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簡介】
曹雪芹,清代著名小說家,祖籍遼陽,出身“百年望族”的大官僚地主家庭。
曹雪芹的曾祖母孫氏做過康熙的乳母,祖父曹寅做過康熙的伴讀和御前侍衛(wèi)。從康熙二年至雍正五年,曾祖、祖父、父親、叔父,相繼擔任江寧織造近六十年??椩鞂閷m廷采辦絲織品和各種日用品,官階雖不高,但卻是肥缺,一般而言非皇帝親信萬不能充任。但“忽喇喇似大廈傾”,在先后幾次宦海風波中,曹家衰落,曹雪芹飽嘗人世間的辛酸。
曹雪芹愛好廣泛,對金石、詩書、繪畫、園林、中醫(yī)、織補、工藝、飲食等均有所研究。他以堅韌不拔的毅力,歷經(jīng)多年艱辛,終于創(chuàng)作出極具思想性與藝術性的偉大作品——《紅樓夢》。
【名著簡介】
《紅樓夢》,原名《石頭記》,中國古典長篇章回體小說,中國四大名著之一?!都t樓夢》書內(nèi)提及的書名,還有《情僧錄》《風月寶鑒》《金陵十二釵》,乾隆四十九年甲辰(1784年)夢覺主人序本題為《紅樓夢》(甲辰夢序抄本)。1791年在第一次活字印刷后(程甲本),《紅樓夢》便取代《石頭記》而成為通行的書名。
《紅樓夢》是一部具有世界影響力的人情小說作品,舉世公認的中國古典小說巔峰之作,中國封建社會的百科全書,傳統(tǒng)文化的集大成者。小說以賈、史、王、薛四大家族的興衰為背景,以賈府的家庭瑣事、閨閣閑情為中心,以賈寶玉、林黛玉、薛寶釵的愛情婚姻故事為主線,描寫了以賈寶玉和金陵十二釵為中心的人性美和悲劇美,歌頌追求光明的叛逆人物,通過叛逆者的悲劇命運預見封建社會必然走向滅亡,揭示出封建末世的危機。
【主要人物】
賈寶玉:是一個又奇又俗的人物。他的性格主要特征是叛逆,是古代社會的叛逆者。他鄙視功名利祿,不愿走“學而優(yōu)則仕”的仕途。他痛恨“八股”,不喜歡所謂的“正經(jīng)書”,卻偏愛于“雜書”,鐘情于《牡丹亭》《西廂記》。他還對程朱理學提出了大膽的質(zhì)疑,認為“除《四書》外,杜撰的太多了”。這充分顯示出了他是君主專制制度的“逆子貳臣”。在這種驚世駭俗的思想指導下,寶玉終日“在內(nèi)幃廝混”,并鐘愛和憐憫女孩子,鐘愛她們的美麗、純潔、洋溢的生氣、過人的才智,憐憫她們的不幸遭遇,憐憫她們嫁與濁臭的男子,失去了圣潔之美。他甚至為自己生有一個男子之身而感到無可挽救的遺憾。
林黛玉:是一個“腹有詩書氣自華”的女孩。其特點可概括為“凄美”二字。“凄”主要表現(xiàn)在林黛玉的“身世凄涼、纖弱多病”,“美”則表現(xiàn)在“外延、內(nèi)涵、藝術”這幾個方面。兩者相加就構成了林黛玉“凄美”的悲劇形象。林黛玉是敏感而善良的。一方面,她寄人籬下的處境讓她總是小心翼翼地為人處事,形成了“生怕被人看輕了去”的心態(tài);另一方面,一個蘭心蕙質(zhì)的女孩的小心眼兒更可以為她增添些“靈慧與可愛”之處,從而使林黛玉這個角色變得更加生動、有血有肉、感人至深。
薛寶釵:薛姨媽的女兒,家中擁有百萬財富。她容貌美麗,肌骨瑩潤,舉止嫻雅。她熱衷于“仕途經(jīng)濟”,勸寶玉去會會做官的,談講談講仕途經(jīng)濟,被寶玉背地里斥之為“混賬話”。她恪守封建婦德,而且城府頗深,能籠絡人心,得到賈府上下的夸贊。在賈母、王夫人等人的一手操辦下,賈寶玉被迫娶薛寶釵為妻。由于雙方?jīng)]有共同的理想與志趣,賈寶玉又無法忘懷知音林黛玉,婚后不久即出家當和尚去了。薛寶釵只好獨守空閨,抱恨終身。
王熙鳳:賈璉之妻,王夫人的內(nèi)侄女。她精明強干,深得賈母和王夫人的信任,成為賈府的實際大管家。她高踞在賈府幾百口人的管家寶座上,口才與威勢是她諂上欺下的武器,攫取權力與竊積財富是她的目的。她極盡權術機變、殘忍陰毒之能事,她公然宣稱:“我從來不信什么陰司地獄報應的,憑什么事,我說行就行!”王熙鳳的所作所為,無疑是在加速賈家的敗落,最后落得個“機關算盡太聰明,反誤了卿卿性命”的下場。
好了歌
世人都曉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
古今將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沒了。
世人都曉神仙好,只有金銀忘不了;
終朝只恨聚無多,及到多時眼閉了。
世人都曉神仙好,只有嬌妻忘不了;
君生日日說恩情,君死又隨人去了。
世人都曉神仙好,只有兒孫忘不了;
癡心父母古來多,孝順兒孫誰見了?
