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西
楊瀾1968年生于北京。中國電視節(jié)目主持人、媒體人、傳媒企業(yè)家、慈善家。陽光媒體集團主席、陽光文化基金會主席。
最新出版的新書《世界很大,幸好有你》是楊瀾1996年的散文集《憑海臨風》后,20年來的第二本散文集。我在北京見到楊瀾,問她:“你怎么這么長時間才寫了第二本散文集???”楊瀾說:“實在太忙,這本書,我都是在旅途中,比如說等飛機的間歇,利用空余的零碎時間寫成的。”
1997年的夏天,在上海,楊瀾的《憑海臨風》簽售,我記得書店大排長龍,都排到大街上了。為什么我印象那么深?因為我就在書店外,本來要找楊瀾簽個名的,但看到那么多人,就打了退堂鼓。
我在北京才知道,19年前,除了我沒有得到簽名有點小失落,另一個人也有點難過。他的名字叫吳征。
吳征陪楊瀾到蘇州簽售,有一個老太太拉著吳征的手說:“你們的孩子是不是姓楊???”吳征說:“我姓吳,我們的孩子當然應該姓吳。”她說:“姓楊好,楊瀾比你有名?!?/p>
吳征特郁悶,當時心里特別不是滋味,他說:“對男人來說,侮辱莫大于此!”
但是很快,他就想通了?!暗呛髞砦揖土晳T了,我覺得一個個子比較小的人可能覺得世界很大,一個體形魁梧的人就會覺得世界很小,但是心可以很大?!痹诒本┫栴D酒店的發(fā)布會上,吳征的深情表白引來陣陣掌聲。
今年,他們結(jié)婚二十年了,相濡以沫,一路走來,也不是沒有吵過架,也不是沒有磕磕絆絆,但二十年后當兒女長成,他們依舊恩愛。楊瀾寫這本書,是給吳征的,所以題目是“世界很大,幸好有你”。
扉頁上,她寫下了這樣兩行字:“謹以此書獻給我的丈夫吳征,紀念結(jié)婚二十年一起看世界的日子?!?h3>夫妻爭吵是另一種方式的溝通
南都周刊:怎么寫這樣一本書的?
楊瀾:這本書關(guān)于二十年來我看到的那些風景和認識那些人,都是非常精彩的生命,這里面包括了我三次申奧的經(jīng)歷、對女性問和幸福力的看法、參與主辦芭比慈善晚宴,我生活中許多重要的階段和時刻都包含其中。我也寫到了我身邊的人:我的先生、孩子、父母、婆婆等等,曾經(jīng)給予我的那些幸福的、悲傷的小事。一開始是想寫世界的,越寫越往內(nèi)心走了,就有了“幸好有你”。
南都周刊:正好是你們結(jié)婚二十年。
楊瀾:三年前還沒有完成這本書的打算,結(jié)果正好寫完是結(jié)婚二十年。在世界上大多數(shù)作者都會在出版物上寫上這本書獻給我的家人,大陸的作家很少這么寫,所以這本書我是獻給先生的,感謝他二十年的陪伴。
南都周刊:你們認識一年左右就結(jié)婚了?
楊瀾:是的,我們算是閃婚,認識不到一年就結(jié)婚了。慶祝結(jié)婚二十年的時候,其實覺得生命中有相互的成就,共同的成長,有很多共同的記憶,婚姻是慢慢生長的。假以時日,你覺得這些事物在不經(jīng)意之間已經(jīng)長成參天大樹。
南都周刊:你覺得你先生最吸引你的是什么地方?
