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陸伯彬著 趙雪丹譯
中國海軍的崛起:從區(qū)域性海軍力量到全球性海軍力量?*
【美】陸伯彬著 趙雪丹譯
【內(nèi)容提要】經(jīng)過“后毛澤東時代”近四十年的經(jīng)濟發(fā)展與科技現(xiàn)代化,當前中國所擁有的資源已足以構(gòu)建具有戰(zhàn)略影響力的海軍力量。與此同時,中國在其近域邊疆的戰(zhàn)略優(yōu)勢不斷增強,這使得中國人民解放軍可以將其軍事預算重心從內(nèi)陸軍事力量轉(zhuǎn)移至海軍防御。因此,即使其經(jīng)濟增長放緩,中國仍將具有充足的財力、科技資源以及戰(zhàn)略條件來建設(shè)一支“大海軍”,從而對美國在東亞的海上安全構(gòu)成越來越大的挑戰(zhàn),即使美國軍事技術(shù)保持領(lǐng)先勢頭,這種挑戰(zhàn)依然存在。據(jù)預測,十年內(nèi)中國現(xiàn)代化海軍規(guī)模將超越美國。這種變化將對未來全球海洋秩序產(chǎn)生巨大影響。雖然美國期望維持其全球海洋優(yōu)勢,但中國海軍的崛起將會迫使美國將更多的海軍力量集中于東亞海域,以制衡中國海軍力量。同樣,中國也可能會希望擁有全球性海洋軍事優(yōu)勢。但隨著美國海軍對中國海軍的日益關(guān)注,中國人民解放軍將不得不集中力量發(fā)展其在東亞區(qū)域的海軍力量,以維護其海洋安全。因此,由于海軍大國維持地區(qū)安全的作用已經(jīng)不復存在,中國海軍的崛起將會導致東亞地區(qū)的不穩(wěn)定,甚至還會導致歐亞大陸寬泛區(qū)域不穩(wěn)定性的增強。
中國海軍崛起;全球海洋秩序;海洋強權(quán);東亞區(qū)域安全
【DOI】10.14093/j.cnki.cn10-1132/d.2016.01.002
在經(jīng)歷了近四十年的改革開放與軍事現(xiàn)代化之后,中國正在發(fā)展的先進軍事實力使其戰(zhàn)略范疇超出了東亞大陸和中國沿海水域。中國人民解放軍海軍已經(jīng)在某些方面超越了美國海軍,美中海軍之間的實力差距正在逐漸縮小。中國現(xiàn)代化的潛艇和水面艦隊已經(jīng)引起了西太平洋和中國南海上的美國海軍的注意,并且被東亞各國視為其海上安全的挑戰(zhàn)。
在東亞,中國海軍尚未能與美國海軍形成均勢,但中國也沒有顯示出任何要放慢海軍發(fā)展步伐的傾向。在未來的20年間,如果中國經(jīng)濟繼續(xù)以約7%或者是3%-5%的年均速度增長,那么中國經(jīng)濟增長就將帶來更多資金來支持中國海軍的擴張,這將使中國的海上實力能夠持續(xù)發(fā)展,進而增強中國在東亞的力量投送能力,并挑戰(zhàn)美國在東亞的海上統(tǒng)治地位。
然而,中國海軍的現(xiàn)代化及其安全考慮反映出,中國的海上抱負可能不只限于成為能在東亞海域匹敵美國的強勢力量。中國長期以來的航母計劃就是要建設(shè)多艘航空母艦,這顯示了中國有意發(fā)展全球力量投送能力,以使中國能夠?qū)|亞范圍之外的戰(zhàn)略發(fā)展施加影響。①關(guān)于中國的航母計劃,請參見Ronald O’Rourke,China Naval Modernization:Implications for U.S.Navy Capabilities,CRS Report RL33153,Washington,D.C.:United States Library of Congress,2015,pp.18-20。印度海軍的發(fā)展可能會促使中國想要發(fā)展出能夠在東印度洋爭奪影響力的海軍力量。中國作為一個貿(mào)易國家,在全球各市場均有利益,且有機會獲得世界各地的自然資源,因此中國可能會發(fā)展海軍實力來保護其遠程海上交通航線,并確保資源豐富的發(fā)展中國家不會阻攔中國獲取它們的資源。中國的全球海上抱負已經(jīng)成為其官方政策。中國人民解放軍2015年的國防白皮書《中國的軍事戰(zhàn)略》中寫道,中國“必須突破重陸輕海的傳統(tǒng)思維,高度重視經(jīng)略海洋、維護海權(quán)”。因此,中國海軍將“逐步實現(xiàn)近海防御型向近海防御與遠海護衛(wèi)型結(jié)合轉(zhuǎn)變”。②2015年中國國防白皮書請見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務院新聞辦公室:《中國的軍事戰(zhàn)略》(2015),2015年5月26日,http://news.xinhuanet.com/english/china/2015-05/26/c_134271001. htm。關(guān)于白皮書的分析請見Dennis Blasko,“The 2015 Chinese Defense White Paper on Strategy in Perspective:Maritime Missions Require a Change in the PLA Mindset,”China Brief,Vol.15,No.12 (May 2015),http://www.jamestown.org/programs/chinabrief/single/?tx_ttnews%5Btt_news%5D= 43974&cHash=d67db88687507367b668f71cd4199603#.VhnFTisUUdE。
本文分析了中國海軍實力擴張及其對美中海軍力量對比的影響,這種分析并不是以中國經(jīng)濟和政治體系的“最佳狀況”為前提的。本文的分析并不假定中國將會維持7%的國內(nèi)生產(chǎn)總值(GDP)增長,反之,本文分析所做出的假定對中國未來的期望值并不高,即假定中國共產(chǎn)黨能夠應對社會穩(wěn)定的重大挑戰(zhàn),中國將能夠保持至少中等的經(jīng)濟增長,這將為中國海軍提供更多資金。
本文第一部分詳細論述了哪些地緣政治先決條件是必須的,以便創(chuàng)造出能讓各強國發(fā)展強國海軍實力的有利環(huán)境;第二部分分析了中國當代的地緣政治條件以及這些條件是否能允許中國發(fā)展強國海軍;第三部分評估了中國在發(fā)展強國海軍實力方面的進步以及當代中國海軍實力與美國的對比;第四部分評價了目前區(qū)域海軍力量對比對中國安全及其海軍部署的影響;第五部分探究了美中海軍競賽的可能發(fā)展趨勢以及新興的區(qū)域軍事力量對比能否允許中國海軍活動大幅向東亞以外地區(qū)擴張,使中國僅僅從一個區(qū)域性的海軍強國轉(zhuǎn)變?yōu)橐粋€全球海軍強國。這部分還探討了新出現(xiàn)的軍事力量對比狀況對美國全球海軍強國地位的影響。本文的結(jié)論主要闡述了中國海軍實力的崛起對東亞強國競爭的潛在影響、對其他區(qū)域強國穩(wěn)定的影響以及對全球海上秩序的影響。
全球軍事大國擁有的海軍實力使它們在遠洋海域(簡稱“遠域”)也能施加強國影響,它們的海軍實力影響著遠域力量對比及軍事沖突的結(jié)果。這樣的全球海軍力量有助于強國在軍事上影響遠域國家的沿海水域安全和遠洋交通航線安全,并支持強國發(fā)展遠征力量來向遠域大陸投送軍力。
在過去的200年間,鮮有全球軍事大國出現(xiàn)。實際上,只出現(xiàn)了英國和美國兩個全球軍事大國。只有英國和美國曾經(jīng)成功建立起了強國海軍實力,這種實力使它們能夠影響遠域的力量對比。有幾次法國曾試圖挑戰(zhàn)英國在歐洲海域的海上實力,但法國卻沒能解決其大陸防衛(wèi)需求成本高昂的問題。①Paul M.Kennedy,The Rise and Fall of British Mastery,Atlantic Highlands,NJ:Ashfield Press,1986,pp.124-133,145,167-168.19世紀50年代后期,法國曾與英國進行了短暫的軍備競賽,法國在英國沿海水域部署了艦船。②C.I.Hamilton,Anglo-French Naval Rivalry,1840-1870,Oxford: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93,pp.79,83,88 and table 3,327-328;James Baxter III,The Introduction of the Ironclad Warship,Annapolis:Naval Institute Press,2001,pp.100-101,151;Andrew Lambert,“Politics,Technology,and Policy-Making,1859-1865;Palmerston,Gladstone and the Management of the Ironclad Naval Race,”The Northern Mariner/Le Marin du Nord,Vol.8,No.3(July 1998),p.10.到了19世紀90年代,法國在地中海與英國海軍抗衡。但這兩次法國都失敗了。③Arne R?ksund,The Jeune Ecole:The Strategy of the Weak,Boston:Brill,2007.同樣,1912年德國也敗給了英國,結(jié)束了一戰(zhàn)以前的英德海上軍備競賽。①Peter Padfield,The Great Naval Race:Anglo-German Naval Rivalry 1900-1914,Edinburgh: Berlin,1974,pp.297-299,311-312;Holger H.Herwig,“Luxury”Fleet:The Imperial German Navy,1888-1918,Amherst,New York:Humanity Books,1980,pp.78-79.日本曾在一個短暫時期內(nèi)是東亞的海軍強國,但在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期間,日本沒能比過美國的海軍實力。在20世紀70年代中期,蘇聯(lián)曾短暫力爭成為全球海軍強國,并希望匹敵美國的海上實力,但蘇聯(lián)的努力很快就白費了,因為它沒能挺過20世紀80年代的蘇聯(lián)衰落。
