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慧
【摘 要】南宋史繩祖墓出土的10件文房用具,種類豐富、用材考究、工藝精湛,具有極高的歷史、文化、藝術(shù)和科學價值。本文從該組出土文房用具的材質(zhì)種類、外部形態(tài)、類別特征、工藝特點等方面開展研究,力求探尋南宋時期文房用具的藝術(shù)特色及文化內(nèi)涵,為豐富南宋文物鑒賞和不同時期同類文物比較研究提供有價值的參照成果。
【關鍵詞】南宋 史繩祖 文房用具 墓志
1974年11月下旬,浙江省衢州市原柯城區(qū)王家公社瓜園大隊(現(xiàn)屬衢江區(qū)浮石街道)農(nóng)民在地里挖到一座雙穴磚室墓。根據(jù)墓志記載,此墓系南宋咸淳十年(1274年)史繩祖與繼室楊氏的合葬墓。從墓中出土了一批珍貴文物,其中有10件文房用具,均具有極高的歷史、文化、藝術(shù)和科學價值。1983年第11期《考古》發(fā)表的題為《浙江衢州市南宋墓出土器物》報告,曾公開披露了部分出土器物的基本信息和描摹圖樣[1]。本文擬從該組出土文房用具的材質(zhì)種類、外部形態(tài)、類別特征、工藝特點等方面進行深入系統(tǒng)的研究,力求探尋并科學總結(jié)南宋時期文人文房用品的時代特征及歷史信息,為豐富南宋文物鑒賞和不同時期同類文物比較研究提供有價值的參照成果。
一、史繩祖墓出土文房用具概況
史繩祖墓出土的10件文房用具,包括荷葉洗1件、蓮苞瓶1件、兔形鎮(zhèn)紙1件、筆格2件、獸鈕印1件、石硯2件、墨錠1件、水丞1件?,F(xiàn)逐件概述如下。
1.白玉荷葉洗
《考古》報告稱之為“白玉荷葉形杯”,但從杯腹的深淺、敞口的形狀以及與其他文具共同出土的情況看,應是“筆洗”為宜[2]。 該洗為白玉雕琢而成,玉質(zhì)瑩潤,呈半透明狀。高3厘米,最大口徑11.5厘米,寬9.8厘米。整體圓雕,由一大一小兩片脈絡清晰的荷葉組成。大荷葉舒展如傘為器身,背面浮雕有莖、荷葉和荷花,荷花或含苞待放,或盛開含蓮。小荷葉卷曲覆蓋把柄,為洗把頂飾。透雕葉莖挺立支撐器體,而后又卷曲形成洗把和洗足(見圖1)。整個器形玲瓏剔透,雕琢精美,造型生動,情趣盎然。
2.青玉兔鎮(zhèn)紙
該鎮(zhèn)紙為和田玉雕琢而成,因勢賦形碾一蹲兔。長6.7厘米,寬2.6厘米,高3.6厘米。圓雕玉兔呈伏臥狀,前足并列,收于前胸之下,僅露爪子。后足呈蹲狀,用浮雕工藝勾勒兩腿輪廓。雙耳軟綿地貼于背上。腹部、腿部淺刻短細線條,貌似絨毛,又恰好地表現(xiàn)了玉兔的肌理輪廓。面部稍作刻畫,省略絨毛,突出眼神。運用眼球眼皮上的隱起斜磨工藝,使得玉兔雙眼圓潤有神。三片小嘴唇加以兩側(cè)陰刻的胡須,好似在微微顫動(見圖2)。整體線條簡練,紋飾簡潔,構(gòu)思巧妙,神態(tài)逼真,盡顯玉兔安逸閑適之態(tài)。此件器物重113.97克,有人認為作為鎮(zhèn)紙?zhí)p,該是玉印為宜,值得商榷。
