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紹芬

在我珍藏的為數(shù)不多的字畫中，有一幅書法作品是我非常喜愛的，那就是陸定一同志親筆書贈的《橘頌》。陸老是一位卓越的革命家、政治家，他多才多藝，在文學、書法等方面也造詣很深。能夠得到他的墨寶，可謂彌足珍貴。

1987年11月29日，當時擔任全國政協(xié)副主席、中央顧問委員會常委的陸定一同志了解到，經江西省及多方努力，他失散五十三年的女兒終于被找到，立即從北京趕到南昌相聚。時任江西省委書記的我，有幸見證了陸老父女團圓的歷史性一刻。在與女兒相見后，陸老欣喜之余，揮毫寫下《橘頌》贈我。

千里尋女

五十三年離散夢終圓

陸老與女兒葉坪11月30日相見時的感人場景，至今仍清晰地浮現(xiàn)在我的眼前，揮之不去，難以忘懷。

葉坪在見到父親的那一刻，快步迎上前去，望著父親慈祥的面容，她哽咽許久，忍住淚水，喊出了父親等待了五十三年的那聲呼喚——“爸爸！”

聽到這聲親切的呼喊，陸老眼睛一亮，精神為之一振，他緊緊地拉著女兒的手，將女兒細細端詳、打量，激動地說：“是真的嗎！是真的嗎？真是我的女兒??！孩子，五十三年前，我把你扔下了！現(xiàn)在，又撿回來了，到底是撿回來了！五十三年啊，半個多世紀啊，失而復得，也算是‘世界紀錄了！”這骨肉相擁的一幕，讓在場的每個人無不為之動容。

要知道，在那個血與火的年代，為了革命斗爭的需要，有多少親人骨肉分離，托嬰寄養(yǎng)；又有多少家庭不能團圓，天各一方。毛澤東、林伯渠、任弼時、鄧子恢等老一輩革命家，在當時危急形勢下，都不得不毅然舍棄年幼甚至是嗷嗷待哺的子女，踏上漫漫征途。1949年，全國解放后，許多老同志紛紛與老區(qū)聯(lián)系尋找離散的子女。在這個過程中，可謂用盡千方百計，歷經千辛萬苦，有的甚至還付出了生命的代價。1949年11月，時任中共吉安地委組織部部長的賀怡，赴贛南尋找毛澤東和姐姐賀子珍長征前留下的孩子毛毛未果，返回途中遭遇車禍犧牲。陸老于1980年9月首先找到了失散四十六年從未見面的兒子陸范家定，時隔七年，在等待半個多世紀后，又能夠與女兒團圓，這是何等不易，何等幸運??！

在父女會面的那天，有一個場景更讓陸老喜出望外。就在陸老與女兒親切交談時，他的外孫女賴慧竹身穿一件金絲絨紅色旗袍款款走來。這場景如此熟悉，如此溫馨，仿佛跨越了時空，把陸老的思緒又帶回到那個終生難忘的時刻：1929年，莫斯科，在他和妻子的婚禮上，妻子身穿紅色的金絲絨旗袍，滿含深情朝他微笑，猶如朝霞一般明麗動人……陸老仿佛又見到了青春美麗的妻子，他抑制不住內心的情感，擁著自己的外孫女失聲痛哭，賴慧竹也撲在外公懷里不停抽泣，這一幕讓在場的人欷歔不已。好一陣，陸老才平復情緒。他讓女兒坐在身邊，深沉地講起那段悲愴沉重的歷史，并告訴女兒，她的生母唐義貞是多么優(yōu)秀、善良、堅毅，言語中充滿對妻子的無限追念和哀思。