這些爭奪海軍強國地位的失敗者都不缺少建立強大海軍所需的足夠資金或先進技術(shù)。它們都擁有高額的國防預算和發(fā)達的經(jīng)濟。它們也不缺少必要的“海軍傳統(tǒng)”或“戰(zhàn)略文化”。例如,自建立之日至20世紀初,美國曾一直是一個有著大陸戰(zhàn)略視角的陸權(quán)國家。②Colin S.Gray,The Geopolitics of Super Power,Lexington:University Press of Kentucky,1988,chaps.5,6.美國的戰(zhàn)略視角到了19世紀晚期才發(fā)生演變,主要表現(xiàn)就是威廉·麥金萊(William McKinley)和西奧多·羅斯福(Theodore Roosevelt)兩位總統(tǒng)當政期間,美國海軍進行了大幅擴張,美國首次發(fā)展出了可觀的藍水海軍實力。③Harold Sprout and Margaret Sprout,The Rise of American Naval Power,1976-1918,Princeton: 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1939,pp.207-213;George W.Baer,One Hundred Years of Sea Power: The U.S.Navy,1890-1990,Stanford:Stanford University Press,1993,pp.21-22,40;Mark Russell Shulman,Navalism and the Emergence of American Sea Power,1882-1893,Annapolis:Naval Institute Press,1995,pp.113,117-118;Samuel P.Huntington,“National Policy and the Transoceanic Navy,”United States Naval Institute Proceedings,Vol.80,No.5(May 1954),pp.485-487.美國海軍船只服役歷史表格參見http://www.navy.mil/navydata/ships/battleships/bb-list.asp。關(guān)于美國發(fā)展強國海軍作為實力的潛在政治和體制源頭詳見Fareed Zakaria,F(xiàn)rom Wealth to Power:The Unusual Origins of America’s World Role,Princeton: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1998,chapter 5。美國海軍力量的開端后又催生了其“海軍文化”,而不是美國的海軍文化催生了其海軍力量的發(fā)展。如果以往覬覦海軍強國地位的那些國家能夠成功發(fā)展出所需的實力,那么這些國家的戰(zhàn)略文化也會發(fā)生演變,以適應海軍實力的發(fā)展。
充足的資金和技術(shù)是必備的,但僅靠這兩者是不足以發(fā)展出強國海軍實力的。地緣政治環(huán)境還要創(chuàng)造出必要的有利條件,來促進強國海軍實力的發(fā)展。以往爭奪強國海軍地位的國家都擁有足夠的資金和技術(shù),但它們還是失敗了,這是因為它們不得不拆分資源,既要拿錢建立強國陸軍、又要拿錢建立強國海軍,這樣才能同時應對海上和陸上的安全挑戰(zhàn)。19世紀60年代,法國放棄尋求成為海上強國的努力,不再與英國皇家海軍競爭,承認英國擁有更強的海軍資源,隨后法國在普法戰(zhàn)爭中戰(zhàn)敗,而德國在19世紀70年代成為歐洲大陸上越來越大的一個挑戰(zhàn)。①Paul M.Kennedy,The Rise and Fall of British Naval Mastery,pp.173-174;Baxter,The Introduction of the Ironclad Warship,p.140;C.I.Hamilton,Anglo-French Naval Rivalry,pp.84,90-93,304;James Baxter III,The Introduction of the Ironclad Warship,p.139;Andrew Lambert,“Politics,Technology,and Policy-Making,1859-1865;Palmerston,Gladstone and the Management of the Ironclad Naval Race,”The Northern Mariner/Le Marin du Nord,Vol.8,No.3(July 1998),pp. 12,28.在1898年法紹達危機過后,法國敗給了英國的海上霸權(quán),而此時法國還在與新出現(xiàn)的德國軍事挑戰(zhàn)抗衡。②Paul M.Kennedy,The Rise and Fall of British Naval Mastery,pp.179,206-208.1912年,由于德國同時準備在陸地上與俄羅斯和法國作戰(zhàn),因此放棄了與英國在海上力量的比拼。③Peter Padfield,The Great Naval Race,pp.297-299,311-312;Holger H.Herwig,“Luxury”Fleet:The Imperial German Navy,1888-1918,pp.78-79.在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期間,日本想要同時建立覆蓋整個中國的陸上帝國和東亞海上帝國,導致耗費過大,日本的海上實力因此受創(chuàng)。④James William Morley,The Fateful Choice:Japan’s Advance into Southeast Asia,1939-1941,New York:Columbia University Press,1980,pp.121-122;John Mueller,“Pearl Harbor:Military Inconvenience,Political Disaster,”International Security,Vol.16,No.3(Winter 1991/1992),pp. 172-203.俄羅斯努力要在發(fā)展海上力量的同時維持陸軍力量,但其結(jié)果卻是海上的失利,先是在克里米亞戰(zhàn)爭中敗給了英國,后又在日俄戰(zhàn)爭中輸給了日本。⑤Donald W.Mitchell,A History of Russian and Soviet Sea Power,New York:Macmillan,1974,pp.204-210,216-233;chapters 11,12.而冷戰(zhàn)時期的蘇聯(lián)努力要同時抗衡歐洲的北約力量和東亞的中國地面部隊,結(jié)果是其海上發(fā)展受到了限制。
少有的那幾個取得強國海軍地位的國家已經(jīng)享有福利,這就是長期不會出現(xiàn)對其領(lǐng)土安全的挑戰(zhàn)的原因之一,這些國家要么是在地理上屬于海島,要么就是對其陸上的鄰國可以進行戰(zhàn)略支配,因此才能夠集中資源發(fā)展海軍。英國在地理上屬于海島,只保持小規(guī)模的常備軍即可,這使其能夠有資金去發(fā)展全球海軍實力。例如,19世紀,法國施行的海軍擴張政策使英國倍感威脅,只有在這時英國才會動員其領(lǐng)土防衛(wèi)力量。⑥C.I.Hamilton,Anglo-French Naval Rivalry,pp.19-22;David Brown,“Palmerston and Anglo-French Relations,1846-1865,”Diplomacy and Statecraft,Vol.17,No.4(December 2006),p. 683;Andrew Lambert,“Politics,Technology,and Policy-Making,1859-1865;Palmerston,Gladstone and the Management of the Ironclad Naval Race,”The Northern Mariner/Le Marin du Nord,Vol.8,No.3(July 1998),pp.10,19-22;Robert H.Welborn,“The Fortifications Controversy of the Last Palmerston Administration,”The Army Quarterly and Defence Journal,Vol.112,No.1(1982),pp. 50-61.而對于美國,在19世紀晚期,英國駐加拿大部隊并不會對美國的領(lǐng)土安全形成挑戰(zhàn),而且美國陸軍已經(jīng)打敗了整個美洲的本土部落和墨西哥陸軍。在這些戰(zhàn)略條件下,美國就可以調(diào)配大量資金去支持羅斯福政府雄心勃勃的造船項目和美國的海軍擴張政策。
中國經(jīng)濟將繼續(xù)增長,發(fā)展出更多的先進技術(shù),為中國人民解放軍提供足夠的資金和技術(shù),打造出一支尖端的強大海軍。同樣,中國有可能繼續(xù)維持國內(nèi)狀況,而這種國內(nèi)狀況將是海軍力量擴張的前提條件。中國領(lǐng)導層面臨著相當大的挑戰(zhàn),這些挑戰(zhàn)來自社會各方面,而中國的領(lǐng)導層則努力要維持國內(nèi)穩(wěn)定,這將需要長期大量的付出。盡管如此,國內(nèi)維穩(wěn)將不太可能會需要調(diào)撥大量的資金,因此這不會影響到對中國海軍力量的資金支持。①關(guān)于作者早先對中國發(fā)展全球性藍水海軍的長期地緣政治障礙的分析,請見 Robert S.Ross,“The Geography of the Peace:Great Power Stability in Twenty-First Century East Asia,”International Security,Vol.23,No.4(Spring 1999),pp.81-118。準軍事化的中國人民武裝警察部隊的預算正在增長,但到目前為止,這種增長還沒有妨礙中國人民解放軍在過去的15年間享有兩位數(shù)的預算增長。②關(guān)于中國的國防預算請見Adam P.Liff and Andrew S.Erickson,“Demystifying China’s Defense Spending:Less Mysterious in the Aggregate,”China Quarterly,Vol.216(December 2013);Dennis J.Blasko,Chas W.Freeman,Jr.,Stanley A.Horowitz,Evan S.Medeiros and James C. Mulvenon,Defense-Related Spending in China:A Preliminary Analysis and Comparison with American Equivalents,Washington,D.C.:The United States-China Policy Foundation,2007,http://www.uscpf. org/v2/pdf/defensereport.pdf。
然而,中國能否長期享有對陸上鄰國的優(yōu)勢地位,以便能夠有穩(wěn)定的資金支持其陸上部隊的運轉(zhuǎn)和海軍預算的大幅增加?簡單來講,就是中國的政治地理是與英國和美國的更接近,還是與法國、德國、俄羅斯(原蘇聯(lián))的更接近?