3.青玉蓮苞瓶
該瓶整體為青玉雕琢而成,形似一枚蛋,故《考古》報告稱之為“蛋形瓶”。通高6.3厘米,上端小,下端大。大端連底浮雕菊瓣紋,小端截平成瓶口,上配蘑菇形瓶蓋。蓋面亦浮雕菊瓣紋,蘑菇柱蓋榫長1厘米,正可插入瓶中。瓶身陰線刻蓮瓣,分上中下三層,每層6片,交錯相間,恰似一朵含苞欲放的蓮苞,瓣面亦陰刻瓣脈紋。瓶口兩側(cè)及蓋面各鉆有兩小孔,可穿線提掛,整體設計巧妙獨特(見圖3)。值得一提的是,出土時瓶內(nèi)尚盛有少許朱色粉末,當是朱砂無疑。
4.青玉筆格
該筆格為青玉雕琢而成,長10.5厘米,寬1.1厘米,高2.3厘米。整體呈上窄下寬的扁長方形,頂端大致均等間隔地挖出三個直徑約1.8厘米的半圓形凹孔用來擱筆(見圖4)。其格身正反兩面均陰刻線條組成海濤紋,線條刻制流暢,層次分明,給人波濤洶涌之感,充分體現(xiàn)了工匠嫻熟的手法和精湛的技藝。
5.水晶筆格
該筆格為整塊天然水晶琢磨而成,出土時已損。長13厘米,寬2.1厘米,高6厘米。整體呈山峰狀,五峰挺秀,中央主峰最高,側(cè)峰對稱地向左右遞減,峰巒之間用以擱筆(見圖5)。格身晶瑩通透,無任何一點瑕疵,可謂天然水晶之極品。
6.白玉獸鈕印
該印為白玉雕琢而成,通高3.1厘米。印為正方形,印面邊寬3.2厘米。印面光滑平整,無任何鏨刻的痕跡。印鈕圓雕一瑞獸,圓眼闊嘴,古樸稚拙,形態(tài)自然。獸首微昂,弓身屈肢作俯臥狀。其腹部下端鉆有一小孔,可用細繩穿系方便攜帶(見圖6)。
7.端硯
該硯又稱紫石硯,長15厘米,寬10.2厘米,厚2.5厘米。通體為橢圓形,素身無紋。石呈紫色,石質(zhì)均勻細膩,紋理細密,軟硬適度,硯心湛藍墨綠,集觀賞、實用和收藏于一體。硯池甚淺,疑作掭筆使用。硯臺正面有明顯使用過的痕跡,尚留有淡淡的墨痕(見圖7)。
8.石硯
該硯又名小歙硯,長9.2厘米,寬6.7厘米,厚2厘米。通體為橢圓形,平底,直壁,平沿,有墨池。池深1厘米,淺處僅為0.1厘米。硯呈深灰色,平素無紋。石質(zhì)較硬,紋理清晰,利于出墨,但無使用的痕跡(見圖8)。
9.青白瓷水丞
《考古》報告稱之為青白瓷小蓋罐,但藏品檔案在其“用途”項則注明“筆洗用類”。因該器物口徑較小,故有專家建議以“水丞”用為宜。高4.8厘米,口徑3.4厘米,底徑2.8厘米。直口,鼓腹,小圈足。荷葉蓋,扁圓鈕,子口插入罐口中。該水丞器形規(guī)整,光素無紋,內(nèi)外施青白釉,施釉均勻,胎薄細白,是南宋時期龍泉窯青白瓷中的精品(見圖9)。
10.墨
出土墨錠有2件,均剩下半段。從斷殘情況判斷,該是一錠墨從中部斷成兩截。墨殘長5厘米,寬2.5厘米,厚0.8厘米。呈圓角長方形狀,系印模壓制而成。背面隱約有圖像,因風化而模糊不清。墨質(zhì)松軟,墨色黝黑(見圖10)。
二、史繩祖墓出土文房用具特點
