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四海
(安徽工貿(mào)職業(yè)技術(shù)學院 基礎部,安徽 淮南 232007)
汪曾祺小說“作坊情結(jié)”的審美追求
梅四海
(安徽工貿(mào)職業(yè)技術(shù)學院 基礎部,安徽 淮南 232007)
汪曾祺的很多小說寫到了作坊,但這不是出于進軍或立足文壇的策略,而是對文學的本質(zhì)屬性——審美反映的追尋,主要表現(xiàn)為人與社會、人與自身的和諧,也就是通過描寫作坊表現(xiàn)人應該有的生活。
汪曾祺; 小說; 作坊情結(jié); 審美反映
近讀曹文軒先生的著作《二十世紀末中國文學現(xiàn)象研究》,在第六章“作坊情結(jié)”中,曹先生談到了汪曾祺。他說:“作坊情結(jié)之深而不可自拔者當推汪曾祺?!盵1]212對此,筆者深有同感。汪曾祺的小說中確實寫了大量的作坊,在《自報家門》一文中,汪曾祺說他小時候喜歡到各種作坊、店鋪中看工匠們做活,百看不厭,這些店鋪、手藝人使他聞嗅到一種辛勞、篤實、輕甜、微苦的生活氣息,因而深受感動[2]。
曹先生在其著作中將作坊情結(jié)作為一種文學現(xiàn)象來談,因此在分析這種現(xiàn)象產(chǎn)生的幾點原因時,與作為個例的汪曾祺不一定準確。曹先生認為,對于部分作家來說,他們寫作坊并不是真的喜歡作坊,而是想以此釀造出一種生活化的氛圍或地方情調(diào),以圖取得文學上的成功。這里的“部分作家” 到底包括哪些人?曹先生沒有明說,其中有沒有包括汪曾祺?曹先生更沒有明說。因為曹先生是將汪曾祺作為熱衷于寫作坊的眾多作家的典型代表提出來的,這就很容易讓讀者產(chǎn)生誤解:以為汪曾祺也包括在這“部分作家”之中。對此,筆者認為汪曾祺寫作坊的確“釀造出一種生活化的氛圍和濃郁的地方情調(diào)”,但這不是他的手段和策略,是他的直接目的,不是另有所圖,而是對文學的審美屬性的追尋。這一點必須明確,不能含糊其辭。
汪曾祺寫了大量的作坊,首先是基于作家的個性決定的選擇題材的特點,他的小說題材都來源于生活經(jīng)歷,天馬行空地去想象、塑造的事汪曾祺一點也不會,正如前文所引述,作坊是汪曾祺少時最深刻的記憶,很自然地成了他小說題材的首選。其次是作者基于自己的文學觀念,想通過寫作坊表達他對文學審美屬性的追求,特別是對“和諧美”的追求。在1987年出版的《自選集自序》里,他說:“我追求的不是深刻,而是和諧。”所以本文所述的主要意思是:汪曾祺寫作坊,是基于他對文學審美屬性的理解和追求,而不是停留在“釀造出一種生活化的氛圍或地方情調(diào)”上,更不是出于功利目的,以此作為進軍或立足文壇的策略。
在正文開始之前,筆者想明確兩點:一是對“作坊情結(jié)”中“作坊”的界定;二是本文只談汪的小說,不談他的散文。
本文所談的“作坊”,是指生產(chǎn)、加工產(chǎn)品的地方,主要是手工業(yè)而非商業(yè),但過去的手工業(yè)和商業(yè)常常密不可分,如藥店也是加工中藥的地方,茶館不光是喝茶,也是做早點的地方。本文不考慮商業(yè)的“交換”屬性,只要有“生產(chǎn)、加工”成分,就將其歸入“作坊”一類,如:藥房、醬園、炕房、油坊、磨坊、畫坊、茶館、熟食鋪、餛飩挑子等。
本文所談的作坊情結(jié),只以汪曾祺的小說為考察對象,不考慮其散文。原因是散文因其絕對真實性而多有局限,小說因其虛構(gòu)性而更好地表現(xiàn)作者的創(chuàng)作意圖。雖然汪曾祺的小說多源自現(xiàn)實生活,散文化傾向也較明顯,但小說畢竟還是小說,不是散文。