中國陸軍面臨著多重的邊境挑戰(zhàn)。中國有14個陸上鄰國,其中4個國家擁有核武器——俄羅斯、朝鮮、巴基斯坦和印度??缇晨植乐髁x給中國國內(nèi)的安全造成了潛在挑戰(zhàn)。
盡管如此,冷戰(zhàn)之后的中國邊境安全狀況好于1840年鴉片戰(zhàn)爭之后的任何時候。中國填補了蘇聯(lián)力量崩塌后留下的戰(zhàn)略“真空”?,F(xiàn)在,中國在其與朝鮮、俄羅斯遠東地區(qū)、蒙古、哈薩克斯坦、塔吉克斯坦、吉爾吉斯斯坦和阿富汗的邊境處于優(yōu)勢地位。中國同樣在南亞及東南亞地區(qū)與巴基斯坦、不丹、尼泊爾、緬甸和老撾的邊境地區(qū)處于優(yōu)勢地位。越南對中國的影響感到惱怒,但它卻無法對中國安全形成實際挑戰(zhàn)。盡管1979年中國與越南的邊境沖突消耗巨大,但中國還是實現(xiàn)了其軍事和政治目標。自那之后,中國相對越南的軍事優(yōu)勢大大增加。①關(guān)于1979年中越邊境沖突的情況請見Zhang Xiaoming,Deng Xiaoping’s Long War:The Military Conflict between China and Vietnam,1979-1991,Chapel Hill,NC:University of North Carolina Press,2015。
中國當代的地緣政治環(huán)境可能會持續(xù)下去,這樣中國就能夠長期發(fā)展海軍力量。只有來自強國敵手的領(lǐng)土威脅或是中國長期預算對陸軍的偏重才會限制中國海軍的雄心壯志。
印度是與中國接壤的一個強國,但是印度卻沒能持續(xù)發(fā)展經(jīng)濟來匹敵中國的經(jīng)濟增長,這就意味著印度不太可能是一個潛在的強國敵手,也就不需要中國為之進行廣泛、長期的大型陸戰(zhàn)準備。自冷戰(zhàn)結(jié)束之后,中印之間的經(jīng)濟差距就開始增大?!坝《柔绕稹睕]能達到預期目標。②要注意的是近期趨勢顯示,印度的經(jīng)濟可能會接近中國的增長水平。參見“GDP growth in India and China,Catching the Dragon:India’s Economy is Now Growing Faster than China’s,”The Economist,F(xiàn)ebruary 9,2015,http://www.economist.com/news/business-and-finance/21642656-indias-economy-grew-faster-chinas-end-2014-catching-dragon。同樣,與中國人民解放軍的發(fā)展相比,印度武裝力量的本土現(xiàn)代化極少,中印軍事現(xiàn)代化的趨勢是有利于中國安全的。總體來說,中印發(fā)展軌跡形成了對比。這種情況的結(jié)果就是,相比于中國的崛起,印度是相對衰落的。此外,喜馬拉雅山脈形成了一道壯觀的地緣政治障礙,使得中印之間不會發(fā)生大規(guī)模的敵對狀況,因此可以減少印度軍力對中國領(lǐng)土安全形成重大威脅。
近期其他一些重大發(fā)展態(tài)勢也是有利于中國海軍力量擴張的,這就是俄羅斯力量突然發(fā)生持續(xù)的重大下滑。冷戰(zhàn)之后,對中國安全形成的最大的潛在長期威脅就是俄羅斯軍事力量的復蘇。在冷戰(zhàn)結(jié)束后的很多年間,中國一直都懷疑俄羅斯可能會對中國在中亞和東北亞的安全造成挑戰(zhàn)。中國的領(lǐng)導人并沒有忽視俄羅斯恢復其傳統(tǒng)地面部隊實力的能力,因為在19世紀晚期和20世紀晚期,俄羅斯的地面部隊曾經(jīng)對中國來說是一支強大的力量。
盡管如此,近年來,諸多因素相互疊加,降低了俄羅斯重拾其在東北亞強國地位的可能性。第一,俄羅斯遠東地區(qū)的基礎(chǔ)設(shè)施狀況持續(xù)惡化。這一地區(qū)缺少足夠的電力和道路來支持經(jīng)濟發(fā)展和進行實質(zhì)性的軍事部署。第二,自蘇聯(lián)解體之后,這一地區(qū)的人口就大幅減少至約600萬。①Nicholas Eberstadt,“The Dying Bear:Russia’s Demographic Disaster,”Foreign Affairs,Vol. 90,No.6(November/December 2011),pp.95-108.第三,俄羅斯沒能對其軍隊進行重大改革,這導致了俄羅斯軍力相比于中國軍力出現(xiàn)了持續(xù)的相對下滑。俄羅斯海軍自冷戰(zhàn)結(jié)束之后就出現(xiàn)了重大衰退,現(xiàn)有的海軍裝備主要是蘇聯(lián)時期的艦船。俄羅斯長期的艦船建設(shè)方案注重點是建造小型沿海防御船只,這就導致了俄羅斯藍水實力的進一步衰退。②Dmitry Gorenburg,“Tracking Developments in the Russian Military,”January 14,2015,https://russiamil.wordpress.com/2015/01/14/russian-naval-capabilities-and-procurement-plans/.第四,俄羅斯還沒有進行經(jīng)濟改革。俄羅斯?jié)M足于以石油收入來支撐經(jīng)濟增長。第五,國際上天然氣和石油出現(xiàn)了新的來源,因此導致了世界能源價格的下跌,再加上北約對俄羅斯干預烏克蘭事務進行的經(jīng)濟報復,已經(jīng)導致了俄羅斯的經(jīng)濟蕭條早于預期出現(xiàn),這一蕭條狀況可能會持續(xù)很多年,因此將進一步影響俄羅斯的強軍能力。第六,俄羅斯干預烏克蘭事務后,北約在俄羅斯周邊進行了新一輪的地面部隊和海軍軍事演習,迫使俄羅斯要將有效的軍事實力集中應對美國(北約)對俄羅斯日益嚴重的安全挑戰(zhàn),這進一步弱化了俄羅斯在遠東的戰(zhàn)略存在。③Lance M.Bacon,“Joint Exercises Put U.S.Navy at Russia’s Doorstep,”Navy Times,April 4,2015,http://www.navytimes.com/story/military/2015/04/04/russia-navy-exercises-aggression/25265193/.為了支持烏克蘭的反對力量,強迫烏克蘭聽從俄羅斯的命令,俄羅斯已經(jīng)不得不轉(zhuǎn)移其大部分原先駐扎于遠東的專業(yè)地面部隊回到歐洲,以便應對烏克蘭的沖突。④Igor Sutyagin,Russian Forces in Ukraine,London:Royal United Services Institute,2015,https://www.rusi.org/downloads/assets/201503_BP_Russian_Forces_in_Ukraine_FINAL.pdf.
