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宇
“物競天擇,適者生存”?!_(dá)爾文。
【序】
所有的好故事都要從“很久很久以前……”開始。
我們的故事也不例外。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個勤勞的放羊少年,每天都在自家的草原上放牧。一天,他看見幾只狼從森林深處緩慢走來,血紅的眼睛散發(fā)著寒光,他想也不想地張口呼救,聲音很快招來了附近田里勞作的大人。但狼群在少年發(fā)出聲音的一瞬間已經(jīng)飛快地離開了,大人們火急火燎地趕過來卻見不到狼,無論少年怎樣對天發(fā)誓說狼群真的來過了,他們也不相信,有些不高興地轉(zhuǎn)身離去。
第二天少年放羊的時候,狼群再一次出現(xiàn)了,他又緊忙呼救,聲音再一次招來了一大批趕來的大人。和昨天一樣,狼群早早離開了,大人們對少年怒目而視,大聲斥責(zé)他耽誤了大家寶貴的時間。
少年委屈極了。
第三天,狼群又來了。和從前不同,這一次它們沒有按兵不動,而是踏著穩(wěn)健的步子,從森林的陰影里毫無顧忌地走了出來。少年放聲大喊,大人們卻因為農(nóng)忙,又以為他是在騙人,所以沒人趕來救他。于是,狼得逞了,它們只用了三天時間,就獲得了一次豐盛的晚餐。
少年和羊都被吃掉了,只剩雪白的殘骨。
這個故事告訴我們——你以為你很聰明,是這個世界的造物主,你一臉驕傲地站在食物鏈的頂端,俯視著腳下的蕓蕓眾生?
其實,狼也是這么想的。
【一】
車子在一望無際的雪原上奔馳。
孫唯一醒來的時候,越野車還在崎嶇的雪路上艱難顛簸。她伸手拉開窗簾,景色依舊是枯燥的雪白。這里是長白山原始森林的深處,空曠而安靜,風(fēng)從樹梢上刮過,偶爾吹下零星的雪片。凌晨出發(fā)時車廂內(nèi)的溫度還有些低,這會兒日上三竿,溫度已經(jīng)上來了。孫唯一把毯子撥開一條縫,發(fā)現(xiàn)頭發(fā)花白的爺爺早就醒了,正戴著眼鏡看書。
孫唯一皺了皺眉,有些不高興地說道:“您是什么時候醒的?車子還在行駛中,您怎么看起書來了?不怕暈車嗎?”
孫教授微微一笑,臉上沒有一絲不悅的神情,反倒把書乖乖合上了,“早知道你這么啰嗦,我就不帶你出來了?!?/p>
坐在一旁的隊醫(yī)方品茹已經(jīng)笑出了聲,“孫教授好福氣呀,孫女這么寶貝您,您還嫌人家啰嗦,這可就是您的不對啦?!彼堑湫偷哪戏饺?,對寒冷的北方極不適應(yīng),這些天臉色有些難看。
孫教授笑了笑,“她呀……”一副拿孫唯一一點兒辦法都沒有的樣子。
方品茹就和他聊了起來,“您這么大的年紀(jì)了,為什么要參加這次科研考察呢?”眼神中滿是不解。
孫教授嘆了口氣,“我想在退休之前再為自己的研究盡一點綿薄之力,何況……”他微微頓了頓,指著后面座位上的兩個年輕人道,“要把這項研究傳遞下去,總要后繼有人才行呀?!?/p>
方品茹就順勢和他說起了研究課題與生物學(xué)相關(guān)的話題。
孫唯一轉(zhuǎn)過頭,看了看身后的座位。
李準(zhǔn)精神很好,一雙黑曜石般明亮的眼睛一直盯著窗外,大概是感受到了孫唯一的注視,他忽然轉(zhuǎn)過頭,有些不解地看了她一眼。孫唯一臉一紅,急忙坐正了身子。
倒是一直靠在李準(zhǔn)肩膀上的韋特忽然醒了過來,一邊擦著嘴邊的口水一邊伸著懶腰湊到窗前向外看,吃驚地說道:“趕了一大早的路,怎么還在原地轉(zhuǎn)?”
開車的劉建軍笑嘻嘻地說:“我們已經(jīng)離昨天那里幾百里地了,就你這眼神還當(dāng)考察員?真是……”話音沒落就被副駕駛位置上的領(lǐng)隊孫正陽用車上的麥克風(fēng)激動地?fù)寯嗔?,“同志們,我們已?jīng)翻過最后一個山頭,馬上就要到目的地了!”
回答他的是并不熱情的歡呼,大家起了個大早,這會兒都有些倦倦的。
孫正陽尷尬地把麥克風(fēng)放回了原處。韋特話特別多,這時不免就開始發(fā)問起來,“這個山頭要多久才能過去?翻過山頭就是咱們的營地嗎?從其他城市過來的專家和教授都在那里等我們嗎?這里的雪有多深?車子不會陷住嗎?車外面的氣溫現(xiàn)在是零下多少度?對了……這里不會有狼群嗎?”
孫正陽嘴角抽了抽,意味不明地看了劉建軍一眼。劉建軍狠狠地瞪了韋特一眼,“咱們這可是最新款的越野了,積雪再深也陷不住,你小子再胡言亂語,回頭見了狼群,我們把你丟到狼堆里?!?/p>
出門在外,圖的就是個吉利。車行萬里,圖的就是個平安。
韋特偷偷吐了吐舌頭,和李準(zhǔn)又嘀咕了起來,“掉狼堆里也不怕,出發(fā)之前我爸送了我一把最新款的斧子,是瑞士產(chǎn)的……”
孫唯一就靠在孫教授的肩膀上,壓低了聲音道:“爺爺,這話嘮跟著你幾年了?您是怎么忍過來的?難怪您最近聽力越來越差,八成和這小子有直接關(guān)系?!?/p>
孫教授慈愛地笑了笑,沒有接話。
【二】
好的不靈壞的靈。
車子在半路上拋錨了。
劉建軍圍著車子前前后后檢查了幾十遍,硬生生地把積雪走出了一道坑,最后他搖著頭,無奈地開門上了車,“不行,還是沒辦法啟動,不知道怎么回事,發(fā)動機(jī)就是不運轉(zhuǎn)?!?/p>
孫正陽和他從前就是認(rèn)識的,這會兒接過話來,“是不是外面太冷,水箱凍住了?”
“車子一直開著,應(yīng)該不會啊?!眲⒔ㄜ姲脨赖?fù)u了搖頭,如果不能把車上的人準(zhǔn)時送到考察隊的營地,誰知道總負(fù)責(zé)人會不會拿這個做借口克扣他的工錢?
大家都有些不安,方品茹小聲問道:“怎么辦?要不我們下去推車試試看?”
劉建軍很肯定地說道:“不是這個問題,何況雪太深了,綠巨人來了也推不動?!?/p>
李準(zhǔn)也說:“會不會是車輛開的時間太久了,發(fā)動機(jī)因為過熱所以停止運行了?等一會兒就可以重新啟動了吧?”
劉建軍臉色有些難看,孫正陽安慰他說:“沒事兒,凌晨出發(fā)的時候我特意問了一嘴,在咱們后面應(yīng)該還有一輛乘四川考察隊的車,咱們等等看,讓他們想想辦法。實在不行咱們就把車子扔在這里,人先跟他們擠一擠,明天再派人過來檢查一下車子?!?