【賞析】
這首《好了歌》宣揚了一種逃避現(xiàn)實的虛無主義思想。從宗教的觀點看,人們活在世上,建功立業(yè),發(fā)財致富,貪戀嬌妻,顧念兒孫,全都是被情欲蒙蔽尚不“覺悟”的緣故。這首歌就是用通俗淺近的語言來說明這一切都是靠不住的?!逗昧烁琛返南麡O色彩是十分明顯的,但是我們還不能簡單地把它視為糟粕拋棄它。因為作者擬作這首《好了歌》,是對他所厭惡的社會現(xiàn)實的一種批判,盡管是一種消極的批判,但也有它的價值。作者出身于一個上層的封建世家,親自觀察了這個階級的腐朽、墮落,親身體驗了貴族階級由興盛到衰敗的苦痛,進行了半生深沉的思索,激起他強烈的憤慨,他要痛罵,他要詛咒,《好了歌》便是痛罵的歌、詛咒的歌。作者的感情是十分復雜的。他傾注一腔心血,虛構了大觀園那樣一個如詩如畫的環(huán)境,塑造了那么多善良純潔的少女形象,描繪了那么多有情有趣的事物,可見,作者是多么懂得生活,有著多么高雅的生活情趣呀!有愛必然有憎,他描寫賈赦、賈珍、賈璉之流豬狗不如的品德和行為,就是對他憎惡的對象的鞭笞。而最后,無論他所愛的還是他所憎的,都一齊毀滅了,就使他墮入一種難以解脫的精神痛苦之中。了解了作者的生活態(tài)度,再看他寫的這類具有虛無色彩的東西,就能夠把它放到適當?shù)牡匚蝗ダ斫饬?。也就是說,作者世界觀中盡管有虛無消極的一面,但同無愛無憎的和尚道士不同。如果沒有深厚的生活激情,豈能寫出這樣一大部博大精深的《紅樓夢》來?
葬花吟
花謝花飛花滿天,紅消香斷有誰憐?
游絲軟系飄春榭,落絮輕沾撲繡簾。
閨中女兒惜春暮,愁緒滿懷無處訴,
手把花鋤出繡閨,忍踏落花來復去。
柳絲榆英自芳菲,不管桃飄與李飛。
桃李明年能再發(fā),明年閨中知有誰?
三月香巢已壘成,梁間燕子太無情!
明年花發(fā)雖可啄,卻不道人去梁空巢也傾。
一年三百六十日,風刀霜劍嚴相逼。
明媚鮮妍能幾時,一朝飄泊難尋覓。
花開易見落難尋,階前悶殺葬花人,
獨倚花鋤淚暗灑,灑上空枝見血痕。
杜鵑無語正黃昏,荷鋤歸去掩重門。
青燈照壁人初睡,冷雨敲窗被未溫。
怪奴底事倍傷神,半為憐春半惱春:
憐春忽至惱忽去,至又無言去不聞。
昨宵庭外悲歌發(fā),知是花魂與鳥魂?
花魂鳥魂總難留,鳥自無言花自羞。
愿奴脅下生雙翼,隨花飛到天盡頭。
天盡頭, 何處有香丘?
未若錦囊收艷骨,一抔凈土掩風流。
質(zhì)本潔來還潔去,強于污淖陷渠溝。
爾今死去儂收葬,未卜儂身何日喪?
儂今葬花人笑癡,他年葬儂知是誰?
試看春殘花漸落,便是紅顏老死時。
一朝春盡紅顏老,花落人亡兩不知!
