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帥元

?

山水實景演出：做和別人不一樣的東西

●梅帥元

梅帥元中國山水實景演出創(chuàng)始人，山水盛典文化產(chǎn)業(yè)有限公司董事長。一級編劇，享受國務院政府特殊津貼專家，廣西優(yōu)秀專家?guī)鞂＜?。畢業(yè)于武漢大學，曾任廣西壯劇團團長、廣西雜技團團長、廣西政協(xié)常委、廣西戲劇家協(xié)會副主席等職。

創(chuàng)作了壯劇《羽人夢》、大型風情壯劇《歌王》（合著）、舞劇《媽勒訪天邊》（合著）、兒童音樂劇《太陽童謠》（合著）、歌曲《鄉(xiāng)村社戲》（作詞）等，小說《紅水河》等多部文學和舞臺藝術作品，獲中宣部“五個一工程”獎、文化部“文華大獎”、“文華劇作獎”、全國少數(shù)民族戲劇創(chuàng)作金獎、廣西文藝創(chuàng)作“銅鼓獎”、中國曹禺戲劇文學獎等。曾擔任1999年南寧國際民歌藝術節(jié)《大地飛歌》、2001年第七屆中國戲劇節(jié)閉幕式晚會《國色天姿》、2002年亞洲博鰲旅游論壇（中國桂林）閉幕式晚會《歡樂漓江》和2008年慶祝廣西壯族自治區(qū)成立50周年文藝晚會《山歌好比春江水》等重大文藝活動的編導。

2004年，與著名導演張藝謀等人策劃創(chuàng)作了中國第一部山水實景演出《印象·劉三姐》。此后，在國內外打造了多部實景演出系列作品，包括《禪宗少林·音樂大典》《中華泰山·封禪大典》《天門狐仙·新劉?？抽浴贰毒畬健贰兜澜狻ざ冀摺贰洞笏巍|京夢華》《九歌》《天驕·成吉思汗》《鼎盛王朝·康熙大典》《菩提東行》《文成公主》等。獲2012年文化產(chǎn)業(yè)年度人物、“2014中國旅游風云榜年度”影響力人物Top10、2014年“影響世界的中國文化旅游名人“等榮譽。

一、夢想的種子

“只要插上夢想的翅膀，樹立堅定的目標，你們就可以抵達你們所向往的地方?！边@是我父親給我講的第一個故事里父親說給兒子的話，故事的主人公是飛機的發(fā)明者萊特兄弟。這句話像顆種子一樣在我的心里扎根、發(fā)芽，長成了夢想照進現(xiàn)實的大樹。

我在廣西南丹縣的大廠礦務局長大，那里相對閉塞，當時我最大的夢想就是離開那里，看看山外的世界怎么樣。1970年自治區(qū)文工團到南丹縣招考演員時，我被順利錄取。離開大廠那天，我早上5點就出發(fā)了，汽車行到山頂時，朝陽正好從峽谷中破云而出，金燦燦的陽光灑在崇山峻嶺間。我終于走出來了。

在自治區(qū)文工團學員隊，我結識了山外的第一個朋友張仁勝。我們都是“不安分”的人。我們一起學習演戲，一起進軍文壇，再到后來又一起創(chuàng)作山水實景系列演出。在文工團學習結束后，我進入了廣西壯劇團工作。這是我生命中又一個重要的轉折點。一方面，這是一個少數(shù)民族劇團，在隨劇團演出的過程中，我見識了八桂大地迥然不同的風土人情，聽遍了山水間回蕩的山歌和傳說。原始而真實的生活在我眼前展開，艱辛卻快樂，從容且浪漫，單純又氣象萬千。另一方面，因為劇團宿舍不多，廢棄的舊圖書館就成了我的宿舍。在那里，我閱讀了楚辭、唐詩、宋詞、元曲和諸多的中外名著，開始了文學創(chuàng)作。16歲時，我已經(jīng)完成了近20萬字的中長篇小說，還與人合著了第一部戲劇作品《紅銅鼓傳奇》。

不安分，有時是藝術創(chuàng)作的萬能鑰匙。面對國內傷痕文學、反思文學和改革文學為主流的大趨勢，1985年3月，我和楊克在《廣西文學》發(fā)表了《百越境界——花山文學與我們的創(chuàng)作》。這是中國尋根文學思潮的先聲，比韓少功老師的《文學的“根”》還要早。那時候，“不寫就不寫，要寫就寫跟別人不一樣的東西”成了我的創(chuàng)作理想。1986年廣西作協(xié)《紅水河全景報告文學》的采訪任務給我提供了一個橫跨云南、貴州、廣西、廣東，見識那里的人們生活狀態(tài)的機會。這次采訪結束后，河畔的洗衣村婦、睡眠的舟楫竹排、連綿起伏如壯錦的梯田、織漁網(wǎng)、唱山歌的少女，深深地印進了我的心里。回來后，我在《人民文學》上發(fā)表了小說《羽人夢》，后來又改編為同名舞臺劇，并在中國藝術節(jié)上獲得了大獎。之后我又陸續(xù)獲得了4次中宣部“五個一工程”獎，以及文化部“文華大獎”、“文華劇作獎”、曹禺戲劇文學獎等國家級大獎，廣西本土的獎項更是不勝枚舉。