陸老與唐義貞是在莫斯科中山大學認識的，共同的革命信念讓他倆深深信賴，互相愛慕，成為知己。1929年12月，他們在莫斯科舉行婚禮。婚禮上，唐義貞就是穿著自己最喜愛的紅色的金絲絨旗袍。1931年12月，陸定一迎來了第一個女兒。妻子分娩是在中央蘇區(qū)機關所在地江西瑞金的葉坪，他們就給女兒取名“葉坪”。1934年10月，陸定一要隨部隊長征，時任總衛(wèi)生部藥材局局長、衛(wèi)生材料廠廠長的妻子唐義貞又分娩在即，身邊還帶著未滿三歲的葉坪，因而不能隨主力部隊長征。當時，陸定一的心情異常沉重，妻子反倒安慰他。兩人分手時決定，唐義貞留在蘇區(qū)，將女兒托付給當時因病未能長征的衛(wèi)生材料廠的管理員張德萬。從此，一家人各分南北，音訊杳無。直到1943年11月，陸定一才得知，妻子第二次分娩后，所生的男孩剛滿月又托付給別人，她跟上福建的游擊部隊參加戰(zhàn)斗，不幸被捕，遭受多次酷刑仍堅強不屈，慘遭敵人殺害，年僅二十五歲。陸定一聽到妻子犧牲的噩耗，猶如晴天霹靂，悲痛不已。后來回憶起當時的悲痛之情，定一同志這樣寫道：“我失眠半個多月。從此，不論是大喜事或大悲事，我都流不出眼淚來了?！卑殡S痛失愛妻的悲傷，更有那日夜牽腸的焦念：他們當年未滿三歲的女兒現(xiàn)在哪里？未見面的兒子又在何方？他們是否有好心人收養(yǎng)？又是否還活在人間？這一切都無從知曉，骨肉分離，綿綿無期，相聚難卜。從此，踏破鐵鞋也要找回這對失散兒女，成為陸定一的畢生心愿。陸老曾委托妻子家中的二位大哥幫忙尋找女兒葉坪。不幸的是，兩人在重慶的一次渡江翻船事故中雙雙遇難。

為了幫助陸老找回失散多年的女兒，我和江西省前幾任省委書記，多次組織工作人員四處查詢。在此之前，我們找到了好幾個疑似葉坪的人，但經過反復比對，卻一次次失望而返。1987年9月，陸老看到了南方冶金學院（現(xiàn)江西理工大學）青年教師賴章盛的來信，信中說，他偶然看到了陸老寫的《關于唐義貞烈士的回憶》這篇文章，覺得文中提到的“葉坪”與自己母親“野萍”的身世很像，他母親生活在江西省于都縣禾豐鄉(xiāng)庫心村。看完信后，陸老隨即函請江西省代查。我們接到陸老的信函后，立即進行研究安排，對調查核實工作做了認真布置。經過省、地、縣、鄉(xiāng)聯(lián)合調查組和陸老先前已經找到的兒子陸范家定的反復查證，終于找到了離散五十三年的女兒葉坪。原來，當年的紅軍戰(zhàn)士張德萬不負重托，視葉坪為自己的親身女兒，一路輾轉至于都縣禾豐鄉(xiāng)，后因病重，無奈之下將葉坪托付給自己熟識的忠厚老實的農民賴家。賴家雖然貧窮，但對葉坪視為己出，含辛茹苦將其撫養(yǎng)成人。

為陸老來南昌會見女兒，我們做了仔細安排。通知葉坪及其全家提前趕到南昌，住進濱江賓館。陸老的妻弟特意準備了一塊紅色的金線絨料子，仿照唐義貞當年在莫斯科婚禮上穿過的那件旗袍的樣式，趕制了一件旗袍。原本打算讓葉坪穿上給父親見面時一個驚喜，可是由于年已五十六歲，葉坪試穿后覺得不甚得體，于是讓她的女兒賴慧竹穿上，葉坪則穿了自選的一身衣服，看上去母女倆都很清麗得體。為了讓陸老安心休息一天，我們對葉坪一家到來的日期也撒了一個“善意的謊言”，告訴他女兒一家第二天早上才能趕到。會見前的悉心準備，有助于相見時感人的一幕。

五十三年的漫長等待，五十三年的親情呼喚，一個埋藏了多年的心愿得以實現(xiàn)，一家苦苦思念的親人終于團圓。陸老欣喜而又激動，他拉著女兒、外甥、外甥女、妻弟、妻妹等親人，一起拍下了一張珍貴的合影。

情系老區(qū)

