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毅強 曹立勤
(浙江師范大學行知學院,浙江 金華 321004)
漢語句核及其組合形式
金毅強曹立勤
(浙江師范大學行知學院,浙江金華321004)
各種試圖在漢語句法中保留“主謂”術(shù)語體系地位的做法,都無法合理解釋以非名詞性成分為起句、以非動詞性成分為核心的句子。“話題-說明”術(shù)語體系可以用于漢語研究,但不宜負載別的預設?!霸掝}-說明”不是普通的句法術(shù)語,而是漢語句核的術(shù)語。以句核為起點,可以推導出漢語句核的基本組合形式,即漢語基本句句型。漢語句核的基本組合形式是漢語句法研究的基礎。
話題-說明;句核;句核組合形式
所謂的“句核”,我們指的是所有思想完整的語言片段所必然包含的內(nèi)容,該內(nèi)容由兩部分組成。有三套與之相關的術(shù)語:主語和謂語、主位(theme)和述位(rheme)、以及話題(topic)和說明(comment)。
自馬建忠以“次”劃分句法成分以來,越來越多的研究表明“主語”、“謂語”等印歐式語法術(shù)語不適合漢語。最明顯的表現(xiàn)有三方面:漢語中與“主語”相對應成分不限于名詞性,種類多樣;漢語中與“謂語”相對應成分不限于動詞性,種類多樣;漢語中這兩類成分間只有松散的語義制約,沒有一致性要求。這三方面違反了“主語”、“謂語”以及兩者間關系的基本特征,以至于后來多年間許多學者維護主謂語法框架的種種努力都沒有得到廣泛認同。不過,這些努力證實了一個結(jié)論:漢語句法需要另外的術(shù)語。
“話題-說明”的提出,引發(fā)了熱烈的討論。幾乎所有學者都承認“話題”概念對漢語句法研究有用,但對它在漢語句法中的地位卻有不同看法。一類學者主張兼用“話題”和“主語”。最典型的就是將漢語歸入“話題顯著型”語言的李和佟頗森[1]等語言類型學學者。然而,用不同的術(shù)語來反映不同語言間的區(qū)別固然可以,用兩套術(shù)語來描述同一種句法顯然是不夠經(jīng)濟的。還有些學者,如黃正德[2]、徐和朗均登[3]、石定栩[4]、徐烈迥與劉丹青[5]等采用生成語法,將“話題”和“主語”歸于不同的結(jié)構(gòu)位置。這種做法,與以往 “主謂謂語句”[6]、“賓踞句首”[7]等說法一樣,都是通過改造“主語-謂語”框架來解釋漢語起句成分的特點,區(qū)別只在于一個以“生產(chǎn)語法”為框架,另一個以“結(jié)構(gòu)主義語法”為框架;但是,即使我們承認這兩類作法的解釋力,那也只是解釋了以“名詞性”為起句的漢語句子,也無法描述和解釋大量以非名詞性成分起句的漢語句子和以非動詞性成分為核心的漢語句子,仍然無法證明主謂等概念適合作為漢語句法描寫的術(shù)語。還有一些學者,如胡裕樹與范曉[8]、范開泰[9]、王維賢[10]、施金淦[11]、邵敬敏[12]、陸儉明[13]等,認為“主語”和“話題”分屬不同平面,典型的看法是:“主語”屬于句法平面,而“話題”屬于語用平面。三平面論把“主題”和“說明”看成語用平面的成分,而把“主語”和“謂語”等看成句法成分,存在如下幾個問題。
其一,“主語”、“謂語”等術(shù)語根本不適合作為漢語句法的術(shù)語。最明顯的證據(jù)就是以非名詞性成分為起句或以非動詞性為核心的句子,如:
(1)說出來也不要緊。
前一部分是動詞性的,后一部分是形容詞性的,如果非用主謂體系來說描述,就只能說漢語的主語可以是非名詞性的,謂語可以是非動詞性的,或者認為“說出來”也可以是名稱性的,而“不要緊”也可以是動詞性的;然而,與其這樣隨意改變術(shù)語的內(nèi)涵,還不如直接說漢語句子的前一部分和后一部分分別如何。三個平面的學者用主謂體系分析漢語句法時帶有明顯的選擇性,將不利的句法現(xiàn)象排除在外,典型的表現(xiàn)就是他們對“主語”的描述。胡裕樹[14]18在區(qū)分主題和主語時提出了漢語主語的三個特點:第一,一般不能帶介詞,只有少數(shù)例外;第二,位置固定,一般不能移后;第三,與VP的語義關系比較密切(就VP前的NP相比較而言)。這個說法里顯然把主語預設為名詞性的,而把謂語預設成為動詞性的。除此以外,另外的句法成分,如所謂的“提示語”也不適合漢語句法。