俄羅斯持續(xù)的衰落預示著冷戰(zhàn)期間蘇聯(lián)的東亞強國地位在東亞國際政治中是不尋常的,也預示著俄羅斯正在回到其歷史常態(tài),它僅僅是一個歐洲強國。⑤關(guān)于19世紀和20世紀早期俄羅斯屢次嘗試克服地緣政治障礙向遠東擴張的失敗經(jīng)歷的討論,請見John J.Stephan,The Russian Far East:A History,Stanford,Calif:Stanford University Press,1994,pp.57,84-85;David Wolff,“Russia Finds its Limits:Crossing Borders into Manchuria,”in Stephen Kotkin and David Wolff,eds.,Rediscovering Russia in Asia:Siberia and the Russian Far East,Armonk,NY:M.E.Sharpe,1995,p.42;Walter A.McDougall,Let the Sea Make a Noise:A History of the North Pacific from Magellan to MacArthur,New York:Basic Books,1993。目前,很多中國人都因此推斷,進入21世紀,俄羅斯將不會挑戰(zhàn)中國的安全。俄羅斯國內(nèi)問題持續(xù)不斷且歐洲安全事務纏身,美俄關(guān)系也在惡化,這些問題不僅將俄羅斯拖累成了一個至多二流的東亞強國,而且還需要迎合中國的安全利益,來防止出現(xiàn)消耗巨大的中俄沖突。⑥作者在2014年1-6月期間對中國外交政策分析家進行的訪談。
在東北亞,俄羅斯對中國安全的影響方式越來越近似加拿大對美國安全的影響方式。對中國來說,俄羅斯就是一個人口稀少的北方鄰國,中國只需花費極少的戰(zhàn)略精力來維護與俄羅斯的邊境安全。很多中國觀察家認為,中國現(xiàn)在可以在大量增加海軍預算的同時,只維持最小規(guī)模的陸軍預算年增長。①作者在2014年1-6月期間對中國外交政策分析家進行的訪談。因此,中國的地緣政治環(huán)境越來越像島國英國和大陸國家美國,而不是像法國、德國和俄羅斯(原蘇聯(lián))。21世紀,中國將同時享有有利的經(jīng)濟條件和地緣政治條件來發(fā)展其強國海軍實力。
在過去的十年間,中國現(xiàn)代海軍艦隊發(fā)展迅速。中國正在更換老舊平臺,包括潛艇、驅(qū)逐艦、攻擊艦和兩棲艦艇,換上了比以前擁有更強火力和適航性的當代平臺。盡管其中的一些平臺是從俄羅斯購買的,但中國正在發(fā)展自己制造先進潛艇、飛機和水面艦艇的能力。②Andrew S.Erickson,“Rising Tide,Dispersing Waves:Opportunities and Challenges for Chinese Seapower Development,”Journal of Strategic Studies,Vol.37,No.3(2014),pp.372-402;Andrew Erickson,Lu Hanlu,Kathryn Bryan and Samuel Septembre,Research,Development,and Acquisition in China’s Aviation Industry:The J-10 Fighter and Pterodactyl UAV,Ja Jolla,Ca:Institute on Global Conflict and Cooperation University of California,2014.中國正在發(fā)展自己制造航空母艦的能力,一旦成熟,中國制造的航空母艦再加上支援艦艇和先進飛機,將有助于中國人民解放軍海軍提高力量投送和遠洋能力。③Robert S.Ross,“China’s Naval Nationalism:Sources,Prospects,and the American Response,”International Security,Vol.34,No.2(Fall 2009),pp.46-81.與此同時,中國人民解放軍一直在發(fā)展其偵察和定位能力,這將使其擁有的那些更現(xiàn)代化的平臺擁有精準的火力攻擊能力。④Dennis M.Gormley,Andrew S.Erickson and Jingdong Yuan,Low-Visibility Force Multiplier: Assessing China’s Cruise Missile Ambitions,Washington,D.C.:Institute for National Strategic Studies,National Defense University,2014,http://oai.dtic.mil/oai/oai?verb=getRecord&metadataPrefix= html&identifier=ADA602350.此外,這些新一代的海軍平臺和武器體系已經(jīng)增強了中國海軍定位敵艦的實力和向各國的現(xiàn)代海軍發(fā)起戰(zhàn)爭的實力,這其中就包括在西太平洋和中國南海的美國海軍。
在其沿海水域,中國的水面艦艇享有中國沿海型地對空導彈(coastal-based surface-to-air missiles)和先進戰(zhàn)機帶來的威懾力和支援,但在沿海水域之外,中國海軍還遠不能與美國海軍形成均勢。美國的飛機、驅(qū)逐艦、潛艇和反潛實力,在數(shù)量和質(zhì)量上都優(yōu)于中國的先進裝備。①William S.Murray,“Underwater TELs and China’s Antisubmarine Warfare:Evolving Strength and Calculated Weakness,”and John Patch,“Chinese Houbei Fast Attack Craft:Beyond Sea Denial,”in Peter Dutton,et al.,eds.,China’s Near Seas Combat Capabilities,U.S.Naval War College,2014,pp.4-9.另見 Michael S.Chase,Jeffrey Engstrom,Tai Ming Cheung,Kristen A.Gunness,Scott Warren Harold,Susan Puska and Samuel K.Berkowitz,China’s Incomplete Military Transformation Assessing the Weaknesses of the People’s Liberation Army(PLA),Santa Monica:RAND,2015。美國海軍和空軍的通信和電子戰(zhàn)實力也高于中國,這使得美國軍隊在東亞具有進攻能力,同時美國海軍也有能力防御中國的進攻。②Jonathan Greenert,“Sea Change:The Navy Pivots to Asia,”Foreign Policy(on line),November 14,2014,http://foreignpolicy.com/2012/11/14/sea-change/.同樣重要的是,中國海軍還沒有進行必要的訓練,也不具備在戰(zhàn)時指揮先進海軍的領(lǐng)導能力。中國在亞丁灣的反海盜行動經(jīng)歷顯示出,盡管行動水平有所提高,但中國人民解放軍海軍仍面臨著長期的后勤保障問題,而且其艦船指揮官的行動自主性受到嚴重限制。③Andrew S.Erickson and Austin M.Strange,No Substitute for Experience:Chinese Antipiracy Operations in the Gulf of Aden,Newport,RI:China Maritime Studies Institute,U.S.Naval War College Newport,2013,https://www.usnwc.edu/Research——Gaming/China-Maritime-Studies-Institute/ Publications/documents/CMS10_Web_2.aspx.
此外,東亞的海上地理條件有利于美國限制中國在“第一島鏈”之外的海軍行動。韓國和日本之間、琉球群島間、中國臺灣和菲律賓之間的狹窄海上通道有利于美國發(fā)現(xiàn)并攔截駛向西太平洋海域要與美國海軍交戰(zhàn)的中國潛艇和水面艦艇。④Owen R.Cote,Jr.,“Assessing the Undersea Balance,”SSP working paper WP11-1,Massachusetts Institute of Technology,pp.12-14,http://web.mit.edu/ssp/publications/working_ papers/Undersea%20Balance%20WP11-1.pdf.因此,美國有能力在距離該區(qū)域很近的西太平洋上安全運行其空軍和海軍,并向在中國東海和中國南海運行的中國海軍施以空中力量威懾。
中國的反衛(wèi)星和網(wǎng)絡(luò)戰(zhàn)爭實力有所增強,這有利于提高其抗衡美國先進通信技術(shù)的能力。但是這些方面的實力并不是無敵高招或制敵利器,不能讓中國抵掉美國的海上優(yōu)勢以至自信地向美國軍隊開戰(zhàn)。一般來講,網(wǎng)絡(luò)技術(shù)的攻擊能力是被過分夸大了的。同樣重要的是,中國的先進武器和監(jiān)視能力對美國的海軍行動形成了最大挑戰(zhàn),這其中可能就包括中國正在研發(fā)的反艦彈道導彈,但這相對于美國的網(wǎng)絡(luò)作戰(zhàn)能力還很脆弱,就像美國的先進軍事技術(shù)相對于中國的網(wǎng)絡(luò)作戰(zhàn)能力很脆弱一樣,因此傳統(tǒng)平臺和先進武器體系的水平對評估美中軍事力量對比來說仍舊十分關(guān)鍵。①Jon R.Lindsay,“The Impact of China on Cybersecurity:Fiction and Friction,”International Security,Vol.39,No.3(Winter 2014/2015),pp.7-47.
