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試析周氏兄弟早期的文學語言踐行

2016-03-07 16:37:13
東岳論叢 2016年2期
關鍵詞:文學語言白話文周作人

鄧 偉

(重慶工商大學 文學與新聞學院,重慶 4000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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魯迅研究

試析周氏兄弟早期的文學語言踐行

鄧偉

(重慶工商大學 文學與新聞學院,重慶 400067)

周氏兄弟早期的文學語言踐行,并不是在一般層面建立現(xiàn)代白話文書面語,也不是倡導某種均質(zhì)而系統(tǒng)的語言文字典范,而是深入到生命內(nèi)核去相遇與綻放語言,展示出一個前所未有的現(xiàn)代世界與生命體驗,達到“思想性”與“文學性”結合。周氏兄弟所開拓出的文學語言是一種基于思想政治基質(zhì)的高度心理化、精神化的深度文學語言,表明了一種鮮明而“歐化”的中國文學現(xiàn)代轉(zhuǎn)型意識,使得現(xiàn)代白話文擺脫較為單純的工具性存在,而成為具有自我獨立價值的文學語言。

周氏兄弟;文學語言;白話文;現(xiàn)代轉(zhuǎn)型;歐化

本文將分析周氏兄弟早期文學語言建構的理路與情形。這里所謂的“早期”,大致是指晚清與五四時期,即是“中國文學語言現(xiàn)代轉(zhuǎn)型”的時期。關于“現(xiàn)代轉(zhuǎn)型”,可參考張灝的觀點:“所謂轉(zhuǎn)型時代,是指1895-1920年初前后大約二十五年的時間,這是中國思想文化由傳統(tǒng)過渡到現(xiàn)代、承先啟后的關鍵時代。在這個時代,無論是思想知識的傳播媒介或者是思想的內(nèi)容均有突破性的巨變?!雹購垶骸吨袊枷胧返霓D(zhuǎn)型時代》,許紀霖,宋宏編:《現(xiàn)代中國思想的核心觀念》,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1年版,第4頁。就中國文學語言而言,正是在這一“現(xiàn)代轉(zhuǎn)型”時期,發(fā)生了全局性的巨變:文學語言建構不斷的破裂而又不斷的聚合,在深廣的思想文化基質(zhì)之中不斷的自我生成與創(chuàng)造,形成了一系列文學語言試驗的場域邏輯,構筑起最為躁動不安的文化空間,直至五四時期的現(xiàn)代白話文取代文言,成為一個政治、文化與文學共同體的普遍的媒介與想象,迸發(fā)出巨大的激情、活力與創(chuàng)造性,確立了中國文學語言的現(xiàn)代轉(zhuǎn)型。在這樣的視野之下,當我們面對周氏兄弟早期的文學語言踐行,不能不感到極大的復雜性。之所以加以“踐行”的稱謂,是因為他們對文學語言的建樹更多是在文學創(chuàng)作實踐之中崎嶇行進,不乏失敗之中的強行開拓,喧鬧之中的突然轉(zhuǎn)向,成為整個中國文學語言現(xiàn)代轉(zhuǎn)型之中熠熠生輝而不可消化的部分。這完全不同于胡適等人建立起的清晰白話文變革軌跡,其內(nèi)在線團化的糾集勢必引發(fā)許多令人深思的話題。