胡裕樹[14]18將VP前的名詞性成分中的一個作為主語,歸入句子的內(nèi)層結(jié)構(gòu),而把其它的名詞性成分歸入句子的外層結(jié)構(gòu),稱為“句首修飾語”、“外位語”、“提示語”或“游離語”;后來,胡裕樹與范曉[8]12將這些名詞性成分統(tǒng)稱為“提示語”。這個做法事實上是試圖將一切不利于主謂體系的現(xiàn)象都歸入到所謂的句子外層結(jié)構(gòu),來維護主謂體系。但是,如果這些成分只是屬于句子外層結(jié)構(gòu),起提示功能的片段,那么,即便省略了,也不會對內(nèi)層結(jié)構(gòu)造成重大影響。然而,這顯然有悖于漢語事實,在胡裕樹[14]16給出的例子(2)和(3)中,有沒有前一部分,意思完全不同,而在其它句子,如(3)、(4)、(5),前一部分就更不能省略了。
(2)參加這項科研的人,年紀輕的占多數(shù)。
(3)車票,我有辦法。
(4)這個人心好。
(5)錢,誰都喜歡。
(6)魚,我所欲也。
其二,三個平面間的關系不清。胡裕樹與范曉區(qū)分了句子分析的三個平面,采用了三套術(shù)語。所有的句子都有三個平面,而“語義和語用都要通過句法結(jié)構(gòu)才能表現(xiàn)”[8]13,這不是互相矛盾嗎?難道我們指出“雞,我不吃了”中的“雞”在句法上是提示語,在語義上是受事,在語用上是主題就夠了嗎,這種區(qū)分又有什么好處呢?如果承認句法和語義平面是靜態(tài)的分析,語用才是對動態(tài)的,實際的句子的分析,那么一個實際的句子就不可能在三個平面都有一套各自獨立的成分術(shù)語。
另一類學者主張廢棄“主語”等術(shù)語,只用“話題-說明”等術(shù)語描述漢語句子,代表人物是趙元任[15]和徐通鏘[16]428。徐認為:“主語”、“謂語”這些概念……不適用于漢語,我們沒有必要抓住不放;想調(diào)整“主語”和“話題”這兩個概念的關系,把“主語-謂語”和“話題-說明”這兩個結(jié)構(gòu)框架合而為一,確實是不可能的。徐因而主張只用“話題-說明”框架來描述和解釋漢語現(xiàn)象,并從字本位理論出發(fā)研究了“話題”的特點,認為“話題”必定具有離散、定指、定量的有定性特征,處于句首的位置[16]474。放棄“主語”等印歐風格的術(shù)語,只用“話題-說明”等術(shù)語描述漢語句子,這應該是合理的;不過,徐通鏘所給出的話題特征并不令人滿意。其一,“位于句首位置”只能應用于單句,而不適用于復句,也無法描述“漢語套盒”現(xiàn)象等獨特句型中非句首的成分。其二,“有定性”本質(zhì)上與符號學中的“指稱”現(xiàn)象相關,符號學傳統(tǒng)中一般將“指稱”限于名稱性成分,徐通鏘將傳統(tǒng)語法中的“動詞”和“形容詞”結(jié)構(gòu)單位也歸入“定指”的范圍,有些牽強;另一方面,如果我們不把這些結(jié)構(gòu)單位包括進去,那么“有定性”就不足以描述漢語起句成分的特征。其三,“離散、定指、定量”作為語義特征,在分別句子成分時,可操作性不夠強。
那么,漢語句子到底有什么特點呢?我們認為,要回答這個問題,先得明確漢語句法分析的原則。首先,我們可以采用“話題-說明”框架描述漢語,但要明確區(qū)分語言類型學意義上的“話題”的特征與作為漢語句法術(shù)語的“話題”的特征。我們是為了研究漢語句法特點而使用這些術(shù)語,而不是研究“話題”這種語言類型學上的現(xiàn)象在漢語中有何表現(xiàn)。因此,這些術(shù)語充其量只是為研究方便而起的名字而已,即便我們轉(zhuǎn)而采用陳承澤[17]提出的“標語”和“說明語”,或者其它稱呼,也沒有什么不同。其次,“話題”和“說明”本質(zhì)上是句核的兩個部分的名稱,有關“話題”和“說明”的應用要以此思想為基礎。所謂“句核”,我們指的是每一個思想完整的語言片段所必然包含的內(nèi)容,該內(nèi)容由兩部分組成——這或許是世界上的語言的共性,不妨稱為“句核假說”。這個共性在不同語言中會有不同的表現(xiàn),例如,在印歐語言中就表現(xiàn)為“主謂”框架,即主語為名詞性,謂語為動詞性,兩者間有一致性要求。
