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nóng)元畢(富寧縣歸朝鎮(zhèn)文化站,云南 富寧 6634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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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富寧土戲文物看富寧土戲
農(nóng)元畢
(富寧縣歸朝鎮(zhèn)文化站,云南 富寧 663402)
摘要:在富寧壯族地區(qū)眾多的土戲班中收藏有大批土戲文物。這些文物見證了富寧土戲的悠久歷史,見證了富寧土戲的繁盛和興衰、坎坷和滄桑,顯示出富寧土戲的特色濃郁芬芳,說明了富寧土戲的劇目豐富多樣,闡釋了富寧土戲與壯族宗教信仰。
關(guān)鍵詞:富寧土戲;文物;劇目多樣;演出習俗
在富寧縣境內(nèi)的土戲班中,保存和收藏有一批土戲文物。經(jīng)專家們從考古學、人類學、民族學、民俗學、宗教學等不同視野綜合論證,認為這些文物說明了富寧土戲的歷史悠久漫長、特色濃郁芬芳、劇目豐富多樣和古老而神秘的壯族宗教信仰。
據(jù)《云南壯劇史》載:富寧土戲的形成年代,大約在乾隆至道光年間,即清代中葉。[1] 145在富寧土戲文物中,有兩件文物可以成為以上觀點的佐證。
(一)土司石燈柱
土司石燈柱[2]立于富寧縣歸朝鎮(zhèn)后州土司祠堂門前。據(jù)《富寧縣志》載:“富州土司肇于元初,盛于明清,敗于清末”?!懊髂諒d哨酋李天保起反,土官沈明通懼,將州署移駐歸朝,在今老街。清乾隆間,遷后州村建衙門,稱土富州,隸廣南府”。[3]土司石燈柱(亦稱土司功德柱)就是土司遷府建衙時所建,土司祠堂也在同期建蓋。石燈柱面對土司祠堂一面刻有“乾隆五十五年歲次庚戌仲冬越朔望陸毅旦沈毓棟之志”23字。這是沈氏第25任土司沈毓棟在乾隆三十九年至六十年間被清王朝封為世襲土司并地位穩(wěn)定后遷府建衙時立的石燈柱。
“在乾隆末年或嘉慶初年,即公元1796年至1800之交,云南壯劇已經(jīng)從原來的說唱藝術(shù)中解體出來,形成了獨立的戲劇形式”①。從那以后至今,凡有文化交流活動或演出活動都在這里交流或演出。2008年7月23日,后州土戲班還在土司祠堂前石燈柱旁演出《壯鄉(xiāng)情緣》。
(二)沈土司祠堂硬山頂山墻下堿須彌座
沈土司祠堂是沈氏第25任土司沈毓棟于乾隆年間從老街遷往后州建衙時與土司石燈柱同時建造的。
沈土司祠堂為硬山頂型建筑。在祠堂硬山頂東、西山墻下堿各放置一方須彌座。[4]東面山墻下堿須彌座束腰正中的三面壸門各刻有一幅淺浮雕人物圖:正面為“小生吟詩圖”;左側(cè)損毀嚴重,形象模糊;右側(cè)為“武生佩劍圖”。西面山墻下堿須彌座束腰正中的三面壸門也是各刻有一幅淺浮雕人物圖,與東面山墻下堿須彌座浮雕圖相呼應:正面為“須生吟唱圖”;左側(cè)為“漁翁垂釣圖”;右側(cè)為“書生趕考圖”。