在離海岸更遠的地方,超出其基于海岸的空中支援能力的范疇之后,中國海軍的能力就大大減弱。中國的水面艦船容易受到美國飛機和艦載導彈的襲擊。盡管情況正在改善,但中國人民解放軍海軍的艦載巡航導彈還是很容易遭到美國電子作戰(zhàn)技術(shù)的不斷偵察和定位。②關(guān)于定位的問題,請見Owen R.Cote,Jr.,“Assessing the Undersea Balance,”SSP working paper WP11-1,Massachusetts Institute of Technology,pp.12-14,http://web.mit.edu/ssp/publications/ working_papers/Undersea%20Balance%20WP11-1.pdf。2015年,美國海軍情報辦公室報告顯示,中國指揮、控制、通信、計算機、情報及監(jiān)視與偵察(C4ISR)各系統(tǒng)的運行能力面臨著一個“可怕挑戰(zhàn)”,只有解決了這個挑戰(zhàn),這些系統(tǒng)才能運行中國人民解放軍海軍的巡航導彈等高端武器。③The PLA Navy:New Capabilities and New Missions for the 21st Century,Washington,D.C.: Office of Naval Intelligence,2015,p.24,http://www.oni.navy.mil/Intelligence_Community/china_ media/2015_PLA_NAVY_PUB_Print.pdf.另見 Owen R.Cote,Jr.,“Assessing the Undersea Balance,”SSP working paper WP11-1,Massachusetts Institute of Technology,pp.12-14,http://web. mit.edu/ssp/publications/working_papers/Undersea%20Balance%20WP11-1.pdf。同時,美國一直在發(fā)展其防御和進攻能力,包括海軍的“隱形”技術(shù)、艦載磁軌炮、定向能武器、艦載偵察和攻擊無人機以及遠程艦載反艦導彈。④請見Ronald O’ourke,Navy Shipboard Lasers for Surface,Air,and Missile Defense: Background and Issues for Congress,Washington,D.C.:Congressional Research Service,2015;Bryan G.McGrath and Timothy A.Walton,“The Time for Lasers is Now,”Proceedings,Vol.139,No.4 (April 2013),http://www.delex.com/data/files/The%20Time%20for%20Lasers%20Is%20Now. pdf。雖然中國正在進行軍事現(xiàn)代化,但美國在發(fā)展新先進技術(shù)方面還是占有相對優(yōu)勢,這有利于提高美國抵消中國軍事進步的能力。⑤中國的“下游”防御創(chuàng)新能力已經(jīng)有所增強,可以利用現(xiàn)有的外國技術(shù)來發(fā)展新產(chǎn)品,但目前還不能進行高新技術(shù)方面的創(chuàng)新。請見Tai Ming Cheung,“The Chinese Defense Economy’s Long March from Imitation to Innovation,”Journal of Strategic Studies,Vol.34,No.3(2011),pp. 327-333;Edward S.Steinfeld,“Scale-up Nation:China’s Specialization in Innovative Manufacturing,”World Development,Vol.54(February 2014);Thomas Barlow,Between the Eagle and the Dragon: Who is Winning the Innovation Race?Sydney:Barlow Advisory,2013。
盡管如此,中國人民解放軍海軍實力的增長對美國的安全和地區(qū)事務來說是十分顯著和重要的。中國的進步對美中軍事力量對比影響最大的方面就是臺灣戰(zhàn)區(qū)(Taiwan theater)。1995年,美國可以派遣一艘航空母艦開過臺灣海峽,也不用擔心其安全問題;中國甚至都無法偵察到航空母艦的存在。①Central News Agency,January 27,1996,in Foreign Broadcast Information Service:China,January 29,1996,p.83;Department of State daily press briefing,January 26,1996以及作者對國防部前副部長約瑟夫·奈 (Joseph Nye)、國家安全委員會亞洲事務主管羅伯特·休廷杰 (Robert Suettinger)及其他行政官員的采訪。但是到了2015年,中國沿海武器水平和偵察能力已有所提高,類似的行動將會冒巨大風險。臺灣曾被視為“永不沉沒的航空母艦”,但是到了21世紀,由于中國人民解放軍的沿海作戰(zhàn)能力的提高,使得臺灣地區(qū)無法成為美國的基地和力量投送平臺。此外,中國的沿海軍力大大增加了美國與中國交戰(zhàn)的成本。關(guān)于臺灣地區(qū),中國大陸的中程導彈、彈道導彈和先進飛機降低了美國保護臺灣地區(qū)免于戰(zhàn)爭的能力,不管這場戰(zhàn)爭的結(jié)果如何都是這樣,美國保護臺灣地區(qū)的能力的降低會削弱臺灣挑戰(zhàn)中國大陸反對“臺獨”決心的意志。②Robert S.Ross,“Taiwan’s Fading Independence Movement,”Foreign Affairs,Vol.85,No.1 (March-April 2006),pp.141-148.
在臺灣海峽之外,中國海軍的崛起正逐漸使強國關(guān)系恢復“常態(tài)”。后冷戰(zhàn)時期,美國在世界范圍內(nèi)幾乎是擁有絕對的海上優(yōu)勢地位,這種優(yōu)勢地位注定要銷蝕,因為對于美國無節(jié)制的海上霸權(quán)不可避免會有反抗,其結(jié)果就是世界軍力的進一步均衡化。中國崛起是此次出現(xiàn)的強國力量進一步均衡化過程中的關(guān)鍵力量。美國在世界大部分地區(qū)都保有絕對的海軍優(yōu)勢,但東亞是21世紀國際政治中的強國角逐中心,中國崛起加速了已經(jīng)注定了的美國全球海上力量的銷蝕。
東亞軍事對比的這種趨勢已經(jīng)在全世界范圍內(nèi)影響到了美國的全球?qū)嵙ΑW?0世紀90年代晚期開始,隨著1996年臺灣海峽對峙的發(fā)生和中國海軍的不斷崛起,美國已經(jīng)將其大部分空軍和海軍作戰(zhàn)力量轉(zhuǎn)移到了東亞,因此美在其他戰(zhàn)場的作戰(zhàn)力量就有所減弱。③Robert S.Ross,“US Grand Strategy,the Rise of China,and US National Security Strategy for East Asia,”Strategic Studies Quarterly,Vol.7,No.2(Summer 2013),p.20.奧巴馬政府的“重返”東亞再次明申了美國想要將海軍力量集中在東亞的打算。自20世紀90年代晚期開始,每套新的武器系統(tǒng)都會被美國部署到東亞,包括F-22戰(zhàn)斗機、瀕海戰(zhàn)斗艦、弗吉尼亞級潛艇和改裝后的俄亥俄級SSGN潛艇。
現(xiàn)在出現(xiàn)的美中海軍力量對比越來越像19世紀的海軍力量對比。整個19世紀,英國都享有無可爭議的全球海上優(yōu)勢地位。所有英國的潛在對手都明白在海上戰(zhàn)爭中它們打不贏英國。英國皇家海軍的“兩強標準”確保了英國即使面對海軍大國的聯(lián)盟也能取得勝利。盡管如此,19世紀的英國領(lǐng)導人也從未認為與法國等國家交戰(zhàn)將會輕而易舉或消耗很小??赡茉诮酉聛淼?0年間,美國還能夠保持其相較于中國海軍的優(yōu)勢地位。然而,強國之間的戰(zhàn)爭一直都消耗巨大且十分危險,而中國海軍實力的提高及其對美國海上霸權(quán)的挑戰(zhàn)正逐漸使強國關(guān)系恢復常態(tài)。
中國海軍要想在東亞以外的海域進行長期、大規(guī)模的部署,先決條件就是中國海軍要先能夠確保中國周邊最近海域的安全。但是,當代美中海軍力量對比仍舊對中國安全及中國在東亞海域的海軍行動造成了重大挑戰(zhàn)。美國不僅擁有更強的軍事實力,而且其在中國沿海水域及中國幾個近海周邊擁有基地設(shè)施,使得美國海軍在中國沿?;刂苓厯碛泻I宪娛聝?yōu)勢。2015年,中國海軍盡管進行了大規(guī)模的現(xiàn)代化和規(guī)模擴張,但仍舊缺乏在東亞海域守衛(wèi)領(lǐng)土權(quán)益不受美國所支持的盟友侵擾的能力以及阻止美國方面對中國海軍發(fā)起敵對行為的能力。
美國空軍和海軍在韓國的軍事基地和設(shè)備緊鄰黃海、在日本的基地緊鄰中國東海、在關(guān)島和新加坡的基地則是在中國南海周邊,這些位置都有利于美國包圍中國的沿海水域。再加上美國航母所搭載飛機和武器的射程范圍以及中國不利的海上地理條件,美國可以在中國沿海周邊牽制中國人民解放軍海軍。此外,近年來,美國海軍和空軍已經(jīng)獲權(quán)使用馬來西亞和菲律賓的相關(guān)設(shè)施。2014年,美國透露其已經(jīng)獲權(quán)使用馬來西亞的相關(guān)設(shè)施,在中國南海進行反潛艇作戰(zhàn)行動。①Jane Perez,“Malaysia Risks Enraging China by Inviting U.S.Spy Flights,”New York Times,September 13,2014.2015年,美國空軍偵察機在菲律賓的克拉克空軍基地外執(zhí)行任務,觀測中國在中國南海上的造地活動。②美國有線新聞網(wǎng) (CNN)的飛行采訪請見 Jim Sciutto,“Behind the Scenes:A Secret Navy Flight over China’s Military Buildup,”May 26,2015,http://www.cnn.com/2015/05/26/politics/ south-china-sea-navy-surveillance-plane-jim-sciutto/index.html。美國還與澳大利亞合作,增強美國在西澳大利亞的軍事部署和通信偵察能力,并將澳大利亞的軍事設(shè)施擴大到印度尼西亞以南的科科斯群島。③Bates Gill and Tom Switzer,“The New Special Relationship:The U.S.-Australia Alliance Deepens,”Foreign Affairs (online),F(xiàn)ebruary 19,2015,http://www.foreignaffairs.com/articles/ 143146/bates-gill-and-tom-switzer/the-new-special-relationship.