劉建軍點點頭,對這個提議頗為贊同。他想了想,又問:“四川那邊的考察隊不是早就到了嗎?為什么會在我們后面出發(fā)?”
“別提了!聽說隊內(nèi)有幾個考察員水土不服,正拉肚子呢。南方人突然到咱們北方吹冷風(fēng),一般都受不了?!彼麄儍蓚€閑聊了起來。
方品茹幾次想要插話都沒有成功,最后只好訕訕地閉上了嘴。孫唯一抓著孫教授的胳膊一臉擔(dān)心。孫教授年輕時曾跟隨考察隊去過很多地方,比眼前更加頭疼的場面也見識多了,因此不怎么擔(dān)心,小聲安慰道:“領(lǐng)隊和司機(jī)都是本地人,對這里的地形和氣候比較熟悉,這個時候聽他們的沒錯。越是這個時候越要冷靜,千萬不能自亂陣腳。”
孫唯一輕輕點了下頭。可不知為什么越來越不安,到最后整個人的身子都顫抖起來。后座的李準(zhǔn)拍了拍她的肩膀,遞來一塊巧克力,“巧克力可以緩解情緒,吃一塊試試?!?/p>
孫唯一沒和他客氣,伸手接了過來。
韋特靈機(jī)一動,大聲說道:“這里離營地只有一個山頭的距離,趕緊打電話求助,讓他們派人來接我們?!彼贿呎f,一邊從口袋里翻出了手機(jī)。
孫正陽冷笑了一聲:“深山老林哪有信號?對講機(jī)到了這里都是個沒用的擺設(shè)?!?/p>
韋特瞄了屏幕幾眼,見信號那里果然是空白,只好訕訕地把手機(jī)放了回去。嘴里不住地嘟囔著:“什么鬼地方?!?/p>
車廂內(nèi)漸漸安靜了下來。
【三】
時間在流逝。
日頭一點點偏西,森林里的光影漸漸暗了下來。
孫正陽看著外面的天色,臉色變得非常難看。他有些焦急地看了劉建軍兩眼,兩個人用眼神交流著什么。方品茹找到了機(jī)會,小聲問道:“不是說有車子在我們的后面嗎?已經(jīng)過了這么久,他們?yōu)槭裁催€是沒有到?會不會跟我們不是一條路?”
劉建軍道:“不會,去營地的路只有這么一條,大家走習(xí)慣了,如果不是特殊的情況,根本不會改變路線,不然更容易出現(xiàn)問題。這里的山坳很多,表面上都是雪,看不出深淺,車子開進(jìn)凹谷里,那就困死出不來了。”
李準(zhǔn)接過了話頭,“既然是水土不服應(yīng)該不是一時半會能解決的病癥,他們會不會延后了出發(fā)時間呢?”
他這么一說,車廂內(nèi)的人都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劉建軍一拍大腿,“這就沒錯了。咱們在這兒傻等了半天,人家可能壓根就沒有出發(fā),還在山腳下的賓館里養(yǎng)病呢!”
“你怎么不早說?”孫正陽皺了皺眉,英氣十足的臉上充滿了擔(dān)憂,“那現(xiàn)在我們該怎么辦?時間已經(jīng)越來越晚了,車子沒辦法啟動,車廂內(nèi)的溫度很快就會降下來,咱們不可能在這里堅持太久,等天徹底黑了,這么冷的天氣是會凍死人的?!?/p>
其實不用他說,車廂內(nèi)現(xiàn)在的溫度已經(jīng)降得很快,孫唯一的腳都不知道該放在哪里,她緊緊地捂住了身上的毯子。
李準(zhǔn)就說,“我之前沒有想到,剛剛才反應(yīng)過來?!彼贿呎f,一邊擔(dān)憂地看著孫教授,“教授,我們怎么辦?”遇見了事兒,他不問別人,只選擇孫教授,可見在他心里對孫教授很是敬重。
孫教授凝神想了想,問道:“如果后援車輛沒辦法到達(dá),車子里的溫度又不適宜過夜的話,我看最好的辦法就是趁著天還沒有黑,步行翻過這座山頭,爭取在天徹底黑透之前能抵達(dá)營地附近?!彼曇粑㈩D,又繼續(xù)說,“我們出發(fā)的時候,營地那邊應(yīng)該已經(jīng)得到了消息,按時間推算的話,這個點兒我們已經(jīng)平安抵達(dá)了。但他們沒有接到我們,應(yīng)該就猜到我們是在半路上遇到麻煩了,說不定已經(jīng)派車來接。這樣的話,我們或許會在半途中相遇?!?/p>
他這么一說,車上的人都覺得有點兒道理。劉建軍卻一臉不高興,“外面這么冷,咱們拖拖拉拉的又有老人和女孩兒,能翻過這個山頭嗎?我看走到一半就得有人堅持不住,到時候又沒有車廂遮風(fēng)擋雪,前不著村后不著店,哭都找不到調(diào)!”
他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孫教授點點頭,沉默了下來。
“如果……”方品茹提議道,“選一個年輕力壯的人去求救呢?其余的人就在車子里等……”
她還沒有說完,韋特就在后面冷冷地笑了起來,“方醫(yī)生還真是冰雪聰明,輕飄飄的一句‘年輕力壯,就把這么大的重?fù)?dān)丟在了我們的身上,您倒是躲在車子里樂得清閑了。只可憐了我們這些‘年輕力壯的家伙們,要頂風(fēng)冒雪為您賣命?!彼@幾句話不陰不陽的,說得方品茹臉色通紅,“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不認(rèn)得路,如果方便的話,我也可以去求援?!?/p>
韋特嘿地一聲,還想再說什么,李準(zhǔn)已經(jīng)壓住了他的手背,低聲道:“這個時候還是團(tuán)結(jié)點兒的好,你別起刺兒?!?/p>
韋特這才乖乖閉上了嘴。
孫正陽也一本正經(jīng)地說道:“一個人去肯定是不行的,雪山里很容易迷路,就是我和建軍這樣的當(dāng)?shù)厝耍膊桓乙粋€人隨隨便便的上山?!彼肓讼耄D(zhuǎn)頭問劉建軍,“你有什么想法?”
