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 萍,李亞平
(臨沂市河東區(qū)人民檢察院,山東 臨沂 2760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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檢察環(huán)節(jié)錯案的原因分析及預防機制構建
魏 萍,李亞平
(臨沂市河東區(qū)人民檢察院,山東 臨沂 276034)
近年來,媒體相繼曝光了幾起重大冤假錯案,嚴重損害了司法公信力和權威性。每個錯案的形成都是經過了完整訴訟程序,即偵查環(huán)節(jié)、檢察環(huán)節(jié)和審判環(huán)節(jié),而檢察環(huán)節(jié)是整個訴訟程序的重要環(huán)節(jié),它既肩負著引導、監(jiān)督偵查行為又負責對犯罪行為的追訴并啟動審判環(huán)節(jié)。因此,在檢察環(huán)節(jié)需要構建錯案防范和預防機制以應對冤假錯案的發(fā)生。
刑事錯案;疑罪從無;防御權
刑事錯案,我國司法界目前并沒有提出統(tǒng)一、權威的界定,我國理論界關于刑事錯案的界定存在兩種主要的觀點。一種是受我國政法工作奉行“事實求是,有錯必糾”的指導方針和立法的影響,將刑事錯案分為事實認定錯誤和法律認定錯誤兩種情況。事實認定錯誤是指,將無辜者錯定為有罪或者將輕罪錯定為重罪的“入罪”錯案;法律認定錯誤是指,將有罪者錯判為無罪或者將罪重者以輕罪論處的“出罪”錯案??傊?,“凡對進入了刑事訴訟程序中的案件,作了錯誤定性或者錯誤處理的,都屬于‘刑事錯案’”。[1]理論界的這種觀點,體現(xiàn)出我國追求實體正義、結果公正的傳統(tǒng)司法理念,即使“好人”不受到刑法的追究,同樣也不應使“壞人”逃避法律的制裁,真正的體現(xiàn)出“罪罰相適”。以結果的公平正義來體現(xiàn)司法價值的追求和權威性,使審判在查明“法律事實”與“客觀事實”高度吻合的情況下做出的準確、合理的判決。
另一種觀點認為上述觀點純粹是錯案泛化的表現(xiàn),錯案的概念只應該界定為因事實認定錯誤而使無辜的人受到法律的制裁,即只能是因為事實認定錯誤而造成的錯案。這觀點得到了大多數理論界人士的支持。[2]錯案是指司法機關在認定事實、適用法律上確有錯誤或者嚴重違反訴訟程序,并且已經按照審判監(jiān)督程序改判了的案件。[3]
(一)傳統(tǒng)觀念影響
無論設計多么完美的制度,最終都需要人來執(zhí)行,執(zhí)行制度的人的素養(yǎng)、理念和價值觀,在一定程度上決定了制度執(zhí)行的深度、高度和廣度。人是情緒化的動物,人們對事物價值觀和行為利益的趨同性,也決定了,偵查人員、檢察人員不可能超越現(xiàn)實、超越身處的環(huán)境而達到絕對的理性,從而對事物的判斷始終保持中立、客觀。傳統(tǒng)法律文化的消極因素無時無刻不在深刻影響著偵查人員和檢察人員的法律理念和價值觀。
1.傳統(tǒng)法律文化的消極影響。中國傳統(tǒng)的法律文化中消極影響的一面是權利觀念淡薄,這與儒家思想中重仁義、輕權利、利益的思想有關。在這種觀念的影響下,司法人員往往對犯罪嫌疑人存有偏見,主觀的認為犯罪嫌疑人有罪,在對證據的審查認定中偏向對犯罪嫌疑人不利的一面。
2.傳統(tǒng)社會道德理念的影響。中國的法律不僅承擔著維護社會秩序的責任,更重要的是維護社會道德和倫理綱常。中國的傳統(tǒng)道德重集體輕個人,個人追求自身利益是要受貶損的,在個人利益和社會整體利益發(fā)生沖突時更是要毫不猶豫的被犧牲掉。犯罪行為是個人對社會權益的挑戰(zhàn),會受到法律的制裁,作為肩負追訴犯罪行為職責的檢察人員,受這種觀念影響最深,為了維護社會的正義個人權利的侵害會被選擇性忽視。
(二)刑事訴訟機制存在問題