中國海軍及中國的近海都十分脆弱,易受美國更強的空海實力部署前端的攻擊,因此,中國的海上戰(zhàn)略還必須繼續(xù)優(yōu)先將海軍兵力集中在東亞、而不是部署到全球范圍內(nèi)。
面對美國海軍,中國在海上是十分脆弱的,這鼓勵了美國的同盟國及其他本地區(qū)大國去挑戰(zhàn)中國的海洋權(quán)利,包括挑戰(zhàn)中國對爭議島嶼的主權(quán)及其對專屬經(jīng)濟區(qū)的劃界。①M.Taylor Fravel,“China’s Strategy in the South China Sea,”Contemporary Southeast Asia,Vol.33,No.3(December 2011),pp.292-319.這些國家認為中國不會使用武力聲張自己的權(quán)利,因為中國會害怕美國為保護其盟國和美國在整個地區(qū)的威信而報復中國海軍,因此日本、新加坡甚至是越南都仍舊容許在這些爭議水域捕魚、繼續(xù)勘探能源,強化它們在爭議島嶼的存在。中國如果將有限的海軍實力分散到遠洋水域或者是牽涉到遠域爭端中,就會使那些與中國有領(lǐng)土爭端的國家更敢于挑戰(zhàn)中國的權(quán)利。
中國還必須注意,中國與本區(qū)域大國的海域和島嶼爭端局勢如果變得更加緊張,就會升級為中國與美國盟國之間的海上敵對狀態(tài)。在這種情況下,中國就必須依賴在這些區(qū)域部署海軍作戰(zhàn)力量來遏制美國的干預和美國可能對中國海軍采取的預防性軍事行動。中國觀察家們已經(jīng)表達出了擔憂,他們認為中國海軍作為正在崛起的海軍力量,必須特別注意美國可能會將區(qū)域沖突當成借口進行“哥本哈根式”的預防性攻擊,來打擊中國正在崛起的海軍實力。②作者在北京的采訪,2007年4月22日、2007年4月24日;倪樂雄:《海權(quán)與中國的發(fā)展》,載郭樹勇主編:《戰(zhàn)略演講錄》,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6年版,第116頁?!案绫竟健敝傅氖?807年,為了防止丹麥艦隊落入拿破侖手中,英國對丹麥艦隊進行了預防性攻擊。關(guān)于對先發(fā)制人“哥本哈根方式”的一再發(fā)生及崛起國家對“哥本哈根式”的持續(xù)擔憂,請見George H.Quester,“Two Hundred Years of Preemption,”Naval War College Review,Vol.60,No.4 (Autumn 2007),pp.15-28。在整個英德海上軍事競賽過程中,很多德國官員總是擔心在德國建立起與英國之間的海軍均勢前,英國會在“危險地帶”期間進行預防性攻擊。事實上,英國海軍上將約翰·“杰基”·費舍爾(John“Jackie”Fisher)曾不止一次向國王愛德華八世提議對德國艦隊進行類似襲擊。③Jonathan Steinberg,“The Copenhagen Complex,”Journal of Contemporary History,Vol.1,No.3(July 1966),p.38;Jonathan Steinberg,“The Novelle of 1908:Necessities and Choices in the Anglo-German Arms Race,”Transactions of the Royal Historical Society,F(xiàn)ifth Series,Vol.21(1971),pp.26-28;Margaret MacMillan,The War that Ended the Peace:The Road to 1914,New York: Random House,1914,pp.129-130.鑒于中國在東亞海軍力量對比中的種種劣勢,將有限的海軍力量分散到各個遠域?qū)蟠蠼档椭袊\姷亩糁屏Α?/p>
同樣,中國必須要注意,如果就中國200海里專屬經(jīng)濟區(qū)內(nèi)自由航行問題或者美國在中國沿海水域空中偵察活動問題出現(xiàn)美中危機的話,那么這種危機就可能升級并導致中美海軍的海上敵對。與之前一樣,中國還是要將全部海軍實力都放在沿海水域,這樣才能遏制美軍為削弱中國海軍而采取先發(fā)制人的或預防性的襲擊。
中國海軍在遠洋行動方面的經(jīng)驗越來越豐富。中國海軍部隊在距離中國領(lǐng)土越來越遠的西太平洋和印度洋海域進行大規(guī)模長時間的高精水平演練。①關(guān)于中國遠洋海軍演練復雜程度不斷增高的討論,請見Christopher H.Sharman,China Moves out:Stepping Stones toward a New Maritime Strategy,Washington,D.C.:National Defense University Press,2015。中國海軍參加的亞丁灣反海盜行動讓這支海軍獲得了寶貴的遠洋經(jīng)驗。盡管如此,鑒于美國海軍仍具有明顯優(yōu)勢,美國在武器創(chuàng)新方面也仍然領(lǐng)先,而且美國在中國周邊海域仍保有實質(zhì)性的前沿存在,因此中國海軍還遠沒有發(fā)展出相應的實力來進行可以同時維護自身利益、向遠洋海域施加影響和在東亞海域抑制美軍敵對行為的全球部署海軍。
中國具備必要的地緣政治條件來發(fā)展大型強國海軍,與其所在區(qū)域內(nèi)的任何海軍大國抗衡。中國也具備相應的資金和技術(shù)資源來支持其長期的海軍發(fā)展方案,而這一方案已經(jīng)開始挑戰(zhàn)美國在東亞的海軍實力。如果中國的這一方案能夠再堅持20-30年的話,那么中國就很可能發(fā)展出能與美國海軍匹敵的海軍力量。
要建立東亞海上均勢的話,中國需要建立起?;烙芰硎蛊渑灤梢愿斑h洋行動。中國長期的航母計劃將在一定程度上有利于中國發(fā)展?;烙芰ΑV袊谂炤d反艦導彈和防空導彈方面的進步也可以提高中國在遠洋海域的海軍安全。這些方面的作戰(zhàn)力量都并非超出中國的能力所及。關(guān)于數(shù)量方面,中國將受益于其在東亞的地理位置。由于中國的海軍設(shè)備就位于該區(qū)域,而美國的艦船則處于美國,因此中國艦船在部署就位和撤離部署方面花費的時間就更少,這樣一來,同樣數(shù)量的船只,中國立即就有了數(shù)量上的優(yōu)勢。②區(qū)域大國在部署海軍部隊方面比遠域大國具有優(yōu)勢,這一問題影響到了兩戰(zhàn)期間的海軍軍備控制協(xié)商。請見Robert Gordon Kaufman,Arms Control During the Pre-Nuclear Era:The United States and Naval Limitation Between the Two World Wars,New York:Columbia University Press,1990。美國或許可以通過在盟國建立母港??颗灤瑏斫鉀Q這一問題,但這種方式的作用是有其限度的。此外,美國在中國周邊海域獲取的??吭O(shè)施很有可能越來越容易受到中國陸基彈道導彈的襲擊。
再過幾十年,中國可能就會擁有達到這種實力的能力。中國的造船項目進展速度令人刮目相看。自2000年開始,中國已經(jīng)將大部分改革前的平臺更換為“現(xiàn)代”平臺。即便是在國內(nèi)生產(chǎn)總值增速放緩的情況下,中國的造船項目還是會造出大量的現(xiàn)代海軍平臺,包括攻擊潛艇、驅(qū)逐艦、裝備有反艦巡航導彈的小型快速攻擊艦艇。根據(jù)評估顯示,在不到15年的時間內(nèi),中國海軍就會擁有超過400艘的水面戰(zhàn)斗艦艇和將近100艘的潛艇。這些艦艇將會大大提高中國海軍在中國東海和中國南海的相應實力,而且會逐漸提高中國在西太平洋的實力。①關(guān)于對中國現(xiàn)代艦船建設(shè)項目進展的討論,請見O’Rourke,China Naval Modernization,p. 29;James E.Fanell and Scott Cheney-Peters,“The‘China Dream’and China’s Naval Shipbuilding: The Case for Continued High-End Expansive Trajectory,”該篇論文提交給“中國海軍船只建造:進展與挑戰(zhàn)”(China’s Naval Shipbuilding:Progress and Challenges)會議,此會議由美國海軍戰(zhàn)爭學院中國海事研究所資助于2015年5月19-20日舉行。