文房用具是文人書齋中的基本配置,歷史悠久,種類繁多。隋唐宋元時期,隨著科舉制度的起源和興起,文房用具進入了逐漸興盛的發(fā)展階段。史繩祖墓出土的這組文房用具,不僅門類豐富、用途廣泛,而且制作材料也非常講究,反映了南宋時期文房用具興盛的態(tài)勢。
1.門類豐富
目前存世的文房用具,以清代居多,宋元少見。但檢索有關文獻資料,對此期的文房用具卻有較多記載。
南唐歸宋的翰林學士蘇易簡(958—997年)撰有《文房四譜》一書,“筆譜”二卷,“硯譜”“紙譜”“墨譜”各一卷,搜采頗為詳備,提供了大量寶貴的資料,是首倡“文房四寶”的典籍。南宋的趙希鵠(生卒年不詳,約公元1231年前后在世)是我國歷史上第一個將文房用器整理出書的,其在《洞天清祿集》詳細記錄了各類文房用品。南宋林洪《文房圖贊》中羅列了各種文房用具,并且按照唐韓愈在《毛穎傳》中給文房四寶賜姓名和官銜的舊例,也賜姓名和官銜予文房用具。如筆山稱石架閣,名卓,字汝格,號小山真隱;鎮(zhèn)尺叫邊都護,名鎮(zhèn),字叔重,號如石靜君;印書記指印章,名篆,字手章,號明信公子……[3]以姓名字號點出文房用具的外形和個性,有官銜表明它們的司職與功用,充分說明宋人對文房用具的熟知程度,也反映了其時的文房用具已帶著文人的情懷大量出現(xiàn)。
南宋史繩祖墓出土文具,不僅有被譽為“文房四寶”的筆墨紙硯,更有與筆墨情趣不可分離的輔助器具,如筆格、鎮(zhèn)紙、璽印等。如此多種功能與形式的文具共聚一案,顯然為當時文房幾案常有的擺設方式。這組文房用具,絕大部分為墓主生前所用,大小均于指掌之間,集實用、欣賞、把玩于一體,足見當時士林對文房用具的追尚,也充分印證了南宋筆記所載的文房場域中有一文人自豪“吾輩自有樂地”[4]的賞玩觀。依照目前文房器用常見的分類方法,史繩祖墓出土的10件文具可分歸7類所用(見表1)。
2.用材考究
偏安江南的南宋,物質(zhì)豐腴、人文昌盛,是12到13世紀全世界最繁榮的經(jīng)濟中心。10件出土文房用具,其中有5件為玉器,以白玉、青玉為主,還有水晶(見表2),用材甚是考究。據(jù)衢州市博物館館長柴福有介紹,2000年6月,上海博物館黃宣佩研究員曾組織該館專家對史繩祖墓出土的玉文具進行研究,認為這些玉器應是新疆和田玉,雕琢精美,造型別致,雕刻工藝精湛,是南宋時期不可多見的代表性珍品。
玉器文化是中國歷史上非常重要的文化特質(zhì),而以寧靜優(yōu)雅、恬淡自然為取向的玉文具,則成為充滿人文氣質(zhì)的宋代文化之一。據(jù)臺北故宮博物院鄧淑萍先生研究,目前能斷代于“南宋”的出土玉器約有近200組件[5],而史繩祖墓就出土有6件玉器,其中5件為文具。中國玉界泰斗楊伯達先生曾于1995年5月7日親自主持鑒定這組出土文具,事隔兩年后,他的學術(shù)專著《古玉史論》面世,為了更清楚地闡述宋玉的特點,先生特以史繩祖墓出土的這組玉文具舉證:“浙江衢州南宋史繩祖墓出土的玉文具,確有較高的學術(shù)價值,為鑒定研究宋玉提供了科學依據(jù)……”[6]足見先生對此組玉器的偏愛與肯定?!豆糯衿鳌芬粫?,專家同樣確認:考古發(fā)現(xiàn)的宋代玉器皿較少,比較重要的是浙江衢州史繩祖墓出土的白玉荷葉杯和青玉蛋形瓶。白玉荷葉杯采用上等白玉碾琢,構(gòu)思巧妙,造型生動,雅俗共賞,是一件頗為難得的藝術(shù)珍品[7]。