1.被控告人防御權保障不充分。在刑事訴訟過程中,控辯雙方所享有的資源和對抗手段不對等,為了使控辯雙方能夠平等的對抗,人們提出了“平等武裝”的概念,來防止國家機器對被控告人的傷害。而被控告人最直接、最具殺傷力的武器就是辯護權,但實際上,從我國現(xiàn)行刑事訴訟法及其實踐看,刑事訴訟中被犯罪嫌疑人的地位總是處于被動,應有的辯護權利沒有得到充足的保障,存在辯護律師閱卷、會見難,控辯雙方信息嚴重不對稱,被控告人在刑事訴訟過程處于從屬地位等各種問題。
2.檢察權對偵查引導的弱化和監(jiān)督的乏力。檢察權中所特有的逮捕權和審查公訴權,都包含著對偵查機關偵查行為的引導和監(jiān)督。檢察權不僅要引導偵查機關搜集犯罪證據,更應該引導偵查機關重視無罪證據的搜集,但在實踐中,由于限期破案、運動式執(zhí)法的存在或者迫于穩(wěn)控的壓力,檢察權不僅引導偵查機關搜集無罪證據的職能被拋棄,反而使檢察權成為了偵查權的一部分,為偵查的實體、程序存在的問題尋找解決的辦法,不談相互制約只重相互配合。檢察權預防刑事錯案的重要職能沒有發(fā)揮作用,反而使刑事錯案在檢察環(huán)節(jié)越走越遠。
(三)證據制度因素
證據是所有訴訟的關鍵?!皩徟械募夹g只不過是運用證據的藝術而已。”[3]從實踐來看也確實如此,總結絕大多數的刑事錯案成因,證據問題均居于首位。因此,我們有必要將證據因素作為一個相對獨立的因素來分析。案件事實對于偵查人員和檢察人員來說都是無法親歷、無法直接感知的發(fā)生在過去的事情,只能通過事實發(fā)生時留下的“痕跡”即證據,去認識案件真實情況。但對于每一案件來說,事實發(fā)生時留下的證據都是割裂的、片面的,需要加工、整合來還原事實的真相。這必然導致,經過帶有強烈個人感情色彩的偵查人員加工整理、檢查人員加以確認的法律事實和客觀事實之間存在差距,從而誤導了對整個事實的認知。證據制度因素存在的問題主要有以下三個方面:
1.證據都是事實的碎片,能夠認識的事實與存在是兩個不同的概念,人們認識事實和陳述事實都帶有個人感知的色彩,事實的存在亦受到受體的理解力的限制。
2.非法證據難以排除。犯罪的偵查通常是在一個相對封閉的環(huán)境中進行的,當事人能否從這個偵查人員占絕對主導權的封閉環(huán)境中取得刑訊逼供的非法方法收集證據的線索或材料,并保持到法庭審理,是值得懷疑的。
3.證人出庭困難。刑事訴訟法規(guī)定證人有作證的義務,證人證言需要在法庭上經過質證才能作為證據使用,但對于證人出庭作證并沒有剛性規(guī)則。實踐中證人多不出庭作證,而是以證人筆錄的形式由公訴人當庭宣讀。質證的本質是通過雙方的辯論來還原事實真相,證人不出庭作證,而是由公訴人宣讀證人筆錄,由犯罪嫌疑人提出質疑、辯解,這種做法表面上看沒有什么問題,但透過表面現(xiàn)象來看,這種做法存在著一個前提假設即證人說的都是事實。如果這個假設不存在,那么犯罪嫌疑人就無需質疑和辯解。
(四)檢察機關工作機制不合理
司法機制本身的運行有著自身的規(guī)律,但在實踐中,司法的管理往往違背其自身規(guī)律,體現(xiàn)出行政化運行的特點。主要體現(xiàn)在以下兩個方面:
1.強烈的行政化色彩。司法行政化主要體現(xiàn)在內部管理上的行政化和上下級之間的行政化。我國的司法獨立強調的是司法機關的獨立,而不是檢察人員和審判人員的獨立,檢察人員的在實踐辦案過程中,要不斷的請示領導,一個看似由檢察人員獨立自主、依據法律做出的判斷,其實早已經變成了領導的判斷。在某種意義上說,這種指導決策機制可能使非法證據得到了權力支持,而使辦案人員降低了證據標準。檢察機關上下級之間是領導與被領導的關系,上級機關在涉及證據認定、事實認定和法律適用的難題時,由于對案情不熟,很可能接受了下級機關的意見,使下級機關獲得到支持后得以放心大膽的決策,而不再謹慎細致的研究疑點,增大了錯案風險。
2.考核機制違反訴訟規(guī)律。長期以來,我國歷來重視辦案質量的考核,并建立了一整套對案件的考核評價機制。考核機制的確立在一定程度上促進辦案質量,提高了效率。但筆者認為司法的公正和司法效率是很難用具體數字概括,不合理的考核給司法人員帶來了過大的壓力,司法人員在考核名次的壓力下偏離了公正司法的要求,容易引發(fā)錯案。
(五)檢察外部環(huán)境因素