楊瀾:他是很真的人,沒有太多的人情世故,所以這點上我覺得他是相當透明、而且有熱情、很溫暖的一個人,這點太少了,很多時候人們都變得很世故、冷漠,覺得興趣索然,他永遠興致勃勃。
南都周刊:在《憑海臨風》的序里,吳征先生說你是個很固執(zhí)的人,在《正大綜藝》巔峰時刻“急流勇退”、又在美國完成學業(yè)之后執(zhí)著地要回國,連現(xiàn)成的綠卡都不要,后來有人找你拍廣告,開價百萬港幣,你也拒絕。我覺得在這種固執(zhí)的背后,其實是對理想的堅持,你的理想是什么?到了這個年紀是不是已經(jīng)達成了自己的理想?
楊瀾:每個人可能都要有自己要堅持的事情,固執(zhí)好也不好,好的方面可能是我比較有韌性,《楊瀾訪談錄》做了15年,實際上加上楊瀾工作室做了17年。當你的堅持有一定跨度的時候,自己有一種生命在向上生長的感覺。但是另外一方面,我是一個希望生活比較簡單的人,有的時候我會覺得自己不夠聰明,也不是能夠抓住一些機會,特別是在商業(yè)領域。相對而言,我的腦筋比較簡單一點,我先生有時候覺得要說服我做一件事情特別困難,可能也是有感而發(fā),說你這個人怎么這么固執(zhí)啊。其實每個人都是這樣,性格都是雙刃劍,你還是只能成為自己,不可能成為別人,你就照單全收就行了。
南都周刊:那么吳征是不是也是一個很固執(zhí)的人?比如你寫到,9·11之后,吳征作為那一年國際艾美獎的聯(lián)席主席,去美國參加盛典,你勸他不要去,怕危險,但是他堅持。你覺得你們兩個的性格是否有很多相似之處?
楊瀾:他在商業(yè)上比我眼界更寬,思路也更靈活。但是有時候我也會勸他在人情世故方面更練達一些,更能夠察言觀色一點,但是他也做不到。后來我覺得,其實讓對方能夠做自己也是一個最好的成全,結(jié)婚二十年其實就是一個我愛你這個人就接受你的全部,讓你開開心心的,很自然地做自己,而不是做我想塑造的那個人。這種尊重和彼此成全,我覺得是一段好的感情所必需的。
南都周刊:你們之間也有爭吵?書里第一篇文章里透露你們也曾經(jīng)吵過架,吵得可能還很兇,是什么原因呢?
楊瀾:很多,我很難想象一對夫妻相敬如賓,爭吵是另一種方式的溝通,表達特別強烈的情緒,我喜歡或者我不喜歡一件事情,所以我覺得爭吵是很正常的。我們倆有一些很好的習慣,比如說我們爭吵基本上不過夜。第二,如果不能夠說服對方就讓對方去做,給予彼此個人的空間。
南都周刊:你們?nèi)ト蚵眯校湍阆壬眯腥チ?0多個國家,哪個國家你印象最深刻?
楊瀾:我在書里寫得特別多,印度的比如說泰姬陵,非洲肯尼亞早晨起來看象群穿過塵霧慢慢地走過你的身邊,在南太平洋的沙灘上看星星。我們一塊兒去了40多個國家,我覺得你走過的很多地方,你自己看到一部分風景,也通過對方的眼神看到另一種風景,這都變成我們兩個人共同的記憶,這還真是挺浪漫的事。
南都周刊:書里第二篇寫的是你女兒,你覺得你是不是一個稱職的母親?
楊瀾:我覺得是。母親愛孩子有很多表達方式,我對孩子的愛是沒有條件和保留的。有一些媽媽通過給孩子做一桌可口的飯菜來表達他們的愛意,我的表達更多是跟他們聊天、交流,一塊兒看電影、讀書、旅行,給他們講我遇到過的一些事情和人,我爭取在他們成長的過程當中不要錯過重要的節(jié)點,但是的確我不像有些媽媽那樣每天都會給孩子做飯。
南都周刊:孩子小的時候是誰帶的?