揮毫潑墨寄厚望

陸老一行是11月29日到達南昌的，我和陪同人員在濱江賓館門口迎候他。見到陸老，我迎上前去笑著說：“陸老，歡迎您，明天就要和女兒見面了，這是大喜事，祝賀您啊！”陸老非常高興，連聲說道：“好啊，好啊，麻煩你們了?！焙完懤虾蚜藥拙洌艺f：“您旅途辛苦了，先休息吧，我明天一早來?！标懤现钢赃叺淖唬瑢ξ艺f：“請坐下，我們先談談?！?/p>

我高興地坐在他身旁，他問我：“老區(qū)的經濟發(fā)展怎么樣啊，現(xiàn)在你們在忙些什么呢？”

一談到老區(qū)，我對老區(qū)人民的感情油然而生，首先向他講述了一個真實的故事。這故事，我曾多次對干部講過：“我們吉安的地委書記，到井岡山了解群眾的生活情況，來到一位老赤衛(wèi)隊員的家門前，卻見房門緊閉。原來老人一聽說上邊領導要來，一早就躲出去了，他經常是這樣。因為家里很窮，怕上邊領導看了心里難過，老人認為他還沒有靠自己的雙手擺脫貧困，覺得對不起領導……”我內疚地說道，“解放三十多年了，井岡山的一些老百姓還沒過上好日子，哪里是他們對不起領導，分明是我們對不起他們呀！”

陸老聽后，沉思片刻，感慨地說：“老區(qū)人民為革命作出的犧牲實在太大了，我們欠賬實在太多了，一定要幫助他們早日脫貧致富?！?/p>

我用力點了點頭，接著向他匯報，在黨中央的支持下，在萬里副總理的親自過問和幫助下，目前九江長江大橋正在續(xù)建，為迎接京九線早日通車爭取時間。對于江西的南大門贛州，我們也在職權許可的條件下給予了“特區(qū)”政策。

我告訴陸老，當前，老區(qū)建設、改革開放、使用人才和黨風建設，是省委主要抓的工作。為了帶領老區(qū)人民早日脫貧致富，我們把抓改革開放和老區(qū)建設擺上了突出位置。省里成立了一個正廳級的“老區(qū)建設辦公室”，由我牽頭擔任主任，并請省人大副主任、老紅軍謝象晃和一位副省長當副主任，先后動員組織了12000多名各級干部，組成多個工作組，分期分批深入老區(qū)調查研究，要求大家發(fā)揚“三動精神”，即動感情、動腦筋、動真的，深入基層了解老區(qū)人民生產生活真實情況，實實在在地解決人民群眾的實際問題；我們有針對性地制定政策措施，實行了“減輕、放寬、搞活”的政策，即減輕負擔、放寬政策、搞活經濟，為招商引資和農村經濟發(fā)展創(chuàng)造良好環(huán)境，啟動了一批批農村致富項目；實行扶貧責任制，努力提高老區(qū)自身的造血功能；等等。

我還告訴陸老，胡耀邦、彭真、萬里、習仲勛、胡啟立、宋平、余秋里、陳丕顯等中央領導同志前段時間都先后來江西視察過，對江西的發(fā)展建設做出過重要指示。

陸老聽完我的匯報，頻頻點頭，高興地說：“省委抓改革開放、老區(qū)建設、黨風建設、干部培養(yǎng)，抓得對?。∥蚁嘈拍氵@位女班長會帶領江西老區(qū)人民走出新路子，取得新成績。等我身體更好一些，下次來時也要回瑞金、于都、興國、井岡山去走一走，看看老區(qū)的新變化！”

陸老一席話，讓我甚為感動。江西這片紅色的土地，曾經浸含著他的汗水、淚水和艱辛，他對這片熱土懷有深厚的感情，時刻牽掛著老區(qū)的父老鄉(xiāng)親，令人敬重。

第二天，陸老和親人歡聚后中午睡了一個好覺，下午我去看他，見他氣色和精神格外好。他微笑著說：“真是謝謝你們啊。”接著問我：“你喜歡屈原的《橘頌》嗎？”

