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土
上
無論走出多遠,走過多少土地,陸秋心里還是有一塊地方是留給這里的。
偌大的操場,在秋日的傍晚里,顯得格外冷清與空曠,圓形的跑道環(huán)繞著一片綠地,密密匝匝的三葉草隨風搖曳,許久沒人修剪了,充滿著沒有斧鑿的天然韻味。路旁高大的法桐靜靜地矗立著,有風吹過,枝葉婆娑,似乎一個蒼老的聲音講起了一個已經(jīng)遠去的故事。蛐蛐聲、蟬聲、蛙聲,隨著風的起伏,演奏著音樂。
十年了,整整十年了,這片土地一次次浮現(xiàn)在陸秋心里,她想念這里的每一個地方,每一個季節(jié)。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她就在心里開始描繪這片土地的樣子,時而歡騰喧嘯,時而冷靜默然。每一次想象,都隨著她的心情而變。但如今的消沉,這是她沒有想象過的。
這是她的母校,她的大學生活就是在這里度過的。但這所學?,F(xiàn)在已成了一所職工培訓學校,往日的熱鬧氣氛也隨之淡然了很多。
陸秋有一段無法遺忘的校園戀情。大學時期,她也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一雙眼睛讓她無法躲閃,時而在校園的亭子旁,時而在校園的開水房,還有時就在這個操場上。
她不知道他的名字,只感覺那雙眼睛有一絲憂郁。看她的眼神,比其余陌生的同學多了兩三秒。就是這兩三秒,讓陸秋感到了一絲異樣。她從來沒有戀愛過,但是憑著少女的直覺,她感受到了他對她的關(guān)注。
有一次近距離的碰面,陸秋又感覺到了那雙憂郁的眼睛。這一次,陸秋沒有躲閃,也抬起頭來直視著他。這是一個五官清秀的男生,但一看就是寒門學子,穿一件黑色仿皮的夾克,兩個袖口磨得露出了灰白色,褲子稍顯長,看起來松松垮垮的,沒有學校其他男生精神抖擻、青春氣息撲面的感覺。這是一個什么樣的男生呢?陸秋在心里打起了問號。
周末去計算機房時,陸秋意外地看見了他。他還是穿著那件皮衣,看見陸秋后略顯驚奇,隨即露出一個燦爛的微笑,陸秋也趕緊露出笑容。一直憂郁的那雙眼睛忽然變得明媚起來了。這是一個很敏感的男生,陸秋在心里判斷著。
剛學的圖片制作,陸秋怎么都給圖片加不上相框,心里又急又氣。一向喜歡文學的她,好像天生對計算機不感冒,這些同學們早都學會了的知識,可她還是一頭霧水,同學們戲稱她為“機盲”。看同學們整天熱衷于各種游戲,她更是一竅不通,僅會玩的就是“連連看”。
同學們叫她“機盲”還算客氣,她常覺得自己更適合生活在古代,遠離高科技,沒事時就看看書、寫寫文章,下雨時掉掉眼淚,燕子南飛時,倚在窗前,嘆息一兩聲。
“我來看看吧!”一聲濃重的地方口音響起,把正在沉思的陸秋嚇了一跳。是那雙眼睛!看來他站她身后已經(jīng)有一會了。
他拿起鼠標很隨意地點了幾下,一個金色的具有浮雕感的相框就做好了。陸秋驚奇地回過頭來,看著他。他也微笑地看著陸秋,陸秋感覺自己臉紅了。
到了下一個周末,陸秋又一次準備去機房時,宿舍的紅娟也要去,兩人便跟著一起往機房走。
紅娟比陸秋大一歲,性格比陸秋稍活潑些,雖然沒有陸秋清秀,但也是嬌俏可人,尤其是那雙丹鳳眼,總帶有一絲笑意,讓人不由得想親近她。
到了機房,那雙眼睛也在,看到她來了,好像在意料之中似的,點點頭?!拔揖驼f嘛,一早上你坐立不安的,原來是在等人呀!”一個留著郭富城頭的男生打趣地對那雙眼睛說。
陸秋看著那雙眼睛,剛好他也在看她,陸秋感覺跑來了一只小鹿,在她胸口猛烈撞擊。
紅娟已經(jīng)坐定了,身旁站著郭富城頭,兩人靠得挺近,好像早就認識的樣子。
“給你的!”那雙眼睛忽然走到陸秋身邊,遞給她一個肉夾饃,說道。
陸秋遲疑著,不知道該接還是不接。她想到了他貧寒的家境,想到很少在食堂遇見他。她不知道他是否跟路遙寫的《平凡的世界》里的孫少平一樣,生活貧困,為一日三餐在犯愁?她不由地看了看他的袖口,感覺那磨白的兩塊更加刺眼,不知道他哪來的錢買肉夾饃,不知道該接還是不接。
“吃吧!”他又慌慌忙忙地補充說,“我剛吃過了!”
明明知道是謊話,陸秋還是接過,輕輕咬了一口,他似乎得到了獎勵,心滿意足地看著她。
“我就說嘛,今天忽然大方了,我要吃還不給呢!”