相比之下,為了實現(xiàn)其2015年的造船計劃及僅僅維持目前的海軍規(guī)模,美國在調(diào)配足夠資金方面就面臨著相當大的困難。根據(jù)國會預算辦公室的數(shù)字顯示,美國海軍要完成其到2044年擁有303艘艦船的計劃,其年均預算就必須比其1985年以來的年均預算高出近1/3。如果美國海軍只能維持過去的資金水平的話,那么其規(guī)模就會縮減至242艘艦船。②An Analysis of the Navy’s Fiscal Year 2015 Shipbuilding Plan,Congressional Budget Office,December 15,2014,pp.17-18,https://www.cbo.gov/publication/49818.盡管中國海軍平臺的實力可能達不到美國的水平,也不可能與美國海軍達成均勢——尤其是在目前美國技術(shù)創(chuàng)新的背景下;但如果中國在現(xiàn)代艦船數(shù)量以及區(qū)域內(nèi)基地設(shè)施數(shù)量上大大超過美國的話,就會給東亞的美國艦隊帶來重大安全挑戰(zhàn)。③關(guān)于中國如何利用數(shù)量優(yōu)勢挑戰(zhàn)美國行動的討論,請見Martin N.Murphey and Toshi Yoshihara,“Fighting the Naval Hegemon:Evolution in French,Soviet and Chinese Naval Thought”,Naval War College Review,Vol.68.No.3(Summer 2015),pp.31-33。
因此,中國海軍的持續(xù)長期發(fā)展將很可能會挑戰(zhàn)美國海軍在東亞的優(yōu)勢地位。但是,僅靠有利的地緣政治環(huán)境和維持長期發(fā)展的必要資源是不夠的,無法讓一個區(qū)域性的海上強國發(fā)展成為全球性的海上強國。同樣必要的影響因素還包括強國競爭的趨勢及其對強國海上防御的影響以及相應的海軍行動范疇。
英國曾經(jīng)是全球海上強國,因為歐洲大陸上的強國競爭使得歐洲大陸國家無法發(fā)展出可以挑戰(zhàn)不列顛群島的海軍實力。英國的海上安全在歐洲海域不會受到挑戰(zhàn),這使得英國可以將海軍部署到遠洋水域,包括加勒比海、南亞和東亞海域。但在20世紀初,先是法國和俄羅斯、后是德國都發(fā)展了海軍實力并在歐洲海域部署兵力,挑戰(zhàn)了英國的“兩強標準”,因此英國減少了對遠域的安全承諾并將自己海軍力量集中在歐洲戰(zhàn)場。①Margaret MacMillan,The War that Ended the Peace:The Road to 1914,New York:Random House,1914,p.122.1902年的《英日同盟條約》顯示,英國既承認了日本在東北亞的安全利益,又承認了有必要與日本合作對付俄羅斯在東北亞的擴張行為。②Aaron L.Friedberg,The Weary Titan:Britain and the Experience of Relative Decline,1895-1905,Princeton,NJ: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1988;Ian Nish,The Anglo-Japanese Alliance:The Diplomacy of Two Island Empires,1894-1907,London:Althlone Press,University of London,1966;John King Fairbank,Edwin O.Reischauer and Albert M.Craig,East Asia:Tradition and Transformation,Boston,Mass:Houghton Mifflin,1978,pp.555-556.同樣,在19世紀90年代中期,英國也容許了美國在加勒比地區(qū)的利益,具體表現(xiàn)就是英國點頭同意了門羅主義具有合法性。③Dexter Perkins,A History of the Monroe Doctrine,Boston:Little,Brown,1941,pp.175-185.因此,在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發(fā)生前的十年間,盡管英國皇家海軍的預算大幅增加,但由于在其本土戰(zhàn)場上出現(xiàn)了新的海上挑戰(zhàn),英國海軍力量已經(jīng)是處于衰落之中。英國專注于應對這些歐洲挑戰(zhàn),其全球海上實力出現(xiàn)縮減,這兩者幫助了日本在1942年戰(zhàn)勝駐扎在新加坡的孤立的英國海軍。
英國將海軍兵力專注于歐洲的決定為全球性美國海軍的出現(xiàn)提供了必要條件。美國的經(jīng)濟發(fā)展及其大陸的安全狀況使得美國可以發(fā)展大型海軍,但是在西半球沒有海上敵手的狀態(tài)卻使得美國可以將海軍部署到遠洋水域,參與到全球的強國政治中去。因此,1898年,美國海軍的擴充使得美國先是吞并了夏威夷,后又在美西戰(zhàn)爭中打敗了西班牙海軍,“解放”了古巴,并從西班牙手中奪走了菲律賓。④Julius W.Pratt,Expansionists of 1898:The Acquisition of Hawaii and the Spanish Islands,Baltimore:Johns Hopkins University Press,1936,chap.8;Richard Hofstadter,“Manifest Destiny and the Philippines,”in Daniel Aaron,ed.,America in Crisis:Fourteen Crucial Episodes in American History,New York:Alfred A.Knopf,1952,pp.173-175.如果當時英國海軍仍舊是西半球的一支強軍,那么美國就只能待在西大西洋的家門附近,因為它既要保護美國的沿海安全及航運利益,又要防止英國攻擊聚集在一起的美國沿海艦隊。21世紀,美國不用將海軍部署在西半球來保護美國的沿海安全。
海上強國競爭的趨勢也同樣會影響中國發(fā)展全球性海軍實力的長期能力。在西半球之外,美國首要的安全考慮就是要防止歐洲和東亞這兩個“側(cè)翼區(qū)域”出現(xiàn)霸權(quán)。從18世紀到19世紀,美國還是一個新成立的國家,美國的安全狀況和大陸擴張是受益于歐洲競爭的。然而一旦成為強國,美國就參與到了歐洲和東亞的強國政治中去,來確保這兩個區(qū)域仍舊存在內(nèi)部分歧。美國在歐洲參與了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在歐洲和東亞參與了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這都反映了美國對這些區(qū)域力量對比的關(guān)注。①Samuel Flagg Bemis,A Diplomatic History of the United States,New York:Henry Holt,1936;Nicholas John Spykman,America’s Strategy in World Politics:The United States and the Balance of Power,New York:Harcourt Brace,1942,chapter 15.關(guān)于這一宏大戰(zhàn)略對當代美國東亞政策的重要性,請見Robert S.Ross,“US Grand Strategy,the Rise of China,and US National Security Strategy for East Asia,”Strategic Studies Quarterly,Vol.7,No.2(Summer 2013),p.20。
21世紀初,對美國防止其“側(cè)翼”出現(xiàn)霸權(quán)國家這種安全考慮最大的挑戰(zhàn)就是中國在東亞的崛起,因此東亞戰(zhàn)場就成了美國海軍戰(zhàn)略的重中之重。2014年11月,美國總統(tǒng)奧巴馬表示,世界正變得越來越小,對美國來說“就連太平洋都成了一個湖”。②“Remarks by President Obama at the University of Queensland,”November 15,2014,https:// www.whitehouse.gov/the-press-office/2014/11/15/remarks-president-obama-university-queensland.因此,就在中國海軍繼續(xù)擴張并取得相較于美國海軍的進步之時,美國將會進一步增強與中國的海軍競爭,并將被迫把更多的海軍力量部署到東亞。自1996年美中在臺灣海峽對峙之后,美國更加擔心美中會在臺灣問題上敵對起來,因此將更多的海上平臺部署到了東亞。③Shirley A.Kan,Guam:U.S.Defense Deployments,Washington,D.C.:Congressional Research Service,2014.2012年,美國國防部長萊昂·帕內(nèi)塔(Leon Panetta)宣布,美國海軍會將60%的艦隊部署到東亞。④William Wan,“Panetta,in Speech in Singapore,Seeks to Lend Heft to U.S.Pivot to Asia,”Washington Post,June 1,2012.如果中國繼續(xù)在海軍實力方面取得相對進步,美國很有可能會將更多的海軍作戰(zhàn)力量部署到東亞。