“無瑕勝玉美,至潔過冰清”,用以形容史繩祖墓出土的水晶筆格,確是不為過的。許多地質(zhì)專家見過此件天然水晶筆格,都贊嘆說,像這樣質(zhì)地之純、透明度之高的天然水晶,干一輩子地質(zhì)研究工作,恐怕也難得碰上一回。
宋歐陽修《硯譜》有云:“端石出端溪,色理瑩潤,本以子石為上。子石者,在大石中生,蓋石精也。而流俗傳訛,遂以紫石為上?!苯袢硕顺幦砸浴白鲜睘樯掀罚瑓s原來是同音的“子石”之訛誤,且從宋代開始就以訛傳訛了。但也難怪,“子石”中確有不少“紫石”。史繩祖墓出土的此方端硯硯面紫,硯心綠,細膩光滑,觸手如嬰兒皮膚一般,令人把玩不厭。
這組用材考究的文具兼顧實用性與藝術(shù)性的統(tǒng)一,注重器物整體形象、內(nèi)涵氣度等藝術(shù)效果的表現(xiàn),體現(xiàn)了南宋文人雅士“于世為閑事,于身為長物”的心境。
3.工藝精湛
文具乃文人使用的書寫工具,本為實用,不必華飾。但受文人雅好影響,在古代工藝美術(shù)高度發(fā)達的大環(huán)境下,文具漸趨工藝化、裝飾化。
整組出土文具構(gòu)思巧妙、造型生動,工藝技法極富靈活性與創(chuàng)造力。以荷花、玉兔、瑞獸為題材,不僅生活氣息濃厚,而且充滿吉祥如意、幸福美滿的寄寓。器物紋飾主要有蓮瓣紋、菊瓣紋、海濤紋等,采用線刻、浮雕、圓雕、透雕等雕琢技法,藝術(shù)手法或繁或簡、或精或粗,異彩紛呈。
“出淤泥而不染”的荷花,以其卷曲柔美的造型以及潔身自好的寓意,得以在藝術(shù)品中廣泛運用,獲得上至帝王下至普通百姓的普遍青睞。史繩祖墓出土的白玉荷葉洗,工匠巧妙地抓住枝?;ㄈ~的特點,采用圓雕、浮雕及透雕手法,精雕細琢,創(chuàng)造出神形兼?zhèn)涞姆潞上淳?,為明清仿植物形玉文具奠定了基礎[8]。雖已殘損,但風韻猶存,是迄今為止同類器物中最精美的藝術(shù)結(jié)晶之一[9]。青玉兔鎮(zhèn)紙,匠人只以簡潔遒勁的陰刻線表現(xiàn)玉兔眼、耳、腿、尾等細部特征,卻洗練傳神。白玉獸鈕印刀法粗獷,雕刻簡練扼要,卻倍顯古樸典雅。端硯及水晶筆格雖平素無紋,但恰是這種“大樸不琢、天然去雕飾”的匠心,讓人感受到硯臺溫潤如玉的質(zhì)感、水晶的完美無瑕?!安粍斟亩鴺銓崍岳?,妙不可言”,文人的審美情趣、工匠的藝術(shù)才華,在這組文房用具里得到了融合和升華。明代學者高濂在《遵生八箋·燕閑清賞箋》中對宋玉曾作過這樣的評價:“宋工制玉,發(fā)古之巧,形后之拙,無奈宋人焉?!辈粺o道理!