陸秋遠遠地聽見那個郭富城說,提著嗓門,似乎故意要陸秋聽見似的。
她這時才發(fā)現(xiàn),紅娟也不懷好意地看見她,似乎她做錯了什么事情。
“你知道嗎?他們兩個都是學計算機專業(yè)的,家里條件都不好,都在機房勤工儉學,一個月還能掙些生活費。”
紅娟說完,也不看陸秋,接著說道:“你覺得葉輝怎么樣呀?”看陸秋不明所以的樣子,又補充說道:“就是那個郭富城頭,他今天給我塞了張紙條。”
“看著可以呀,挺陽光的樣子。”
“我怎么覺得他不行?”
“你看鄭剛怎么樣?就是今天給你肉夾饃那個!”
“哦,我對他還不了解,你不說名字我還不知道呢。”陸秋如實答道。
“哦!”紅娟話雖然說完,但欲言又止的樣子。陸秋奇怪一向爽快的紅娟今天好像藏著心事。
“如果他對你表白,你會答應(yīng)嗎?”紅娟又試探地問道。
“不會吧,我還沒想著談戀愛呢!”
入學以來,陸秋已經(jīng)收到六封情書了,有的是希望交朋友,有的是要照片,她一概拒絕了。最夸張的是,在她剛軍訓完時,接到第一封情書時,緊張得不知道該怎么辦,還是紅娟帶領(lǐng)著宿舍的人到了約會的地點,幫她拒絕了。
“那個男生挺帥的,長得還可以,一下子見來了這么多女生,慌得就差找地縫鉆進去了。”聽到宿舍人說當時的情景,陸秋覺得好笑,雖說不禮貌,但這個男生再也沒糾纏過她,看來也是抱著試一試、玩一玩的態(tài)度。
如果鄭剛真給她寫一封情書,她可再不會像上次那樣了,多傷情面呀,就寫一封回絕信吧。如果是當面表白呢,該如何拒絕才不傷害他的尊嚴?想到那雙有些憂郁的眼睛,陸秋忍不住地想到。
但一天天過去,鄭剛的表白仍然沒有來到,但機房的肉夾饃總是有的,時間長了,陸秋覺得不好意思。
她把家里帶來的蘿卜干給鄭剛分了一瓶。母親做的蘿卜干又辣又脆,下飯夾饅頭都是不錯的,她平時連宿舍的人都舍不得給多吃呢。
遞給鄭剛時,鄭剛臉上充滿了驚愕,好像完全沒有想到她會這么做。
看他遲疑的樣子,陸秋說:“拿著吧,我剛吃過了!”
兩人同時想起鄭剛第一次給陸秋肉夾饃的情景,忍不住都笑了。
“我拒絕了葉輝!”紅娟說道。
“為啥,我看他挺好的呀!”陸秋問道。
“也說不上為什么,就是覺得他身上缺少點東西?!?/p>
紅娟就這樣拒絕了葉輝,陸秋竟感到有些遺憾,她覺得兩人其實挺般配的。
又是一個周末,陽光明媚,宿舍的人都嘰嘰喳喳地商量著要到鎮(zhèn)子去轉(zhuǎn),一個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春天到了,這些年輕的女孩子給了這個春天繽紛的色彩,好像是她們帶來了春的氣息。
“你們?nèi)グ桑也幌肴チ?!”陸秋說道。
“一起走吧,咱們?nèi)ユ?zhèn)上吃涼皮?!彼奚岬牧愓f道。
那家涼皮一直是陸秋的最愛,每次去鎮(zhèn)上她都要買一份。
“我真不去了,紅娟幫我?guī)б环莅桑 ?/p>
“要去自己去,我不給你帶!”紅娟看也不看陸秋,生硬地說道。
陸秋呆呆地望著紅娟,眼淚就要下來了。宿舍的氣氛像凝固了一樣。
“吃錯藥了吧,你不帶我?guī)?!”柳麗瞪了一眼紅娟,高聲說道。
紅娟鐵著臉,再沒吭聲。陸秋百思不得其解。
她們走后,陸秋又鬼使神差地來到了機房。她早就想好了來機房,所以沒有跟她們一起去鎮(zhèn)上。她是在渴望著什么,陸秋不愿往深里想。坐定后,半天也沒見鄭剛的身影,他會去哪呢?一絲落寞襲上心頭,感覺機房的時間也難熬了起來。
“鄭剛回老家了!”葉輝突然走來說道。
“哦!”陸秋也不知道葉輝怎么猜到了她的心思,可能看她一直左顧右盼的樣子吧,不由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紅娟,她,她沒來嗎?”一向陽光的葉輝竟結(jié)巴起來。
“她去鎮(zhèn)上了!”