大型風情壯劇《歌王》是廣西戲劇界第一個獲得“文華大獎”的作品。這個作品是我從武漢大學畢業(yè)以后擔任廣西壯劇團團長的時候創(chuàng)作的，當時就是奔著“文華大獎”去的?！陡柰酢分v的是一個古駱越族民族青年首領、一位美麗大方的宰相女兒和一位勇猛善戰(zhàn)的將軍之間的故事，也是一個用山歌平息戰(zhàn)火、用愛情化解仇恨的浪漫故事。我拓展了壯劇定位，把它界定為具有濃郁西南少數(shù)民族韻味的“風情壯劇”；又將傳統(tǒng)壯劇中壯語對白部分改為與西南官話一脈相承的桂柳話，唱腔設計也摒棄了原來的條框，從壯語地區(qū)的優(yōu)美山歌中汲取精華，擴大了受眾面；同時還通過勸退部分老藝人、引進新鮮血液等方式進行創(chuàng)作和演出。這期間有很多來自老藝人們的批評，歸結到一句就是“崽賣爺田心不疼”。到了1997年，具有創(chuàng)新精神的大型風情壯劇《歌王》在中國藝術節(jié)上斬獲中國舞臺藝術最高獎項“文華大獎”載譽歸來后，批評聲就自然而然地銷聲匿跡了。

與此同時，我的困惑也隨之而來了。壯劇和其他劇種由于語言障礙和戲劇觀念局限，老百姓不愛看，市場上推不開，獲大獎解決不了戲劇推廣和弘揚的根本問題。壯劇的出路在哪里？中國戲劇的出路在哪里？這個時候，我突然覺得做一個哪怕不拿獎但是有品質、很有市場很賺錢的作品也是值得的。就在這個時候，我遇到了百老匯。至今我還記得那段文字：

“百老匯，原意為寬闊的街。世界上還沒有一條街，能像美國百老匯大道那樣叫人充滿幻想。每年都有幾百萬來自世界各地的游客，到紐約欣賞百老匯的歌舞劇。其中以《貓》《悲慘世界》《美女與野獸》《歌劇魅影》《獅子王》等劇目最為出色，往往一演就是七八年，有的甚至一二十年！”

當時我就想，憑什么呢？2000年3月，我懷著朝圣般的心看了《貓》《西貢小姐》《美女與野獸》等百老匯的經(jīng)典音樂劇，除了視聽上的震撼外，我又一次被劇場內座無虛席、買一張票要好多美元還得提前預定的火爆現(xiàn)象刺激了。更叫我驚奇的是《貓》?！敦垺吩谌?50個城市巡演過，有6000多萬觀眾，有的粉絲甚至看了700多場。到底是什么吸引了他們，我們有壯麗山川、秀美河山，我們有幾千年底蘊深厚的文化傳承，我們的《貓》在哪里？

從美國百老匯回來后我就一直處于沉默狀態(tài)。朋友們都調侃我，說我回來3個月了還在倒時差。其實我是一直在思考我們的劇目要怎么辦。照搬肯定不行，國內克隆人家項目的也不少，花費不菲，結果都“死得很難看”。我們到底該怎么辦？

二、山水實景演出的萌芽

有一年，我?guī)е约旱囊粋€劇本去蘭州參加中國藝術節(jié)。藝術節(jié)結束后，我們帶領演員從蘭州到敦煌采風，一路沙漠，走了幾天時間，景色很單調。那個景觀和南方不一樣，如果了解唐代邊塞詩，就會覺得很壯觀。當時就想到了桂林的青山綠水。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會在那個時候突然想起要做一個演出，最初的念頭好像從沙漠里誕生，但實際上還是中國文化的源頭在哺育我，只是需要一定的時間才能釋放。

因為我經(jīng)常在漓江邊走動，可以看到很多畫面，特別是漁民在黃昏捕魚的時候，用小竹筏載著鸕鶿圍成一個巨大的圈。這時，漁民們跺著竹筏子、喊著漁歌號子使魚受驚，同時讓鸕鶿興奮起來，水和光在江上流動起來。那個景觀不用再做任何的編排，已經(jīng)構成了演出最美的畫面，用任何舞蹈都不能表現(xiàn)出來。

基于這種理念，我認為有可能創(chuàng)造一種旅游演出，讓來自全世界的游客看到從沒見過的生活，那是一種陌生又親切的感覺，這種親切可能是他童年時候的夢想。特別是生活在繁華都市里面的人，一旦看到這種非常優(yōu)美、緩慢、符合人性的生活，他們會感動。所以我認為它有市場，就開始以這樣的理念在桂林山水之間策劃了這臺演出。因為我們經(jīng)常在舞臺上演出，當時就想突破舞臺的限制。其實我們真正的表演是生活舞臺，這個舞臺很大，沒有邊界。作為一個男人，更應該有突破枷鎖的胸懷。

那屆廣西壯劇團團長的任期結束后，我又去廣西雜技團當了一年的團長，然后又去了韓國、日本，看到了不一樣的東西。經(jīng)過幾年的孕育，我的想法已經(jīng)成熟了，我就一面當團長，一面來實施這個計劃。后來，我主動提出辭職。真正徹底退出劇團領導崗位，是在2002年?；蛟S我還能做更大的官，但還是覺得做藝術家有意思，所以當時放棄得很堅決。