楊瀾:我們家是三代同堂,我婆婆幫我?guī)н^一陣,我父母也幫我?guī)н^一陣子。老人也是我們最大的寶貝,家里的老人真的是寶。包括我先生都特別尊重我的工作,我基本上要出差,我很少向他表示道歉過,我說我馬上要走。他說你趕緊去吧。孩子的家長會或者一個重要的活動,你要帶孩子去,沒問題,你走吧。他好像對我的支持也是沒有保留的,你去做你愛做的事情,我就覺得有這種支持是很幸運的。一個職業(yè)女性每次出差的時候覺得愧疚,覺得丈夫會不高興,孩子會不高興,你肯定也做不好自己的工作。所以我覺得家里無論是老人、丈夫還是孩子,他們都給了我最大的情感支持。
南都周刊:在孩子的成長過程當中也有叛逆期,怎么溝通的?
楊瀾:我覺得我跟孩子們的關(guān)系都挺好的,他們可以跟我分享他們的一些秘密、心事。你要尊重他們的私人空間,不敲他們的門我不會進他們的房間,我也不會查看他們的手機。還有,比如說迷戀電腦游戲這樣大家都非常煩惱的問題,我們也是君子協(xié)定,我們進行談判,談成了我就相信他們會做到。所以其實對于孩子需要有一份尊重,不要顯示自己什么都懂,我會經(jīng)常跟他們訴苦,或者我會說,這件事不知道該怎么辦,讓他們出主意,他們經(jīng)常給我出很好的主意。不要拿出大人都懂的腔調(diào),這樣比較容易和孩子溝通。
南都周刊:書里第三篇文章寫到了婆婆的去世。到了這個年紀,面對的生老病死更多,有沒有和年輕時不同的人生感悟?
楊瀾:更是覺得要珍惜。我2015年有一位大學的好朋友也是得癌癥去世了,我過去幾乎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在同年齡的人當中已經(jīng)開始遇到這個問題了,對我是很大的一個震撼。就是覺得生命太脆弱了,時間太寶貴了,你想做的事情,你該愛的人都不要等待,因為沒有說有一天會怎么樣,你可能沒有那一天,當下要做的事情你就趕緊去做。
如果是你好好地活過,死亡的恐懼就會小一點。所以我寫“愿人生繁盛”,我希望每一個人在或長或短的生命當中都能夠盡可能地有創(chuàng)造力,能夠充分實現(xiàn)自己的潛能,去盡可能看看這個世界有多大,讓人生是一種豐富的茂盛的狀態(tài),這個是每個人都可以去期許的。
南都周刊:那旅行的時候,你們會把家人一起帶去嗎?
楊瀾:最早是我們兩個,后來帶著老人和孩子,基本上全家的假期比較多。其實這也是彌補平時工作或者出差比較多,陪老人、孩子時間不夠的一種方式。不過我也覺得,這樣的記憶才是你真正擁有的記憶。
南都周刊:這些年覺得你沒什么變化,保養(yǎng)方面有什么秘訣嗎?
楊瀾:其實也有,也會有皺紋什么的,但是我覺得當我回頭去看,我知道這二十年我都一步一步做了一些什么,我覺得很踏實。所以我覺得可以相對從容地面對年齡的事情,也不忌諱談自己多大,我今年48歲,本命年,我很高興能夠有機會做這么多事情,有愛的人在我的生命里,別人問我說,愿不愿意回到20歲?我不愿意。
我覺得我20歲對未來有很多惶恐,對自身有很多不確定。但是我今天在做什么,愛什么樣的人我很確定,這份篤定是只有時間能夠給你的信心,我很坦然和從容接受它,而且懷著感恩之心。
無論男女,都是內(nèi)心比較平靜的時候,你的容顏相對會比較年輕一點,你的內(nèi)心不會因為特別多的惶恐、糾結(jié)讓你晚上睡不著覺,充實的很好的睡眠,情感有所依靠,我覺得也很重要。你感覺自己能夠被愛著,被接納著,被尊重,你在做有價值的事情,我覺得這些心理層面的因素在很大程度上在左右我們的容貌。實際上我們一家在這方面的關(guān)注遠遠多于我們怎么吃減肥藥,或者抹什么樣的霜。在我看來,內(nèi)心保持一種平靜,很豐富的情感,還保持好奇心和創(chuàng)造力這都是非常重要的。
南都周刊:你運動嗎?