歷代流傳和考古發(fā)掘的文房用具實物確有不少,但由于這組出土文具有明確的斷代,故成為不可多得的研究與鑒定的標準器,彌顯珍貴。青玉筆格,被認為是迄今為止出土玉質(zhì)筆格的首件標本[10]。據(jù)華慈祥先生研究,“宋代筆格可分為三式:一式為上窄下寬的長方形,上有三、四個圓凹孔用來擱筆,如史繩祖墓的青玉筆格;二式亦為上窄下寬的長方形,上有二、三個圓凹孔和一個長方形凹孔,長方形凹孔從其尺寸(4厘米左右)看應該是擱墨的;三式為山峰形,山峰或為陡峭,或呈平緩,峰巒少至五個,如史繩祖墓的水晶筆格?!盵11]從考古發(fā)掘所出的元代筆格來看,山峰形筆格已成為元代筆格的主流,影響直至明清。同樣的,在宋代,鎮(zhèn)紙已較為普遍。據(jù)考古資料分析,鎮(zhèn)紙在宋代不但有石、玉、水晶和象牙多種質(zhì)料,器形也是豐富多彩,后世鎮(zhèn)紙的三種類型(人物、動物、幾何形)都已具備。青玉兔鎮(zhèn)紙因其古雅生動的造型、饒有情趣的神態(tài)博得世人的喜愛,而這種動物形鎮(zhèn)紙亦因能更好地發(fā)揮匠人的想象力與創(chuàng)造力,成為宋以后文房主角之一。宋代的文人硯以其造型和實用成為硯臺發(fā)展史上的經(jīng)典。從實用性上說,史繩祖墓出土的此方端硯,簡潔古樸,真正做到了“不雕不琢,抱素見樸”,恰是符合了“器以用為功”的標準。
正因為史繩祖墓出土文具工藝特別精湛,加上用材考究、斷代清晰等綜合因素,經(jīng)國家文物鑒定委員會和浙江省文物鑒定委員會專家鑒定,10件文具中有9件被定為三級以上國家珍貴文物(見表3),其中國家一級文物有3件。
這批出土文具面世后,先后被故宮博物院、浙江省博物館借展,參加了 “浙藏南宋文物精品展”“中興紀勝——南宋風物觀止”等大型專題展覽。特別值得一提的是,2010年,這組珍貴的出土文具遠赴臺北,參加了由臺北故宮博物院聯(lián)合大陸共同舉辦的“文藝紹興——南宋藝術(shù)與文化特展”,受到世界各地參觀者的青睞。
三、墓主史繩祖的生平要略
當年的文管會負責人崔成實先生在將文物征繳入庫后,又組織專業(yè)人員對出土現(xiàn)場進行調(diào)查清理,找到了墓主史繩祖墓志及其妻楊氏壙志。雖然碑身已斷裂破碎,但碑文總還算完整。經(jīng)逐一拓片后反復拼湊,終得墓室主人墓志兩件,為研究這批出土文物提供了極為重要的歷史信息。
文獻資料中關于史氏之生平記載極為簡單、模糊,《四庫全書總目》卷一一八·子部雜家二·《學齋佔畢》一書提要對其有簡單的記載:“繩祖,字慶長,眉山人,受業(yè)于魏了翁之門?!涫寺氖寄┎簧蹩煽?。惟陽昉《字溪集》末有其挽詩,結(jié)銜稱朝請大夫直煥章閣,主管成都府玉局觀……”
參照史繩祖墓志(見圖11),可知史繩祖生于紹熙二年(1191年),終于咸淳十年(1274年),享年八十三歲。其一生篤志疆學,著述頗豐。墓志中記有篇名的即達十余種,計有《學齋類稿》六十卷、《孝經(jīng)集解》十卷、《易斷》三十卷、《佔畢》五卷、《講義》十卷、《經(jīng)史發(fā)微》□卷、《中庸九經(jīng)要義》《洙泗論孝》各一卷、《奏議》兩卷,可惜大多流佚,如今僅能從《四庫全書總目》中看到《學齋佔畢》四卷?!端膸烊珪偰刻嵋吩谂懦觥秾W齋佔畢》疏于考據(jù)的幾個問題以后,還是給予相當高的評價,謂“然其他援據(jù)辯論精確者為多”??v覽其著,所涉學科相當廣泛,有文學藝術(shù)、天文地理、百工匠作、風俗禮儀等多方面的研究,許多創(chuàng)見直至當今依然被推崇。比如關于中國古代造筆、造紙術(shù),他在當年就提出“筆不始于蒙恬,紙亦非始于蔡倫,但蒙、蔡所造,精工于前世”的科學論見。其在《學齋佔畢》中亦提到:“磨墨之硯,不損墨色,不害膠性,并且不掩墨香,方為上品?!笨梢娛防K祖對硯臺的質(zhì)地、成色、發(fā)墨研究頗深。