“她拒絕了我!”葉輝神情黯然地說道。陸秋同情地望著他,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
“她說他喜歡鄭剛!”葉輝忽然說道。
陸秋不相信地看著葉輝,但看他沒有半點開玩笑的意思,她忽然有種想逃的感覺,原來紅娟心里早已對她有了怨恨,怪不得早上是那個態(tài)度。
晚上到開水房提水,陸秋遠遠地看見了鄭剛,他提著水壺,換了件衣服,顯得精神起來。他也看見了陸秋,老遠就微笑著向陸秋走來。但陸秋低垂著眼簾,始終沒有抬頭看他。笑容在他的臉上凝固,他呆呆地站立著,望著陸秋遠去的背影,腳下像生了根似的。
“不要回頭,不許回頭!”陸秋默念著,淚水漸漸溢了出來,她覺得視線也模糊起來,也不愿騰出手擦下淚。
“我這是怎么了,我真的愛上他了嗎?”陸秋一遍遍地問著自己。
回到宿舍,她們都回來了。早上還嘰嘰喳喳的她們,這會都跟蔫了的蘿卜似的,原來是她們都舍不得打車,走去,又走回來的。
紅娟看到她,匆匆瞥了一眼,眼神就躲閃開了。
“趕緊吃吧,給你買了涼皮!”柳麗朝桌子指指。
陸秋吃著涼皮,忽然想起了她跟紅娟第一次到鎮(zhèn)上去吃涼皮的情景。
那時她跟紅娟剛?cè)雽W,她們倆人是最早報道的,報名事宜辦妥當后,帶著好奇的心理,便去了鎮(zhèn)上。
一家涼皮店生意火爆,在等候半天后,倆人便各要了一份涼皮。涼皮味道很好,里面放了幾根細絲般的黃瓜,吃起來清爽解饞。兩人正埋頭大吃時,陸秋忽然發(fā)現(xiàn)她身后站了幾個小流氓,叼著煙,穿著細腿的休閑褲,嬉笑地望著陸秋??此痤^來,其中一個便要上來拉陸秋的手,說:“妹妹,你好漂亮,陪我們玩玩吧!”陸秋使勁掙脫著手,但一點勁也使不上,看似瘦小的男人勁還很大,這時旁邊兩個男也過來了。正在這時,紅娟一個漂亮踢腿讓那個男的一個趔趄,正準備罵時,紅娟又亮出一個漂亮的擺腿,示意他們過來。這幾個男的見狀,罵了幾句,閃身走了。
陸秋驚魂未定,她恨自己太沒用的同時,又欽佩地看著紅娟?!皼]事,我練過跆拳道,他們不敢對你怎么樣?!标懬镄南?,如果不是紅娟,還不知道會發(fā)生什么事呢,想想都后怕。從那時起,陸秋對紅娟特別好,宿舍里就數(shù)她倆最好了。
“紅娟喜歡的人竟是鄭剛,我之前怎么沒想到呢?”陸秋這些天一直在問自己。
鄭剛這兩個字,一天天地淡了下去。似乎又回到了從前,“鄭剛”這兩個字又變成了一雙眼睛,與之前的憂郁相比,又多了一絲傷感。但這雙眼睛,仍在追尋著陸秋的身影。有時擦肩而過,有時陸秋淡淡地看他一眼。但無論哪次相逢,陸秋都是心跳加速。她不得不承認,她戀愛了。但是她努力地保持著外表的平靜。有時候,她都佩服自己的淡定,這份淡定能讓內(nèi)心的火焰熄滅嗎?
紅娟似乎也在努力轉(zhuǎn)變著對陸秋的態(tài)度,有時候幫陸秋提壺開水,有時幫陸秋收下衣服。但這種態(tài)度,有了太多的嬌飾與禮貌,反倒生分了,兩人似乎再也回不到過去了。
要入冬了,學校林蔭道的樹葉紛紛墜落下來,在學生們的腳下,嘩啦啦地響。一片落葉是一段生命旅程的結(jié)束,還是一段新希望的開啟呢?
陸秋已經(jīng)很少去機房了,到了周末,也在宿舍窩著。在這期間,她迷戀上了張愛玲的《半生緣》,這個在三十年代舊上海發(fā)生的溫婉、凄迷的愛情故事,常??吹藐懬餃I眼漣漣。有時候,晚上熄了燈,她還打著手電筒看。幾天下來,有了黑眼圈,人也憔悴了。
而紅娟卻在不停地織一條藍白相間的圍巾,看樣子是給哪個男生織的,但是具體是誰又不知道。
“知道嗎?紅娟是給鄭剛織呢!”柳麗說道,又補充道:“只不過也是我猜的?!?/p>
陸秋怔怔地坐在床上,這時鄭剛的名字又代替了那雙眼睛,那俊秀而憂郁的男生。如果他真跟紅娟好了,她該祝福嗎?一場寒潮襲來,學校曼延著流感。陸秋最近身體狀況本來就差,這次也未能幸免。她發(fā)高燒,說胡話,全身滾燙。
在輸液室里,陸秋靜靜地躺著,看著透明的液體一滴滴地下來,從左手流淌進了她的身體,她忽然覺得很舒服,似乎這能沖刷掉身上沉積了許久但又無法擺脫的某些東西。
柳麗本來是要陪她的,但是今天有一門重要的考試,如果放棄,只能跟陸秋在明年補考了,在陸秋的勸說下,她還是去考了。
有個人影在窗戶的玻璃上晃動了一下。窗玻璃上的霧氣被凍成了冰花,外面的人影影影綽綽的。
陸秋看到那個人影又折回來,好像在確定位置。隨后,在窗玻璃上用手指寫著:“陸秋,早點康復!”