前一個原則可以避免無關的東西摻雜到漢語句法研究。而后一個思想原則為我們提供了判定“話題”和“說明”的一些基本標準。其一,最簡單的思想完整的語言片段由“話題”和“說明”兩部分構(gòu)成,較為復雜的語言片段可以由“話題”和“說明”多次組合生成,因為小的思想完整的語言片段可以組合成大的思想完整的語言片段。這種組合能力是“句核假說”的自然推論,例如,英語中,主語和謂語可以構(gòu)成一個簡單的思想完整的片段“SP”,也可以組合成復合句,還可以組合成包含主語從句的句子,即“(S1P1)P0”形式;理論上應該還能組成“S0(S1P1)”、“(S1P1)(S1P1)”、以及如“([S2P2]P1)P0”般的多層“主語”鑲嵌的形式,不過,實際語言中,前兩種由于英語的動詞中心傾向基本沒有出現(xiàn),多層“主語”鑲嵌的形式由于主語的簡短化傾向也基本不出現(xiàn)。漢語的“話題”和“說明”也有這樣的生成能力,除了最簡單的“TC”形式和復合句外,還可以組成“(T1C1)C0”形式,
(7)冰比水輕是真的。
或“T0(T1C1)”形式,
(8)這個人心好。
或有些人[18-20]稱為雙主謂結(jié)構(gòu)的形式“(T1C1)(T1C1)”,
(9)農(nóng)村實行聯(lián)產(chǎn)承包責任制成效顯著。
或由“([T2C2]C1)”或“(T1[T2C2])”兩種多層鑲嵌結(jié)構(gòu)作為“話題”或“說明”的復雜形式。與鑲嵌結(jié)構(gòu)相對應的“話題”或“說明”,理論上講,都有四種可能的形式,即“T”/“C”、“(T1C1)”、“([T2C2]C1)”、“(T1[T2C2])”,共可排列組合出 12種形式。實際語料中,“(T1[T2C2])”既可能充當“話題”,也可能充當“說明”,而且可以與“T”/“C”或“(T1C1)”兩類結(jié)構(gòu)組合,例子如下:
(10)a他脾氣暴躁,是眾所周知的。
b他脾氣暴躁,大家都知道。
(11)這事兒我一點印象都沒有。
田地搞承包責任制,我們誰也不反對。
甚至組合成“話題”和“說明”都用該結(jié)構(gòu)的復雜形式“(T1[T2C2])(T1[T2C2])”,如(12)。
(12)他脾氣暴躁,我們誰不知道?
“(T1[T2C2])”結(jié)構(gòu)有這樣的組合能力,很可能是受益于漢語中“T0(T1C1)”形式的普遍性?!癟0(T1C1)”作為句子的廣泛應用,一定程度上促成了本身的語法化,使其成為一種有組合生成能力的結(jié)構(gòu)“T0(T1C1)”。另一方面,“(T1[T2C2])”作為“話題”的組合能力強于“說明”——例(10)明顯比(11)順暢,(11)有更自然的說法,可以說不是基礎生產(chǎn)的——很可能正是由于“(T1[T2C2])”本質(zhì)上是結(jié)構(gòu)化的句子:我們可以直接討論句子,即在句子后直接加上“說明語”,如(10),但很難將句子作為“說明語”直接放在某話題之后,非要這樣做,只能借助于某些特殊的手段,例如使該話題與“(T1[T2C2])”中的“C2”發(fā)生聯(lián)系,如(11),從而變相地滿足了構(gòu)成句子句核的基本結(jié)構(gòu)。相反,在實際語料中,另一種鑲嵌結(jié)構(gòu)“([T2C2]C1)”則幾乎沒有什么生成能力,見下例(13)。為什么如此呢?“([T2C2]C1)”就是“(T1C1)C0”的結(jié)構(gòu)化,而“(T1C1)C0”的話題部分是“(T1C1)”,或者表示命題,或者表示事態(tài),也就是說,“(T1C1)C0”或者是對命題的判斷,或者是對事態(tài)的描寫,假如把該結(jié)構(gòu)用作話題,整個形式就是對命題的判斷的判斷或?qū)κ聭B(tài)的描寫的描寫,假如把該結(jié)構(gòu)用作說明,該結(jié)構(gòu)固有的靜態(tài)性是沒有辦法直接附在另外的話題之后的,而且“(T1C1)C0”中的“C0”必然是一價的,如(13)中的“是”,不可能通過什么手段使其如“(T1[T2C2])”中的“C2”般與前面的話題建立聯(lián)系。
(13)a冰比水輕是真的,是眾所周知的(?)——冰比水輕,是眾所周知的。(√)
b冰比水輕是真的,大家都知道(?)——冰比水輕,大家都知道。(√)