汪曾祺的小說創(chuàng)作有三個時間段,四十年代在沈從文的引領下走上文壇。從筆者所了解的作品資料看,當時寫到作坊的只有《雞鴨名家》《戴車匠》《異秉》三篇,還談不上是“熱衷于寫作坊”,當然也說不上是“另有所圖”。六十年代初寫了三篇,《羊舍一夕》《看水》《王全》,與作坊無關(guān)。八十年代后佳作迭出,寫了不少作坊,但也不能說是“另有所圖”,因為他當時是根本沒有想著要再寫小說的,這一點我們可以從林斤瀾、鄧友梅等人的文章中找到佐證。
林斤瀾在《〈汪曾祺全集〉出版前言》中說:“‘文革’惡夢過去兩年后,北京文聯(lián)在文化局飯廳一角,拉上布幕,放兩張寫字臺,整理殘部、收容散兵游勇。把文藝界說做‘重災區(qū)’,一點也不過。不久,北京出版社計劃一套‘北京文學創(chuàng)作叢書’,老人新人,舊作新作,挨個兒出一本選集,這是擺擺陣容的壯舉?!绷纸餅懭フ彝粼?,不想汪竟然不感興趣,再三說,汪曾祺才默默計算計算,說不夠選一本的。林再告訴這套叢書將陸續(xù)出書,可以排到后頭,一邊抓緊點再寫幾篇,汪曾祺也還是說沒有什么好寫的。鄧友梅在《漫憶汪曾祺》中也提到這件事[3]。
可見,汪曾祺當時是無心于進軍文壇的,更沒有想著在文壇上立足的事。所以筆者認為汪曾祺寫作坊,只是寫了他熟悉的題材,決不是基于藉此來打入文壇或在文壇上立足。
朱光潛先生在《談美書簡》中說,美有三個特征:整齊、鮮明、和諧,和諧是美的最高境界[4]。我們知道和諧包括三個方面的內(nèi)容,即人與自然的和諧,人與社會的和諧,人與自身的和諧。作為人物活動場所的作坊,汪曾祺試圖表現(xiàn)的是人與社會的和諧、人與自身的和諧。
汪曾祺的小說寫到作坊的主要有以下諸篇:《雞鴨名家》寫炕房,寫余老五炕雞;《戴車匠》寫戴車匠的作坊;《異秉》寫藥店,寫藥店的管理制度;《八千歲》寫米店;《大淖記事》寫錫匠;《晚飯花·三姊妹出嫁》寫秦老吉賣餛飩。下面筆者主要以《異秉》為例,談談汪曾祺所表現(xiàn)的人與社會的和諧;以《戴車匠》為例,談談他所表現(xiàn)的人與自身的和諧。
《異秉》中的藥店叫“保全堂”,是“保我黎民,全登壽域”的意思。可見老板開藥店的宗旨不是賺錢,而是講究社會效益。藥店是一個等級分明卻又充滿人情味的小社會,藥店里的同事都稱為“先生”。先生又分為幾個等級:一等是“管事”,即經(jīng)理;二等的叫“刀上”,管切藥和“跌”丸藥,“刀上”是技術(shù)人員,薪酬最高,在店中地位也最尊;其余的都叫“同事”,就是一般工人,“同事”是沒有什么了不起的,每年都有被辭退的可能。先生之外,還有“相公”,即學徒。學徒要早起給先生倒尿壺,開門,曬藥,收藥,碾藥,裁紙,刷印包裝紙,此外每天還有例行的公事:上午要搓很多抽水煙用的紙枚子,下午要擦燈罩,晚上要攤膏藥。這是標準的作坊管理制度,有領導,有技術(shù)人員,有一般員工,有學徒,當然還有燒飯的勤雜工。保全堂是較大規(guī)模的中藥店,是典型的傳統(tǒng)商業(yè)企業(yè),但過去的中藥店里都有加工、制作的工作,所以我們也把中藥店列入“作坊”一類。
《異秉》中寫保全堂藥店的日常生活,管事有“身股”,因此工作兢兢業(yè)業(yè),他一般是終身制,不會被辭退。吃飯時總在橫頭末席,以示代表東家奉陪諸位先生。藥店要辭退員工有一套約定俗成的做法:每年底喝辭年酒的時候,管事的請他坐到上席去——除了有客,上席平時一直是空著的。這個人也就二話不說,客客氣氣地卷起鋪蓋另謀高就。這是最好的辭退員工的方式,雙方都不傷和氣。請到上席,是表示對你多年來工作的感謝,也可以說是對同事一場的珍重。被辭者得到了尊重,可以不失臉面地離開。
這里涉及到兩個方面的關(guān)系:一是老板對員工或者說東家對伙計的尊重,另一方面是員工對老板的忠心和對工作的兢兢業(yè)業(yè),兩者互為因果。這種關(guān)系還延伸到同事之間:有一次學徒陳相公犯了錯,“刀上”許先生用一根閂門的木棍沒頭沒臉地痛打他,誰都不敢去勸,因為大家都知道許先生的脾氣,越勸打得越兇,最后是煮飯的老朱來勸住了?!八话褗Z過許先生手里的門閂,說了一句話:‘他也是人生父母養(yǎng)的!’”為什么老朱能勸得住?因為他來得比誰都早,又非常忠誠耿直,從來沒有正經(jīng)吃過一頓飯,都是把大家的殘湯剩水泡一點鍋巴吃。因此,全店人都很敬重他。一個燒飯的廚子為什么能得到大家的敬重,不僅是他來得比誰都早,更重要的是他的敬業(yè)和謙恭。