辭職之后，我什么都沒有，只有兩只手和一個理念。當時我已經(jīng)是享受國務院特殊津貼的專家、一級編劇、文化系統(tǒng)高級職稱評委，是國家和自治區(qū)的重點人才。當時廣西文化廳有一個新來的廳長，姓容。他不懂藝術但是懂產(chǎn)業(yè)。我給他描繪我的幻想，他非常同意?？赡沁€要政府文件批準，需要一大筆錢。自治區(qū)文化廳給了20萬來啟動這個項目，我為此專門成立了公司。

我見容廳長的時候是一個夏天，在北海的海灘上，大家都穿著短褲。他問我有什么想法，我說我討厭開會，也不愿意坐辦公室，我就是那種山野之人，喜歡大自然的感覺。好在容廳長是個非常有意思的人，他也認為現(xiàn)有這種體制需要改革的激情。我跟他說，我們做的實踐道理很簡單，就是：與其補一件破衣服，還不如做一件新衣服。我說我們沒有要國家的錢，我做的項目還養(yǎng)國家很多人，還交了很多稅，所以這個事情是很有意義的。

當時我和容廳長說想在桂林山水之間做一臺演出，然后我繪聲繪色地描繪了我的想法，這對一個不太懂藝術的人聽來，好像是能夠實施的。

政府的支持很重要的，土地規(guī)劃、農(nóng)民的組織等好多事情都需要一個整體的運作。

我們大概是2001年立項，所有的手續(xù)辦的很標準。先做可行性調研和環(huán)境評估。環(huán)評是可以一票否決的。以后如果游客多了，現(xiàn)場的排泄物如何不排入漓江，燈光和音響對環(huán)境的影響等這些問題，當時考察得非常嚴格。專家整體評估完之后認為，這是旅游項目，放在漓江邊是合適的。在我們的演出區(qū)還有很多工廠，污煙滾滾的，后來都拆掉了，種了很多植物，營造了一個很好的旅游環(huán)境。聲光電也有一些要求，燈光投射的時候，對植物的生長有好處，這個環(huán)境比當年我們在制作之前要好很多。

我們做到零排放、生物分解。所以《印象·劉三姐》的確遵循了人和自然和諧相處、天人合一、道法自然等一些原則，達到了我們最初設定的要求。演出開始一年之后，他們來驗收，覺得那是非常好的項目，讓觀眾坐在山水之間看演出，和自然親近，實現(xiàn)人與自然環(huán)境的和諧。

最難的問題是融資。因為當時沒有人看過山水實景演出，沒有樣板。幾千萬在當時是一個天文數(shù)字，一般的演出也就是幾十萬。我們就不斷地找錢，基本都是談談就走了，沒人能理解這個項目怎么賺錢。

當時找的香港人很多，臺灣人也有，甚至壞人也有，有些莫名其妙的人投了一點小錢，最后不見了。在這個與狼共舞的過程中，我還得保證自己名聲不能受影響。五年制作，有兩年用在了融資和項目的技術層面上。

兩年時間里融不到足夠的錢，我們就先做了一個藝術學校。一旦演出開始，學生正好通過兩年的培訓，可以演出。在漓江上演出，不像大都市，必須有一個穩(wěn)定的演出隊伍。但是這個學校剛開始投了一點錢進去，后面資金沒有跟進，就發(fā)生了資金鏈斷裂。我就把股市里的錢拿出來墊付。最慘的時候，人家會來坐在門口鬧事，甚至影響到了這個項目的品牌。

那時，如果融資再不行的話，項目就黃掉了。后來有了一個機會，我有一個同學在廣西宜州維尼龍廠做工業(yè)。只是因為劉三姐是廣西宜州人，他對劉三姐有特別的情感，再加上張藝謀這樣的品牌，就覺得這個項目還可做。雖然他完全不懂文化項目。我記得去動員他投資時，幾千人坐在下面聽我講述。最后很欣慰，我把他們說服了。但廠長覺得不靠譜，覺得風險很大。最后這個書記堅持，就投了第一筆3000萬。

拿到投資后，就開始不斷地修改方案。歌劇怎么演？誰來唱？樂隊從哪來？多大的規(guī)模才能奏響這個曲子？以后每天演出是什么樣的成本？這些是商業(yè)計劃里面沒有的，所以總是不斷的被否決。

當時剛好華僑城想進桂林，也看好這個項目，就要投1500萬進來控股。當時我們都愿意，因為華僑城是旅游方面的專家，他們可能做的更好。這在當時是非常好的條件，合同都準備好了。但不知道為什么，在關鍵時候華僑城也撤了。撤了之后，我們就自己干了。當年亞洲博鰲旅游論壇的閉幕會在桂林舉行，桂林市政府就找到我們，希望我們在桂林市郊外做一臺演出。我們就在桂林漓江邊的象鼻山下做了這臺演出。

當時的設備和演員都是我們的。演員是我們在漓江訓練的一批漁民，導演王潮歌和樊躍是我請來的，他們很年輕，有創(chuàng)造性、有激情，也很謙虛。演出叫“歡樂漓江”，也成為《印象·劉三姐》的前期實驗。結果這個演出大獲成功，里面一些要素、結構都有了，因為是在水上演出，很多人都沒看過，讓很多來這里的元首很吃驚。

我們覺得這個演出形態(tài)是可以成立的。它沒有任何高科技的手段，只是原生態(tài)的漁民劃著竹筏子、唱著山歌來完成這臺演出，一些西洋的東西全部否掉了。后來我請張藝謀看，他也覺得這個形式效果很不錯，就確定了這個演出方式。

