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羅賽邇
圖◎荷露絲
極光灰燼
文◎羅賽邇
圖◎荷露絲
1
飛船艙外是一片濃密的黑色,濃得仿佛光從未出現(xiàn)過。
在這片無邊際的黑色中,稱不上小行星的無數(shù)顆光禿禿的石頭無聲地旋轉(zhuǎn)、移動,大大小小,灰白乏味,像是有誰閑得無聊在這塊荒蕪的宇宙空間里打碎了一個巨型雞蛋。
我焦躁地踢了下腳邊的工具包,一把小型焊接槍從開口處飛了出去,撞在已經(jīng)千瘡百孔的飛船艙壁上。通信器正在滾動發(fā)出求救信息,卻一直無人回應(yīng)。
“牡鹿號”飛船,我多年的忠實伙伴,是我過度膨脹的自信心害了它。當(dāng)初我接下這單危險的貨運工作,本打算抄近路穿過這片布滿“暗礁”的荒涼星域。不想操作失誤,外掛燃料儲存?zhèn)}撞上了其中一顆星,粉身碎骨的場面簡直不忍回想,縱是“牡鹿號”有加強型防護罩,也扛不住這一通爆炸……這里處于星系邊緣,離主恒星太遠,艙內(nèi)正迅速失溫,不等修好飛船外殼,我就會被凍死。
“對不起……”我伸手撫過控制臺,還是無人回應(yīng)。
貨主惜財,不會放任滿載自己資產(chǎn)的貨船丟在這里,但等他趕來,恐怕我已是一塊冰冷的石頭了。
不知像我這樣在世上已無任何親人、靠“擺渡”跑船為生的年輕女孩,死后的財產(chǎn)會被怎樣處置?我一個激靈,撈起焊接槍狼狽地爬起身來:“不!我絕不能讓‘牡鹿號’流落到二手零件市場!”
即使穿著宇航服,我還是凍得直打戰(zhàn)。我絕望地想,不能就這么放棄,不能……突然,我聽到有人敲打舷窗的聲音。
仿佛是為了證實這并非幻聽,一個方形的重作業(yè)頭盔“嘭”的一聲靠在了舷窗上。
來人費力地爬進氣密艙門,這個陌生人掀開厚重的面罩,亂糟糟的麥色頭發(fā)從他的額上落下,一雙溫和而陰郁的雙眸望向我:“我是康納,我聽到了你的求救?!?/p>
2
來的是一輛只能短途使用的采礦作業(yè)車,不過,用來把我和“牡鹿號”拖出絕境,已是天降福星。
拖曳著“牡鹿號”的小作業(yè)車行進得異常緩慢。車?yán)镆埠芾?,康納默默開啟額外加熱幫助我恢復(fù)體溫,他有一副細致的好心腸。我在駕駛座旁邊的地板上蜷縮躺下。經(jīng)歷過死里逃生,全身像是被抽空了。
“后面有個舊床墊……如果你不介意的話?!?/p>
我順著他的指示看過去,狹小的駕駛艙后部的角落扔著一個舊得看不出原色的單人床墊。
“謝謝。”我爬過去,將毯子蓋上。除了名字,我對這個人一無所知。為什么他會出現(xiàn)在這里?我從未聽聞這片星域有人跡,更別說工業(yè)基地了。
“謝謝你救了我。雖然有點兒唐突,請問……為什么你之前沒有回復(fù)我的呼救?”我小心翼翼地問。
康納搖頭,他的頭發(fā)長而散亂,一看就是自己亂剪的:“我的通信信號只能在固定時間,發(fā)往固定接收點,我只需和老板直接報告采礦進度?!?/p>
“奴工”!這個詞閃過眼前,我的胸口一陣刺痛。
無人星區(qū)的采礦流程早已基本自動化,但一直有企業(yè)仍舊選擇人力,理由非常簡單:更便宜。表面上是“自愿簽約”,工人等于賣掉了自己的一切:自由、情感和未來。只有走投無路的人才會選擇做這種可怕的工作。
眼前這個疲憊而瘦削的男子,會是危險人物嗎?比如,通緝重犯?我仔細打量起康納,卻發(fā)現(xiàn)他面色蒼白地冒著冷汗,可是艙內(nèi)溫度并不高啊。
我瞬間愧疚道:“你趕過來花了不少時間吧?”