《雞鴨名家》中的老板對待余老五也非常尊重,所以余老五對老板忠心耿耿。當別的炕房老板出高薪聘請他時,他說沒辦法,老板連墳地都給他看好了。
《大淖記事》中小錫匠被保安隊的劉號長打了,老錫匠帶著全體錫匠游行示威。這個游行隊伍沒有旗子,沒有標語,不喊口號,就是二十來個錫匠挑著二十來副錫匠擔子,在全城的大街上慢慢地走。這個沉默的隊伍卻表現(xiàn)出不可侵犯的威嚴和不可動搖的決心。第三天,他們舉行了“頂香請愿”。這是個古老的風俗:民有沉冤,官不受理,被逼急了的百姓可以用香火把縣大堂燒了,據(jù)說這不算犯法。錫匠最終沒有燒縣大堂,因為縣長認識到事態(tài)的嚴重性,妥善處理了此事,息事寧人。所以和諧也不是沒有矛盾,而是矛盾得到了妥善處理。
如果說在有雇工的作坊里汪曾祺想表現(xiàn)的是東家與伙計關(guān)系的和諧的話,那么在個體的作坊里汪曾祺表現(xiàn)的則是勞動者個人的快樂和安寧。
《戴車匠》中,汪曾祺寫戴車匠小而充實的店面,寫戴車匠工作時與他的車床融為一體,每天送走上學的兒子,他就開始工作了。“木花吐出來,車床的鐵軸無聲而精亮,滑滑潤潤轉(zhuǎn)動,牛皮帶往來牽動,戴車匠的兩腳一上一下。木花吐出來,旋刀服從他的意志,受他多年經(jīng)驗的指導,旋成圓球,旋成瓶頸狀,旋苗條的腰身,旋出一筆難以描畫的弧線,……狹狹長長輕輕薄薄木花吐出來,如蘭葉,如書帶草,如新韭,如番瓜瓤,戴車匠的背佝僂著,左眉低一點,右眉挑一點,嘴唇微微翕合,好像總是在輕聲吹著口哨。木花吐出來,掛一點在車床架子上,大部分從那個方洞里落下去,落在地板上,落在戴車匠的腳上。木花吐出來,宛轉(zhuǎn)的,綿纏的,諧和的,不慌不忙的吐出來,隨著旋刀悅耳的吟唱?!边@是寫小說嗎?這是在作詩。我們看到這里會很自然地想起海德格爾的那句名言:“充滿勞作,而人詩意地棲居在大地上?!?在這里,我們看不到戴車匠的辛苦和勞累,我們感受到的是作坊里的詩意和他內(nèi)心的快樂。工作對于戴車匠的意義不僅僅是養(yǎng)家活口,不僅僅是供兒子上學,而是一種享受、一種樂趣,成為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晚飯花·三姊妹出嫁》中的秦老吉也是如此。雖是個賣餛飩的,但他的挑子“很特別”:擔子是楠木的,拌餡用的大盤是雍正清花,做餛飩用的餡料也是最好的。他靠這個餛飩挑子養(yǎng)大了三個女兒,還給她們找到了與他一樣“愛崗敬業(yè)”的好女婿。他們從事的職業(yè)都與作坊有關(guān):大女婿是皮匠,二女婿是剃頭的,小女婿是賣糖的。三人都是小人物,但他們都在自己的行業(yè)里干出了樣。因此,當三姊妹互相嘲笑她們的女婿(準確地說還是男朋友)時,秦老吉就厲聲訓斥她們:憑本事吃飯,誰也不比誰低。這話秦老吉是說給女兒們聽的,也是他一生的信條,所以女兒們出嫁后,他仍舊挑著擔子賣餛飩。
作坊,自然有矛盾,自然要勞作。矛盾總是麻煩的,勞作自然是辛苦的。但在汪曾祺的筆下,一切都是那么和諧、美好,管理者和被管理者的關(guān)系、雇主與雇工的關(guān)系——東家與伙計的關(guān)系都很融洽。包括勞作者本人都在勞作中體驗到快樂,在勞作中得到了尊嚴,在勞作中找到了心靈的寧靜,這是內(nèi)心的和諧,是個體自身的和諧。所以汪曾祺寫作坊沒有什么別的企圖,只是為了表現(xiàn)人應該有的生活,表現(xiàn)人情物態(tài)的美。