陸秋忍不住露出了笑容,這是誰呀,還會寫反字。
門開了,鄭剛走了進來,鼻子尖凍得紅紅的,還穿著那件皮夾克,但是看起來很帥。他微笑地看著陸秋,溫柔地問:“好點沒有?”陸秋從那雙眼睛又跳躍到了他的名字,心里一顫,她的生病似乎也是為等待這場相遇的。
陸秋看著鄭剛,像只可愛的小貓,眨著眼睛,一直沒有吭聲。
“餓了吧!我給你帶了吃的!”鄭剛說著,從隨身的包里翻著。
鄭剛掏出來一個肉夾饃,還冒著熱氣,但陸秋的眼睛死死地盯著那條圍巾,藍白相間,那是紅娟織的,看來他接受了。
“你走吧,我不餓!”陸秋忽然說道。
鄭剛似乎被嚇了一跳,不相信地看著陸秋,但看到陸秋已經(jīng)冷漠下來的臉,鄭剛拿著肉夾饃的手不由得哆嗦了一下,他慢慢地退了出去。
陸秋病好后,還是常能看見那雙眼睛,但這雙眼睛有了躲閃。
陸秋無數(shù)次地想象,鄭剛戴著那條圍巾,和紅娟在操場相依偎地漫步時的情景,便覺得心里堵著東西,氣似乎都喘不上來了。
在學校的動漫大賽上,陸秋意外地看到了鄭剛的作品,題目叫《窗花》,講的就是一個男生去探望生病的女生時,卻遭到女生無情拒絕的小故事,最后看到動漫里那個男生眼里流下淚水時,陸秋再也控制不住,淚水把校服的前襟都打濕了,如果不是公映,陸秋一定會失控的。
“找到鄭剛,告訴他我也喜歡他?!标懬锵癔偭艘粯樱瑵M校園地找鄭剛。
鄭剛沒有找到,卻碰到了葉輝,葉輝已經(jīng)把郭富城頭剪掉了,變成了利落的毛寸。
“鄭剛呢?”她急著問。
“他去人才市場找工作去了,我們不像你們,畢業(yè)后就有現(xiàn)成的工作?!比~輝苦澀地說。
明明知道鄭剛不在,陸秋卻像著了魔似的,從宿舍走到操場,從操場走到開水房,她甚至走到了那條“情人路”。她從來沒有來過這里,這其實是一片柳樹林,在學校的操場下方,緊靠著老鄉(xiāng)的村莊,屬于學校,但卻在學校的邊角,老師很少來這里,只有成雙成對的情侶來,所以算是學校最狂熱和神秘的一片土地了。
陸秋一個人靜靜地走著,她想著等鄭剛回來了,他們就到這里來,她要告訴鄭剛,她可以不要現(xiàn)成的工作,她也可以跟著鄭剛一起重新開始。
回到宿舍,紅娟一個人在。她靠在被子上,似乎在想著什么心事??匆婈懬锘貋砹?,她清了清嗓子說:“你回來了?”
陸秋淡淡地應(yīng)了一聲,要是在前幾天,紅娟主動跟她說話,她肯定會高興的,但是此時,她恨不得讓紅娟立即消失在眼前。如果不是考慮到紅娟的感受,她用得著在對待鄭剛的感情上,折磨自己、折磨鄭剛嗎?
“葉輝說得對,我確實喜歡鄭剛,但是他根本就不在乎我?!?/p>
陸秋望著她。
她繼續(xù)說道:“他滿腦子都是你,路上見了,他也跟不認識似的。上次為了問你哪去了,才主動跟我說了話。我說他接受我的圍巾,我才告訴他,他就接受了,但我知道那是不情愿的。我真是累了,再不想企盼這份根本沒有希望的感情結(jié)果了,我放棄了,我對不起你!”
紅娟說完,淚流滿面了。陸秋咬著唇,心想,“我真傻,為什么要讓出感情,那是永遠也不能等價交換的。如果時間能重來多好,我再也不會在意紅娟的感受,也會讓父母接受鄭剛的貧窮,畢竟幸福生活是由自己創(chuàng)造的?!?/p>
但是一切都晚了嗎,還能來得及嗎?
“咚……咚……”窗玻璃響了,宿舍亮著燈,看不清楚外面,陸秋推開窗戶,看見鄭剛正在窗外站著,穿著一件白色短袖,在夏日夜晚皎潔月光的沐浴下,給了他一層奇異的光輝。
“能出來一下嗎!”他平靜地說道。
兩人走到操場上,有時,鄭剛的胳膊碰到了陸秋裸露的胳膊,她的心跳持續(xù)加快。她從來沒有跟一個男生有過這么近的接觸,她甚至希望,兩人就這樣一直走著,永遠不要分開,連時間也為他們停滯下來。
“我已經(jīng)找好了工作!”沉默良久,鄭剛說道。
“可是……”陸秋剛準備說話,鄭剛便打斷她說:“我哥給我介紹了個對象,家里人都很滿意,她也挺喜歡我,工作也是她父親找的?!?/p>
陸秋強忍著淚水,她感覺自己的心忽然被劃開了,疼得她只想大哭一場,但是強烈的自尊讓她努力控制著情緒,她將頭抬起來,保持45度,讓眼淚又默默地流回去。
“送給你一個禮物,也不知道你喜歡不喜歡!”鄭剛彬彬有禮地說。
他從一個木頭盒子里取出一個美麗的蝴蝶發(fā)卡,翅膀上全是水鉆,翩翩欲飛的樣子。
“你穿裙子很漂亮,這個發(fā)卡正適合你!”鄭剛說。他說出這句話,似乎大膽了些。
高大的法國梧桐將巨大的黑色身影投映下來,拖得他們兩個人的身影好長。在一個拐彎處,兩個人的身影竟完全重合。陸秋想她的大學生活也該畫上句號了,雖然并不圓滿。
下
畢業(yè)后,陸秋順理成章地回到了父母所的單位,雖然收入并不多,但好歹是國企單位。她很久都沒有鄭剛的消息。陸秋常常想,他該結(jié)婚了吧,他該有孩子了吧!想到那個女人,她心里就嫉妒,她真是幸運呀!
