p>

“我送你們回去吧！”魔法師說，“愿你們從今以后不說謊話，也不受謊言欺騙。”

劉語回到家，跑進(jìn)廚房里，高興地說：“媽，我回來了?！?/p>

“你剛才躲到哪里去了？”媽媽詫異地問，“到處都找不著你，出門了嗎？”

劉語搖搖頭，又點點頭，主動告訴媽媽：“這次語文單元測驗，我沒有考好。”

“哦?！眿寢岦c頭，“下次努力。”

“嗯，一定?！眲⒄Z微笑著說。

第二天，劉語走進(jìn)教室，趁著大家不注意，把10元錢夾進(jìn)了孟柯的書里。經(jīng)過凌星的座位旁時，他輕輕地說了一聲“對不起”。

孟柯整理書本的時候，發(fā)現(xiàn)了那10元錢。他眨眨眼睛，懊惱地敲了一下自己的腦袋。他走到凌星的座位旁，向他道歉：“凌星，對不起。那天，我不該誤會你拿了我的錢。”

“找到了就好。”凌星微笑著點點頭，算是原諒了他。

上課的時候，孟柯遞給劉語一張小紙條。但是，沒等劉語打開看，老師就發(fā)現(xiàn)了。

“劉語同學(xué)，你手里拿的是什么？”老師板著臉問。

“報告老師，”劉語脫口而出，“是一張擦了鼻涕的紙?！?/p>

課堂上響起一片笑聲。在這爽朗的笑聲里，劉語聽見一個聲音在耳旁響起，這聲音既清晰又遙遠(yuǎn)，它說：謊言倒計數(shù)，99。

劉語的心撲騰撲騰地狂跳著，仿佛頃刻間就要蹦出胸膛。這種感覺糟糕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