康納沉默地看了我很久,忽然問:“你多大了?”
“十五歲?!蔽沂炀毜鼗卮稹?/p>
他搖搖頭:“雇傭童工是違法的,雇你做‘?dāng)[渡人’的雇主不可能看不出……”
“我接的這單生意本身就是違法的?!蔽衣柤绲馈_@次的貨主FOX礦業(yè)公司來頭不小,他們出手闊綽,想找個口風(fēng)嚴(yán)的擺渡人做一批不會記錄在案的貨運。路程太長,“牡鹿號”才不得已外掛了燃料儲存。事實證明,我高看了自己。
“你差點兒就死了?!?/p>
“俗話說‘凡自助者,神必助之’。你不就是神眷顧我、派來幫助我的人嗎?”
他嘆了口氣:“這句心靈雞湯,也太老套了?!?/p>
3
我是被康納痛苦的聲音驚醒的。
他渙散的目光掃過我的臉,抱歉地朝我點點頭。此刻他面白如紙,深陷的眼窩下是脆弱的煙灰色。冷汗沾濕了他的發(fā)綹,貼在同樣蒼白的頸側(cè)皮膚上。
“我本不該……違規(guī)離崗,沒時間去補充防輻射藥……”他的眼神瞬間失焦了,“已經(jīng)兩天了……”
“輻射?”
“礦脈的輻射,我的工作需要近距離接觸它們?!彼D了頓說,“放心,現(xiàn)在貨斗是空的?!?/p>
我趕忙扶他躺下。這個人竟然這么瘦,肩上的骨頭隔著粗硬的作業(yè)服把我咯得生疼。
急救包里基本是外傷藥物,實在找不到合用的,我給他注射了一支VB6止吐,又喂了些水??导{疲憊地閉上眼睛。
到達基地還需要好幾個小時。我在他身旁的地板上盤坐下來,打開隨身終端,調(diào)出備忘錄開始做維修計劃。以最快速度修好“牡鹿號”的話,還有希望在期限前趕回溯流城空港,向FOX公司交貨。飛船受損嚴(yán)重,我更不能放棄這次的擺渡傭金。
“為什么要做‘?dāng)[渡人’?空港那種地方魚龍混雜。”身邊忽然傳來康納的聲音,他并沒有睡著。
“‘牡鹿號’是父母給我留下的唯一財產(chǎn)。一場空港事故中,全家只有我活了下來。你聽說過地球嗎?我父母就是在地球上出生的,他們離開地球時我還沒出生呢。他們是真正的夢想家,打算駕駛這艘小飛船窮盡一生漫游所有人類殖民地,原本溯流城只是其中一個中轉(zhuǎn)站,不想進港時出了減壓事故——固定纜繩脫開了,擊碎了舷壁。”
“……請節(jié)哀?!?/p>
“按說我應(yīng)該賣掉那家伙,可沒舍得。這里,”我拍拍自己的后腰,“半截脊椎都置換成了人工部件,還有一條大腿骨。我父母的保險金都花在保命上了,想要繼續(xù)活下去,保住‘牡鹿號’,只能靠我自己。”
“凡自助者,神必助之?!笨导{音質(zhì)沉沉,“你沒有放棄自己,上天也會眷顧你的?!?/p>
我強擠笑顏:“‘牡鹿號’里現(xiàn)在還掛著一幅地球的原生藝術(shù)品呢!凡·高的畫作,很多黑色的鳥在金黃色的浪濤上亂飛……”說著,我在全息屏幕上調(diào)出照片。
“《麥田上的群鴉》?!彼难劬α亮恕?/p>
“我沒見過‘群鴉’。我在溯流城長大,那種空港城市是全人工天體,偶爾能看到的鳥類都是貴得要死的轉(zhuǎn)運商品,能看到的人類都是臨時歇腳的游客或貨運工人。我是在這艘飛船上出生長大的,對我來說,它就是‘家’?!?/p>
“家……”他茫然低喃。
“你一定也有家,對嗎?”