車爾尼雪夫斯基認為美是生活。他在《當代美學批判》里說:“在感性世界里,人是最高級的存在物;所以人的性格是我們所能感受到的世界上最高的美,至于世界上其它各級存在物只有按照它們暗示到人或令人想到人的程度,才或多或少地獲得美的價值。許多個別的人結(jié)合成一個整體,就成為社會;所以美的最高領域就在人類社會。”[5]56-57
我們說汪曾祺的作坊題材小說正是表現(xiàn)了這種社會生活中存在的美,這種美就叫和諧,包括人與社會的和諧及人與自身的和諧。這才是他以作坊為題材的小說寫作目的。這是對文學的審美本質(zhì)的追求,而不是什么功利的目的。
歷史鏡像中的作坊生活應該是辛勞、篤實、輕甜、微苦的,但在汪曾祺的筆下,“這座封閉的、褪色的小城的人事”又重新獲得了新的生命,顯得那么和諧美好。這是為什么呢?因為從生活到作品,這里經(jīng)過了一個審美反映的過程。
現(xiàn)代文學理論認為文學是社會生活在作家頭腦中的審美反映的產(chǎn)物。審美反映首先是在審美情感中的反映。所謂審美情感,是指作家藝術(shù)家在生活體驗的基礎上,對過去的體驗進行了沉思、玩味、梳理和加工,從而凈化和升華了的“第二度情感”,它是一種既獲得了鮮明形象的直觀,又超越了私人利害的、純凈了的可供心靈享受的情愫[5]59。所以汪曾祺筆下的作坊已經(jīng)不是他兒時眼中的作坊。保全堂藥店的日子一定是很寂寞的,但是在小說里,我們看不到寂寞,我們看到的是每天晚上大家在一起天南地北地“刮白”,這是一天中最輕松快樂的時光;戴車匠的勞作自然是很枯燥的,但我們在小說里見到的只是他勞動時的歡悅;其他的,秦老吉的餛飩攤子、十一子的錫匠挑子本來也是沿街叫賣的、養(yǎng)家糊口的技藝,但在汪曾祺的筆下,我們沒有看到辛勞、微苦,更多地看到了篤實和輕甜。汪曾祺筆下的作坊是對兒時記憶的審美反映,實質(zhì)上是一種審美的評價,正如恩格斯所說,是一種“詩意的裁判”。
其次,審美反映是在審美理想光照下的反映。所謂審美理想,是指人們在自己民族的歷史文化氛圍里形成的,由個人的審美經(jīng)驗和人格境界所肯定的關(guān)于美的觀念尺度和范型模式[5]63-64。黑格爾說:“美是理念的感性顯現(xiàn)?!蓖粼魍ㄟ^寫作坊表現(xiàn)了和諧的社會生活以及人的內(nèi)心世界,正是他想表現(xiàn)的“人應該有的生活”,而非當時人們的實際生活。
審美反映是在審美理想光照下的反映,所以說它也是審美主體人格力量、人生境界中的反映,帶有作者的個性特征。汪曾祺作坊題材的小說鮮明地體現(xiàn)了這一點。曹文軒先生認為,當代作家熱衷寫作坊還有一個原因,就是要表達一個主題,“這便是:傳統(tǒng)在現(xiàn)代文明的逼迫之下而退卻乃至消散,在現(xiàn)代人心靈上留下了無法抹去的無奈與傷感”[1]224。筆者非常贊同這點,曹先生舉了很多作家的例子,可惜偏偏漏掉了汪曾祺。這一點在汪曾祺的身上體現(xiàn)尤為明顯,汪曾祺的傷感是直露的、毫無遮掩的。在《晚飯花·三姊妹出嫁》的結(jié)尾,他寫到:“真格的,誰來繼承他的這副古典的,南宋時期的,楠木的餛飩擔子呢?”筆者認為這個餛飩挑子正是一個隱喻,一個“在現(xiàn)代文明的逼迫之下而退卻乃至消散”的古老傳統(tǒng)的隱喻。很多傳統(tǒng)的東西正在消失,這一點我們有目共睹,稍有感情的人都會在“心靈上留下了無法抹去的無奈與傷感”。不過筆者認為,這個問題并不是汪曾祺的作坊題材小說所要表達的主題,只是附帶提及的。另外,這個問題我們不便在這里討論,因為它屬于社會學的范疇。如何看待“傳統(tǒng)在現(xiàn)代文明的逼迫下而退卻乃至消散”,汪曾祺解決不了,文學解決不了,我們把這個問題交給社會學家吧。