劉建軍臉色沉得比鍋底還黑,“就在這兒等死肯定不行,但是翻過山頭……”他說到這里,憂心忡忡地看著眼前黑壓壓的山頭,陽光仿佛都被厚厚的雪層壓住了,天色又暗了一點。
【四】
最終,大家還是決定一起翻過這座山頭。
眼看著天色越來越暗,孫正陽當(dāng)機(jī)立斷,決定大家一起出發(fā),順利的話,他們應(yīng)該可以在天黑之前抵達(dá)營地。如果依照孫教授的分析,他們能在半路上遇到營地派來的救援人員,那么大家就算安全了。
用來考察的儀器都很笨重,劉建軍看著那三箱龐然大物,很不屑地說道:“這東西扔在車上就行,這里沒什么人會來,更沒人會偷,等明天安排車子來取也是一樣的?!?/p>
他的口氣太沖,韋特有些不服氣地說道:“這些儀器每一樣都要幾百萬,你別說得那么輕松。”
劉建軍白了他一眼,“是嗎?那你背著好了。在我看來,這鐵塊還不如一條毛毯實用?!狈狡啡阋驗樯眢w不太舒服,特意多圍了兩條厚厚的毯子,也讓她看上去有些笨重。孫唯一再次確定自己隨身的東西已經(jīng)全部都帶好之后,扶著孫教授下了車。
風(fēng)雪迎面吹來,冷得人打寒戰(zhàn)。
孫正陽繞過車廂,從后備箱的角落里取出了一桿獵槍。這亮堂堂的東西一亮相,眾人就都嚇了一跳。孫正陽解釋道:“現(xiàn)在林子里的黑熊雖然冬眠了,但還會有野豬一類的野生動物,以防萬一。”車隊是不會配備槍支的,這桿獵槍是他之前花了點小錢從一個老獵人手里買來的。
劉建軍嗤嗤稱奇,圍過來問道:“什么時候搞到的?花了多少錢?你什么時候放到車上的?我怎么不知道……”
孫正陽笑了笑,“你記得之前在山下賓館當(dāng)保安的劉瘸子不?這個是他爸的,老獵手了,這兩年腰傷發(fā)作不能上山,就把吃飯的家伙便宜賣了。我看價格還合適,就留下了?!彼贿呎f,一邊得意地把獵槍挎在了身上,“怎么樣?有那么點兒意思吧?”
“別說,看著還挺氣派?!眲⒔ㄜ姖M意地點點頭,“回頭我也弄一把!”
“你以為這是玩具???”見劉建軍頓時一臉失望,孫正陽又說,“我給你留意著吧,有合適的也幫你掂量出一把來?!?/p>
劉建軍這才笑了。孫唯一看著獵槍在昏暗的光影下鍍上了一層寒光,不知為什么,覺得頭疼無比,好像后來所有的災(zāi)難,都來源于這把獵槍一般。
趁著天還沒有暗下來,他們快步奔著叢林出發(fā)了。
只是誰都沒有注意到,茂密的枯樹叢中,一道黑影在叢林間飛快地躥了過去。
【五】
越往里行,風(fēng)越寒。
四周靜悄悄的,只有風(fēng)從耳邊呼嘯而過。方品茹緊張地抓著毯子,眼睛一直盯著周圍的矮樹叢,“為什么我總覺得周圍有東西在盯著我?是錯覺嗎?”
“別胡思亂想自己嚇唬自己了。”大概是獵槍在身上,孫正陽說話的非常有底氣,“這里是什么地方?鳥不拉屎的深山老林,如果不是今年科研考察團(tuán)設(shè)立在這里,平日除了老獵手之外,根本不會有人來,哪有什么東西盯著你?”
方品茹對他不屑一顧的口氣很是不滿。她長得還算清秀可人,在醫(yī)院里也是出了名的高嶺之花,身后不知跟了多少追求者。這次被派到考察隊來當(dāng)隊醫(yī),她是非常不高興的,覺得太辛苦。直到院長偷偷找人送過來消息,參加考察隊不過是個幌子,走個形式再回醫(yī)院她就能直接提副主任了,她這才硬著頭皮來的。不過她不習(xí)慣北方的天氣,剛下飛機(jī)就生病了,為此還被嘲笑了好幾次,明明是醫(yī)生的身份,結(jié)果別人還沒怎么樣,她先倒下了。這幾天她的心情非常不好,除了生理期之外,疲憊的身心也讓她無比煎熬,幾次想要出口放棄。
但副主任那個位置……她想了又想,還是咬牙堅持下來了。這會兒聽孫正陽說得不客氣,她就冷冷地回了一句,“你剛剛不是還說會有野豬的嗎?”
她不說還好,這么一說,孫正陽更是瞧不起她了,“大小姐,你以為野豬是你養(yǎng)在家里的寵物犬呢?那東西聽到了動靜,早就躥出來和咱們拼命了?!?/p>
方品茹臉一紅,低著頭不搭腔了。
劉建軍就嘿嘿地笑道:“你們這種大城市過慣了的人,張嘴學(xué)問閉嘴知識的。真遇到了什么事兒,書本上教的東西可救不了你們,倒是我們這種只念過幾天書的粗人容易活下來?!?/p>
七個人里,除了劉建軍與孫正陽之外,其余五位都是正兒八經(jīng)的高材生,聽他這么說,頓時都有些不自在。孫唯一和孫教授交換了個眼神,孫教授別有深意地看了孫正陽后背的獵槍一眼,沖著孫唯一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要往心里去,也不要做口舌之爭。孫唯一心領(lǐng)神會,裝作看風(fēng)景似地轉(zhuǎn)過了臉。
李準(zhǔn)抬著頭看樹梢,也像沒聽到似的。只有韋特不高興地說道:“第一次見著有人拿沒學(xué)問當(dāng)驕傲的?!?/p>
劉建軍早就看他不順眼,聽了這話,頓時一臉挑釁地轉(zhuǎn)過了頭,“老子就驕傲了,怎么著?你有意見?。俊?/p>
看著他壯碩的身子和兇狠的表情,韋特很識時務(wù)地閉上了嘴。
“呸,什么東西?!眲⒔ㄜ姺浅2豢蜌獾貋G給了他一個白眼,“老子早就看你不順眼,一路上就聽你滿嘴廢話了。之前也是你說什么車子會不會壞,TMD,可順了你的心了?”原來他心里還記著之前韋特口不擇言的事情。
韋特訕訕地低下了頭。
孫教授適時地插嘴道:“咱們走了多遠(yuǎn)了,我雖然不是第一次爬山,但這種四周都是雪的地方還是第一次來,感覺走了挺久,但好像還在原地轉(zhuǎn)似的,我們不會迷路吧?”