她很想向葉輝打探一下鄭剛的消息,但是晚上下定決心,白天卻又說服自己了,再等等。紅娟還是和葉輝走到了一起,他們已經(jīng)結(jié)婚了。經(jīng)歷過那些事后,紅娟終于明白,找一個不愛自己的男人太累了,還是該找一個適合自己、真正疼自己的男人,而葉輝正是最合適的人選。他的苦戀也終于有了結(jié)果。陸秋從心底祝福他們。
她和紅娟的關(guān)系又恢復到了閨蜜狀態(tài)。紅娟對她毫不設(shè)防,連葉輝什么時候親吻了她,撫摸了她的乳房,進入她的身體都告訴了她。每次聽得陸秋都心驚肉跳。
陸秋新的感情開始得這樣平淡,是她沒有想到的。她外表看似平靜,其實內(nèi)心火熱,骨子里是個追求浪漫的人。在她上夜班時,新分來的大學生文慶輝總過來陪她,沒有鮮花,也沒有甜言蜜語,他總是拿著一本書,安靜地坐在旁邊,看陸秋不忙了,便仰頭聊上幾句,淡淡的,卻如不燙不涼的溫水,讓陸秋心里感覺暖暖的。也許他正是適合她的人選,他是個踏實過日子的人。就這樣,陸秋和文慶輝結(jié)婚了。
兩年后,倆人又離了婚。他們似乎只是彼此生命中匆匆的過客,留下了影子,卻留不住那顆跳躍的心。離婚的原因,陸秋羞于啟齒,連紅娟都沒有給說過。文慶輝也算個男人,沒有在外面胡說什么。
他第一次進入她的身體時,粗魯之極,似乎帶著征服她的強大獸欲,跟他以往的性格相比判若兩人,疼得她流下了淚,之后試了多次都感覺疼。性愛對于她來說,不是享受,而是一種摧殘身心的折磨,她的下面似乎永遠對他裂開著傷口,一碰就血淋淋似的疼。從丈夫?qū)λ諠u的冷淡中她感覺出,她是個不正常的女人,也許她有生理缺陷。后來,他有了外遇,他們就這樣平靜地離了婚,她不怪他。
剛離婚的那年陸秋過生日,辦公室的電話響了,她接起,竟然是鄭剛打來的,他們寒暄了一會,就掛斷了電話。放下電話后,陸秋悵然若失,她又重撥回去,竟然無人接聽。
陸秋30歲了,以前那個青春、羞澀的女孩,已經(jīng)被歲月雕琢成了一個豐腴、目光沉靜的女人了,
“開水房,游泳館,還記得嗎?”陸秋在學校漫步時,在微信里發(fā)貼問道。消息一發(fā)出,跟帖的還真不少,好些都是老同學。紅娟問:“你跑那干啥去了?”陸秋回復道:“要培訓一個月!”
“你等著我,我馬上到學校了!”當陸秋突然接到鄭剛的電話時,驚奇之余,心劇烈地跳動著,她感覺自己從來沒有這么慌亂過,心也似乎被裝上了抖動的彈簧了。他沒有忘記她,她還一直以為他早已把她擱置在生命的荒灘了,再也無法顧及了。
陸秋在路邊等著,傍晚的微風吹拂著她的秀發(fā),她穿著“城畫”里的一條長裙,很飄逸的樣子,有幾個路過的男人回頭看她。陸秋想,他看到她時,也不會感覺太差吧!
從窗玻璃上,她看見一輛停下的車子里,他早已露出的燦爛笑容,那種笑容是從內(nèi)心發(fā)出來的,也深深地感染著陸秋。她也朝他微笑著,兩個人相視而笑的情景,應(yīng)該是那天傍晚整個街道最溫暖的風景。
他拖著白色的行李箱,上面貼著機打的條形碼,一看就是剛下飛機。
“還沒吃飯吧?”陸秋笑意盈盈地問道,她感覺自己的聲調(diào)像媳婦對丈夫說的。
“沒有,哪里能顧上,現(xiàn)在連家都不顧不上回了!”鄭剛溫柔地看著她,打趣地說道。
要在以前,陸秋肯定會紅了臉,但現(xiàn)在陸秋只是笑笑,她感覺雖然經(jīng)歷了十年的洗刷,但他們的感情還是沉甸甸的。
進了一家面館,陸秋看著葉輝狼吞虎咽的樣子,忍不住問道:“你怎么知道我在這里?”