細看這幾幅浮雕的人物形象,雕刻技藝精湛,栩栩如生,呼之欲出,寓意深刻,給人留下難以磨滅的印象且回味無窮,令人遐想?!靶∩髟妶D”,背手執(zhí)扇吟詩,在2厘米見方的折扇上竟然微雕“樂琴書以消憂”,寓意勤勉讀書。小生逍遙自在,悠閑自樂,不禁會令人聯(lián)想到土戲《九連杯》的小生李玉堂;“武生佩劍圖”的武生頭戴將帥盔,左手持劍右手捋須,目光炯炯、威武雄壯、氣宇軒昂,是土戲《薛丁山征西》中的薛丁山、《雙陽追夫》中的狄青、《儂志高》中的儂志高形象的最好寫照;“須生吟唱圖”的須生頭頂張生巾,長須,左手執(zhí)折扇,僅2厘米見方的折扇面刻有“坐烏臺而攻書”,也是寓意勤勉讀書,與“小生吟詩圖”相呼應,右手捋長須,須生仰面捋須舉扇亮相,生動而夸張。風流倜儻,飄逸浪漫,放蕩不拘,仰面張口捋須舉扇的吟唱須生令人想起土戲《雙貴圖》的藍芳草和《阿三戲公爺》的公爺;“漁翁垂釣圖”持桿捋須下蹲的形態(tài)恰似土戲表演中的亮相動作,真實而夸張、張揚且豪放;“書生趕考圖”執(zhí)扇握傘側(cè)身回眸的人物形象立刻讓我們聯(lián)想到土戲《柳蔭記》中梁山伯赴京趕考的小生形象。以上這些淺浮雕的人物形象、動作、氣質(zhì)恰似土戲表演中劇中人的定場和亮相,戲曲特征濃烈。
按理說,土司衙里的土司祠堂是神圣、莊嚴、肅穆、威嚴的建筑和裝飾,硬山頂山墻下堿須彌座上的浮雕應是佛像、神像或象征吉祥幸福、福祿壽喜的圖案浮雕,但在遷府建衙時卻要刻上這些戲曲人物像,只能說明沈氏第25任土司沈毓棟對中原文化和富寧土戲珍愛有加、情有獨鐘。浮雕上栩栩如生、呼之欲出的人物形象正好說明了石刻工匠們對生活中土戲人物形象的細致觀察和精湛的石刻技藝。正是沈毓棟的愛好和工匠的技藝,把200多年前富寧土戲的表演形態(tài)和人物形象真實地記錄了下來。
可以說,清乾隆年間建造的土司石燈柱和沈土司祠堂硬山頂山墻下堿須彌座就是云南壯劇“形成于清乾隆至道光之間”的佐證??梢娫颇蠅褎v史的悠久和漫長。
富寧土戲是富寧壯族的一種戲曲表演藝術(shù),屬于多聲腔少數(shù)民族劇種——云南壯劇的三個分支之一。
富寧壯族地區(qū)有著豐富的壯族民間文化藝術(shù)資源。富寧土戲從孕育到形成再到傳承和發(fā)展,都離不開壯族民間文化藝術(shù)的滋養(yǎng)和影響,正因為如此,富寧土戲的壯族特點才更加濃郁和芬芳。從富寧土戲的劇本、音樂、表演到服裝、臉譜等,都綻放出壯民族民間藝術(shù)的光彩。
富寧壯族日常生活中的男女服裝,過去都是用自己種植的棉花紡織出的土布縫制,多為黑色,繡上民族花紋圖案。富寧壯族婦女善于刺繡,壯錦就是壯族最具民族特點的民間手工技藝。在富寧土戲的服裝制作上,也充分展示了壯族婦女的聰明智慧,充分發(fā)揮了壯族婦女的刺繡技能。在富寧土戲文物中,有兩件文物充分展示了壯族婦女在富寧土戲服裝制作上的高超技藝,體現(xiàn)了富寧土戲服飾濃郁的壯族特點。
(一)旦角圍裙
旦角圍裙[2]壯語稱為“恨音東波”,“恨音”漢意為圍裙,因?qū)俚┙谴┐?,故名“旦角圍裙”,收藏于富寧縣歸朝鎮(zhèn)孟村三合班第七代班主班艷春家。圍裙面料為橘紅色,裙上繡有大牡丹圖、龍頭鳳尾圖、蝴蝶圖,左右兩片分別有二方連續(xù)的小牡丹花圖案相對應,用藍白兩色絲線在橘紅色面料上繡成,色彩對比鮮艷醒目,是富寧土戲劇目中旦角形象的特殊性服飾,年代久遠。
(二)雙龍披風
雙龍披風[2]壯語稱為“卓梅朵依瓏”,卓梅漢意為披風,朵依瓏漢意為雙龍。收藏于富寧縣歸朝鎮(zhèn)后州村土戲班,由專人保管。披風外面料為淡藍色,襯里為自織的白土布,披風上繡有金龍吐水圖案和壽字、銅錢、青蛙和太陽芒紋組成的圖案。雙龍在不同角度的光線照射下會產(chǎn)生不同的顏色,金光閃閃,異常耀眼,栩栩如生,呼之欲出。雙龍披風主要是土戲演出時的華光開臺或劇目中的皇帝、大將軍、大元帥披上它,就顯得高貴華麗,威武雄壯。雙龍披風不管是圖案寓意還是刺繡工藝都充分展示了壯族刺繡在土戲服飾上突出的壯族特點。