康納沉默了很久,說:“感覺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可能是我一個人生活太久了吧。每天,我都必須按照日程表生活和工作,可我沒法對你的求救置之不理……你是我遇到的唯一意外?!?/p>
我窘迫起來。希望康納不會因為我受到懲罰?!皩σ郧暗纳钅氵€記得什么?”我尷尬地沒話找話。
“唔,海藻吧。”
“……海藻?”
他搖了搖頭,半是困惑:“我不記得原因了,不過我似乎,曾經(jīng)非常在乎一種海藻……”
那一定是種很重要的海藻。
“我真想看看你船上的那幅畫?!笨导{再度閉上眼睛。他麥色的睫毛潤濕了,在眼周投下纖長而脆弱的陰影。
4
康納口中的采礦基地在一顆稍大的巖質(zhì)天體上。這里晝夜皆短,暗而冷,忽隱忽現(xiàn)的金綠色光線來自無際荒漠遠處的地平線閃爍著的電離弧光。
康納的生活條件極其簡單,方寸之地擠著一張單人床就算臥室,另有一間只夠轉(zhuǎn)身的浴室,小小的鏡子前擺放著牙刷、香皂和刮胡刀,還有一個撕拉式分包裝的一周份抗輻射藥藥盒。
我在盥洗池洗了把臉,把發(fā)辮仔細盤起來——這是空港傳統(tǒng)的男孩發(fā)型,更方便干活,鏡子里映出一張孩子氣的臉,眸色烏黑。
鏡面貼著一張手寫的日程表,每一筆都極用力,仿佛是要強迫自己不得忘記。內(nèi)容苛刻到分秒,其中“吃藥”一項是在下午五點二十分,緊卡在收工之后、晚餐之前。
我看了看時間,五點三十,他應(yīng)該已經(jīng)吃過了吧。再抬頭,鏡中映出另一個高大身影,我嚇得猛退了一步。
是康納。他沉默不語,只垂手立在我身后。我轉(zhuǎn)過身,想開個玩笑,卻被生生噎了回去。
——這是康納嗎?他似乎好多了,神態(tài)不再驚惶和脆弱??赡请p眼睛,卻帶著不自然的濕潤,仿佛正燃燒著某種不知名的高熱。
而真正叫我感到陌生的,是那雙瞳孔深處,竟?jié)M溢著冰冷與空茫。
我盡量不露痕跡地從他身邊退開:“你……現(xiàn)在想去我船上看看那幅畫嗎?”
他沒有回答,似乎在努力回憶什么。只一瞬,他眼底浮現(xiàn)的一絲清醒就被火焰焚燒殆盡。他僵硬地回答:“我必須洗手、吃晚餐……必須,按照日程表……”
他直直坐著,撕開一盒冷凍食品,機械地吃起來,似乎重新嵌入了他已年長日久的孤獨生活模式。
難道抗輻射藥的副作用有強迫癥狀和感知麻木嗎?我在腦內(nèi)拼命對比著康納服藥前后的樣子。不,那不像是輻射的癥狀,更像是……藥物成癮!難道這個礦區(qū)的擁有者,用毒品控制了礦工?
我胃口全無,試著在基地電腦上尋找線索。和康納說的一樣,這里屏蔽了一切其他信息交互渠道。機庫空空蕩蕩,除了“牡鹿號”,只有一輛沒有任何星際遠航能力的作業(yè)車。
康納不僅不能和外界聯(lián)絡(luò),更不能離開這里。即使他出了意外,也沒人能夠聽到他的呼救。
我說不出話來。誰會把一個活人扔到茫茫大海中央的孤島,然后切斷所有聯(lián)絡(luò),只留給他一艘小小的獨木舟,讓他自生自滅?