孫正陽當(dāng)然知道他這是為了緩解氣氛,他也不想把關(guān)系弄得太僵,不然這些老學(xué)究到了營地后說幾句難聽的,誰知道負(fù)責(zé)人會不會扣他們的工錢,于是他就順勢說道:“放心好了,我和建軍雖然不常上山來,但還是認(rèn)識一些路的,尤其是建軍,他是老司機(jī)了,對這一代比較熟。至于迷路,那就更不會了。老教授,別的地方迷路您可能還得費心做個記號,但在雪山上大可不必,如果迷路繞回了起點,那雪地上應(yīng)該能看到咱們留下的腳印。你看這里的雪地,根本沒人走過,咱們一直在向前走呢。”
兩個人一搭一唱,把之前的不愉快壓了下去。
【六】
天很快就黑透了。
北風(fēng)從臉上刮過,刀子一般的冷冽生疼。
方品茹哆哆嗦嗦地問道:“還……還要走多久?我的腳都要麻了,快要堅持不住了?!彼眢w本來就不太舒服,冷風(fēng)一吹,這會都有些迷糊了。
劉建軍沒好脾氣地低吼道:“遠(yuǎn)著呢,咬牙堅持吧?!彼铋_始就不同意步行穿過雪山,但大家一致同意,他也不好再堅持,總不能讓他一個人留在車子里吧?這會兒見幾個人的動作明顯放慢了下來,有些輕蔑地說道,“那句俗話是怎么說的來著?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你們不是說團(tuán)結(jié)力量大嗎?我看看你們怎么靠團(tuán)結(jié)爬過這個坡的?!?/p>
孫教授體質(zhì)雖然不錯,但年紀(jì)畢竟大了,這會兒呼吸加重,步子也變得吃力起來。孫唯一心疼地說道:“雪地里走路比我們想象中困難了很多,軟綿綿的,每一步踩下去都是一個坑,有的地方?jīng)]過了膝蓋,再把腳拔出來,就要消耗不少體能?!?/p>
劉建軍哼了一聲,懶得理她。
李準(zhǔn)看著孫教授一臉的汗珠,提議道:“我們要不要稍微休息一下,大家應(yīng)該也都累了吧……”
他話還沒說完,劉建軍搶著道:“還休息?你也不看看這都什么時候了,再休息下去,咱們天亮了都到不了營地。我可先把丑話說在前面,這還不算山里最冷的時候,再晚點,那風(fēng)可能吹透你的身子,用不了幾分鐘,你就冷得說不了話走不了路,最后就只能在積雪里等死?!?/p>
他這番話說得雖然狠叨叨的,但卻合情合理,孫正陽有些為難地看了孫教授幾眼,“還是堅持走吧,不然真就完蛋了。”
孫教授急忙道:“大家不用顧慮我,繼續(xù)走吧,我可以的?!彼@么說,孫唯一和李準(zhǔn)不好再說什么,只能交換了個無可奈何的眼神,一左一右的扶著他,向前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去。
劉建軍丟給他們一個“算你們識相”的眼神,臉色陰沉地在前開路。方品茹翻了個白眼,長長地嘆了口氣,吃力地跟了上去。
寂靜的山嶺只有山風(fēng)凄厲的呼嘯著,就在這萬簌寂靜的時刻,不知道從哪傳來一聲尖銳的嘶叫。
嗷!
劉建軍霎時停住了步子,臉上的血色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他轉(zhuǎn)過頭,有些吃驚地看著孫正陽,只見對方也是一副不敢相信的驚恐模樣。
方品茹察覺到了異樣,緊張地問道:“怎,怎么了?”
韋特小聲問李準(zhǔn),“你聽到了沒有?我聽著這個聲音……怎么像……”
【七】
他們遇到了狼群。
劉建軍和孫正陽就生活在長白山的腳下,算是這里土生土長的人。他們自小就聽多了長白山上野狼群的故事,狼群結(jié)伴而居,分工明確,一旦鎖定了目標(biāo),絕對不會輕易放棄。狼生性狡猾殘忍,又有耐性,很少有獵物能從它們的嘴里逃脫。
更何況,他們遇到的是饑餓了半個冬天的狼群。
劉建軍臉色白得像雪,“不行,我們趕緊原路返回?!闭f著,轉(zhuǎn)身就要走。孫正陽一把拉住他,“先別動,這個時候弄出太大的動靜,反而更容易吸引狼群的注意?!?/p>
劉建軍瞪了他一眼,“還別動?再等下去,狼群把咱們圍住,那就一個都跑不了了。”他這個人平日里就很有心機(jī),這會兒遇到了危險,小算盤更是打得無比精明。隊伍中不說那兩個女生,就孫教授一人,腿腳就絕對沒辦法和他相提并論。如果有孫教授殿后,狼群有了攻擊目標(biāo)之后,或許就會放過他,那么他就可以成功逃生了。
想到這里,他更是頭也不回地原路折了回去。孫正陽張口就想叫住他,但聲音到了嘴邊,還是給他強(qiáng)忍了回去。眼下狼群逼近,任何微小的聲音都會引起它們的注意,何況是自己的聲音?
時間緊迫,他也來不及細(xì)想,見劉建軍的腳步異???,他只好沖幾個人一揮手,急匆匆地跟了上去。
方品茹在聽到野狼嚎叫的一瞬間就已經(jīng)不會思考了,現(xiàn)在完全是憑本能行動,見孫正陽跟上了劉建軍的腳步,她也想都不想地跟了上去。孫唯一緊張地看向了孫教授,孫教授雖然沒有說話,卻用眼神安慰了她一下。那黑暗中宛若燈塔一般的光亮,讓孫唯一一下子就冷靜下來。孫教授雖然也有些擔(dān)憂,卻十分冷靜地停下了腳步,認(rèn)真地傾聽著周圍的聲音。
孫唯一忍不住,故意壓低了聲音問道:“爺爺,我們不跟上去嗎?”
孫教授想事情專注,竟然沒有聽到。李準(zhǔn)就在一旁道:“狼群從不打沒把握之仗,如果他們發(fā)起進(jìn)攻,就一定事先想好了算無遺策的辦法,這個時候冒冒失失的行動,只會增加危險?!?/p>
果然,劉建軍走了幾步,就一臉驚恐地停住了腳步。
黑暗中閃爍著紅色的寒光。
那是一雙雙沒有感情的眼睛,像是黑夜里最明亮的星辰,散發(fā)著比寶石還要寒冽的光澤。
劉建軍強(qiáng)咽下一口唾液,放慢了步子退回到孫正陽的身邊,顫抖著說道:“我們……我們好像被圍在里面了?!?/p>
方品茹嚇得六神無主,一抬頭見到身旁的孫正陽肩膀上還挎著明晃晃的獵槍,她幾乎有些激動地說道:“我……我們有槍,快……快開槍?!?/p>
孫正陽為難地看著她,似乎有些不愿意。方品茹頓時沒了主意,孫教授就在一旁道:“不要開槍!狼群是非常團(tuán)結(jié)的,一旦隊伍中有同伴受傷,它們非但不會退縮,反而會激發(fā)獸性,不死不休。不到萬不得已,千萬不要輕舉妄動?!?/p>
大家都知道他是研究生物學(xué)的老教授了,雖然不知道這生物學(xué)和狼群的關(guān)系到底有什么聯(lián)系,但眼下如此混亂,他的話就變成了權(quán)威,也沒人敢反對了。
劉建軍忍不住埋怨道:“我說什么來著?在車上等著怎么會出現(xiàn)這樣的危險?你們就是不聽我的話?!彼f到這里,再去看孫正陽的眼神,就變得有些兇狠了。孫正陽也很自責(zé),但眼下說這些已經(jīng)于事無補(bǔ),他心中擂鼓一般亂跳個不停,平時挺機(jī)靈的一個人,這會兒也沒了主意。
【八】
狼群并沒有急著進(jìn)攻。
它們盯著眼前緊張又焦慮的七個人,按兵不動。
李準(zhǔn)不解地問道:“教授,它們?yōu)槭裁床贿M(jìn)攻?”