盡管中國艦隊將會有所發(fā)展,但美中海軍競爭升級將會妨礙中國提高其海上影響。如果為應對中國的海軍崛起,美國的反應是至少維持區(qū)域海軍均勢的話,中國就必須將其海軍部隊集中在東亞,這樣才能保護中國的沿海安全及其在該區(qū)域內(nèi)的航運利益,以防美國攻擊分散開來的中國艦隊。
在這個方面,有人越來越擔心中國會在印度洋和東非獲得越來越多的港口設(shè)施,但這種擔心是多余的。⑤請見如Christopher D.Yung and Ross Rustic,“‘Not an Idea We Have to Shun’:Chinese Overseas Basing Requirements in the 21st Century,”China Strategic Perspectives,No.7,Center for the Study of Chinese Military Affairs,Institute for National Strategic Studies,Washington,D.C.:National Defense University Press,2014。戰(zhàn)略性使用遠域海軍設(shè)施是需要有相應海軍實力支持的,要與遠域國家達成穩(wěn)定的戰(zhàn)略合作伙伴關(guān)系,并可以獲許在戰(zhàn)爭時期使用這些設(shè)施。因此,中國海軍要想獲許使用遠洋水域的港口設(shè)施,就必須先要發(fā)展出全球性的海軍存在。然而,這不僅要依靠中國海軍的絕對實力,還要取決于美中區(qū)域海軍競爭的趨勢走向。
美國決心要阻止中國成為區(qū)域霸權(quán),這將驅(qū)使美國拒絕接受中國的海軍優(yōu)勢地位,不愿看到中國將海軍部隊集中在東亞。因此,中國強國海軍的崛起可能并不意味著中國將成為全球海軍強國,而是意味著美國全球海軍力量的銷蝕。中國不得不將海軍部隊集中在東亞,為的是確保中國艦隊的安全,使其不受美國海軍侵襲。美國不得不將艦隊集中在東亞水域,為的是維持區(qū)域力量對比,確保美國艦隊的安全,使其不受中國海軍侵襲。和英國在20世紀初的經(jīng)歷一樣,美國無法在維持全球海軍實力的同時,在一個關(guān)乎其自身安全的區(qū)域與一個崛起的海上強國抗爭。20世紀初,英國將其在遠域的影響力讓給了美國和日本,而美國依靠其歐洲盟國加強歐洲各國自身的地面部隊實力,使這些國家能夠保護自身安全,并保持歐洲各國仍有分歧。①關(guān)于這一趨勢的先前討論,請見 Robert S.Ross,“The Rise of Russia.Sino-Russian Relations,and U.S.Security Policy,”in Gustaaf Geeraerts and Eva Gross,eds.,Perspectives for a European Security Strategy Towards Asia:Views from Asia,Europe and the US,Brussels:Academic& Scientific Publishers,2011。
21世紀,中國和美國都具備必要的經(jīng)濟和地緣政治條件來優(yōu)先發(fā)展各自的海上實力。這將使中國發(fā)展出可以匹敵美國海軍實力的一支海軍,同時也可以使美國維持東亞的力量均勢來對抗崛起的中國。雖然美中海上均勢的發(fā)展趨勢已定,但這并不會導致出現(xiàn)兩個全球海上強國。反之,這將會導致世界上沒有任何全球海上強國。
由于西半球和東亞大陸的大陸地緣政治條件,中國和美國都可以優(yōu)先發(fā)展各自的海軍實力,在這些情況下,中國海軍的崛起和美國海上競爭的加劇將進一步強化東亞戰(zhàn)場作為強國角逐中心對21世紀全球力量對比的重要性,就像歐洲戰(zhàn)場是美蘇冷戰(zhàn)期間全球力量對比的角逐中心一樣。這一趨勢將促使美國將其全球海軍力量集中在東亞,并因此放棄其全球海上強國的地位,同時促使中國保持在東亞的海軍實力。
持續(xù)升級的美中區(qū)域競爭的結(jié)果可能是美中海軍競爭導致長期的美中東亞均勢,這將防止兩國中的任何一方成為全球海上強國。因此,中國海軍的崛起不太可能催生東亞之外的強國海軍競爭或?qū)е聳|亞以外地區(qū)的不穩(wěn)定。美國的海軍集中在東亞來對抗中國的崛起,美國海軍的全球影響力和遠洋實力將會減弱,并因此影響從歐洲、中東到中亞等大陸區(qū)域的本地力量穩(wěn)定。北約的歐洲成員國已經(jīng)對這種可能性表示擔憂了,具體表現(xiàn)就是這些國家非常關(guān)注美國對中國崛起的擔心會如何在長期上影響歐洲安全。①請見?ystein Tunsj?,“Europe’s Favourable Isolation,”Survival,Vol.55,No.6(December 2013),pp.91-106;Peter Herrly And Hugo Meijer,eds.,The US“Rebalance”Towards Asia:Transatlantic Perspectives,CERI Strategy Papers,No.16,July 25,2013;Doug Stokes And Richard G.Whitman,“Transatlantic Triage?European and UK‘Grand Strategy’After the US Rebalance to Asia,”International Affairs,Vol.89,No.5(September 2013),pp.1087-1107;Gideon Rachman,The Pivot:Test of Europe as a Security Actor?,Policy Brief,The German Marshall Fund of the United States,June 16,2013,http://www.gmfus.org/publications/pivot-test-europe-security-actor。對美國政策的類似擔憂也表現(xiàn)在中東的穩(wěn)定問題上。②請見Yoel Guzansky and Miriam Goldman,“America Can’t Abandon the Middle East,”National Interest,March 18,2013,http://nationalinterest.org/commentary/america-cant-abandon-themiddle-east-8232;“Obama’s Steps on the Path of the Nixon Doctrine,”Javan(Tehran),June 5,2014,LexisNexis,http://www.lexisnexis.com.proxy.bc.edu/lnacui2api/results/docview/docview.do?docLinkInd =true&risb=21_T21805511713&format=GNBFI&sort=RELEVANCE&startDocNo=51&resultsUrlKey =29_T21805511717&cisb=22_T21805511716&treeMax=true&treeWidth=0&csi=10962&docNo= 53;Naofumi Hashimoto,“The US‘Pivot’to the Asia-Pacific and US Middle East Policy:Towards an Integrated Approach,”Middle East Institute,March 15,2013,http://www.mei.edu/content/us-pivotasia-pacific-and-us-middle-east-policy-towards-integrated-approach。此外,隨著美國海軍部隊集中在東亞,美國海軍維持關(guān)鍵海上交通航線安全的能力就可能會降低。
中國的崛起將導致美國的全球“單極”地位的瓦解和全球超級強國時代的結(jié)束。取而代之的是,將在區(qū)域力量對比方面出現(xiàn)一個傳統(tǒng)的兩極的強國競爭。對于中國、對于美國、對于東亞和對于世界上的大部分地區(qū)來說,這可能是一場耗費巨大的發(fā)展過程,其結(jié)果是更少而不是更多的安全狀態(tài)。
(國際關(guān)系學院MTI研究生趙雪丹翻譯,國際關(guān)系學院英語系主任王文華教授審校)
【責任編輯:謝 磊】
陸伯彬(Robert S.Ross),美國波士頓學院政治學系教授。
D815.5
A
2095-574X(2016) 01-0013-20
* 本文系作者參加國際關(guān)系學院2015年7月4-5日舉辦的 “共享安全:世界和平與全球治理”國際學術(shù)研討會的論文。
2015-06-08】
2015-10-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