在1908年《摩羅詩力說》一文中,魯迅提倡無功利的“純文學”:“由純文學上言之,則以一切美術之本質(zhì),皆在使觀聽之人,為之興感怡悅。文章為美術之一,質(zhì)當亦然,與個人暨邦國之存,無所系屬,實利離盡,究理弗存。故其為效,益智不如史乘,誡人不如格言,致富不如工商,弋功名不如卒業(yè)之券。特世有文章,而人乃以幾于具足?!雹隰斞福骸赌α_詩力說》,《魯迅全集》(第1卷),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05年版,第73頁。這一鮮明的“美術”立場很明顯源于西方文學與文化觀念,特別是西方浪漫主義文學的理念。在另一方面,如同魯迅長期所做那樣,他又很少孤立地談及這一“純文學”應該使用的語言,更不會有語言與文體方面的較為純粹的形式主義方面的追求——或許有人會認為文學語言的現(xiàn)代轉(zhuǎn)型長期似乎并未進入魯迅的視野。這也可以證之以晚清時期魯迅的翻譯語言的實踐,《〈紅星佚史〉之詩》采用的中國古代的騷體詩歌語言,《月界旅行》《地底旅行》采用的是傳統(tǒng)章回體的白話文,遵循晚清時期小說翻譯的多元化文學語言的潮流,其中充溢的是明清白話小說語言的意味,而翻譯西方短篇小說的《域外小說集》,則是采用深奧的文言——從表明上看,魯迅之于近代以來文學語言的發(fā)展與轉(zhuǎn)型,好像并不那么“新潮”。

類似的情形也發(fā)生在周作人身上。在1914年《小說與社會》一文之中,周作人認為“著作之的,不依社會嗜好之所在,以個人藝術之趣味為準,故近世小說,不復盡人可解,而凡眾之所賞,又于文史為無值。”*②啟明(周作人):《小說與社會》,《紹興縣教育會月刊》,第5號(1914年)。這樣的看法超越當時社會對語言文字的實用趨向,而充滿精英的意味。周作人同樣是追求無功利的“純文學”,甚至漠視“社會”與“凡眾”。不同于魯迅之處,在文學語言的使用方面,周作人有明確的意見:“第通俗小說缺限至多,未能盡其能事。往昔之作存之,足備研究。若在方來,當別辟道涂,以雅正為歸,易俗語而為文言,勿復執(zhí)著社會,使藝術之境蕭然對立。斯則其文雖離社會,而其有益于人間甚多?!雹谥茏魅丝吹酵ㄋ仔≌f的現(xiàn)實發(fā)展情形,同時為了規(guī)避通俗小說的“缺限”,而開出“易俗語而為文言”的藥方,即以文言來完成通俗小說的純文學改造,來達到心目中“藝術之境”,甚至可以放棄文學的社會功能而實現(xiàn)超越一般功利束縛的目的。

這一切似乎匪夷所思——我們還知道數(shù)年之后周氏兄弟會創(chuàng)作出五四新文學的白話文經(jīng)典作品。文學史上進化視野的邏輯線索似乎突上突下,無法進行線性的銜接,發(fā)生闡釋的困難。因此,我們不可能再以一般的中國現(xiàn)代文學史的體系之中,以簡單的文言與白話的二元對立來看待周氏兄弟從晚清而來的語言觀念與實踐。從根子上說,文言與白話二元對立的闡釋架構對周氏兄弟的意義不大,他們并沒有以白話與文言的二元對立去展開思想文化的變革思維。周氏兄弟是在新的文學與文化觀念之下,不斷試驗,不停尋求著自己的表達方式。在某段時期,他們使用文言,也是以此追尋與實現(xiàn)自己的文學與文化觀念,即便遭受必然的失敗,但這些匯入生命體驗內(nèi)部的失敗也具有價值——這一行為的本身就已經(jīng)加入了中國文學語言的現(xiàn)代轉(zhuǎn)型之中,產(chǎn)生出不能為同時期其它文學語言建構消化的張力。我們分明看到,周氏兄弟是以絕大魄力與毅力去踐行中國現(xiàn)代的文學語言,他們不是為了在一般層面建立現(xiàn)代白話文書面語,不是為了倡導某種均質(zhì)而系統(tǒng)的典范語言文字,而是深入到生命內(nèi)核去相遇與綻放語言,同時也是在相遇與綻放的語言之中,展示出前所未有的文學世界。