孫教授仿佛沒聽到似的,緊張地望著四周。劉建軍道,“趁它們不動,趕緊走!”他話音一落,就扔掉了身上的毯子,盡量給自己減負(fù),頭也不回的向山上沖去。大家一看,本來就都沒了主意,一見他這樣,都紛紛效仿,跟著跑了。
孫正陽卻覺得往山上跑并不是好主意。狼群在雪地上奔馳慣了,動作迅捷,爬坡對它們來說完全就是小菜一碟。但人不一樣,在體能消耗上,上山和下山是完全不一樣的。與其沒頭蒼蠅似的往山上跑,還不如往山下……
但他還來不及說,眼前的人已經(jīng)跑出了老遠(yuǎn),他只好快步跟了上去。狼群靜止不動,直到頭狼發(fā)出命令后,它們才分工明確的繼續(xù)追了上去。它們等了一個冬天,也不在乎多等一會兒。
爬過一個小坡后,下面是一個凹谷,積雪也相對深一些。劉建軍想都不想地滑了下去,連摔了幾個跟頭后,他爬起來繼續(xù)跑,一點兒回頭的意思都沒有。他從前也跟著大人走過山,對山里的情況比別人更明白一些。
旁人就沒那么幸運,李準(zhǔn)和韋特的臉上都被雪堆里刺出的樹枝劃傷了,方品茹的腰也不知撞到了哪里,孫正陽更慘,他的小腿被一根寸長的尖樹枝刺穿了,傷口血肉模糊,鮮血濺滿了雪地。
他緊緊咬著牙,盡量不發(fā)出聲音。
方品茹一見,顧不得腰疼,撲過去看了幾眼,“不行,要立刻止住血才行,誰有干凈的布條?”沒等她說完,劉建軍已經(jīng)一把扯著她的胳膊,將她甩到了一邊去。他沖著孫正陽,很冷靜地說道,“把獵槍拿來!”
一瞬間,孫正陽仿佛明白了什么,眼神里閃過失望,痛苦與不敢置信。
“拿來!”劉建軍一秒鐘都不想耽誤,著急地說道。他的眼神變得赤紅,像是一只饑餓的狼,如果得不到自己想要的東西,隨時都要撲上去和人拼命似的。
劉建軍是七個人里體質(zhì)最好的,孫正陽的腿受了傷,不敢和他有任何爭執(zhí),乖乖把槍遞了過去。
劉建軍心滿意足地接了過來,轉(zhuǎn)頭就走。
“他……”孫唯一吃驚地看著孫正陽,“他怎么辦?”
劉建軍頭也不回地說道:“誰可憐他就背著他,別怪我沒提醒你們,狼的速度可是很快的,有他拖累著,你們也走不了?!彼捯魟偮洌f特就飛快地追了上去,李準(zhǔn)想了想,看了孫教授幾眼,兩個人一同跟了過去。
方品茹嘆了口氣,默默地轉(zhuǎn)過了身。
只有孫唯一,一臉不敢相信地看著眼前發(fā)生的一切。
孫教授在前面叫道:“唯一,快點兒跟上來!”
孫唯一眼睛里含了淚,看著眼前絕望的孫正陽,見他緊緊地捂著胸口的口袋,閉上了眼,似乎已經(jīng)放棄了求生的意志。孫唯一從口袋里把之前在車廂里李準(zhǔn)送給她的巧克力掏了出來,小心翼翼地放到了孫正陽的手里。
然后,她跟上了大部隊。
她故意閉上了眼,故意不去看孫正陽的表情與眼神。
這大概是她這輩子經(jīng)歷過的最最痛苦的事情了,沒有之一。
他們在危險的面前,拋棄了自己的同類,這是狼群里從來都不會發(fā)生的事情。
【九】
沒有人說話。
或許是剛才的見死不救太過震撼,所有人的臉色都不怎么好看。劉建軍悶聲在前面領(lǐng)路,肩膀上的獵槍散發(fā)著寒光。
狼在作戰(zhàn)時很有計劃,善于合作攻擊對手的弱點——咬斷獵物的大腿跟腱,使其癱瘓。二十分鐘以內(nèi)狼群可以吃光一頭鹿,將其變成一堆白骨,這樣絲毫不給其他伺機(jī)掠奪自己財富的機(jī)會。利齒是狼最好的武器,就像槍是人類最好的武器一樣。
方品茹跟著走了一段路,小腹就隱隱痛了起來。她臉色蒼白地說道,“能不能走慢一點,我不太……”
“舒服”兩個還沒有出口,劉建軍已經(jīng)怒道:“慢?現(xiàn)在恨不得插上翅膀飛,你還想慢?你要真這么想,就自己在后面走吧!”
方品茹臉色微變,沒有接話,咬著牙跟上了大家疾馳的腳步。越往里走雪越深,一腳踩下去直接就沒過了膝蓋,方品茹腹部的疼痛越來越劇烈,醫(yī)生的專業(yè)告訴她不能再走了,必須停下來,但眼下的情況太危及,稍稍放緩動作都可能葬身狼腹,何況是停下來?
狼群很快就追了上來。
這讓劉建軍有點兒慌亂,按照他的計劃,狼群在吃掉孫正陽之后,最起碼可以放慢一些速度,怎么會這么快就跟上來了?
他立刻把獵槍抓在了手里。
狼群依舊沒有貿(mào)然進(jìn)攻,它們在首領(lǐng)的指揮下,放緩了動作,赤紅的眼睛盯著眼前的獵物。
劉建軍不敢再動,率先停了下來。方品茹如獲大赦地松了口氣,手掌輕輕覆蓋住了小腹。劉建軍一眼就注意到了她,見她的動作,頓時就反應(yīng)過來,“你他媽的真晦氣,來例假了?”
如果平日當(dāng)著這么多人的面問這個,方品茹早就羞得暈過去了,但這會兒她卻很是不安地點了點頭,算是答應(yīng)。
“靠!”劉建軍眉頭一擰,怒道,“難怪狼群會追的這么急,你身上有血腥味,它們怎么可能不追?”
“什么?”方品茹驚叫道,“不……不是這樣……”
沒等她說完,劉建軍已經(jīng)不耐煩地說道:“你別跟著我們了,否則大家都得被你害死,你走另一條路!”
方品茹驚叫道:“這怎么可以?我根本不認(rèn)得路,我一個女生,這么黑的路,怎么能一個人走,不!我不走!”態(tài)度很是堅決。
劉建軍的臉色異常難看,直接端起了槍,對準(zhǔn)了方品茹,“你走不走?你不走我立刻嘣了你!”
方品茹嚇得瞪大了眼睛,“別!別這樣!求求你們!救救我吧!別把我扔下!”她求救似的看向了周圍的人。韋特早就看她不順眼,這會兒干脆別過了臉。李準(zhǔn)為難地垂下了頭,同為女生的孫唯一剛要說話,孫教授已經(jīng)扯住了她的胳膊。
“求求你們!求求你們!”方品茹苦苦哀求著。
咔!劉建軍把槍上了膛,“滾!你再不滾我就開槍了!”
方品茹絕望了,她臉色灰白的沒有一點兒血色,嘴唇也在不住地顫抖著。面對著獵槍的威懾,她想了想,還是轉(zhuǎn)過頭,奔著另一個方向很緩慢地走去。她或許一直在期待幸運女神的出現(xiàn),希望她的隊友們能在最后一刻叫住她。
但,奇跡沒有發(fā)生。
狼群看到了落單的人,一齊循著她的方向追了過去。
孫唯一這會兒才明白過來,劉建軍根本就是把方品茹當(dāng)做了誘餌,讓她吸引狼群的注意,為自己的逃跑爭取時間。
“走吧!”劉建軍握著獵槍,面無表情地宣布。
一般占主導(dǎo)地位的頭狼會前身挺高,腿直,神態(tài)堅定,耳朵直立向前,有一種渾然天成的優(yōu)越感。
現(xiàn)在,劉建軍的身上就有這種感覺。
【十】
獵槍在寒夜里發(fā)亮。
劉建軍聽到周圍沒有聲音了,這才發(fā)號施令似的說道:“行了,趕緊走!”說著,率先往前走去。
孫教授想都沒想地跟了上去。
劉建軍走了幾步,忽然停了下來,他轉(zhuǎn)過頭,居高臨下地看著身后的四個人,微微瞇起了眼睛,似乎在思考著什么。孫教授盯著他陰晴不定的臉,有些緊張地問道:“怎么了?路不對嗎?”