1.地方黨政機關的干預。理論上我國的司法獨立,不受行政機關、社會團體和個人的干涉,但在司法實踐中,無論是檢察機關還是審判機關的人、財、物,都受制于當地政府。這就決定了一些當地敏感的政治事件或重大事件,檢察機關不可能不看政府的臉色行事。
2.當事人和社會反應的壓力。當事人的做法和感受容易在社會大眾中引起同情或憎恨的反應,一旦個人的好惡成為社會公眾好惡的共鳴,就容易引發(fā)洶涌的民意。在民意裹挾的壓力下,司法機關就無法獨善其身,會在維穩(wěn)壓力的考量下做出違背初心的決定,這也是引發(fā)錯案的一個重要原因。
3.媒體帶來的輿論壓力。媒體為了增加曝光度,提前曝光一些還沒有進行最后判決的案件,這似乎無可厚非,但事實上,媒體在曝光的同時不可能做到絕對的全面、客觀和公正,往往是帶有某種傾向性。這種看似代表著民意的曝光,渲染了民眾的情緒,給檢察機關造成壓力,迫使他們順從民意逮捕和公訴,增加了錯案形成的機率。
從某種意義上講,盡管我國政法工作十分重視錯案的預防,但事實上并沒有建立起一套成熟有效的錯案預防機制??v觀我國近些年來發(fā)生的刑事錯案,大都依賴于“亡者歸來”或者真兇再現(xiàn),導致我國刑事錯案的救濟呈現(xiàn)出個案救濟、偶然救濟的特點。因此,如何構建行之有效的錯案預防機制,從萌芽中遏制錯案的發(fā)生顯得極為迫切。
(一)破除“錯案”的關鍵:證據制度的完善
1.完善對非法證據排除規(guī)則的適用。新修訂的《刑事訴訟法》在對非法證據的界定、非法證據排除階段與排除機關、審判階段非法證據排除的啟動程序、非法證據的證明責任與證明方式等方面都作了明確的規(guī)定。這是我國司法立法的一大進步,對預防刑事錯案具有歷史性的意義。[4]但新修訂的《刑事訴訟法》,關于非法證據排除的細節(jié)需要進一步明確和完善。例如,在偵查、審查起訴、刑事審判各個階段均可進行非法證據的排除,立法的目的是為了更好的排除非法證據,但如此規(guī)定仍然有值得進一步商榷的,非法證據收集者的偵查機關作為非法證據排除的權力主體,相當于“逼迫”其“做自己的法官”,這其中的合理性有待考證,實際效果如何也不得而知;當事人以及辯護人、訴訟代理人提出申請排除以非法方法收集的證據的,應當提供相關線索或者材料,將這個提供線索或者材料的任務交給當事人或者辯護人,是否科學合理值得進一步深入研究。
在整個訴訟環(huán)節(jié)被控人能夠做平等對抗的機會并不多,讓被控人在偵查人員、檢察人員占絕對主導權的隔絕環(huán)境中去找出和保留偵查人員的非法取證線索和材料,實踐中根本不可能完成。因此,我們可以借鑒民事舉證責任倒置的辦法,將舉證的責任交給偵查人員和檢察人員,這更符合平等對抗的精神。另外,作為偵查機關和檢察機關在指控犯罪時提交的有罪證據,作為最終證明事實時也有義務證明自己提交的證據是合法的。
2.明確證明標準,嚴格證明責任。證明標準是證據證明待證事實所要達到的“度”或“程度”。在刑事訴訟中,證明標準是貫穿整個刑事證明過程的一條主線,對證據的審查判斷和對犯罪事實的認定均需圍繞證明標準展開。刑事訴訟法修改后在“證據確實、充分”的基礎上引入了“排除合理懷疑”證明標準,這是“對證據立法的適度超越,也是對證據法治的整體策進?!睆膰涝O置的證明標準對預防冤錯案的發(fā)生意義重大。“排除合理懷疑”并非僅僅是法官認定案件事實的“內心確定無疑”,也是檢察人員認定刑事案件是否逮捕、公訴的“內心確定無疑”。與此密切相關的是對“疑罪從無”原則的理解和適用,只要是還沒有排除可能存在的合理懷疑,也即真相仍然處于合理懷疑的狀態(tài)之中,存在很多種可能性,就不能認定證據已經達到確實充分的標準。
(二)完善對抗機制,充分發(fā)揮辯護職能
新修訂的《刑事訴訟法》在犯罪嫌疑人、被告人辯護權上,針對實踐中的律師會見難、閱卷難、調查取證難等問題進行了修改,在法律制度上為律師辯護職權的行使保駕護航,無疑是一個很大的進步。實踐過程中,應切實保障律師的閱卷、會見及時,充分尊重律師的辯護意見,加強在偵查環(huán)節(jié)和檢察環(huán)節(jié),辯護人信息知情權的保障,充分發(fā)揮辯護律師在刑事錯案預防機制中的職能作用。制定相關法律法規(guī)以及規(guī)章等將充分保障被控告人辯護權的措施制度化、規(guī)范化。
(三)強化檢察權對偵查權的引導和監(jiān)督職能