我當即回答：“常讀它，很喜歡?！痹凇拔幕蟾锩敝校冶魂P“牛棚”、挨“批斗”、被“毒打”，受了許多的屈辱和折磨。慶幸的是，我活了下來，保持了一個共產黨員的正氣和本色活了下來。那時，我對《橘頌》，對屈原的著作，對“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也有了比過去更為深刻的認識和理解。

“那我今天就給你寫一幅《橘頌》吧。”說罷，陸老就讓人鋪上宣紙，蘸墨揮毫。《橘頌》共十八行，字句艱澀，要完整地寫下來，年輕人都需要費一番功夫?？紤]到陸老已是八十一歲的高齡，又剛剛經歷旅途的奔波和家人團聚的激動，我在一旁真誠地說：“陸老，今天您開個頭就好了，還是以后再寫吧！”陸老笑道：“好啊，我以后把寫得更好的寄給你?！?/p>

1988年元旦后的第三天，我收到了一封經機要寄來的郵件，打開一看，不禁喜出望外，“江南有丹橘，經冬猶綠林，豈伊地氣暖，自有歲寒心——贈紹芬同志”，落款是“陸定一元旦于杭州，八十二歲”，筆酣墨飽，遒勁有力。其中附有一封來信，說明了書寫這幅作品的緣由，原來，陸老一直惦記著上次未完成的書法，在新年伊始之日提筆揮毫，寫下了唐代著名詩人張九齡借鑒屈原《橘頌》詩意而寫的頌橘詩句，令我十分感動。這幅書法，在我看來，不僅是陸老對我的一番深情厚望，也飽含著他對老區(qū)人民的親切關懷。

矢志不渝

幾經風雨志更堅

在現(xiàn)在所能見到的詩作中，屈原的《橘頌》堪稱是中國詩歌史上的第一首詠物詩。陸老是喜愛《橘頌》的，橘樹“受命不遷，生南國兮”的秉性，與他矢志不渝的愛國情志相通；“深固難徙，更壹志兮”的堅貞品質和“蘇世獨立，橫而不流”的崇高氣節(jié)，正是他為人處事的真實寫照。

陸老歷經坎坷，幾經波折，卻信念堅定，矢志不渝，無愧為“偉大的共產主義戰(zhàn)士，杰出的無產階級革命家”。他出生于江南的名門望族，從小就才華出眾，進入大學后倡導“實業(yè)救國”，后在五四運動、五卅運動等影響下，逐漸確定了共產主義信仰，成為一名共產黨員。在七十余年的革命生涯中，無論是在白區(qū)冒著生命危險從事秘密工作，還是在二萬五千里長征中經歷爬雪山過草地的考驗；無論是在太行山上同日本侵略者進行殊死斗爭，還是在“文化大革命”中遭受殘酷迫害，先是妻子嚴慰冰因寫匿名信指責林彪、葉群而以莫須有的“反革命罪”被捕入獄，接著是錯誤強加的所謂“彭、羅、陸、楊反黨集團”的罪名，在多次大小會上被殘酷批斗，繼而在秦城監(jiān)獄遭受十三年牢獄生活的折磨，但他始終懷著對共產主義的堅定信仰，始終懷著對黨和國家以及人民的赤誠情懷，他是一位真正的共產黨人。

陸老知識淵博，對古典文學和歷史造詣頗深，許多古籍名篇，信手拈來，頭頭是道，很多同志都很佩服他的這種功力。由于具備深厚的文化素養(yǎng)，他對黨的宣傳文教工作有著獨到的見解。他擔任共青團、紅軍和八路軍、黨中央的宣傳部長前后達三四十年，擔任過中共中央政治局候補委員、書記處書記和國務院副總理，長期負責黨的宣傳文教工作，為宣傳黨的路線、方針、政策，建設和發(fā)展黨的宣傳文化教育事業(yè)，推動社會主義革命和社會主義建設傾注了畢生心血，作出了重大貢獻，不愧為“我黨思想宣傳戰(zhàn)線的卓越領導人”。他對黨的歷史和解放后宣傳戰(zhàn)線教條主義狀況有著深刻反省，對新中國科學文化事業(yè)的發(fā)展有著深謀遠慮。1956年4月，他在毛澤東主席面前力陳“百花齊放，百家爭鳴”的重要方針并被采納。同年5月26日，他代表黨中央在懷仁堂向科學文化界作《百花齊放，百家爭鳴》的報告，對黨的這個“長期的、基本的方針”作了系統(tǒng)的深刻的闡述，受到普遍歡迎和擁護。他主張，不論自然科學還是社會科學，都應當實行“雙百”方針。他親自布置召開的遺傳學座談會，更是貫徹“百家爭鳴”方針的一個典范，在國內外科學界產生過很大影響。

