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信子,第一次聽到這樣的名字,便頓生好感。好靈動的名字——風的信使,帶著飄渺和仙氣。
風信子這種開花植物,我少時沒有見過,據(jù)說這種花原產(chǎn)于南歐、非洲南部和亞細亞一帶,荷蘭栽培為最多,近年傳入我國,是與郁金香一樣有名貴身份的花??捎艚鹣悴幌悖L信子花香濃度卻很高,是一種極香的花。
那年,南瑞小區(qū)開滿了一大壇紅色與黃色交錯的郁金香花,熱烈而浪漫的海洋氣息吸引了許多居民圍觀欣賞,久久不散。如果能看到成片的風信子開著各色鮮艷的花,在陽光下漫散著浪漫和高貴的氣質(zhì),可以說毫不遜色于郁金香,何況它濃烈的香味一定會使整個南瑞湖都蕩漾在香波花海中。
前幾年開始養(yǎng)風信子。風信子是一種性子最慢的花,你看不到它的生長,只能聽到風聲。她的球莖如水仙,稱為洋水仙,也是水養(yǎng),放在一個葫蘆型的玻璃瓶中,根部也可觀賞,約在12月份買回家,剛開始就是一個球莖,表皮頗皺,生命的氣息虛浮,先用清水養(yǎng)著。過了些時日,也說是風來風往中,根部好慢好慢地長出一兩根細長的白根深入清水中,圓圓的球莖一直不動聲色,隨著日子向前緩行,白根越來越多,越來越密,越來越深厚,可是水面上依然沒有動靜,根與葉不是同步生長,各顧各地長著,無論水下的根是多么的清絕孤獨,水上的葉始終不愿來湊合一下,這得有多大的定力呀。
這樣一直過了兩三個月,球還是球,根還是根,兩不相干著。寒風一陣緊似一陣后,終于球莖生發(fā)出綠芽,像個刀尖尖,寒氣中帶著殺氣,再過些日子,張出兩片厚實而性感的芽葉,像是小家雀的嘴,這時我確定它是活過來了。
兩三片葉子在空氣中屏住呼吸,有風就長一氣,沒風就短一口,又是好長時間,才看到葉子中央伸出一只橢園形花柱,長著密密麻麻的花蕾,在陽光的沐浴下,慢慢放松,直到來年的二月,花柱從頂部開始綻放,一朵、兩朵,再三朵,這邊開著,那邊等著,漸次綻放,散發(fā)出濃郁刺鼻的香,有紅色、紫色,還有高貴的藍色和白色。一朵朵六瓣的小花一律向外翻卷著花瓣,花緊密密地挨著,像是涂了一層厚厚的蠟油。這一場開花盛事不是十天半月,而是要開上一兩個月,一動不動,尤其是深藍色的風信子典雅高貴,散發(fā)著浪漫而憂郁的氣息,打開屋門就會被這種氣息淹沒。
知根知底的花還真不多,根總是要藏匿起來的,而風信子不是,它坦然地把全部展現(xiàn)在你面前。
開花的風信子很嫻雅、純凈,養(yǎng)在水里的白根清晰在目,一塵不染,向一個方向盤旋生長,幾乎撐滿了整個瓶肚,看一眼會凈化你的心靈。水面上是四五片油綠的厚葉,也是無比的純潔,葉片中間托著的花柱便是純凈的果實——一簇簇盛放的花,還有濃得一屋子裝不下化不開的香。這時你會愣神,你的眼與心會全部靜止在風信子的身上。你可以什么都不想,短暫的空白正在快速刪除著你大腦中的沉垢和污穢。
人生的綻放也是一種養(yǎng)生和等待。時光在風信子花身上默默地流淌著,仿佛風一樣分分秒秒地從風信子的身上吹過,看不見摸不著。不著急開放,也不著急凋謝。時光從我們每個人身上淌過,它也是在洗禮我們,讓我們成長,讓我們成熟。
風信子從身到心的寧靜,與時間進行著輸贏的拉鋸,它并不是要時間證明什么。從水養(yǎng)到花開歷時四個月,它是想讓時間為它洗磨,功到自然成。時辰不夠的話,就是我們的修為不夠,當然很難得到正果。色彩鮮艷無比的風信子正是時光開出的花。 (摘自《蕪湖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