劉建軍的眼睛里閃過一抹下定決心的寒光,忽然舉起了槍,對準(zhǔn)了孫教授的腦袋,“我沒有走錯路,但你們走錯了?!?
有生以來第一次被槍指著頭的孫教授明顯慌了,“什么?我們怎么會走錯?我們不是一直跟著你嗎?你……你要干什么?”說到最后,聲音都明顯顫抖了起來。
“這條路不是你們走的,你們應(yīng)該去走黃泉路!”劉建軍嘴角勾起一抹死神般的冷笑,“你們這群人沒一個好東西,我如果把你們帶到營地去,誰敢保證你們不會亂說?到時候老子不得被關(guān)到監(jiān)獄里去?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把你們都解決了,老子一個人去營地。到時候就說遇到了狼群,你們都被狼吃掉了。等考察隊的人來找你們,你們早就被吞到狼肚子里去了,死無對證,我怎么說都行了!”
孫教授臉色慘白,“不不不!我們什么都不會說的,我發(fā)誓!我發(fā)誓!”
“發(fā)誓頂個屁用,活人的話都不能信!”劉建軍已經(jīng)下定了決心,怎么會因為他的話改變主意?他舉起了槍,手指也扣在了扳機(jī)上。孫教授腿一軟,就這么跪在了他的面前,“不……不要殺我,我年紀(jì)大了,不……不要殺我!要殺殺他們!他們年輕,他們會胡說八道!”他胡亂地指著身后,根本沒有注意到李準(zhǔn)和韋特的表情。
韋特的手已經(jīng)慢慢地放到了腰部,那里藏著一把瑞典產(chǎn)的斧頭,和瑞士軍刀一樣的材質(zhì),異常鋒利。之前下車的時候,他偷偷藏在了身上以防萬一,沒想到竟然真到了用它的時機(jī)。
孫教授的話提醒了劉建軍,他立刻把槍對準(zhǔn)了韋特。孫教授年紀(jì)大了,孫唯一又是個小丫頭片子,這兩個人無論體能和反應(yīng)都不如自己,倒是李準(zhǔn)和韋特,是自己最大的勁敵。第一槍打出去之后,上膛和瞄準(zhǔn)是需要時間的,如果掌握不好,很容易被人趁著這個時間壓制住。既然這樣,年輕力壯的小伙子自然是他第一個要解決掉的對象。
孫教授見他換了人選,如獲大赦地松了口氣。
“你小子把手放到腰上做什么?那里藏著什么好東西嗎?老子早就看你不順眼,第一個送你上西天!”劉建軍說完,不肯再耽誤時間,直接扣下了扳機(jī)。
伴隨著韋特那聲顫抖又絕望的叫喊,槍響了。
沒有人倒下去。
劉建軍傻了眼,以為哪里出了錯,想都沒有想地再一次扣下扳機(jī)。
沒有動靜。
幾次之后,韋特最先反應(yīng)過來,他冷笑著抽出腰間的斧子,“他的槍里根本沒有子彈!”劉建軍臉色一白,瞬間想到之前方品茹讓孫正陽開槍時他為難的神情。原來這家伙只準(zhǔn)備了槍,卻沒有準(zhǔn)備子彈。
李準(zhǔn)和韋特將劉建軍圍住了。以防萬一,李準(zhǔn)將獵槍搶了過來。面對著韋特手里明晃晃的斧子,劉建軍急忙道:“我剛剛在和你們開玩笑,你們別當(dāng)真啊!”
“開玩笑?”韋特獰笑了兩聲,“現(xiàn)在我們也和你開一個玩笑?!?/p>
他們把劉建軍反捆在了一棵大樹上,李準(zhǔn)打了一個標(biāo)準(zhǔn)的死結(jié)。韋特道,“這家伙這么壞,就讓他在這里等死,咱們走!”他得意地?fù)P了揚(yáng)手里的斧子,轉(zhuǎn)身就走。
檢查過獵槍,確定沒有子彈后,李準(zhǔn)隨手把槍扔在了劉建軍的腳邊。
劉建軍的嘴里塞著一只手套,他說不出話,只能含著淚支支吾吾的對眾人求饒。
根本就沒人理他。孫唯一有些可憐他,正想說些什么,孫教授已經(jīng)瞪了她一眼,“別磨磨蹭蹭的,趕緊走!”
山風(fēng)從劉建軍的耳邊吹了過去。然后他清晰地聽到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緊接著,血紅色的光點在周圍亮了起來,那是狼的眼睛。
【十一】
他們連頭都沒有回。
孫唯一幾次想要說什么,都被孫教授制止了。他花白的頭發(fā)略顯凌亂,整個人的臉色也非常難看。孫唯一第一次覺得眼前的爺爺如此陌生,那個溫文爾雅、氣定神閑的老者仿佛一下子就消失不見了。
他們在叢林中沒有目標(biāo)的亂竄,跑出一段距離之后,李準(zhǔn)忽然停住了步子,后知后覺地地說道:“不……不行,沒有了劉建軍,我們都不認(rèn)識這里的路……”
聽他這么一說,大家都停住了步子。本身就很不安的孫唯一急忙道:“那我們趕緊回去找他,或許狼群還沒有追上來!”
“什么話!”孫教授有些不耐煩地說道,“就算狼群沒有追上來,咱們那樣對他,他還會幫我們嗎?把他救回來只會更麻煩!更何況沒有他,我們也未必就會迷路!月亮和太陽都是有方向的,我們只要確定自己的方位,就不會有問題?!?/p>
孫唯一很少見他發(fā)這么大的火,乖乖地閉上了嘴。
嗷!
寂靜的夜晚再一次傳來幾聲凄厲的嘶鳴,孫教授的臉色一變,“狼群追上來了,趕緊……趕緊走!”他話一說完,就一臉驚恐地往前跑去。但他年紀(jì)確實大了,力不從心,跑出幾步后就一個跟頭栽倒在了雪地上。
跟在他后面的李準(zhǔn)和韋特卻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孫教授臉色大變,急忙叫道:“你們……你們兩個快來背我!我……我可是你們的授業(yè)恩師!”
韋特和李準(zhǔn)同時停下了步子,兩個人的臉色都有些奇怪。韋特輕蔑地笑了笑,“什么恩師???如果不是我爸給你送了紅包,你會同意收我?何況你一直也沒怎么教,哪次考試不送禮你會給我A的成績?”
孫唯一有些不敢相信地看向了自己的爺爺。
孫教授根本沒注意到她,見韋特這里不行,又忙看向了一旁的李準(zhǔn),“李準(zhǔn),你可不要忘了,如果沒有我照顧你,你怎么可能次次拿學(xué)校的獎學(xué)金?快……快來背上我,回學(xué)校我就讓你當(dāng)助教,讓你留?!币娎顪?zhǔn)不為所動,他開出了自己的條件。
李準(zhǔn)微微有些動心??伞侨旱乃俣蕊w快,他自己逃生尚且困難,如果再帶上孫教授的話……想到這里,他本能地向后退開了一步。
韋特報復(fù)性地笑了起來,“孫教授,您那一套這會兒可不起什么作用了。”
孫教授還不放棄,轉(zhuǎn)過頭看到了不遠(yuǎn)處的孫唯一,急忙向她伸出了手,“唯一……快!快過來背起爺爺,我走不動了,快來!乖孩子!”