王風認為:“周氏兄弟是以自居邊緣的姿態(tài)加入《新青年》的,魯迅所謂‘聽將令’、周作人所謂‘客員’就是這種姿態(tài)的反映。首先他們接受了白話的共識,其次他們工作的重點事實上與陳獨秀更為接近,即延續(xù)民國建元以來思想運動,結合自己晚清以來的思考,而進入所謂倫理革命,《人的文學》等等實際是此類問題的延伸,在他們那兒,文學即是一個實踐平臺,又是一個需要重建靈魂的對象?!?王風:《文學革命的胡適敘事與周氏兄弟路線——兼及“新文學”“現(xiàn)代文學”的概念問題》,《中國現(xiàn)代文學研究叢刊》,2006年第1期。所以,不是對五四時期現(xiàn)代白話文的倡導,而是別有自己深切的關懷,周氏兄弟以獨特的姿態(tài)加入到新文化陣營之中,也規(guī)定其文學創(chuàng)作在語言方面的不斷鍛造與重要貢獻:主要是在五四新文學的內(nèi)部,基于現(xiàn)代思想文化的特質(zhì),產(chǎn)生了一種立足中國語言文字特點而又有歐化傾向的文學作品書面語言,構成與影響了五四新文學語言內(nèi)核與骨骼的部分,從而也奠基了中國現(xiàn)代文學語言的質(zhì)地。

讓我們先論及魯迅的文學語言,并以1918年的《狂人日記》為例——此文一般被認為是中國第一篇現(xiàn)代白話短篇小說。《狂人日記》的白話小說語言不言而喻帶來了一個奇異而滯重的小說時空世界。構成要素敏感的“月光”、趙貴翁的“眼光”、“古久先生的陳年流水薄”……一切都內(nèi)化于狂人的心理,物理的時間與空間都被聚集、糾合與變形,形成了一個詭異奇絕的構成。之前的中國文學不會有這樣的小說,而將之稱為“小說”也是沿襲固定的說法,否則無法歸類。因為,以日記碎片構成主體的《狂人日記》,缺乏情節(jié),沒有人物塑造,所謂的“環(huán)境”也是狂人心理的環(huán)境與氛圍,更多的直接是狂人的獨白、意識流、潛意識、病態(tài)思維、無邏輯的跳躍、奇特的邏輯推理……在小說的白話語言之中,《狂人日記》的敘事時間構成已經(jīng)不同于往。試讀:

我想:我同趙貴翁有什么仇,同路上的人又有什么仇;只有廿年以前,把古久先生的陳年流水簿,踹了一腳,古久先生很不高興。趙貴翁雖然不認識他,一定也聽到風聲,代抱不平;約定路上的人,同我作冤對。但是小孩子呢?那時候,他們還沒有出世,何以今天也睜著怪眼睛,似乎怕我,似乎想害我。這真教我怕,教我納罕而且傷心。*②魯迅:《狂人日記》,《魯迅全集》(第1卷),第445頁,第453頁。

在這段話里,包含過去與現(xiàn)在的時間交織,由于《狂人日記》中小孩子多由魯迅進化論的觀念寄予未來的含義,則加上了它們與未來的意義交織。這是在一種時間的心理內(nèi)化之中,與過去、未來的對立之中,產(chǎn)生了“現(xiàn)在”,產(chǎn)生了“怕”,產(chǎn)生了“無地的彷徨”。同時,不難發(fā)現(xiàn),《狂人日記》白話語言敘事之中的空間顯得封閉而狹窄,布滿陰暗的色彩??臻g的參與更一步確定了時間構成,空間意味著更為明晰的思想文化方面的價值建構。在《狂人日記》之中,屋內(nèi)與屋外是結構性的存在。我們在此特別關注的是“屋內(nèi)”——禁閉狂人之處:

屋里面全是黑沉沉的。橫梁和椽子都在頭上發(fā)抖;抖了一會,就大起來,堆在我身上。

萬分沉重,動彈不得;他的意思是要我死。我曉得他的沉重是假的,便掙扎出來,出了一身汗。②

迫害感直接帶來狂人空間幻覺與扭曲變形,這是狂人異質(zhì)的思想文化參與帶來的空間生成,使得這一間“屋子”形象成為一種壓迫的象征性構成,物理空間完全化為了心理空間,也形成了高度內(nèi)化的小說語言質(zhì)地,令人驚心動魄。在如此復雜的時空關系之中,不難發(fā)現(xiàn)《狂人日記》中的白話文句式也空前復雜了,白話語言的使用被注入了深厚的思想文化內(nèi)蘊,或言開拓了新的心靈世界??梢哉f,所謂口語的使用只是一種表象,魯迅的小說語言絕不是什么鮮活的口語,原汁原味的口語。魯迅的小說語言超越了概念化與抽象說理的傾向,超越了晚清以來報刊文字的單純直白與過于明確,顯得既復雜而精密,又充滿了感性的血肉淋漓。