“還能有誰,葉輝唄。他雖然當了校長,但還是負責給我打探你的情報!”
“我的事你都知道?”
“知道,但不敢保證是全部!”
“他和紅娟過得挺好的!”陸秋忽然說出了這么一句話,似乎表明什么。
鄭剛看著她,疼愛地說:“你光想著別人,什么時候能想想自己呀!”
陸秋想到從前,她為了不讓紅娟難過,封閉起自己內(nèi)心,讓鄭剛熱情的目光一再遭遇冰霜的情景。
“你還好吧?”鄭剛看著她的眼睛問道。
“還好,能過得去?!标懬锏拖骂^說。
“知道嗎?知道他跟你離婚時,我恨不得殺了他!”鄭剛忽然說道。
陸秋眼圈紅了,說,“這不能怪他,是兩個人過不下去了!”
“一直以來我心中最珍視的寶貝,他說不要就不要了,早知如此……”鄭剛昂著頭,控制著情緒,鼻子里已經(jīng)有了酸澀的成分。
陸秋沒有吭聲,她感覺自己就像個做錯事的孩子,她不該讓鄭剛這么難過。
“知道嗎?我的錯就在于太自卑了,那么喜歡你,卻總擔心給不了你一個幸福的承諾,總是在旁邊默默地關(guān)注你,而不敢表白,不是我不勇敢,而是我太怕給不了你幸福?!?/p>
陸秋終于控制不住,眼淚掉了下來,落在了她的手背上。
“我也有錯,我不該總想著紅娟,愛情是不能禮讓的,是我的幼稚與善良,傷害了你?!?/p>
“知道嗎?當時要畢業(yè)了,我還找不到工作,葉輝告訴我你一直在找我,我知道你在乎我,但我不想讓你跟著我漂泊,就像一只小船,隨時都有漏水漏雨的可能,我不忍心你跟著我受苦!”
“當時我已經(jīng)下定決心跟著你了,什么都不在乎了,但是你不要我了!”
“沒有,沒有,那是一個看似美麗的畢業(yè)祝福!”
“祝福,你的意思那是對我的祝福?”陸秋吃驚地問,眼角還掛著淚水。
“是的,我一個窮小子,不敢保證以后有面包、香腸,只能告訴你我有了對象!”
“你!”陸秋因為激動嘴唇都發(fā)青了。
“在我眼里,你就是我美麗的公主,我希望你能找到更可靠的幸福!”
“幸福,我找到幸福了嗎,你為什么要騙我!”情緒失控的陸秋,忽然失聲哭了起來。
“對不起,對不起……”鄭剛喃喃說道,將嘴唇緊緊地貼在陸秋火熱的唇上。
陸秋使勁咬了一下他的嘴唇,一股咸澀彌漫開來,鄭剛舔了一下嘴唇,目光堅定地說:“還來得及,我可以離婚,我們還可以在一起?!?/p>
陸秋望了他一眼,無聲地搖搖頭。
“那天,是你的生日,我多么想來看你。但是我身無分文,辛辛苦苦做了一年的軟件,卻被老板騙了。用公用電話給你打電話,身份證都被超市壓著。那一刻,我屈辱極了,覺得人生已經(jīng)沒有意思,但聽到你的聲音,我什么都不怕了,我一定要活出個人樣來,讓你瞧瞧,那小子,還有點出息,我沒白愛他?!?/p>
“那你為什么不告訴我?”
“我就怕在你心里,認為我是個軟蛋?!?/p>
“她是你后來認識的?”
“是,說來也可笑,她還真是家里后來給介紹的,沒什么文化,人很樸實?!?/p>
“哦……”
“她叫陸華,跟你一字之差。”
陸秋驚奇地看著他,他的眼神是肯定的。
吃完飯,兩人順著河堤小道走著。這條小河河面很低,干旱季節(jié)能穿著短褲淌過水,兩岸長滿了蘆葦。有風吹過,似乎身處一個浩瀚的密林,偶爾鉆出水面的一只水鳥,給了這里無限的意韻。
兩人并肩走著,陸秋穿著一條碎花的長裙,鄭剛穿著白色的短袖襯衣,兩人的手臂還時不時地碰上。陸秋轉(zhuǎn)過頭來,問道:“你哪來的錢買蝴蝶發(fā)卡?”
鄭剛看著她笑笑,說:“你還記得呀!”
“當然記得,那是我接到過最珍貴的禮物!”
“那是我打工攢得,知道你喜歡穿長裙,一直感覺你應(yīng)該戴個發(fā)卡。”
兩人一路走,一路聊,聊到了那次陸秋生病,紅娟送的圍巾,還有肉夾饃,鄭剛做得動漫……這些點點滴滴,就像他們一起珍藏的寶物,只愿在另一半面前小心小心翼翼地拿出來,分享其中的歡樂與痛苦!
路過一片草地,看見一只黃色的蝴蝶朝他們飛舞過來。鄭剛剛要伸手去抓,陸秋拉住他的胳膊,搖搖頭說,讓它自由地飛翔吧!