張藝謀是一把雙刃劍。首先，能找到他不容易，要讓他相信你的演出能成功更不容易。我記得見張藝謀的時候是一個冬天，在北京的一個地方吃飯。我們大致說了一下想做的東西，他說找一個時間看看。我們在漓江上一路漂，他看到陽朔的時候很敏感，我相信他一定會選這個地方：那是大尺度的寬銀幕的山水狀態(tài)，看上去非常壯觀。到了晚上，老謀子把鞋一脫，盤腿開始說這個事，說他愿意做。

張藝謀還主動找了一些投資人跟我談過，但是都沒有成。銀行貸款也很難，找了很多銀行，最后是農(nóng)業(yè)銀行給了我們貸款。一個不懂得文化的工業(yè)企業(yè)投了錢，一個完全不挨邊的農(nóng)行貸了款。最后他們投了差不多7000萬。十多年以前這不是一個小數(shù)目。

做第一個吃螃蟹的人并不容易?！队∠蟆⑷恪窂娜谫Y到排練再到演出，都遇到了很多想象不到的困難。一直到快要公演了，這種創(chuàng)新的形式還得不到大家的肯定。至于能不能成功，我自己心里也沒底兒。

最初策劃的是歌劇《劉三姐》。當時何訓田、譚盾都準備進來，外國的團隊、舞蹈家都開始進入項目前期策劃。到了演出準備做到一大半的時候，商量了一下，覺得“劉三姐”是一個傳統(tǒng)的名字，大家覺得印象比較好，因為劇本寫的不是劉三姐的故事，而是劉三姐背后那些個東西，是她產(chǎn)生的環(huán)境——那些山水，那些生活。所以，《印象·劉三姐》是準確的說法。

因為《印象·劉三姐》是原生態(tài)的演出，演員都是漁民，他們站的時候不像專業(yè)演員那么挺立，但那個形態(tài)在山水之間是非常對的。張藝謀后來幽默地說：“我從玩《圖蘭朵》墮落到玩竹筏子了?！?/p>

當時也不知道該怎么演，那種在水里升一個舞臺出來、做一個潛艇等形式是很難的。張藝謀也不知道怎么弄，只是根據(jù)自己的想象力來做。后來發(fā)現(xiàn)，像原來把山峰打亮的理念都是錯誤的。當時我們在尋找人和自然和諧的部分，如果把山打的那么亮，環(huán)保肯定會出問題。

要把農(nóng)民訓練成有紀律的演員是很困難的。導演排練的時候，先把農(nóng)民集合起來，在旱地上訓練。農(nóng)民在抽煙、說話，沒有紀律。農(nóng)民也不知道導演是干什么的。導演說：“我就是你們的村長，你們要聽話?！敝T如此類的溝通挺有意思的。農(nóng)民們完全沒有演出經(jīng)驗，又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閑散狀態(tài)，讓他們每天準時參加演出、排練是很困難的事，至今還有罷工、鬧工資的。最后他們成立了工會來和公司對接，現(xiàn)在勞資問題解決得很順。農(nóng)民也很有心機，他們每次鬧工資都會在節(jié)假日人多的時候，在演出前突然間告訴你他們要加工資。

當時我們派人過去跟農(nóng)民說，你要是不干，那以后就永遠別來了，怎么說農(nóng)民也不為所動。這時要開始演出，演員沒上場，幾千觀眾在那等著，怎么辦？最后我們還是照常演出。一到時間，農(nóng)民們早有準備，他們把演出服裝穿在里面了，把外衣一脫就下水了。勞資矛盾永遠存在，但磨合幾年下來已經(jīng)很不錯了。農(nóng)民現(xiàn)在非常滿意自己的工作。很多人想要這份工作，老了還希望兒子繼承，希望永遠這樣傳下去，因為這是很自豪的工作?，F(xiàn)在很多人還想找關系進來。

第一次演出誰也沒底，當時請了桂林幾千個導游來看，結果沒有一個導游說好的，因為他們老看這種漁民唱歌、捕魚，見多就麻木了。他們看完之后，就問歌星在哪里，我說沒有歌星。他們就問：“游客能和你們互動嗎？不可能！演員在水中，也不能互動，那有什么看頭？兩百塊錢，會有人看嗎？”聽到否定的話之后，我也很緊張，我就跟王潮歌、樊躍、張藝謀通電話。我說這個劇要么太超前了，要么就是幾千個導游全錯了，要他們做個判斷。后來他們說，導游全錯了，要堅持這個理念。

有一次我在一個推廣大會上跟導游說我們的演出多么牛、里面有誰、是什么內容、什么審美方式。底下不聽，該嗑瓜子的嗑瓜子，該抽煙的抽煙，一片笑聲。后來我干脆說一句，你們也不用不當回事，過幾個月人滿為患的時候，你再來求我。后來，中央電視臺做了關于我們幾個人的采訪，說這個是從來沒見過的演出。世界旅游組織秘書長看了這個演出后說：“世界各地的人，都應該專門坐飛機來看這個演出，看完馬上飛回去都值?！彼晕覀兙捅容^有信心，開始大力推廣。

到了第二年5月份，突然間發(fā)現(xiàn)人開始多了。特別五一黃金周的時候，人特別多。當時桂林的導游認為有票，不著急，就先收了游客的錢。結果一到門口，演藝場早就爆滿了，買不到票。當晚有很多游客在門口鬧事，好多導游打電話讓我解決，我就說沒票了。其實還有，但都不賣了。這就是饑餓營銷法，效果很好。結果第二天很多旅行社老板到我們賣票中心去，希望能夠拿到票。買方市場突然間就變成賣方市場了。