陸老胸懷坦蕩、光明磊落，堅持實事求是，敢于直言，并勇于修正錯誤的高尚品德受到黨內外同志們的敬仰。在廬山會議期間，對彭德懷同志的批判，他有不同看法，常常端坐不語，一言不發(fā)，那是以不得已的沉默方式表示自己的態(tài)度。在十二屆六中全會上，討論“精神文明建設指導方針的決議”時，在會上，我親眼看見他幾次站起來對某些提法直陳自己的觀點，雖然最后未被采納，但這種勇氣令不少人敬佩。在對歷史是非進行總結時，他也不將自己置身事外，對自己的錯誤不遮不掩，勇于公開承認，以身作則地堅持我黨批評和自我批評的優(yōu)良傳統(tǒng)。

陸老為共產主義理想，為中華民族的解放事業(yè)，為建設繁榮富強的社會主義祖國奮斗了一生。無論是處于順境還是遭遇逆境，他都堅定理想、英勇向前，即使承受著妻離子散的悲痛也沒有喪失斗志，即使遭受“四人幫”十多年的殘酷迫害也絕不妥協(xié)，就像屈原的《橘頌》里寫的那樣，“橫而不流”，“淑離不淫”，表現(xiàn)出梗而堅挺的高風亮節(jié)，縱然面臨百花“并謝”的歲暮，也依然郁郁蔥蔥，決不肯向凜寒屈服。

陸老贈我《橘頌》，給我教誨和啟迪。二十多年過去了，每當我重讀《橘頌》，都會想起陸老與女兒重逢的一幕，不禁為陸老對親人的眷戀之情而感動，也為陸老對老區(qū)人民的摯愛之情而感動，更為陸老一生對黨的事業(yè)的忠貞之情而感動。

我調北京工作后，90年代初，陸老住院期間，我去看望了幾次，他親手送給我一部《陸定一文集》。

有一次，我走進北京醫(yī)院陸老所住的病房，他正躺在床上輸液，見我來了，高興地示意護士拿枕頭墊高幫他半坐起身。我們談起了那年他的江西之行。我說道：“謝謝您啊，陸老，您寫的那幅《橘頌》我很喜歡，等您身體好些的時候，我再陪您到江西老區(qū)去看看，再請您給我寫一幅書法吧！”那時候，陸老已經病了挺長一段時間，身體很虛弱，聽了我這些話，他睜大了眼睛，望著我，輕輕地點了點頭，嘴角浮現(xiàn)出一絲略帶苦澀的笑容，輕輕地說：“好啊……好??！”

1996年5月9日，陸老在北京溘然辭世，享年九十歲。消息傳來，我心中沉重、悲痛、感慨。據(jù)陸老長子陸德發(fā)表的文章記述，在人生的最后一刻，陸老還是忘不了他深愛的事業(yè)、深愛的人民，留下了兩句震撼人心的遺言：“要讓孩子上學，要讓人民講話?！边@是為黨工作了七十多年的老人，向黨提出的最后遺愿。無私大愛，蒼天可鑒！

陸老走了，永遠地走了，他送我的那幅《橘頌》一直珍藏在我心中，和趙樸老、方毅同志送我的書法作品一起高掛在我的書房。陸老走后，陳清泉、宋廣渭所著的《陸定一傳》、陸德所著的《陸定一晚年的幾點反思》、荒坪所著的《我的外公陸定一》等著作相繼問世，我們深感欣慰，這是對陸老的緬懷和追思，更是一筆寶貴的精神財富。?

（作者系中共江西省委原書記）

責任編輯 / 梁發(f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