我們贊同陳思和的看法:“《狂人日記》一發(fā)表,立刻就拉開了新舊文學的距離,劃分出一種語言的分界,……‘五四’新文學的大量歐化語言的產(chǎn)生,與傳統(tǒng)的白話文自然而然的發(fā)展軌跡并不是一回事,這是另外一個語言系統(tǒng)進入中國,形成了一個全新的思維方式”*陳思和:《試論“五四”新文學運動的先鋒性》,《復旦學報》(社會科學版) ,2005年第6期。。這是一種基于思想文化質(zhì)地的高度心理化、精神化、邏輯化的深度文學語言,是一種具有高度自我意識“內(nèi)面化”的文學語言,內(nèi)在具有強烈的異常感與緊張感——并且,基于思想與文化政治的含蘊進入文學語言的方式也是二十世紀中國現(xiàn)代文學語言建構的主流情形。從這一角度而言,魯迅文學語言的成熟及其經(jīng)典性,對于中國文學及其語言現(xiàn)代轉(zhuǎn)型的意義重大。

周作人在五四高潮時期對于思想文化與文學語言關聯(lián)的論述,較之魯迅更為直接與外化,其言論引起極為廣泛的影響,使得周作人成為五四新文學革命之中令人矚目的領袖之一。在1919年《思想革命》一文之中,周作人基于鮮明的思想文化視角,展現(xiàn)出他介入文白之爭的視野:

我想文學這事物,本合文字與思想兩者而成。表現(xiàn)思想的文字不良,固然足以阻礙文學的發(fā)達,若思想本質(zhì)不良,徒有文字,也有什么用處呢?我們反對古文,大半原為他晦澀難解,養(yǎng)成國民籠統(tǒng)的心思,使得表現(xiàn)力與理解力都不發(fā)達,但別一方面,實又因為他內(nèi)中的思想荒謬,于人有害的緣故。這宗儒道合成的不自然的思想,寄寓在古文中間,幾千年來,根深蒂固,沒有經(jīng)過廓清,所以這荒謬的思想與晦澀的古文,幾乎已融合為一,不能分離。我們隨手翻開古文一看,大抵總有一種荒謬思想出現(xiàn)。便是現(xiàn)代的人做一篇古文,既然免不了用幾個古典熟語,那種荒謬思想已經(jīng)滲進了文字里面去了,自然也隨處出現(xiàn)。*②仲密(周作人):《思想革命》,《新青年》,第6卷第4號。

周作人完全是從思想文化層面出發(fā),否定了文言的合法性,認為古文沒有任何的生命力了。很自然,周作人也會思考取代文言之后的現(xiàn)代白話文內(nèi)部的思想建設問題,他明確說:“文學革命上,文字改革是第一步,思想改革是第二步,卻比第一步更為重要。我們不可對于文字一方面過于樂觀了,閑卻了這一面的重大問題。”②

在1919 年《平民的文學》一文之中,周作人對“平民文學”的倡導與白話文的使用有所論述:

平民文學決不單是通俗文學。白話的平民文學比古文原是更為通俗,但并非單以通俗為唯一之目的。因為平民文學不是專做給平民看的,乃是研究平民生活——人的生活——的文學。他的目的,并非要想將人類的思想趣味,竭力按下,同平民一樣,乃是想將平民的生活提高,得到適當?shù)囊粋€地位。凡是先知或引路的人的話,本非全數(shù)的人盡能懂得,所以平民的文學,現(xiàn)在也不必個個“田夫野老”都可領會。*周作人:《平民的文學》,《每周評論》,第5號(1919年1月19日)。

