豬小淺
周延要出國的消息,來得有點突然。
那是兵荒馬亂的高三,我和其他大多數(shù)人一樣,整天頂著黑眼圈,埋頭于題海。有天課間,我正被一道數(shù)學題弄得心煩意亂,卻突然聽到同桌說,周延下個禮拜要去美國。
她說這句話的時候,像說明天要月考一樣平常,我卻趴在桌上,難以抑制地哭了起來。同桌以為我壓力過大,實際上,是因為周延。
周延并非多耀眼的男生,只不過他在我的眼里,一切都剛剛好。從眉毛到鼻眼,從發(fā)型到身高,全好看得恰到好處,也可愛得恰到好處。少一分乏味,多一分膩味。
不過很可惜,我和周延來自不同的世界。
誰說年少的喜歡可以單純到不理會世俗?周延家底殷實,父母都是高知,他從小看到的世界就比我的廣闊。這些,讓我在他面前自慚形穢,只能將那份喜歡藏在心底。即便同班兩年,我和周延也幾乎沒有過任何交流。
那時,只要能遠遠看著周延,再枯燥的學習生活,也是活潑潑、亮堂堂的模樣。而現(xiàn)在,聽到他要前往地球的另一端,我很難控制住心底的悲傷。
閨蜜安慰我說,沒關系,你可以像《初戀這件小事》里的小水那樣,在接下來的日子奮發(fā)圖強,努力讓自己變得更好,然后在最好的時光和周延重逢。
閨蜜卻忘了,生活不是電影。很多的久別重逢,都不過是物是人非。所以,即便閨蜜將未來說成了一朵花,我還是難過了很長一段時間,緩不過神來。
周延去了美國后,有一天,我看到他在班上的QQ 群里說,好懷念小城桂花糕的味道。有同學打趣他說:活該,誰讓你非要漂洋過海?周延也不惱,在群里留了個地址,附上一句話和一個可愛的表情:改天誰有空,給我寄塊桂花糕唄。
我毫不猶豫地拿起紙筆,在草稿紙上,記下了那個地址。當時的我只有一個念頭:無論如何,要讓周延吃上桂花糕,緩解他的鄉(xiāng)愁。
關于怎樣才能將東西寄到地球另一端,我一無所知。為了不被家里人懷疑,我只好去找旁人打聽。弄明白費用及流程后,我有些沮喪。因為要想給周延寄桂花糕,我至少得攢夠四百塊錢。
四百塊錢對那時的我來說,是個巨大的數(shù)字。除了父母給的零花錢,我還偷偷幫校外那家文具店拉生意,總算湊夠了所有的費用。去郵局那天,猶豫了很久很久,我還是沒有用自己的真實姓名。
不久之后,終于看到周延在群里說:哈哈,沒想到,真有人給我寄桂花糕呢,只是某某是誰?我們班好像沒這個人吧?
這話剛說完,馬上有人起哄說,肯定是暗戀你的唄。一群人七嘴八舌議論開來。后來,我看到周延說:雖然不知道你是誰,但還是非常謝謝你。
我隱身在群里,心里既高興又失落。高興的是,我終于滿足了周延的愿望。失落的是,即便是那樣的時刻,我也沒勇氣承認,寄桂花糕的那個人是我。
很多年后,我和周延終于在聚會上重逢。即便我很努力,也還是沒有優(yōu)秀到足夠和他相配。有些東西,與生俱來,并不是努力就能改變其中的格局。就像有些距離,永遠難以逾越。所以,我和周延之間永遠隔著時差,他的白天是我的黑夜。
自始至終,周延都不知道,我就是那個花三百塊錢郵費,給他寄一百塊錢桂花糕的,傻傻暗戀他的女孩。我在他的記憶里,只不過是舊時光里一個平凡的女同學,僅此而已。
有人在歌詞里寫:暗戀是一種禮貌,暗地里蓋一座城堡。當你喜歡的那個人,你永遠不可能靠近的時候,不如就將那份小小的喜歡,打包封存,藏在舊時光里。對你喜歡的那個人來說,這是一種禮貌。不打擾,是我們最初的溫柔。
編輯/佟馨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