檢察權對偵查權的引導不僅重視有罪證據的收集,更要重視無罪證據的收集,切實做到“互相配合,互相制約”,充分發(fā)揮約束、監(jiān)督偵查行為。同時要破除檢察權被偵查權綁架的尷尬現(xiàn)實,樹立檢察權的權威,不因刑事案件偵查的需要而作出“疑罪從有”的批捕決定,為偵查機關偵查犯罪行為贏取時間,不因案件的社會影響、外部壓力而降低對證據標準的認定,作出瑕疵的公訴決定。
(四)建立科學合理的考評機制
建立動態(tài)評價和監(jiān)督機制,改變過去重數字、重結果過分量化的檢察環(huán)節(jié)考評制度,建立對檢察過程的動態(tài)監(jiān)督考評機制,重視考評檢察過程中的各種主客觀因素。充分調動一線檢察人員的工作積極性,樹立“疑罪從無”檢察觀念,深入、細致研究案件,預防錯案的發(fā)生。
[1] 崔敏,王樂龍.刑事錯案概念的深層次分析[J].法治研究,2009(1):10-17.
[2] 劉品新.刑事錯案的原因與對策[M].北京:中國法制出版社,2009.
[3] 趙琳琳.刑事冤案問題研究[M].北京:中國法制出版社,2012.
[4] 許安然.比較視野下我國刑事預審制度的建構:以立案登記制的改革為基點[J].淮北職業(yè)技術學院學報,2016(4):30-31.
責任編輯:仲耀黎
Construction of Reason Analysis and Prevention Mechanism of Misjudged Cases in the Procuratorial Work
WEI Ping, LI Yaping
In recent years, several major individual injustices have been exposed by the media. These criminal misjudged cases seriously damaged the credibility and authority of the judicial. Each misjudged case has been formed fter a complete a judicial proceeding, which involves the process of detective work, procuratorial work and trial session. And the procuratorial work is an important part of the whole procedure. It both shoulders the guidance and supervision of investigation and is responsible for the prosecution of a criminal act and the startup of the trial session. Therefore, in the procuratorial process, prevention mechanisms should be built to avoid the occurrence of individual injustices.
criminal misjudged cases; in dubio pro reo; right of defence
2016-09-26
魏萍(1976—),女,山東臨沂人,臨沂市河東區(qū)人民檢察院檢委會委員,研究方向:刑事制度;李亞平(1983—),男,山東臨沭人,臨沂市河東區(qū)人民檢察院檢察員,研究方向:刑事政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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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1-8275(2016)06-0011-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