“我該回去了!”天色漸漸暗了下來,陸秋望著鄭剛說。
鄭剛看著她,兩人相視而笑。
其實陸秋是不想回宿舍的,她在鄭剛跟前,有著足夠的安全感,這是她一直都沒有找到的感覺,每一分每一秒,似乎都流淌著幸福的甜蜜。
到了酒店,兩人都喝了點酒。陸秋剛開始心里還膽怯,怕讓鄭剛失望,就像《挪威的森林》里那個女孩,下面永遠是干澀的。但鄭剛似乎是一名出色的花匠,溫柔地撫摸著她,一點一點澆透了她這朵一直以來干澀的花朵。剛鄭剛進入她的身體時,她有一種奇異地想飛的感覺。
“你的下面好緊?”鄭剛溫柔地看著她說。
她有些羞澀但幸福地笑笑,她第一次有了做女人的感覺,原來她也是完整的。
當鄭剛睡著后,陸秋起身滿足地看著他熟睡的樣子。她感覺自己就像完成了一個儀式,這個儀式一直以來以不太光明的姿態(tài)藏在她的內(nèi)心深處,她想給鄭剛一次,她想讓鄭剛在她身上感受一次她給予的快樂!
快天亮了,她輕輕關(guān)上房門,擋了一輛出租車,回到了學校,開始正常上課。
剛下課,她又看見了鄭剛,鄭剛站在小花園的拱形門前,似乎站了好久,當看到她時,眼睛一亮,但還佯裝著生氣的樣子。
“為什么要走?”
“生氣了?”陸秋故意問道。
“就是,做了我的老婆,哪能說跑就跑了!”鄭剛故意說道。
陸秋趕緊拽著他,讓他小聲點。
“那你要答應(yīng)我”
“什么?”
“跟我結(jié)婚!”
陸秋望著他一臉認真的樣子,忽然心里有些感動,看來他是真正愛她的。想到陸華的名字,陸秋說:“我是個女人,是個平凡的女人。我不想把自己的幸福建立在別的女人的痛苦之上?!?/p>
“她是無辜的,難道你不是嗎?那個愚蠢的男人,放棄了你,卻跟別的女人走了,他想過你嗎?”
“別說了!”陸秋忽然生氣地說。
“對不起,我本不想讓你難過,但是你……”
“但是我們沒有孩子,我們離婚的傷害是最小的?!?/p>
“我會要孩子的!”鄭剛狠狠地說完,掏出一支煙來,陸秋發(fā)現(xiàn)他的手有些抖動。
“孩子最希望的就是跟媽媽待在一起,你愿意看到孩子整天哭喊著要媽媽嗎?”
鄭剛陰郁地看著前方,好久都沒有看陸秋的眼睛。
剛走到教室,陸秋的手機響了,是紅娟打來的。
“親愛的,咱們在學校聚會吧,我們都想死你了!”陸秋剛準備說什么,紅娟就說她的孩子哭了,掛斷了電話。
聚會定在鎮(zhèn)子上的一家農(nóng)家樂里,紅娟、葉輝、柳麗都來了,柳麗還帶著四歲的兒子。
菜全點好后,柳麗剛準備動筷子。
“等一下,神秘嘉賓馬上就到!”性格還沒變的紅娟大聲說道。
“誰呀?搞得這么神秘?”
“不告訴你們,一會就知道了!”
“瞧瞧,我就說她當了媽,還跟個小姑娘一樣,一驚一乍的?!比~輝說道。
“人家那叫風韻,還能跟你似的,跟個老古董似的?!?/p>
葉輝現(xiàn)在是一所中學的副校長,十分滑稽的是,曾經(jīng)那個郭富城頭,已經(jīng)禿頂了。
紅娟講起葉輝有一次戴假發(fā),被風吹走的情景,一桌人都大笑不止。
歲月真是一把殺豬刀呀,如果走在大街上,陸秋肯定認不出來葉輝了。
正說著,門開了,鄭剛進來了,一桌人都歡呼不已,只有陸秋靜靜地坐著。
“老同學來了,你咋不熱情點呢?”紅娟興奮地說道。陸秋笑笑。
“人家那叫矜持,都跟你似的!”葉輝說道。
“保不準人家早見過面了!”柳麗打趣地說道。
陸秋忽然臉紅了,鄭剛也不自然地咳了一聲。
“他們兩個是不是結(jié)婚了?”柳麗的兒子忽然大聲說。
一桌子的人都很尷尬,“小孩子,胡說什么呢?”柳麗呵斥道。
“他們穿得是情侶裝!”
陸秋低頭一看,果然不知什么時候,鄭剛把白色短袖換成了藍色的,而她正好穿著一條藍色長裙。
“不對呀,我是藍色的天空,阿姨是藍色的海洋!”鄭剛說道。
“對呀,咱倆顏色還都是黃色的呢!”紅娟指著小男孩說。“那我是向日葵!”小男孩立即說道。
“那我就是……”
見紅娟半天沒想出來,柳麗笑著說:“你不會想說黃花吧!”