突然,我驚恐地意識到,這座基站去掉了一切標(biāo)志和文字。在逼仄的四壁間,我感到了迫近的危險。
5
“你要走了?”康納木然地問。有什么東西掙扎著從他冰冷的語氣下破土而出,卻最終失敗了。
我低頭,匆匆藏起希望破滅的表情:“最后我想邀請你,去‘牡鹿號’看看那幅地球來的畫?!?/p>
康納撕開一顆藥丸:“現(xiàn)在是下午五點二十,我應(yīng)該在吃藥,而不是看畫?!?/p>
“我馬上就得出發(fā)!”我焦急地攥住他拿藥的手,康納表情空洞地被我拉到了機庫。一上船,我就下令鎖死了所有的門?,F(xiàn)在,除非我親自授權(quán),否則誰也別想再出去。
趁他吃驚,我一把奪走他手里的藥丸,后退數(shù)步?!澳德固枴笔煜さ呐摫诳吭诒澈?,我心里終于踏實了些?!白蛲砦彝悼戳四愕呢浂?。我得弄清這個基站到底采的是什么礦?!?/p>
“那、那……有輻射!”
我笑了:“歐若拉?它們根本沒有輻射!”
歐若拉,也稱極光石,是眼下寶石界的新寵。它的出產(chǎn)地是商業(yè)機密,唯一可以確定的是和人類的生存環(huán)境大不相同,因為它一接觸空氣就會產(chǎn)生劇烈反應(yīng),光芒暗淡,唯余一片灰白余燼。
康納的視線終于聚焦在我身上,他正在努力理解我的話:“你怎么……知道沒有輻射?”
“我怎么知道?”我尖叫起來,“因為我船上就裝著一大堆未經(jīng)處理的原石!”是的,我此行的秘密任務(wù)就是運輸極光石。
極光石正是FOX公司的搖錢樹。這些狡詐的家伙,寧愿雇用“擺渡人”走私,也不想留下貨運線索。這次“牡鹿號”啟程不久就遭遇事故,難怪我會遇到康納,原來貨物的原產(chǎn)地就在這里。那些珍貴的原石正裝載在“牡鹿號”的真空貨艙中,等待FOX公司以獨家機密技術(shù)處理。
“我敢肯定FOX騙了你!最可疑的就是這些‘抗輻射藥’!你懂嗎?你必須停藥!”
“可我必須遵守日程表!”
康納焦急地翕動嘴唇,目光漸漸化作一片空白。突然,他瘋狂地抓住我的手臂:“把藥給我!”
這頭倔驢!我胡亂掙扎,可沒半分鐘就被他大頭朝下牢牢壓在地板上。逃跑是不可能了,眼看手臂關(guān)節(jié)也要被鎖住,我心一橫,把手心那顆藥丸扔進嘴里吞了下去。
“你……你在做什么?”
他沒有放棄我,不是嗎?我也不能放棄他。
在茫茫宇宙的某處,一定還有人,正苦苦等待一個叫康納的人回家,一定。
“等你清醒點兒,你就會理解我了……嗚哇!”一股發(fā)苦的金屬味從胃里翻涌上來。見鬼,我從沒接觸過精神控制藥物,這藥量對我來說太強了!
惡心勁兒好一陣才過去,我忽然覺得全身都暖洋洋的,大腦似乎在軟軟地融化,我不太想得起自己這些天都是為什么焦慮和恐懼了。我聽到一種奇怪的嗡嗡聲,好像壞掉的吸塵器,半天才發(fā)覺,那是我的笑聲,我正趴在地板上不停地笑。
康納正在跟我重復(fù)一句話:“怎么才能從這艘飛船出去?”
我老老實實地回答我不記得了。好像跟“口令”什么的有關(guān),但“口令”是什么呢?
他苦悶地望著我說:“停下,快停下!我又得照顧你了嗎?”
對呀,你得照顧我。這個房間的地板和墻壁都在波動,我跟不上它們的節(jié)奏,我得躺下,閉上眼睛。我暈水……
6
再次見識康納斷藥期糟糕的健康狀況讓我感覺非常抱歉。待我終于清醒到能夠開門、也記起該怎么才能開門時,康納又變成了我最初遇見的從天而降的救命恩人:蒼白、瘦削,黑眼圈濃重,但目光溫和清亮。
“我已經(jīng)停藥兩天了?!笨导{扶住額頭,“頭疼和嘔吐依然是最嚴(yán)重的癥狀?!?/p>
“這是你的身體正從藥物作用里恢復(fù)過來呢?!蔽疑焓钟昧ε呐乃募纾导{挫敗地呻吟了一聲。
至少,他看上去比第一次斷藥適應(yīng)得多了。他的記憶又遍布碎片,必須一一檢視、拼合。我把《麥田上的群鴉》從飛船臥室摘下來,拿到了主控制艙。既然他記得這幅畫的名字,它一定也能幫助他想起別的東西。
“我想起來了!我從小跟母親和妹妹一起生活,小時候和妹妹在地板上玩棋,抬頭就能看到這幅畫。我一直覺得它有些可怕,感覺非常孤獨……”
我歡呼起來:“看!你也有家!”