從此之后就很順了，一直不斷地演。剛開始，有20萬左右的觀眾；到了第二年，就變成50多萬了；到第三年70多萬；到第四年上100萬；到2011年就150萬左右。去年，《印象·劉三姐》純利潤達一個多億?，F(xiàn)在，《印象·劉三姐》已經(jīng)成為桂林山水的一部分，沒看過《印象·劉三姐》等于沒去桂林。

其實《印象·劉三姐》這類演出的成功，得益于廣西民族文化本身的燦爛。只要把民族元素把握準了，裝進山水之間的時候能控制山水和人的關系，就能構成偉大的作品。而《印象·劉三姐》的偉大，在于讓真正的漁民、農(nóng)民來表演，這就是它所謂核心的競爭力。

三、創(chuàng)始人眼里的山水實景演出

山水實景演出誕生前可能有很多室外、景區(qū)的演出，比如《圖蘭朵》曾經(jīng)在太廟演出。在我看來戶外演出和山水實景演出不是一個概念，但是沒有高下之分。現(xiàn)在理論界沒有總結過什么叫山水實景演出，但我們作為實踐者有一些自己的看法。它的哲學來源，是中國幾千年的文化，比如道家的“道法自然”，儒家的“天人合一”，中國文人所集結的山水理念，其核心是“此山、此水、此人”。這就是我們中國和外國“不一樣的東西”。

這些“天人合一、道法自然”，山水文化氛圍使得山水實景演出的文脈有可能在中國產(chǎn)生。這肯定不是我在某個時候突發(fā)靈感想象的，一定是文脈積累到一定時候就會貫通，然后突然之間想到這個東西。如果在美國成長絕對不會想到實景。美國人做的一定是高科技的秀，因為它的整個生活環(huán)境，它的高科技手段到那個級別一定會往那個方面想，只有中國特殊環(huán)境才可以產(chǎn)生這種演出，也是中國人一個小小的貢獻，這是一個很有意思的課題。真正的中國文化在中國的地方做出中國的形式，所以山水實景演出是中國式的山水實景演出。

《印象·劉三姐》《天門狐仙·新劉海砍樵》《鼎盛王朝·康熙大典》都是發(fā)生在這個地方的故事和景觀，我們叫做“此山、此水、此人”。因為這個地方有故事，坐的這個地方就是故事的源頭和發(fā)源地，同樣的演出、燈光、舞美，但是這個地方歷史給你的氛圍和氣場已經(jīng)在了，所以不一樣，因而山水實景演出應該是這個地方的故事，這個地方的山水，這個地方的人，這是我們對山水實景演出的概念，一定不是在故宮演的外國故事，一定是和根脈連在一起的，這是山水實景演出最基本的原則。

另外一個是融入的原則。前一段時間出現(xiàn)不協(xié)調，在人和自然關系處理上有偏差，是因為其實很多人沒搞懂實景真的魅力和意義。它之所以有魅力讓游客到某個景區(qū)都要看，除了看到山水之外，是因為游客還能看到在山水之間生活的人民的生活狀態(tài)，他們唱山歌、捕魚、勞作那種很簡樸的生活方式才是游客所感興趣的地方。所以，“此山、此水、此人”很重要，這些構成了完整的概念。很多人做這個概念的時候，可能有很多偏頗，很多地方只能叫旅游演出。山水實景演出最難的地方在于怎么表達人和自然的關系，這種關系的尺度非常重要，它不是張揚人的力量，而是融進山水。當你看到演出本身就長在這個地方，就像土地上長出一個樹、結出來一個果子的時候，它一定是最高級的山水實景演出。

大家說“天人合一”，另一半是上帝做的。“桂林山水”兩平方公里的山水，那是上帝給我們的資源。我們要做的事情是把里面生活的人的文化狀態(tài)經(jīng)過稍稍包裝以后還原到山水之間，成為山水和景觀的一部分，這是最重要的。比方說云南的一個導演過于強調自己的力量，人在山水實景演出中一定不是唯一的，另外有一些背景的東西，那些自然。中國人特別喜歡山水，我們要把我們的東西不露痕跡的放在里面，成為那個地方的一部分，這個時候和山水在一起，和景觀在一起才可以永恒。《長恨歌》也好，《印象·劉三姐》也罷，已經(jīng)不是演出了，會永遠存在下去，因為來這里的游客就是為了看這個東西來的，所以最高境界在于這種融進去，使它成為一部分，而不是突出來強調別的因素。