孫唯一的眼神里閃過一抹鄙夷,但她還是乖乖地走了過去,扶起了他。孫教授大為欣慰地點點頭,“好,好孩子!快,背著我。”
但孫唯一人太瘦弱,根本承受不住他的重量,兩個人在雪地里僵持了一會兒,孫教授才不高興地罵了起來,“真……真是沒用的東西!”一把甩開孫唯一,吃力地跑了起來。
黑暗中的狼群再一次逼近,它們矯健地在雪地里尋找著捷徑,循著氣味而來。饑腸轆轆的它們需要更多的美食來填補(bǔ)腸胃,以求度過漫長的嚴(yán)冬。
“??!”孫教授尖叫了一聲,因為跑得太急,一個跟頭摔倒,從山坡上滑了下去。
“爺爺!”孫唯一嚇了一跳,順著上坡往下追。
黑暗中看不清東西,卻能清楚i聽到孫教授的尖叫聲,“??!這里有狼!不……不要過來!”但這聲音剛落,他又像是反應(yīng)過來似的,急忙說,“不!這里很安全,你們快來救我!快過來!”
孫唯一猛然停住了步子。
“?。 睂O教授不甘的嘶吼聲傳了過來。
狼不懂得憐憫,無論是老人或是孩子,在它們眼里,那只是果腹的美食而已。
孫教授的聲音漸漸弱了下去,然后,就恢復(fù)了安靜。
不知道是不是孫唯一的錯覺,她似乎聽到了牙齒咬在骨棒上的聲音。她的胸口一窒,忍不住干嘔起來。
“走……趕緊走!”韋特說完,往山坡上快步跑去。
李準(zhǔn)看都沒看孫唯一一眼,緊跟著追了上去。孫唯一有些茫然地站在原地愣了會神,最后她反應(yīng)過來,也跟了上去。
【十二】
場面陷入了僵持。
韋特握緊了手里的斧頭,仿佛那就是他的獠牙,是他最具攻擊力的武器,唯恐被人搶走一般。他額頭上的傷口血漿仿佛都被凍住了,像是一張丑陋的大嘴。他不住地呼吸著,嘴邊冒著白氣,似乎只有這樣,才能證明他還活著。
李準(zhǔn)站在他的左手邊,漆黑的眼睛死死地盯著他手里的斧頭,雙拳已經(jīng)握得死緊。
孫唯一茫然而無助地站在他的右手邊,因為害怕,她渾身都在不住地戰(zhàn)栗。
他們呈三角形站在雪地上,每個人都為了生存思考著。
韋特的想法最簡單,他看著李準(zhǔn),一字一句地說道:“這種情況下,我們兩個逃生的幾率最大,她是個女生,只會拖累我們?!彼f到這里,沒有任何感情地瞥了孫唯一一眼,“孫教授死了,以后這個科研課題就是我們兩個的了,我們還和以前一樣是好兄弟?!彼f到后來,口氣已經(jīng)變得異常真誠。
李準(zhǔn)看了看他,有些動心,“你想怎么做?”
“你殺了她?!表f特咬牙切齒地說道,“只要你殺了她,我就放過你?!?/p>
“你為什么不動手?”李準(zhǔn)謹(jǐn)慎地問道,“你手里不是有斧子嗎?”
韋特很堅定地?fù)u了搖頭,“你想跟我合作,就要表現(xiàn)出一點兒誠意來,我手里不拿著你把柄,很難相信你不會出賣我。”
這一刻,李準(zhǔn)終于明白了韋特的想法。如果被他那捏住自己的弱點,那么即便活著,未來的日子也只能任人魚肉。這一刻,他恍然大悟,看向了孫唯一。雖然只是一個眼神,但他們已經(jīng)飛快地交換了一個信息。
韋特,才是他們共同的敵人。
孫唯一在韋特說出那番話之后,就已經(jīng)認(rèn)識到了這一點,她甚至已經(jīng)開始靜靜地準(zhǔn)備赴死了。但李準(zhǔn)的眼睛在漆黑的夜色下顯得那么明亮,眼神里又包含了那么多的內(nèi)容。她陷入絕境的心又一次亮起了希望。
李準(zhǔn)點點頭,表面上裝作答應(yīng)韋特的樣子,“那你把斧頭給我?!?/p>
韋特很是精明地冷笑了一聲,“你一個大男生,殺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女生還用斧子?掐死她不就行了!”他說得就像掐死一直蚊子那么輕松。斧子是他最后的保命符,別說是李準(zhǔn),親爹借也不行。
李準(zhǔn)的計劃失敗,只好再想主意。他咬咬牙,“好!”快步奔著孫唯一走了過來,孫唯一嚇了一跳,本能地轉(zhuǎn)身就跑,但剛跑出兩步,頭皮劇烈的一疼,她整個人就仰天摔倒在地上。李準(zhǔn)放開她的頭發(fā),飛快騎在她的身上,雙手狠狠地扼制住她的脖子。
孫唯一瞬間瞪大了眼睛。
只用了一小會兒,她就不再掙扎,雙手軟綿綿地倒在了雪地上。因為黑暗的關(guān)系,韋特瞪大了眼睛,聲音有些激動地問道:“她……她死了嗎?死了?”
李準(zhǔn)嗯了一聲,“她死了。”
韋特忽然怪笑了兩聲,快步跑了過來,但他還沒有看清孫唯一的死相,就被迎面撲上來的李準(zhǔn)按倒在了雪地上。
斧子……斧子不能被搶走。
這個是進(jìn)入腦海里的第一個想法,韋特握緊了斧頭,對著李準(zhǔn)的肩膀砍了過去。李準(zhǔn)飛快向外避開,即便這樣,胳膊上還是被劃出了一道口子,溫?zé)岬难鳛R在韋特的臉上,讓他激動地叫了起來,揮舞斧子的手也更加的迅捷了。
突然,他注意到一個黑影在不遠(yuǎn)處爬了起來,頭也不回地跑入了樹叢中。
韋特吃驚地叫道:“孫唯一沒有死,她……裝死!你還不去追她!如果被她走掉了,你就算殺了我也沒用!她知道你是殺人犯,你一樣逃不掉!”
李準(zhǔn)像是沒聽到一樣,雙眼赤紅地盯著韋特手里的斧子。對上他的眼睛的一剎那,韋特輕輕地咦了一聲,也是這一瞬間,他手中空了,斧子被人搶走了。
他突然瞪大了眼睛,吃驚地望著李準(zhǔn)。
緊接著,曠野里傳來了他絕望地叫喊聲。
相比于手無縛雞之力的孫唯一,韋特更危險,更需要解決掉。
然后……才是……
李準(zhǔn)睜著血紅的眼睛,順著孫唯一逃跑的方向看去。
【十三】
不敢回頭。
孫唯一的眼淚一直在往下掉。沒有目標(biāo),不知道方向,孫唯一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沒有在走。
周圍又恢復(fù)了那詭異的安靜,矮小的枯樹叢偶爾會發(fā)出刷拉拉的響聲。孫唯一覺得自己的心已經(jīng)快要停止跳動了,寒冷覆蓋了全身,她渾身的血液都要被凍僵了。終于,她堅持不住,就這么倒在雪地上。殘留的意識讓她還能感覺到寒風(fēng)從耳際吹過,還能清楚的聽到窸窸窣窣的響動。
她聽到了一陣腳步聲。
是狼嗎?