他微笑道:“對了,我終于想起那些海藻了!”
“真的?”我驚喜地放下手里沉重的畫框。
“實際上,那就是我被綁架、洗腦和流放的原因?!笨导{苦笑,“我曾是FOX的一名環(huán)境測評專家,極光石項目是我參與的。在極光石獲得巨大收益后,他們打算進行更大的邊境行星探礦開發(fā)計劃,可我的研究發(fā)現(xiàn),那會造成一種原始單細胞藻類的滅絕。那顆星球并不像他們聲稱的那樣,是一個沒有生命的世界……因為我執(zhí)意反對,威脅要把真相公之于眾,于是他們想出了一個富有創(chuàng)意的報復(fù)方式……”
于是,在一個看似普通的假日,康納被緊急叫去公司加班,而在辦公室等待他的卻是一劑麻醉……
我立刻用“牡鹿號”的網(wǎng)絡(luò)端口搜索FOX工程師失蹤報告的有關(guān)信息,卻只搜到幾段短短的文章。
“這是……我妹妹!”康納的聲音中透出一絲驚喜,“她從來沒有放棄尋找我?!?/p>
“她的文章被有組織地刪除了。她說,F(xiàn)OX公司聲稱你的‘轉(zhuǎn)職’是自愿的,而你的新崗位事關(guān)合法的商業(yè)機密,相關(guān)信息無可奉告……”
康納就這樣悄無聲息地從自己原來的生活和工作崗位消失了,F(xiàn)OX公司一手偽造好了他的所有轉(zhuǎn)職手續(xù),包括他自己的簽字許可。
“多久了?”我艱難地開口。
“大概,兩年多吧?!?/p>
沉重的憤怒鎖住了我的喉嚨,難以置信,我貨艙里那些漂亮的值錢石頭,都是他憑空失去的那段人生換來的!好在康納并不是一塊脆弱的寶石,他靈魂的光,會繼續(xù)灼眼地閃耀。
但我不能原諒這樣對待他的人,不能原諒?fù)龍D掐滅極光的黑手。
7
“‘牡鹿號’已經(jīng)修好了。”我長長地吐出一口氣,“我們可以立刻離開。FOX想要把你困死在這個鬼地方,但現(xiàn)在,我在這里呢?!?/p>
“我還需要一點兒時間,”康納環(huán)顧這個吞噬了他兩年多時光的狹窄建筑,“我需要備份所有工作日志,這些都是我起訴FOX的證據(jù)?!?/p>
一個全新的康納,我不曾認識的斗士,正從遺忘和混亂的迷云之后逐漸恢復(fù)。我只能看到那個人的隱約輪廓,但他的氣度和智識,已令我心生敬佩。真期待能夠和“真正的康納”交上朋友呢!
康納把所有個人用品都留在了基地,那些屬于他再不需要的被偷走的過去。站在“牡鹿號”的主控制艙里,我多日繃緊的神經(jīng)終于放松了下來。
是的,這里就是我的“家”。而現(xiàn)在,我要送我的朋友回家了。
康納的目光投向舷窗外天際的金綠色光芒,忽然輕聲說:“謝謝你。你也是神眷顧我、派來拯救我的人。”
“謝你自己吧。我不是說過嗎?”我沖他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凡自助者,神必助之?!?/p>
小編圈重點
“我”與康納的偶遇,拯救了兩個生命。即使身處逆境、孤立無援,也不要放棄希望。若想得到他人的救助,首先要相信自己。記住一句話:凡自助者,神必助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