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在當代中國這個波瀾壯闊的歷史時期,每一個中國人都不能逃離時代大潮的裹挾,莫言用《生死疲勞》里的眾多人物表現(xiàn)了中國農(nóng)民在時代風云中的起伏命運,并把筆觸直指人性的最深處,通過人性在變幻的時代下的不同展現(xiàn),他們或可敬,或可笑,或可恨,卻無一例外地透出沉重的苦難意味,在悲劇的一系列展現(xiàn)中,道出了人生的凄涼、脆弱以及難以把握的無奈。
關鍵詞:《生死疲勞》;鄉(xiāng)村中國;人性
作者簡介:蘇朋(1988-),中共天津市津南區(qū)委黨校教師。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6)-08-0-01
莫言的長篇小說《生死疲勞》,延續(xù)了莫言作品一貫的夸張想象、狂歡敘述、詩意筆觸、神奇通感等藝術特點,描繪了在建國至今漫長的歷史長河中,西門屯農(nóng)民所集中體現(xiàn)的鄉(xiāng)村中國的苦難生存畫卷,通過地主西門鬧依次轉世的驢、牛、豬、狗、猴的經(jīng)歷故事,見證了新中國成立以來多次大的政治經(jīng)濟事件對農(nóng)村農(nóng)民命運的巨大影響以及他們在不同時代背景下的悲歡離合遭遇。
一、個人主義的艱難保持和掙扎
在幾千年來一直奉行中庸之道的中國,個人主義者一直沒有存在的空間。五四先行者們通過對民主、科學、自由的大聲疾呼,使國人的個人主義開始萌芽。只可惜很快救亡圖存壓到了思想啟蒙,集體主義再次驅(qū)逐了個人主義。而在廣大的農(nóng)民中,個人主義更是沒有多少存在的可能。
《生死疲勞》中,莫言卻塑造了一個閃閃發(fā)光的個人主義者形象——藍臉。藍臉一生都在堅持和捍衛(wèi)個人單干的經(jīng)濟權利,不屈從于人民公社化的社會大潮,甚至不惜以死來捍衛(wèi)他來之不易的土地。在一開始,藍臉可能只是不相信合作化對生產(chǎn)力會有提高作用,“親兄弟都要分家,一群雜姓人,混在一起,一個鍋里摸勺子,哪里去找好?”,歷史也證明了藍臉的預言是正確的。可是后來在目睹了人民公社中人們懶惰懈怠,上級經(jīng)濟政策絲毫不顧農(nóng)村的具體實情而隨意變更,人們在高度集中的政治經(jīng)濟體制中絲毫不得自由等眾多弊病后,他的堅持單干就成為了捍衛(wèi)個人自由、保持人格獨立的方式,他也由一個小農(nóng)主義者升華到了一個時代罕見的個人主義者,他的原話是“我就是想圖個清靜,想自己做自己的主,不愿意被別人管著”。藍臉為此付出的代價是妻離子散,上級的威脅打壓,鄉(xiāng)親的孤立嘲諷,原始生產(chǎn)方式的艱難勞累,可是藍臉卻沒有后悔過,相反,在世人都陷于大躍進的狂熱和文革的猜忌互斗時,他卻獲得了心靈的自由和寧靜。藍臉月下獨自勞作的場景,在那個特殊的時代,不顯得可笑,卻有一種眾人皆醉我獨醒的美。藍臉雖然只是一個農(nóng)民,他對自由的追求和捍衛(wèi),卻超越了當時中國大多數(shù)的知識分子。
二、野心主義者的生存和毀滅
相對于個人主義者,野心主義者的生存能力要強得多,小說中最典型的就是西門金龍。西門金龍是西門鬧的兒子,在那個極端看重家庭出身的年代,本來屬于被改造的對象??墒墙瘕垜{借著對革命的狂熱支持,與藍臉的劃清界限,天才的想象力、果斷成熟的辦事能力、完美的領導力和冷酷無情的手段,在特殊的時代造反成功,活躍于時代之巔,在西門屯翻云覆雨,網(wǎng)絡了一批死忠。雖然中間因為不慎將毛澤東像章掉入糞坑而被免職改造,但很快就抓住機會東山再起,并在新時期更加游刃有余地施展抱負,實現(xiàn)野心。
西門金龍在文革時期或許的確出于對革命的熱忱而盡情揮灑他的青春熱血,本質(zhì)出發(fā)點是好的,可這時通過欺負藍解放、批斗藍臉、打死西門牛、給豬剪毛抹彩等行為,已經(jīng)可以看出他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狠辣野心家面目。這種人在任何時代都能夠游刃有余,他們信奉適者生存的強者法條,用敏銳的目光尋找時代機遇,然后果斷出手,雷厲風行地去實現(xiàn)自己的野心抱負,當欲望和野心膨脹到極點時,他們的末日也就到來。新時期的西門金龍就是如此,他迎來了大展手腳的好機會,通過與縣委書記龐抗美的私情,建設文化旅游村,瘋狂斂財,雖然為當?shù)刈龀鲆欢ㄘ暙I,卻大肆踐踏了法律和人心。
龐抗美在書中出場不多,但也是和金龍一樣的野心主義者,最終二人都在權力和事業(yè)即將達到高峰時毀滅,被他們的欲望吞噬。他們的才能保證了欲望的實現(xiàn),最終卻被欲望所燒毀。
三、隨波逐流者的困惑和苦難
與以上兩類人相比,西門屯中的大多數(shù)人只是默默無聞的小人物,他們在風云變幻的時代大潮中隨波逐流,迷茫的目光和觀望的心態(tài)使得他們不可能成為時代英雄。當時代政策考慮到民生疾苦比如新時期,他們的日子就會好過一點。而當整個社會充溢著狂熱盲目的空想時,他們渺小的身軀也只能在其中浮浮沉沉,不由自主地被裹挾著,不斷面對生活的苦難。
比如西門鬧的夫人白氏,生性善良溫厚的她,生不逢時,在革命年代里作為地主婆只能吃盡苦頭,最終自縊身亡。其他的貧下中農(nóng)們在革命時代除了收獲到身份上的優(yōu)越感,更多的還是時代強加給他們的苦難。他們不理解國家大事和領導人的運籌帷幄,只能被動接受時代風云所帶來的一系列實際后果,最多的還是苦難。生存之痛,對于普通大眾,體會得最為深刻。
小說最后一個個離開人間的生命,或是老病交加,或是飛來橫禍,都為小說渲染了濃厚的悲劇色彩,使得作者那滔滔不絕的狂歡敘述下透出強烈的蒼涼和無盡的空虛。半個多世紀鄉(xiāng)村中國的苦難歷程在作者筆下淋漓盡致地展現(xiàn),一個個悲劇性的人物和故事傳達出作者對人性的沉重思考,以及對人類苦難的深沉悲憫。這就是《生死疲勞》獨特的價值所在。
參考文獻:
[1]《生死疲勞》,莫言著,上海文藝出版社。
[2]《莫言研究資料》,楊揚編,天津人民出版社。
[3]《莫言研究資料》,孔范今、施戰(zhàn)軍主編,山東文藝出版社。
[4]《敘述的源泉——莫言小說與民間文化中的生命主體精神》,張靈著,中央編譯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