她苦笑了兩聲,靜靜等待著命運的降臨。狼群在撕咬她肢體的時候,一定會疼吧?
這一刻,她才清楚的知道,什么是絕望。終于,一個身影壓住了她。她費力地張開眼,就看到渾身是血的李準(zhǔn),手中提著那把泛著寒光的斧子。他的眼睛已經(jīng)變得血紅,完全不是之前那個彬彬有禮的學(xué)子模樣。
孫唯一這才覺得害怕起來。
狼群她都不怕,卻懼怕起眼前的同類。李準(zhǔn)的眼睛直直地盯著她,即便時間很短,但他的眼神里閃過許多的情緒。他握著斧頭的手掌凍得通紅,青筋暴起。他的胸膛不住的起伏,正在做著激烈的思想斗爭。
然后,他忽然停了一下。
一切仿佛都靜止了,孫唯一看到他高高舉起了斧頭,沖著自己劈下來。
砰!
耳邊響起了槍聲。
孫唯一不解地看著李準(zhǔn)軟軟地倒了下來,眼神如此的不甘。她又順著聲音望過去,就看到了站在不遠(yuǎn)處的孫正陽,他握著從劉建軍殘缺不全的尸體旁撿來的獵槍,臉色陰沉的有些難看。
他一直都有子彈,就放在了胸口的口袋里。在看到他的一瞬間,孫唯一的腦海里閃過許多的想法,混亂得讓她頭疼欲裂。
“走!”孫正陽很簡單地和她說完,就一瘸一拐地往山坡上走去。孫唯一發(fā)現(xiàn),他的傷口簡單地包扎了一下,如果她沒看錯,那應(yīng)該是方品茹身上的衣服。
他們走了很久,前方突然出現(xiàn)了一束光。
在無邊無際的黑暗里,這束光就像上帝的手,輕輕托起了孫唯一已經(jīng)崩潰又絕望的心。她抬起頭,看著光影越來越近,越來越近,她的心忽然浮現(xiàn)出一抹復(fù)雜的情緒,不知道該高興還是該傷心。
她慶幸,自己經(jīng)歷了這可怕的一夜,卻還幸運地活著。
她也絕望,那些鮮活的生命,都已經(jīng)成為雪地里狼群的美餐。
然后,她的耳邊傳來了各式各樣的聲音,“這里還有生還者,快!醫(yī)生,醫(yī)生!”
那聲音忽遠(yuǎn)忽近,她很快就什么都聽不到了。
再醒來時,她已經(jīng)躺在營地溫暖的帳篷里。負(fù)責(zé)照顧她的醫(yī)生姓蘇,是跟隨北京考察隊過來的隊醫(yī)。見她醒來,十分真誠地說道:“小姑娘,你還真是命大呢。你還記得發(fā)生了什么嗎?你們的考察隊遇到了狼群,除了你和領(lǐng)隊,其余的人都死掉了?!?/p>
孫唯一啞著嗓子問,“領(lǐng)隊呢?”
“他呀!他的體質(zhì)比你好,已經(jīng)沒什么事情,在外面接受采訪呢。你不知道,現(xiàn)在考察隊遭遇狼群的事情已經(jīng)被上傳到了網(wǎng)絡(luò),很多媒體都聞訊跑來了。之前還有人問你的情況想要采訪你,都被我給擋回去了?!碧K醫(yī)生說完,就笑著站起身,走出了帳篷。
孫唯一撐起身子,緩慢地走到帳篷口,輕輕拉開一條小縫向外看,就見到明媚陽光下的雪地上,孫正陽正對著鏡頭侃侃而談。雖然離得太遠(yuǎn),完全聽不到他說了什么,但他舉手投足間的自信飛揚(yáng)與神采奕奕,讓孫唯一有一秒鐘的恍神。
這個人,不是自己認(rèn)識的孫正陽。
又或許,他其實一直都是這個樣子的,只是她不太了解他,又或者是她一廂情愿的把他幻想成了另一個樣子。
陽光下那雙漆黑的雙眸折射出了血紅色的光彩。
不知為什么,孫唯一想到了黑夜中的狼,它們的眼睛也散發(fā)著這樣可怕的寒光,仿佛被地獄的烈焰灼燒過一般。
冷血而無情。
她害怕地打了個寒顫,她忽然回想起那個可怕的夜晚,到底孫正陽是被拋棄在雪地當(dāng)誘餌的那一個,還是他們才是真正的誘餌?吸引著狼群走遠(yuǎn),才得以讓孫正陽安全?
狼在距今500萬年的時候起源于地球,在漫長的進(jìn)化過程中,很多較具備強(qiáng)者實力的動物都已滅絕,可狼卻生存了下來。這或許是因為它們天性機(jī)警疑心重,又或者是因為它們團(tuán)隊作戰(zhàn)分工合作,但最主要的是它們冷血而無情,懂得適者生存的道理。
在這一點上,它們和人類何其的相似。
達(dá)爾文說過:“物競天擇,適者生存”。
孫唯一覺得帳篷外的陽光格外刺眼,甚至讓她產(chǎn)生了一種可怕的錯覺,潔白的雪地上,一只只狼正在交頭接耳,它們在研究著今晚的狩獵行動……
【終】
所有的好故事都要以“很久很久之后……”結(jié)束。
我們的故事也不例外。
在放羊少年死去的很久很久之后,那片屬于他的草原已經(jīng)成為所有牧羊人最愛的地方。這里的氣候適宜,草質(zhì)一流,牛羊吃過后,產(chǎn)奶量都比以前高了很多。
于是大人們聚在一起,偶爾會談起那個可憐的孩子。
“其實,那些傷人的狼是被人引來的,他們宰了一只羊,用新鮮的羊肉與羊血吸引狼群,在少年呼救的瞬間,他們就趕過來幫忙,但狡猾的狼卻早已離開。其實只要確定泥土里狼群的腳印就會發(fā)現(xiàn)真相,但他們只是敷衍著教訓(xùn)了少年就各自散開。狼群再一次到來的時候,他們又趕了過來,再次在少年面前演了一場戲。第三天,他們聽到少年呼救,卻充耳不聞地忙著自己手里的事兒?!?/p>
“他們?yōu)槭裁匆@么做?”
“他們需要這片草原,少年死掉了,這里的草原才會屬于他們?!?/p>
“那……那你是他們中間的一個嗎?”
講故事的老人嘿嘿一笑,露出一口爛牙,“你說呢?”
動物再怎么兇狠,也只是動物,最最危險的其實還是生活在你身邊的人類。為了自己的目的,他們可以無所不用其極。
人類被創(chuàng)造到這個世上,經(jīng)歷了無數(shù)可怕的天災(zāi)、戰(zhàn)爭,瘟疫……還能活到今天。他們比任何動物都懂得適者生存的道理。
他們比狼,可怕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