上述所有形式,包括各種鑲嵌形式,在形式上都可以分成兩個部分,都可以歸約為“TC”形式,但是,從意義上講它們的每個部分都是不可省的,不可歸約的;因此,只要在實際語料中出現(xiàn)了,都應該把它們視為漢語句核的一種組合形式。也就是說,漢語句核主要的組合形式包括“T0C0”、“(T1C1)C0”、“T0(T1C1)”、“(T1C1)(T1C1)”、“T0(T1[T2C2])”、“(T1[T2C2])C0”、和“(T1[T2C2])(T1[T2C2])”等。這些形式中,后五種在多數(shù)印歐語言中都基本不出現(xiàn),是漢語與多數(shù)印歐語言在句式上最大的區(qū)別,也是所謂“漢語特色句”的主要來源。其中,“T0(T1C1)”和“T0(T1[T2C2])”是所謂“漢語式主題句”的主要來源;值得注意的是,把它們看成多個話題放在一起,或稱為“多重話題結(jié)構(gòu)”[21],其實是不合理的,因為后面的小話題其實屬于“說明”部分。
其二,“話題”和“說明”就是一個語言片段兩個核心的成分。一方面,這要求我們承認漢語句核的各種個性,例如把下例中位于句首表示動作、狀態(tài)、時間、地點的部分都視為“話題”:
(14)跑步可以鍛煉身體。
(15)干凈最重要。
(16)今天星期三。
(17)洞里冒出陣陣煙霧。
另一方面,這要求我們將“話題”、“說明”兩個成分與外圍成分區(qū)分開來。早期,呂叔湘[22]認為把(18)中句首各種成分“這事兒”、“我”、“現(xiàn)在”、“腦子里”、“一點印象”都分析為“主語”會抹殺一些應該重視的區(qū)別;
(18)這事兒我現(xiàn)在腦子里一點印象都沒有了。
胡裕樹[14]15-22批判了趙元任廢棄“主語”而只用“話題”的做法,認為這種做法會把句首的時間詞、處所詞和其它名詞性成分等都看作話題,導致主謂謂語句范圍擴大化和話題重重疊疊,并因而否定了趙的主張,提出了三個平面說。兩位學者都感覺到了區(qū)分核心成分和外圍成分的必要性,但都沒有注意到這其實是“話題”和“說明”的內(nèi)在要求,沒有在“話題-說明”框架下進行區(qū)分。在貌似多重話題的結(jié)構(gòu)中,有些成分其實是外圍成分。如何把它們區(qū)分開來呢?可以采用范繼淹[23]提出的“并立擴展法”分析層次,確定主話題,從而確定核心成分與外圍成分的界限。例如,例(19)a可能有兩種分析結(jié)果,一種是在“昨天”后,擴展為(19)b,這時“昨天”是主話題,“我們”是次話題,句核形式是“T0(T1C1)”;另一種是在“我們”后,擴展為(19)c,話題是“我們”,“昨天”是外圍成分,句核形式是“T0C0”。
(19)a昨天我們開了個會。
b昨天我們開了個會,你們搞了個活動,他們吃了頓飯,真是個充實的日子啊。
c昨天我們開了個會,吃了頓飯,忙死了。
顯然,前一種,或相似的情況很少出現(xiàn),大部分情況下,該句式中的時間詞都是外圍成分。同樣地,句首的地點詞,例如
(20)上海我有熟人。中的“上?!?,少數(shù)情況下可以是話題,但大多情況下是外圍成分。此外,非句首的時間詞、地點詞大部分情況下也是外圍成分,例如,(21)a中的“我”顯然是話題,因為該句往往可以擴展成(21)b;而“城里”卻算不上話題,因為“城里有事”很難作任何并立擴展,而且“城里有事”與“我有事”完全不同。
(21)a我城里有事。
b我城里有事,(我)要去一趟。從這個意義上講,霍凱特用以說明“中國套盒”現(xiàn)象的例子(21)a大多情況下并不是真正的多層套盒;而呂叔湘用以說明主語層層套疊現(xiàn)象的例子(18)中,“現(xiàn)在”和“腦子里”一般情況下算不上是“主語”,這個句子其實是三重“主語”,或說“話題”的句子,而這個句子之所以出現(xiàn)三重話題,是因為其中包含了周邊性成分,包含兩重以上話題的句子并非漢語的常態(tài)。
以這樣的標準分析,漢語的“話題”(“T”)可以是名詞性、形容詞性、動詞性等多種類別的結(jié)構(gòu),從結(jié)構(gòu)上講可以是字,也可以是字組,后者既可以是向心結(jié)構(gòu),也可以是述補、話題-說明、甚至是介賓等離心結(jié)構(gòu)。那么,漢語的“說明”(“C”)又怎樣呢?漢語的“說明”部分,可以以動詞為核心,并按動詞的價構(gòu)成類似于英語謂語部分的結(jié)構(gòu);不過,漢語中以動詞為核心的說明部分,還可以構(gòu)成一些特別的結(jié)構(gòu):把字結(jié)構(gòu)、動補結(jié)構(gòu)以及連動結(jié)構(gòu)等——根據(jù)由清華大學中文系主持的國家基金項目的成果論文“漢語句型頻度表”[24],在所有句子中,把字結(jié)構(gòu)占1.37%,粘合式動補結(jié)構(gòu)約占2.02%,連動結(jié)構(gòu)占8.61%。此外,漢語的“說明”部分,還可以以名詞或形容詞為核心形成各種結(jié)構(gòu)——相當于丁聲樹[6]22等所謂的形容詞謂語、和名詞謂語等;同樣地,形容詞核心或名稱核心的價,會決定“說明”成分的結(jié)構(gòu),例如,一價的形容詞往往單獨構(gòu)成“說明”部分,二價的形容詞往往構(gòu)成“話題 +‘對……'+形”、“話題0+(話題1+形)”或“話題+ 形+‘于……'”的形式,而三價的形容詞往往采用“話題+形+名+補”或“話題+‘比……'+形+補”的形式[25],分別舉例如下:
(22)她很漂亮。
(23)他對我很客氣。
(24)這首曲子我很耳熟。
(25)她忠誠于教育事業(yè)。
(26)他高我三寸。
(27)他比我高三寸。
如此看來,漢語的“說明”部分,與“話題”部分相似,從詞性上講,包括名詞性、形容詞性、動詞性等多種類別;從結(jié)構(gòu)上講,可以是字,也可以是字組,后者既可以是向心結(jié)構(gòu),也可以是述補、話題-說明、甚至是介賓等離心結(jié)構(gòu)。
每一個思想完整的語言片段都由兩部分組成,這或許是世界上各種語言的共性。無論是“主語-謂語”,還是“話題-說明”,與其說是句子成分的術(shù)語,不如說是這兩個部分,即句核的術(shù)語。將“話題-說明”視為漢語句核的術(shù)語,是漢語句子研究的起點。這樣做的最直接的效果,就是幫助我們避開漢語研究的一些誤區(qū),如實地總結(jié)漢語句核的特點,推導出漢語句核的組合形式,即漢語基本句的句型。這些結(jié)論對漢語句子的后續(xù)研究,例如漢語句子的擴展方式、語序等問題,都是基礎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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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張銳)
[Abstract]Theories of Chinese syntax that resort fully or partially to terminology“subject-predicate”cannot explain with reason those Chinese sentences that consist of two parts with the former of which is not nominal and the latter of which is not verbal?!癟opic-Comment”is more appropriate for Chinese syntax,if applied without presupposition?!癟opic-Comment”is not so much ordinary syntactic terms as terms for the sentential core。The basic permutations of Chinese sentential core may be deducted from this sentential core,and lay the foundation for further studies of Chinese syntax。
[Key words]topic-comment;sentential core;permutations of sentential core
Chinese Sentential Core and Its Permutations
JIN Yi—qiangCAO Li—qin
(Zhejiang Normal University Xingzhi College,Jinhua,Zhejiang 321004)
H14
A
1008—7427(2016)01—0044—05
2015—02—11
浙江師范大學校級基金項目“英漢句子本貌對比研究”(KYJ06Y07383)。
金毅強(1979—),男,浙江金華人,碩士,浙江師范大學行知學院講師,研究方向:翻譯理論與實踐、語言哲學、符號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