四、山水實景演出的進階

以《印象·劉三姐》為起點，我創(chuàng)造了山水實景演出這種中國特有的文化旅游產(chǎn)品。之后我們繼續(xù)在全國各地按照我的理念發(fā)展這樣的產(chǎn)業(yè)。這種產(chǎn)業(yè)其實是文化與旅游的完美融合。但到了一定階段之后，你會覺得，演出或者團隊是需要突破的。我們也希望有一個項目能夠突破這種山水實景演出的傳統(tǒng)方式。需要變一變。于是我和我的團隊對這一文化旅游產(chǎn)品形式進行多次優(yōu)化升級。以《印象·劉三姐》為代表的第一代實景演出，以感官印象為主。這個階段是我們創(chuàng)作者把我們的感情加入進去，有一個畫面，畫面本身是有意義和含義的。就像你看到狀態(tài)可能感嘆生活本身有這樣的含義，他們可能站不直，可能不像舞蹈演員那樣有樣式，但是你放在山水之間去，放在竹排上去必須是這樣的人，他的形態(tài)和勞動場面、勞作狀態(tài)和山水完全一致，這個時候會產(chǎn)生很好的真正的我們說的原真效果，很真實。所以實景包括山、水、人，《印象·劉三姐》的演出是一些畫面、場面，由場面到感官的刺激，再觸動心靈的過程。以《禪宗少林·音樂大典》為代表的第二代產(chǎn)品，以身心感悟為主。以《天門狐仙·新劉?？抽浴贰段某晒鳌窞榇淼牡谌a(chǎn)品，在山水間講述完整的故事。在張家界的時候直接是音樂劇，用音樂劇講故事，有人物、有性格、有唱段、有唱腔，定為第二個階段，能夠講故事，中國山水景觀里面講故事的題材可以發(fā)展，老百姓特別喜歡看故事，因為有情節(jié)的起伏。我特別喜歡《天門狐仙·新劉?？抽浴贰段某晒鳌?，雖然看不到演員的臉，但是可以把他們的表情放大到山水之間，成為更夸張的狀態(tài)。比如狐貍很委屈哭了，可能觀眾看不到，但是群山可以感受到，觀眾感覺很刺激，或者很多年以后在一起，石頭合在一起，天門山瞬間，都是很強大的舞美動作變成人物情感。第四個階段，也就是目前，我們即將推出的以城市記憶系列代表的第四代產(chǎn)品——山水實景演出+作品。我認為這些作品為中國的文化產(chǎn)業(yè)、全球的文化旅游產(chǎn)業(yè)創(chuàng)造了新的細分產(chǎn)業(yè)、新的產(chǎn)品種類，是中國人對世界文化界、旅游業(yè)和經(jīng)濟發(fā)展的一種新貢獻。

五、《天門狐仙·新劉海砍樵》的故事

《禪宗少林·音樂大典》在河南的反應很好，它的文化和山水、人文、宗教的和諧狀態(tài)合在一起了。而《天門狐仙·新劉?？抽浴肥菤v史性的突破。我們覺得，如果說在山水之間演故事能成立，那就意味后面會更廣。這是很冒險的判斷，在這么大山水之間，人都看不見，怎么演？怎么感動觀眾？《天門狐仙·新劉?？抽浴纷詈笸瓿傻臅r候，解決了前面的擔憂，很受觀眾歡迎。現(xiàn)在的觀眾數(shù)量直追《印象·劉三姐》。它的審美方式比《印象·劉三姐》更有意思，是一個完整的劇。有人物的關系，山水也不光是一個環(huán)境背景，而是變成了參與演出的元素。很多人特別喜歡它，有一次評“影響中國文化旅游的一部演出”，《天門狐仙·新劉海砍樵》拿到了金獎，而《印象·劉三姐》是銀獎，這就證明山水實景演出在這個階段是一個升華。

《天門狐仙·新劉海砍樵》的故事原型是劉?？抽浴＿@個原始故事非常簡單：有一年狐王選妃子，他已經(jīng)有99個妃子了，現(xiàn)在找第一百個，最后看上一只白狐貍，她就是修煉了1000年的胡大姐。狐王看中白狐之后，說要三天之后成親，要請山中所有的獅子狐貍都來參加宴會。但是這個白狐貍偏偏又看中了山腳下那個什么都沒有、只懂得快樂的樵夫劉海。

這個劇說了三天之內的故事。第一天，白狐貍和樵夫邂逅；第二天他們有故事了；第三天劉海就叛離了山寨。山寨當然不能容忍他們這種愛情了，說人不能娶一個狐貍精；而狐貍王也覺得妃子被搶太丟人了。這變成一個不可調和的沖突。最后兩個人都被趕到了懸崖中間的斷橋兩頭。兩個人站在橋兩頭等待了一千年、一萬年，最后橋被他們的愛情所感動，合在了一塊。所以在現(xiàn)場有一個很大的飛橋。這樣簡單的故事里，狐貍、樵夫、愛情，都是中國人特別熟悉的符號，所以中國人特別喜歡看。故事編排的情感部分跌宕起伏，很多人看了很感動。

所以，它的成功是因為用了一些最基礎的中國符號，用人們最熟悉的表達方式，是最簡單的愛情，簡單到一起煮飯、洗衣服、蓋新房，而這些都是今天人們丟失而渴望的生活。當人們在現(xiàn)場突然發(fā)現(xiàn)這些，就會感動。所以，這個演出是情感的奢侈品，游客花了并不多的錢，買了一個他們認為是很奢侈的東西，會覺得物有所值。

我們選的那個峽谷，一邊是狐貍的世界，一邊是非常純樸的湘西土家族村寨，這就構成一個特別有張力的美術境界。那個煙霧繚繞的地方本身就可能產(chǎn)生狐貍的故事，而且那里正好有個狐貍坡。

那個地方很險，空中飛橋跨度60米，實際上就是兩座懸崖之間。用機械把這個橋升起來的技術本身其實并不難，但是它的動作大，這樣看上去就會顯得不可思議。另外，山水之間突然石頭長起來了，而且在延伸，這種狀態(tài)非常震撼。里面還會在一些意想不到的地方運用了多媒體。當時還請了拉斯維加斯的魔術團隊，橋合起來之后兩個人見了面，飛升起來也看不到任何線，很奇妙。但是這些不是為技術而技術。技術是在需要的時候才出現(xiàn)，看不到、感覺不到高科技手段的存在才是最好的。