總之,從審美過程看,汪曾祺筆下的作坊“已經(jīng)是飽和著審美情感的、閃耀著作家的審美理想和主體人格光芒的、熔鑄于一定審美形式的反映了”。它們已經(jīng)與實際的生活有了一定的距離,已經(jīng)不是汪曾祺少時看到的真實的作坊。它們確實有“一種生活化的氛圍或地方情調(diào)”, 但汪曾祺并不是想以此進軍文壇或在文壇上立足,而只是想表現(xiàn)人應該有的一種生活,或者說生活應該有的一種樣子。
汪曾祺的小說寫了許多作坊,從大藥店、大糧行到小攤小販,從大型企業(yè)寫到個體戶,可以說幾乎寫盡了舊時代小縣城的經(jīng)濟主體,確實給我們“釀造出一種生活化的氛圍或地方情調(diào)”,但這不是他進軍文壇的策略。汪曾祺寫作坊是由他的選材特點決定的,他的題材多來源于記憶中的人和事,再通過審美反映來表現(xiàn)人應該有的生活。而作坊作為人社會生活的場所,自然成為汪曾祺小說題材的首選,這就是他“作坊情結(jié)”的根由。汪曾祺在作坊題材小說中表現(xiàn)了人與社會、人與自身的和諧,這是他一貫的審美追求,也是他的創(chuàng)作目的。
[1] 曹文軒.二十世紀末中國文學現(xiàn)象研究[M].北京:作家出版社,2003.
[2] 汪曾祺.汪曾祺全集:四[M].北京:北京師范大學出版社,1998:285.
[3] 鄧友梅.漫憶汪曾祺[J].文學自由談,1997(5):99-106.
[4] 朱光潛.西方美學史[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64:576.
[5] 顧祖釗.文學理論新釋[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00.
(責任編輯:張 璠)
Aesthetic Pursuit of “Workshop Complex” in WANG Zengqi’s Novels
MEI Sihai
(Basic Department, Anhui Vocational & Technical College of Industry & Trade, Huainan, Anhui 232007, China)
Many of WANG Zengqi’s novels were about workshops, which was not a strategy of entering or making a position in the literary field, but a pursuit of aesthetic reflection, a kind of literary nature. It is mainly shown in the harmony between man and society, and man and himself, namely, a life that man should have through the description of workshops.
WANG Zengqi; novel; workshop complex; aesthetic reflection
2016-05-21
安徽省教育廳人文社會科學研究一般項目“論汪曾祺小說的審美特征及其當代價值” (2009SK519)
梅四海(1968—),男,安徽桐城人,安徽工貿(mào)職業(yè)技術(shù)學院副教授,研究方向:現(xiàn)當代文學。
I20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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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4-0297(2016)06-0093-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