【賞析】
《葬花吟》是林黛玉感嘆身世遭遇的全部哀音的代表,也是作者曹雪芹借以塑造這一藝術形象,表現(xiàn)其性格特性的重要作品。這首風格上仿效初唐體的歌行,在抒情上淋漓盡致,藝術上是很成功的。
這首詩并非一味哀傷凄惻,其中仍然有著一種抑塞不平之氣?!傲z榆莢自芳菲,不管桃飄與李飛”,就寄有對世態(tài)炎涼、人情冷暖的憤懣?!耙荒耆倭?,風刀霜劍嚴相逼”,豈不是對長期迫害著她的冷酷無情的現(xiàn)實的控訴?“愿奴脅下生雙翼,隨花飛到天盡頭。天盡頭,何處有香丘?未若錦囊收艷骨,一抔凈土掩風流。質(zhì)本潔來還潔去,強于污淖陷渠溝”,則是在幻想自由幸福而不可得時,所表現(xiàn)出來的那種不愿受辱被污、不甘低頭屈服的孤傲不阿的性格。這些,才是它的思想價值之所在。
“儂今葬花人笑癡,他年葬儂知是誰?……”等末了數(shù)句,書中幾次重復,特意強調(diào),甚至通過寫鸚鵡學吟詩也提到過,可知紅顏老死之日,確在春殘花落之時,并非虛詞作比。同時,這里說“他年葬儂知是誰”,前面又說“紅消香斷有誰憐”“一朝飄泊難尋覓”,等等,則黛玉亦如晴雯那樣死于十分凄慘寂寞的境況之中可知無疑。那時,并非大家都忙著為寶玉辦喜事,因而無暇顧及,恰恰相反,寶玉、鳳姐都因避禍流落在外,那正是“家亡莫論親”“各自須尋各自門”的日子,詩中“柳絲榆莢自芳菲,不管桃飄與李飛”或含此意?!叭孪愠惨褖境?,梁間燕子太無情!明年花發(fā)雖可啄,卻不道人去梁空巢也傾”幾句,原在可解不可解之間,憐落花而怨及燕子歸去,用意甚難把握貫通?,F(xiàn)在,倘作讖語看,就比較明確了。大概春天里寶黛的婚事已基本說定了,即所謂“香巢已壘成”,可是,到了秋天,發(fā)生了變故,就像梁間燕子無情地飛去那樣,寶玉被迫離家出走了。因而,她悲嘆“花魂鳥魂總難留”,幻想著自己能“脅下生雙翼”也隨之而去。她日夜悲啼,終至于“淚盡證前緣”了。這樣,“花落人亡兩不知”,若以“花落”比黛玉,“人亡”(流亡也)說寶玉,正是完全切合的。寶玉凡遭所謂“丑禍”,總有別人要隨之而倒霉的。先有金釧兒,后有晴雯,終于輪到了黛玉,所以詩中又有“質(zhì)本潔來還潔去,強于污淖陷渠溝”的雙關語可用來剖白和顯示氣節(jié)?!耙粍e秋風又一年”,寶玉在次年秋天回到賈府,但所見怡紅院已“紅瘦綠稀”(脂評),瀟湘館更是一片“落葉蕭蕭,寒煙漠漠”(脂評)的凄涼景象,黛玉的閨房和寶玉的絳蕓軒一樣,只見“蛛絲兒結滿雕梁”(脂評謂指寶黛住處),雖然還有寶釵在,而且以后還成其“金玉姻緣”,但這又怎能彌補他“對鏡悼顰兒”時所產(chǎn)生的巨大精神創(chuàng)痛呢?“明年花發(fā)雖可啄,卻不道人去梁空巢也傾?!彪y道不就是這個意思嗎?這些只是從脂評所提及的線索中可以得到印證的一些細節(jié),所述未必都那么妥當,但此詩與寶黛悲劇情節(jié)必定有照應這一點,大概不是主觀臆斷吧。其實,“似讖成真”的詩還不止于此,黛玉的《代別離·秋窗風雨夕》和《桃花行》也有這種性質(zhì)。前者仿佛不幸地言中了她后來離別寶玉的情景,后者則又像是她對自己“淚盡夭亡”(脂評)結局的預先寫照。
當然,《葬花吟》中消極頹傷的情緒也是極其濃重且不容忽視的。它曾對缺乏分析思考能力的讀者起過不良的影響。這種情緒雖然在藝術上完全符合林黛玉這個人物所處的環(huán)境地位所形成的思想性格,但畢竟因作者在某種程度上有意識借所傾心的人物之口來抒發(fā)自己的身世之感,而顯露了他本身思想的弱點。我們同情林黛玉,但同時也看到這種多愁善感的貴族小姐,思想感情是十分脆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