《天門狐仙·新劉?？抽浴吩谘莩霏h(huán)境里做了一個全世界最大的玻璃鋼舞臺，但是舞臺上全是山里面的東西，比如倒掉的一棵老樹、一塊石頭、一些房子等。這樣做是要把制作的東西融到環(huán)境里，讓人看起來那些東西本來就生長在那里，顯得與環(huán)境很和諧。你白天看，覺得那個地方有一個山寨，完全和真實的一樣，甚至有風雨腐蝕斑斑駁駁的痕跡。

《天門狐仙·新劉?？抽浴防镉泻芏嗪苊烂畹臇|西，所以需要美女。我們從山東專門找了一個姑娘來演白狐貍，她的身高在1米76以上。這個姑娘原來考我們另外一個項目《中華泰山·封禪大典》的武則天，后來我看她的氣質有點像那只狐貍，有一種夢幻的感覺，就讓她來演了。劉海當年請了三個人，是彝族的一個歌唱組合，他們一個演狐王，一個演狐仙，還有一個是歌隊的領唱。但是他們演了一年之后，因為還是喜歡比賽就走了。后來換成了當?shù)厥甙藲q的年輕演員，也挺好的。后來發(fā)現(xiàn)很多人都能演狐貍，因為在那個劇里面，人臉不重要了。他們有時候換人演，我都不知道。

劉?？抽允呛辖?jīng)典的民間故事，我們把它挖掘出來做成現(xiàn)代的音樂劇，這是一個很大的貢獻。傳統(tǒng)劇目不挖掘、整理，它就會死亡、消失了。

其實《天門狐仙·新劉?？抽浴防锩娴氖侄危臀覀兛吹降膰庖魳穭〉男螒B(tài)相似。但我特別不喜歡看中國人演外國人的歌劇，我覺得那是最傻的移植方式，那里面都不是中國人說話的方式，完全沒有創(chuàng)新精神。我看過幾個那樣的歌劇，覺得太奇怪了，中國人很難接受，沒法商業(yè)化。梅蘭芳當時去美國，美國人也很喜歡，但美國人也沒演京劇，他們只是欣賞。所以《天門狐仙·新劉?？抽浴返囊魳穭∈峭耆镄碌模耆前凑罩袊说膶徝婪绞絹碜龅?，所以中國人愿意接受?！短扉T狐仙·新劉海砍樵》有一個100人的歌隊，那是為了歌劇的儀式，是一個盛典的狀態(tài)。這樣才有一種滿足感，才對游客有吸引力。

我認為，中國的音樂劇在中國的傳統(tǒng)舞臺上基本上沒有成功過。但是《天門狐仙·新劉?？抽浴纷龅搅?，它把西方的音樂劇形態(tài)和中國山水實景相結合，把高科技的手段和自然環(huán)境相結合，把西方的交響樂和湘西的土家族民歌相結合等等都做得比較完美，所以產(chǎn)生了一個和諧、完美的音樂劇。

《天門狐仙·新劉?？抽浴肥俏易钕矚g的演出之一，它的口碑非常好，好多人看了都很感動?，F(xiàn)在幾乎每天都爆場。很多人在微博里說，看了《天門狐仙·新劉?？抽浴分缾矍榱恕Ｄ鞘抢硐胫械膼矍闋顟B(tài)，是很多人沒有的，所以感動。它是完整的天人合一，是西方和中國民族感情的統(tǒng)一，所以它顯得特別國際化。

《天門狐仙·新劉海砍樵》開始在深圳推廣的時候，譚盾出席了。譚盾說要全球選狐仙，不管膚色，只要美麗的。后來鳳姐跑到張家界拍了一組照片，掛在網(wǎng)上，說狐仙非她莫屬。還有很多變性人也愿意來演狐仙。原來準備和湖南衛(wèi)視海選狐仙的，但是我們還是覺得兩三年要換一個狐仙，要讓狐仙保持美麗。后來還準備上《天天向上》節(jié)目，這些都是為了保持新穎、時尚的狀態(tài)，因為古老的故事用時尚方式演繹了之后，又回到最古老的方式來做，它的氣場永遠在那兒。湖南這個地方很奇怪，那里的人可以不買房子，但是要娛樂。湘西本地人很窮的，100塊錢都很難拿出來的，但是本地人看完后還不斷介紹朋友看。

六、山水實景演出

山水實景演出是不是太多了？很多朋友都表示擔憂：景區(qū)都演完了，再做二三十個全中國都有了。山水實景演出還能做多久？演多久？其實，我們可以在國外做。東南亞、歐洲都可以做，也有很多人找我們接洽這方面的事情。山水實景演出有很大空間。我認為中國山水實景演出剛剛起步。作為一個景區(qū)或者一個地方的一個文化內核，山水實景演出是可以裂變的。它的體現(xiàn)形式最傳統(tǒng)的是門票，很多考察的人去看山水實景演出，首先一個標準是賣的門票能不能贏利。這是基本標準。然而其次真正戰(zhàn)略投資者不這么看。對于投資者而言，更重要可能是另外的東西。就仿佛現(xiàn)在的A股。炒股的人知道，對于一只股票的期望值或者空間有多大，價值在哪里，每個參與者的考慮是不一樣的。山水實景演出就是一支股票，里面有很多的故事。它成為這個景區(qū)非常重要的核。比如，有些景區(qū)需要山水實景演出的原因是它在多年經(jīng)營之后，缺了東西，需要補充內容，比如夜間的演出，才能把游客留下來，產(chǎn)生更多的收益。實際上的價值不是門票，計算方式也應該不一樣，除了門票還有其他的綜合消費，吃住行游購娛，都可以產(chǎn)生?！队∠蟆⑷恪窛q水的時候不演出，當?shù)剞r(nóng)民都會非常著急。山水實景演出是夜景項目，中國很多地區(qū)白天項目多，夜景項目少，夜景項目是很重要的。