富寧土戲服飾也延續(xù)了在服飾上刺繡的制作技藝,從男女服裝的裝飾圖案、配飾,坎肩、護腕、圍裙的花紋圖案,頭飾中的冠、盔、帽、巾等的圖案到舞臺裝飾中的屏風圖案、戲簾的花紋圖案,舞臺底幕兩旁的上下馬門的花紋圖案等等,都會把展示壯族審美追求和壯族民間喜愛的象征吉祥、幸福、美滿的花鳥圖案繡上去,充分顯示了壯族的刺繡風格,突出了富寧土戲濃郁芬芳的壯族特點。
《云南壯劇志》載:云南壯劇的傳統(tǒng)劇目有一千多個,分別保存和流傳在富寧、廣南、文山樂西等地的業(yè)余戲班中[1]51。這些傳統(tǒng)劇目取材廣泛:有取材于漢族的歷史演義小說,有取材于民間生活小故事,有取材于本民族的歷史英雄人物故事,也有從廣戲傳來的一些劇目,林林總總,豐富多樣。這些劇目都具有云南壯劇的特點、風格和鮮明的民族特色。
在富寧土戲的戲班中,有不少戲班都排演和收藏有一大批用古壯字抄寫的古老劇本,最引人注目的要算保存在富寧縣剝隘鎮(zhèn)百俄動樂班的一本叫《玉其宮》的手抄古壯字劇本。[4]據(jù)專家考證,《玉其宮》抄于清咸豐七年二月,是至今為止發(fā)現(xiàn)的年代最早的劇本,距今已159年?!坝衿鋵m”是“尉遲恭”的同音誤寫。劇本寫的是尉遲恭一家三口的故事,是百俄動樂班常演不衰的劇目,很受群眾歡迎。類似的手抄劇本在富寧土戲班中還有很多,真可謂琳瑯滿目、豐富多樣。
富寧土戲的演出習俗是在壯族宗教信仰的基礎(chǔ)上,受其他劇種演出習俗的影響而形成的?!拔仔g(shù)與原始信仰是原始宗教的兩種形式。原始信仰是崇拜、敬畏心理的具體表現(xiàn),往往以獻祭的形式祈求神靈的保護。而巫術(shù)則是依靠念咒作法等形式,與鬼神對話,并影響和控制它們”[5]。壯族宗教的活動都由布摩(俗稱摩公)和咪摩(俗稱巫婆、女巫或師娘)主持,在富寧土戲的演出習俗中也主要由摩公主持。
富寧土戲的演出習俗包含了搭臺、請神敬神、供戲神牌位、啟動鑼鼓、大鬧臺、化妝、穿衣、開臺、踩臺、出八仙、跳加官、掃臺等,這些演出習俗都由戲班的摩公主持。
摩公出于對神靈崇拜和敬畏神靈的心理,通過舉辦一系列的祭祀活動,祈求神靈消災祈福,驅(qū)鬼除邪,祝愿國泰民安、風調(diào)雨順、五谷豐登、護佑村寨村民和演員平安吉祥,保佑演出順利不出事端等等。
在富寧土戲文物中,有幾件文物與土戲演出習俗有關(guān):
1. 六益戲神木偶
在富寧縣剝隘鎮(zhèn)的六益村,保存有一尊戲神木偶,是六益新穎班在排練或演出時專供摩公祭拜的戲神木偶。[4]六益新穎班是演唱〔哎依呀腔調(diào)〕的戲班,是剝隘鎮(zhèn)創(chuàng)建最早的戲班之一,成立于清代中葉,每年都要和廣西的大樂戲班和剝隘鎮(zhèn)的標村雙彩班、傭村新彩班輪流趕瓏端街。六益村排在第四家,是每年農(nóng)歷三月二十七開街。二十六日晚彩排和二十七日開街時,由本村摩公舉行迎請戲神的儀式。儀式上摩公首先在供桌或神龕上擺上供品,然后才恭敬地把戲神木偶請上神龕,焚香化紙,喃頌經(jīng)文,祈請戲神保佑村民五谷豐登、六畜興旺、老幼平安、演出順利。請神敬神儀式結(jié)束后方可開街和演出。
2. 索烏村減免稅賦執(zhí)照碑
執(zhí)照碑立于剝隘鎮(zhèn)者寧村委會索烏村。[4]2005年百色水利樞紐工程建設(shè)時隨村遷至新址,立于索烏村老人亭內(nèi),該執(zhí)照碑是沈氏家族第26任土司沈佩與頒布減免索烏寨大堂更鼓、鼓房鼓手、小差三項稅賦項目的官方文書。石碑標明是道光三年(1823年)八月初二立,至今已190多年。雖然執(zhí)照碑內(nèi)容與富寧土戲沒有實質(zhì)性聯(lián)系,但由于石碑年代久遠,索烏村就把執(zhí)照碑作為本土神靈讓村民世代供奉祭拜,本村的大小祭祀活動都在執(zhí)照碑前舉行。所以索烏同樂班每逢趕瓏端街或演出,都要由本村摩公帶領(lǐng)小生和小旦在嗩吶和鑼鼓的伴奏下,在老人亭執(zhí)照碑前舉行祭拜儀式祭拜祖先,以驅(qū)鬼逐魔避邪,敬請祖先和戲神護佑全村平安吉祥、保佑演出順利。儀式結(jié)束后,瓏端街才能正式開街,演出才能正式開始。