這里仍有周作人從晚清以來的一貫立場,包含了鮮明的啟蒙意識與精英意識,白話文不能等于通俗,平民實際指向的是“人的生活”,這樣的白話文自然也不能只是延續(xù)傳統(tǒng)文學的白話文資源,而有更高、更宏大意義的追求。

眾所周知,周作人隨后不斷反思五四高潮時期的觀點,開始在“自己的園地”冷靜耕耘,后還有“閉門讀書論”“文學店已經(jīng)關門”之類是說法。在告別與拒絕的姿態(tài)之中,周作人一改往昔宏大意識形態(tài)的腔調(diào),他對于語言文字的看法既有一定的延續(xù)性,又發(fā)生了許多值得關注的改變。

可對周作人1922年《國語改造意見》一文進行分析。在此文之中,周作人審視既有的白話文資源,明確反對明清小說式的白話文,理由為“明清小說專是敘事的,即便在這一方面有了完全的成就,也不能包括全體;我們于敘事以外還需要抒情與說理的文字,這便非是明清小說所能供給的了”*⑤周作人:《國語改造的意見》,《藝術與生活》,石家莊:河北教育出版社,2002年版,第55頁,第56頁。。周作人也反對俗語式的白話文,認為“民間的俗語,正如明清小說的白話文一樣,是現(xiàn)代國語的資料,是其分子而非全體。現(xiàn)代國語須是合古今中外的分子融合而成的一種中國語。”⑤這已顯現(xiàn)周作人在轉(zhuǎn)向后對語言文字建構最為核心的觀點,即是“融合論”,對各種語言資源進行選擇并匯合,具體包括了“采納古語”“采納方言”“采納新名詞,及語法的嚴密化”等主張。這些觀點明顯已與五四時期現(xiàn)代白話文倡導——包括周作人自己——有了相當區(qū)別,深入到文學語言的肌理存在,完全不再持有在五四高潮時期的白話與文言二元對立的立場。

這一轉(zhuǎn)向還可以與周作人此時散文語言探索結合起來。周作人在《〈燕知草〉跋》一文中認為:

在論文——不,或者不如說小品文,不專說理敘事而以抒情分子為主的,有人稱他為‘絮語’的那種散文上,我以為必須有澀味與簡單味,這才耐讀,所以他的文詞還得變化一點。以口語為基本,再加上歐化語,古文,方言等分子,雜揉調(diào)和,適宜地或吝嗇地安排起來,有知識與趣味的兩重的統(tǒng)一,才可以造出有雅致的俗語文來,我說雅,這只是說自然,大方的風度,并不要禁忌什么字句,或者裝出鄉(xiāng)紳的架子。*周作人:《〈燕知草〉跋》《永日集》,石家莊:河北教育出版社,2002年版,第79頁。

周作人試圖在調(diào)和之中進一步提升白話文學語言的品質(zhì),將“雅致”與“俗語文”并舉,實是其對白話文再創(chuàng)造的持之以恒的主張。周作人散文語言創(chuàng)造,顯然與其對白話文的重新認識緊密相關,更為重視語言文字自身的質(zhì)地與特點,更為靈活、從容不迫,也更富于表現(xiàn)力。非常明顯,其所謂“美文”的散文語言是在相當程度上調(diào)動傳統(tǒng)文學的資源,體味古文文字的聲色情韻的結果,確是形成一個不可忽視的個人化與心靈化的文學語言世界。可以說,周作人在散文之中探尋具體的現(xiàn)代中國文學語言構成,使之在現(xiàn)代白話文之中容納更多有價值的語言因素。