比如在做《大宋·東京夢華》時，開封市長曾對我說：“現(xiàn)在的開封非常破爛陳舊，這個年代的人在開封完全找不到當年宋代萬國來朝的影子，所以現(xiàn)在沒有自豪感。邀請你來做這個文化演出很容易，但是如何通過演出來調動起城市的自豪感，改變城市的精神面貌，卻很不容易。而你們完成了這個任務?！薄洞笏巍|京夢華》首先讓人們知道開封有這個宋文化主題的演出。第二是讓人們來到開封并了解到開封那個時候的盛世繁華，宋都的了不起，從而對城市和城市文化乃至中華文化有感觸，有熱愛，有傳承。所以這種城市有沒有這樣的演出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地產(chǎn)模式也可以值得借鑒。地產(chǎn)模式一般是在沒有居民的地方建一個綜合體，中間核心是一個演出，這樣配套很全，對演出很有幫助，所以地產(chǎn)也會有優(yōu)惠政策，通過拿地，通過便宜的地，通過文化使地價增值，內部增值遠遠高于門票。所以有一些老板不看門票，是看綜合收入。

互聯(lián)網(wǎng)是我們未來的發(fā)展方向，一旦成為平臺的時候，里面空間非常大，而且還有產(chǎn)業(yè)鏈聯(lián)動。我們這個產(chǎn)業(yè)鏈也有非常多的價值。目前山水實景演出的后續(xù)衍生產(chǎn)品很少看到有很精彩的。其實還有很大空間，包括品牌授權的方式，有很多可以做的東西，所以我認為這個產(chǎn)業(yè)還是很有前途的產(chǎn)業(yè)，對中國文化，對這個城市的記憶，或者地方記憶的挖掘都有重要貢獻。

我們把文化當成生意來做的時候還是要有所克制。我們要有克制地掙錢，有分寸地市場化，不遺余力地做文化。文化是一種可再生不斷發(fā)展的資源。每一個地方都有非常珍貴、獨有的文化資源，這就構成了中國博大精深的文化。有機會拿到這樣的資源加以運用的時候，我們需要謹慎應對，懷著敬畏之情。因此，山水實景演出應當有一個門檻。門檻的設置是源于我們對文化和自然的尊重。面對這些文化資源，我們要尊重它、研究它，或者找到最好的角度表達它。所以我認為在目前的市場狀態(tài)下，有成功經(jīng)驗的企業(yè)必須要搶市場，而不是只在自己的一畝三分地里琢磨。優(yōu)秀的企業(yè)拿到文化資源會對這個世界有更多的貢獻，所以建議好的企業(yè)一定要先占領資源。哪怕先拿到再說，之后再整合資金。被不夠水準的人搶占，資源會被糟蹋，這是很危險的。

讓優(yōu)秀企業(yè)有更便利的條件拿到更多資源做更好的東西，可以避免沒有經(jīng)驗的企業(yè)破壞資源。比如國外企業(yè)來到中國，希望在中國做很多高科技產(chǎn)品，希望核心文化是中國的原創(chuàng)團隊，這種方向是對的，有這樣的空間我們把外國最好的技術引到中國跟中國的核心文化結合，這樣未來會有很大的空間。頂尖的技術和中國人的生活文化相結合，整個技術層面和內容層面會提升。所以我對這個充滿期望，這是一種新的方式，哪怕在山水之間做，在劇場里面做都有可能。

還有人擔心山水實景演出的復制問題。好的演出不可能被復制。如果一定要說山水實景演出有能復制的地方，那就只能是它的運營模式。這種商業(yè)模式可以在更大范圍內復制，帶來更多層次的收益。我們的演出怎么復制？怎么可能在桂林復制一個《鼎盛王朝·康熙大典》？那完全是截然不同的文化。抓對文化核心的演出發(fā)展起來以后絕對是不可替代，不可移植的。到哪個地方都不行只有在這里演。所以，好的山水實景演出不可復制。為什么我們每一臺演出都要重新創(chuàng)作？因為文化資源和自然資源不能復制。這就更需要我們有完善高效的創(chuàng)作機制。我對我們公司的要求是做中國文化，最好是要創(chuàng)造、創(chuàng)新，按照中國的方式做，這樣的話我們才是充滿活力、年輕、永遠不會老的企業(yè)，這樣的山水實景演出才會有發(fā)展。

最后，請允許我以這段話結束：在山水劇場這樣壯闊恢弘的尺度里，人顯得很渺小，所以優(yōu)秀的山水實景演出一定會傳達這樣的內涵——我們是自然的孩子，我們在山水間撒嬌、使壞、勞作、歌唱，都只是短暫的兒戲。天地恒久，母親永遠在背景里，關注我們。她的寬容與透亮使我們由衷地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