3. 土司石燈柱
由于石燈柱是沈氏第25任土司沈毓棟于乾隆五十五年所立,年代久遠,后州村就把石燈柱視為本村祖先和神靈供村民供奉祭拜。每年趕瓏端街或演出前都要由本村摩公在石燈柱旁擺放香爐供品焚香化紙,祈請祖先保佑演出順利、本村平安后才能化妝換戲服,擊鼓開演。
在富寧眾多的土戲班中,由文物部門調(diào)查和論證的土戲文物還有很多,仍有不少土戲文物深藏民間,等待文物部門去調(diào)查挖掘和考證??傊@些土戲文物歷經(jīng)各朝歷代存在于民間,歷經(jīng)世事的無常變化,見證了富寧土戲的繁盛和興衰、坎坷和滄桑。
注釋:
① 參見黃懿陸“滇桂黔壯劇布衣戲歷史討論會”內(nèi)部資料,第135頁。
參考文獻:
[1] 黎方,何樸清.云南壯劇史[M].北京:文化藝術(shù)出版社,2008.
[2] 韋加力.簡述富寧土戲部分文物[J].文山學院學報,2013 (2):9-12.
[3] 富寧縣地方志編篡委員會.富寧縣志[M].昆明:云南民族出版社,1997:532.
[4] 畢永艷.淺述富寧土戲文物[J].文山學院學報,2014 (5):7-10.
[5] 李富強,潘汁.壯學初論[M].北京:民族出版社,2009:285.
(責任編輯 王光斌)
A Study on Funing Local Drama from Culture Relics
NONG Yuanbi
(Culture Station, Guichao of Funing, Funing Yunnan 663402, China)
Abstract:A body of Funing local drama relics in troupes, witness the long history of the local drama, show rich features of the local drama, demonstrate various scripts and explain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the local drama and religion belief. Local drama relics unearthed and waiting for being unearthed see the uncertainty of all things and unending shift of power and ups and downs of the local drama.
Key words:Funing local drama; culture relics; long history; rich styles; various scripts; performance custom
作者簡介:農(nóng)元畢,男,壯族,云南富寧人,富寧縣歸朝鎮(zhèn)文化站群眾文化館員,主要從事民族民間文化傳承和保護研究。
收稿日期:2016 - 03 - 09
中圖分類號:J825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674 - 9200(2016)02 - 0046 - 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