楊瀾:運動啊,差不多一周兩到三次45分鐘到一個小時的運動,保持身體的活力和保持頭腦的活力是非常重要的,而且兩者是相輔相成的。
南都周刊:這么多年堅持做訪談節(jié)目是因為喜歡嗎?沒有想過改變?
楊瀾:我喜歡,我對人有興趣。2016年也會有一些改變,因為過去電視是黃金時代,訪談節(jié)目可以跨領域跳躍感非常強,今天是政治領域,下周就是商業(yè)領域,下周是體育的,現(xiàn)在大家在一個互聯(lián)網(wǎng)的時代,人們更多是按照自己的興趣去搜索相關(guān)的信息,而不是在固定的時間去追隨一個電視節(jié)目,跨領域的跳躍感。2016年我更多地是垂直地做某一個領域、某一個行業(yè)、某一個社會話題下的采訪系列,更多的是做深度的訪談和背景的分析,這些可能會更充分一些,這也是新的傳媒的情況下需要做出的一些調(diào)整和改變。
南都周刊:現(xiàn)在還有哪幾個訪談節(jié)目在電視臺播出?
楊瀾:《楊瀾訪談錄》《人生相對論》《正青春》都是在北京電視臺做的,《人生相對論》在黃金時間以談話節(jié)目獲得收視率前五六名的排名是不容易的,包括跟網(wǎng)絡的合作都有,2016年我們會推出全英文版的英文訪談錄,讓世界上更多認識中國。
南都周刊:書里面寫到采訪奧巴馬。
楊瀾:奧巴馬沒有采訪,只是參加了一次他的晚宴。
南都周刊:哪些名人給你留下比較印象深刻的?
楊瀾:我寫到了王光美女士,其實還是有很多,一些人他們是很有魅力的,這種魅力其實展現(xiàn)出的是他們精神世界的活力,并不是說一個人的相貌、裝扮、舉止等等才是魅力。王光美女士是一個精神世界非?;钴S的人,通常這樣的人會讓我覺得非常有魅力,她的思想,她的經(jīng)歷、情感都會給你帶來一種刺激和共鳴。這里面我寫到很多人,王光美是其中的一位,我也寫到湯姆·克魯斯、邁克爾·喬丹,他們都會從不同的方面觸動你。
南都周刊:你也曾主持過春晚,你還記得自己第一次主持春晚的情景嗎?
楊瀾:第一次主持春晚應該是1992年、1993年,我主持過兩屆春晚。1994年的時候在美國,當時有參加《難忘今宵》歌曲的錄制,當時請了費翔跟我一起在布魯克林橋上唱的那首歌。還是很美好的記憶。
南都周刊:記得當時的趙忠祥老師是怎么樣的嗎?
楊瀾:趙忠祥老師在春晚上我覺得是頂梁柱,主持的時候覺得不知道該怎么往下接你就會眼睛看著他,他一定有辦法接著他,趙老師當時就是這樣的。我們可能也是比較早在春晚上有主持人自己參與撰稿的,不是照本宣科去讀稿子,而且更多想變成口語化對話的東西,不是朗誦的范兒,都做過一些嘗試。那兩屆是我,還有倪萍跟趙忠祥老師搭檔。
南都周刊:這兩年的春晚負面評價比較多,你怎么看?
楊瀾:大家現(xiàn)在選擇太多了,口味也太不一樣了,雖然是有贊有彈的,但大家還關(guān)注,說明它還有它的影響力,還有它存在的價值。所以我覺得不在于面面俱到,每年有幾個亮點和好節(jié)目,讓大家留下印象就很不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