一桌人大笑開來,氣氛很快就熱烈起來。
兩個小時的聚會很快就結(jié)束了,晚上大家本來要去KTV,但是鄭剛接到家里打來的電話,說孩子摔了,便匆匆走了。
晚上,紅娟他們都沒有回去。紅娟丟下葉輝過來和陸秋聊天,基本上都是關(guān)于鄭剛的,這在之前是倆人都不愿觸及的,似乎一道無形的籬笆,藏著一塊珍貴的土地,是從來不愿示人的。
“鄭剛的老婆陸華,長得雖然不如你,但也耐看,是家里給介紹的,只不過不是大學畢業(yè)的。我那時就知道他騙了你,只不過不想告訴你,你不會怪我吧?”
“沒有,都過去了!”
“他們結(jié)婚時,我和葉輝都去了,只擺了兩桌酒席,連個像樣的婚房都沒有。結(jié)婚那天,鄭剛喝醉了,他用煙頭燙傷了自己的胳膊,看得出來他很痛苦!他現(xiàn)在開了公司,日子也過得好了,還是那個女人有福分??!要是他們家不那么窮,他估計早就把你娶了,還不是怕你跟著他受苦!”
“他就不怕那個女人受苦嗎?”陸秋忽然問。
“這還用問,越是在乎的人,越是希望她幸福!”紅娟一改酒桌上的瘋樣,深沉地說道。
“可惜再也回不去了,不然我也不會跟你爭了!看他那眼神,好像還沒把你忘掉,真夠癡情的了!”紅娟不好意思地說道,說完,就睡著了。
第二天一早,葉輝便給鄭剛打電話問孩子的情況。
“從秋千上摔下來,左邊胳膊骨折了,已經(jīng)上了石膏?!编崉偮曇粲行┧粏?。
幾個人便決定去醫(yī)院探望一下,在商店買東西的時候,陸秋一眼相中了一只蝴蝶,做得形象逼真,翅膀是淡粉色的,似乎要飛起來的樣子。
小姑娘今年六歲了,叫果兒,在一大堆玩具里,唯獨對那只蝴蝶愛不釋手。
果兒的媽媽,那個叫陸華的女人,對大家一再感謝。陸秋發(fā)現(xiàn)她能坦然面對她了,這個女人跟她年齡相仿,穿著一條合身的連衣裙,眼睛總是笑盈盈地,似乎很滿足于家庭的幸福生活。沒有其他女人的焦躁,說起果兒摔傷的過程,也是不急不躁的,不恨不怨的?!斑@是個好女人!”陸秋下了定義。
在鄭剛跟葉輝談話時,陸秋發(fā)現(xiàn)鄭剛的眼神時不時地向她瞄過來。她裝作沒有看見的樣子。到了中午,鄭剛請他們在醫(yī)院的一家小餐館吃飯。吃完,紅娟他們幾個都要趕回去,只剩下鄭剛和陸秋了。
“為什么我們沒有早點走到一起!”鄭剛拉著她的胳膊痛苦地說。
陸秋掙脫他的手說,“陸華人很好,她更適合你!”
“她是個好女人,但我更愛你!”鄭剛痛苦地說。
“我們倆已經(jīng)過去了,在我的生命中,有過你,我已經(jīng)感到很幸福了!你是個好男人,同時也是個好父親,果兒不能沒有你!”陸秋理智地說道。
“是,我愛孩子!”鄭剛說道。
“你知道嗎?她昨天摔傷后,看她流淚的樣子,我的心也在滴血,我發(fā)誓要用我的生命去保護她?!?/p>
陸秋看了看他說:“我昨天就看出來了,你是個有責任心的男人。”
鄭剛苦笑了下,說道:“我還是放心不下你,你一個人這么多年!”
“我一直以為我的身體有問題,但是現(xiàn)在好了,我可以重新開始了!”
“你有問題?”看著鄭剛疑惑的樣子,陸秋如實講了和丈夫的性生活,以及自己內(nèi)心的障礙。
聽完后,鄭剛忽然笑了,“傻瓜,你是個最好的女人!”
想到那次性愛體驗,陸秋不好意思地笑了。
短暫的沉默后,陸秋說道:“知道嗎?我送我的那個蝴蝶發(fā)卡,我一次都沒戴過?!?/p>
“不喜歡?”鄭剛不相信地問道。
陸秋輕輕地搖了搖頭說:“舍不得,當我不開心時,我就想象著自己變成了一只蝴蝶,自由自在地飛翔,感到好暢快!”
“你現(xiàn)在不也是一只自由的蝴蝶嗎?”鄭剛微笑地看著她。
“以前是一只翅膀有傷的蝴蝶,只不過現(xiàn)在好了!”
“看來我還能為你療傷呢!”鄭剛親切地說。
“好好過你的日子,我也該展翅飛翔了!”
“不要忘了來看我!”鄭剛認真地說道。
“那我就派我的蝴蝶信使來吧!”陸秋說道。
不用說再見,倆人揮揮手,算是道別。
陸秋感覺一段生命的旅程結(jié)束了,她坐上大巴,返回到了學校。
鄭剛回到醫(yī)院時,看見果兒在花園里開心地笑著,一只漂亮的花蝴蝶繞著陸秋買的那只黃蝴蝶轉(zhuǎn),似乎當成了自己的同伴,陸華在一邊微笑地看著。
鄭剛感覺這一切都是美好的!
責任編輯:鄒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