史繩祖為官履歷豐富,歷任潼川路轉(zhuǎn)運使,曾任江西提舉、江東提舉,又嘗以朝議大夫、直煥章閣銜奉祠,主管成都府玉局觀。晚年寓居衢州,為人講性理之學。其在淳祐十年(1250年)為自己所著《學齋佔畢》作序,序中有云:“凡讀書有疑,隨即疏而思之。遇有所得,質(zhì)之于師友而不謬也,則隨而錄之……故裒為一編,命之曰《學齋佔畢》[12]。覽者亦可見其愿學之勤,讀書之詳,不為茍且以自慊也。”嚴謹而不失頂真的治學態(tài)度躍然紙上。由此看來,墓中出土玉制、石質(zhì)文房用具,是符合墓主人身份的,印證了其文士學者的生涯。
結(jié)語
遣興于筆墨文章是古代多數(shù)文人的一生寄托,如此,他們把自己的審美融入到了與筆墨情趣不可分離的文房用具上,追求之,鐘愛之。作為南宋一名中級官員,史繩祖夫婦合葬墓中出土文具卻件件堪稱精品,充分體現(xiàn)了此期高超的工藝水平,也是兩宋衢州經(jīng)濟文化高度發(fā)展的最好實物例證。文房用具,形微體輕,與重器大件相比,實屬小器物。然而正是這些小玩意,卻組成了一個內(nèi)涵豐富的知識載體,根植于民族文化的土壤之中,是物化了的民族文化傳統(tǒng)。史繩祖墓出土的這組文房用具,以豐富的功能、獨特的造型以及考究的材質(zhì)與精湛的制作工藝,構(gòu)成了一個絢麗多彩、品位高雅的藝術(shù)世界,也為我們留下了珍貴的文化遺產(chǎn)。
注釋:
[1]衢州市文管會. 浙江衢州市南宋墓出土器物[J].考古,1983,(11):1007.
[2][8]丁敘鈞.古玉藝術(shù)鑒賞[M].上海:上??萍冀逃霭嫔?,2004: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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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羅宗真,秦浩.中華文物鑒賞[M].南京:江蘇教育出版社,1990:428.
[10]張明華.中國古玉發(fā)現(xiàn)與研究100年[M] .上海:上海書店出版社,2004:161.
[11]同[2][13].
[12]張林川等.中國古籍書名考釋辭典“子部·雜家類”[M].鄭州:河南人民出版社,1993:213:因書為史氏讀書筆記,故曰“佔畢”。佔畢,取義于《禮記·學記》:“今之教者,呻其佔畢而多其訊?!编嵭ⅲ骸皝?,視也。簡謂之畢。訊猶問也。言今之師,自不曉經(jīng)義,但吟誦其所視簡之文,多其難問也?!鼻逋跻督?jīng)義述聞》十五:“佔讀為笘……亦簡之類,故以佔畢連文。”后來泛指讀書吟誦為“佔畢”.
(作者單位:衢州市博物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