在分析周氏兄弟在文學語言建構的若干表現(xiàn)之后,我們試圖彰顯他們文學語言踐行的道路。朱自清曾在新詩領域認為:“只有魯迅氏兄弟全然擺脫了舊鐐銬,周啟明氏簡直不大用韻。他們另走歐化一路?!?朱自清:《中國新文學大系·詩集·導言》,上海:上海文藝出版社,2003年影印本,第3頁。木山英雄也有斷言:“較之‘言文一致’更注重‘思想革命’并呼應文學革命的周氏兄弟的‘歐化體’?!?木山英雄:《從文言到口語》,《文學復古與文學革命——木山英雄中國現(xiàn)代文學思想論集》,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4年版,第121頁。這些都說明周氏兄弟早期的文學語言踐行的一個關鍵詞——“歐化”,他們不是像胡適的白話文那樣與明白曉暢的報刊文字有明顯的聯(lián)系,而是與翻譯文學語言、與“歐化”有更多的親緣聯(lián)系。有意思的是,我們發(fā)現(xiàn)周氏兄弟也偶有一些與文學語言關聯(lián)的“歐化”觀點,可以說他們已自覺審視自己早期的文學語言踐行。

在五四時期的《新青年》雜志上,有大量篇幅有關世界語倡導的論爭,提倡者要求廢漢字、漢語,使用世界語的Esperanto——這可謂無以復加的“歐化”與“世界化”了。在是否采用世界語這一問題上,魯迅在1918年《新青年》第5卷第5號“通信”欄目之中有《渡河與引路》一文。魯迅的關注在于:

但我還有一個意見,以為學Esperanto是一件事,學Esperanto的精神,又是一件事。——白話文學也是如此?!热羲枷胝张f,便仍然換牌不換貨:才從“四目倉圣”面前爬起,又向“柴明華先師”腳下跪倒;無非反對人類進步的時候,從前是說no,現(xiàn)在是說ne;從前寫作“咈哉”,現(xiàn)在寫作“不行”罷了。所以我的意見,以為灌輸正當?shù)膶W術文藝,改良思想,是第一事;討論Esperanto,尚在其次;至于辨難駁詰,更可一筆勾消。*唐俟(魯迅):《渡河與引路》,《新青年》,第5卷第5號,“Esperanto·通信”欄目。

在語言文字變革之中,魯迅在意的是有主體實質(zhì)意義的進步,重視的是“灌輸正當?shù)膶W術文藝,改良思想”,而不是若干的名目,為之花太多的功夫,因為這些一時眩人的名目完全有可能是毫無意義的,甚至骨子里仍是舊有的東西,即便是世界語——這就是魯迅式的冷靜與深刻?!皻W化”之于魯迅的語言文學思考,充滿了主體意義,是其“自性”“白心”的主張的體現(xiàn),有著充沛而剛健的內(nèi)容。

讓我們將目光再稍作后移,在1927年《當陶元慶君的繪畫展覽時》一文之中,魯迅談及“陶元慶君的繪畫”的特質(zhì),在意的是“就因為內(nèi)外兩面,都和世界的時代思潮合流,而又并未梏亡中國的民族性”*⑤魯迅:《當陶元慶君的繪畫展覽時》,《魯迅全集》(第3卷),第574頁,第574頁。。然后,魯迅聯(lián)想起白話文的“歐化語體”:

就如白話,從中,更就世所謂“歐化語體”來說罷。有人斥道:你用這樣的語體,可惜皮膚不白,鼻梁不高呀!誠然,這教訓是嚴厲的。但是,皮膚一白,鼻梁一高,他用的大概是歐文,不是歐化語體了。正唯其皮不白,鼻不高而偏要“的呵嗎呢”,并且一句里用許多的“的”字,這才是為世詬病的今日的中國的我輩。⑤

魯迅是將五四時期一代的“中國的我輩”與“歐化語體”直接聯(lián)系,而無絲毫的退讓。因為,正是在這一“歐化語體”之中,包含“中國的我輩”的價值追求,“歐化語體”塑造了“中國的我輩”的新的思想文化的質(zhì)地與內(nèi)容,因而不畏所謂“中國本位”人的指責,反之在歐化的“的呵嗎呢”之中,區(qū)別與矗立了“中國的我輩”的主體形象,并不無自豪。

周作人在1922年《國粹與歐化》一文之中,對于“歐化”的態(tài)度為:

我們反對模仿古人,同時也就反對模仿西人,所反對的是一切的模仿,并不是有中外古今的區(qū)別與成見。模仿杜少陵或泰戈爾,模仿蘇東坡或胡適之,都不是我們所贊成的,但是受他們的影響是可以的,也是有益的,這便是我對于歐化問題的態(tài)度。我們歡迎歐化是喜得有一種新空氣,可以供我們的享用,造成新的活力,并不是注射到血管里去,就替代血液之用。*②周作人:《國粹與歐化》,《自己的園地》,石家莊:河北教育出版社,2002年版,第12-13頁,第13頁。

在“模仿”與“影響”的區(qū)別之中,周作人所謂的“歐化”,同樣基于主體需求的創(chuàng)造,“新空氣”“新的活力”的表述,直指一個新的文學世界,而這一切構成了他對白話文的新文學的期待。對于語言文字的建構,周作人關注的則重點無疑是從五四時期的思想文化到了漢字本身的特點:“我的主張則就單音的漢字的本性上盡最大可能的限度,容納‘歐化’,增加他表現(xiàn)的力量,卻也不強他所不能做到的事情?!雹?/p>

通過對周氏兄弟早期文學語言踐行的辨析——我們更多是著眼于他們所面對的共同歷史語境之下,某些共通性的方面——進而我們確認“歐化”的實質(zhì)是在特定時期中國文學在主體意義上的一種深刻的“中國體驗”。“歐化”之于中國文學語言變革的動機是晚清以降中國文化與文學現(xiàn)代轉(zhuǎn)型的本土需求,是在當時社會與精神生活的危機之中,將外來的啟迪納入到中國現(xiàn)代知識分子的主體創(chuàng)造力之中,也是內(nèi)化于中國自己的現(xiàn)實與歷史情境之中的,其中當然也包含對初生的現(xiàn)代白話文基礎之上中國現(xiàn)代文學語言的不懈建構。當在1909年,日本東京出版的《域外小說集》之上署名“會稽周氏兄弟纂譯”之時,那些奇崛的文字矚目于“異域文術新宗,自此始入華土”,似乎已經(jīng)注定周氏兄弟將卷入與中國語言文字搏斗的壯麗事業(yè)。概而言之,我們認為在五四文學革命時期,現(xiàn)代白話文的倡導更多是傾向于語言學意義的,傾向于一般書面語的白話與文言的革命性轉(zhuǎn)換,而真正跨過一般書面語范疇,達到“思想性”與“文學性”結合的中國現(xiàn)代文學語言的正是周氏兄弟。在他們早期文學語言的踐行上,表明出一種鮮明而“歐化”的中國文學語言現(xiàn)代轉(zhuǎn)型意識,在此基礎上也產(chǎn)生了反思性的流向,乃至需要再次認識中國語言文字的特質(zhì)——這也說明中國文學語言現(xiàn)代建構的未完成性與持續(xù)性。最終,我們可以說周氏兄弟的早期文學語言踐行,使得現(xiàn)代白話文擺脫較為單純的工具性存在,而成為具有自我獨立價值的文學語言主體,成功地在文學領域表達現(xiàn)代思想與情感,傳達現(xiàn)代文化的豐富含蘊,成為一個時代文學及其語言抉擇之中強力的聲音。

[責任編輯:曹振華]

本文系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項目“中國文學語言現(xiàn)代轉(zhuǎn)型研究(1898-1924)”(編號:10CZW048)的階段性成果。

鄧偉(1975- ),男,重慶工商大學文學與新聞學院教授,文學博士。

I210.96

A

1003-8353(2016)02-0108-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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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適巧推白話文
黨員文摘(2016年3期)2016-03-12 21:58:22
胡適妙解白話
做人與處世(2015年4期)2015-09-10 07:22:44
近現(xiàn)代媒介的功能如何由黨見本位轉(zhuǎn)向民意、輿論本位——以白話文運動為轉(zhuǎn)折點
新聞傳播(2015年10期)2015-07-18 11:05:40
周作人住在后面
愛你(2014年11期)2014-11-15 06:5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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