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陳躍蔚 圖/洛風(fēng)

我們都是獵戶座
——廣州經(jīng)偵“獵狐行動”紀實（一）

文/陳躍蔚 圖/洛風(fēng)

30多年來，中國社會經(jīng)濟迅猛地發(fā)展著，在老百姓為生活變得越來越好而高興的同時，各種各樣的經(jīng)濟犯罪也開始在人們難以察覺的陰暗角落里不斷滋生。許多的經(jīng)濟犯罪分子被公安機關(guān)抓獲，為他們的狡詐與貪婪付出了代價，但也有一些憑借不勞而獲的錢財逃出國境。他們像狐貍一樣的狡猾，遠遠地遁走游蕩于法外。

“獵狐行動”，是公安部針對這一類潛逃出國境的犯罪分子而專門開展的一個抓捕行動。“獵狐”就是要告訴人們，天網(wǎng)恢恢，疏而不漏，狐貍即使?jié)撎映鼍?，但是雖遠而必誅。廣州作為中國的南大門，是中國南部最大的商貿(mào)圈核心城市，在這里，經(jīng)濟犯罪案件與經(jīng)濟犯罪偵查之間的斗爭，從沒停止過。

廣州市公安局的“獵狐行動”辦公室設(shè)在了廣州市公安局經(jīng)偵支隊，以支隊的信息中心為核心，一支年輕而富有沖勁的專業(yè)“獵狐”隊伍組建了起來。一場新的較量就此緩緩拉開了帷幕。

這一天，老林從辦公樓的走廊里緩步走過，他已經(jīng)到了知天命的年齡，他的眼神銳利步伐沉穩(wěn)。作為“獵狐”辦的主任，他知道要帶好手里的這幫年輕人，需要的是一個什么樣的節(jié)奏。手里拿著幾份材料，直到走廊的盡頭，他站在了一間辦公室的門口。辦公室里的同志們見到老林站在門口，放下了手里的工作，紛紛站了起來。

老林走進去擺擺手示意道：“坐下，坐下，不用站起來?！?/p>

說著，老林又朝另外一個同志問道：“唐寧，有進展嗎？”

被問到話的這個唐寧兩眼發(fā)紅，滿臉胡子拉碴，頂著一頭蓬亂的頭發(fā)，明明一米七五的身高，但是站在那里好像生生被疲倦壓得矮了兩寸。唐寧點點頭說道：“報告，正在穩(wěn)步進展中?！?/p>

老林一愣，多少年一線摸爬滾打的老偵查員自然聽出了唐寧的意思，頃刻之后他笑罵了一句：“你就實話實說，沒什么進展不就好了？”

唐寧聞言一愣，還想說點什么的時候老林又是擺擺手說道：“好了，看你這個樣子也是接連幾天沒睡過踏實覺了，苦勞我會記在心里，但功勞還是要靠你自己?！?/p>

說完，老林轉(zhuǎn)身向著辦公室眾人說道：“同志們，我知道大家現(xiàn)在面臨著一項非常艱巨的任務(wù)，這些潛逃在國外的狐貍，沒有一只是容易抓住的。但是，我從來沒有覺得信心不足，甚至，每次來到這個辦公室，我就會覺得看到了希望。你們當(dāng)中，有經(jīng)歷過無數(shù)疑難雜案的老資格偵查員，有年富力強干練多謀的中生代警官，有各個大隊最具潛力的年輕人——我看到現(xiàn)在站在我面前的，是整個廣州經(jīng)偵支隊的精英集合，如果你們都做不到，那么也就沒人能夠做得到了！我相信大家一定能夠勝利破局。記住，我們是——”

“廣州市公安局獵狐辦！”辦公室里的眾人高舉起手臂，大聲回應(yīng)道。

第一只狐貍

1 要有廣州特色地獵狐

幾天后，老林在自己的辦公室里端起茶杯，緩緩地抿了一口，然后看著坐在他面前依舊面容邋遢的唐寧，說道：“好歹你也是廣州經(jīng)偵四大名捕之一，能不能稍微收拾一下？”

唐寧扭頭求助一樣地看了看坐在身邊的大隊長蔡軍，蔡軍毫無煙火氣地沖他一笑，意思是如實和領(lǐng)導(dǎo)有一說一吧。于是唐寧下意識地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道：“我覺得造型凄涼一點，領(lǐng)導(dǎo)你可能看著有點心疼，就不會怪我工作一直沒進展了?！?/p>

“得了吧你，半年前還是玉面書生的樣子，來獵狐辦就變成這德性，人家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沒有好好從優(yōu)待警呢。”老林頓了頓，說道，“你是公安大學(xué)的高才生，我問你個問題，一滴水從一萬米高空落下來，算上重力加速度和空氣阻力，能否擊穿一塊鋼板？”

唐寧對于老林突然插入的這個問題有些回不過神來，這個段子他在網(wǎng)上也看過，只不過此刻領(lǐng)導(dǎo)提出來了，他不由得有點為難，是如實說答案呢，還是順著捧這個哏呢？

唐寧于是又求助一樣地看向了蔡軍，蔡軍瘦削的臉上還是那么溫和地笑著，意思還是那樣，如實和領(lǐng)導(dǎo)有一說一吧。

“領(lǐng)導(dǎo)，按照理想物理環(huán)境而言呢，一萬米的自由落體加速是可以達到一個極高的速度的，即便一滴水本身的質(zhì)量很小，但是最后形成的沖量也會相當(dāng)驚人……”唐寧一邊說著，一邊小心地看著老林，畢竟領(lǐng)導(dǎo)主動伸出鞋子來的機會可是不多。

果然，老林哈哈一笑，指著唐寧道：“你小子就是個死腦筋，難道你沒有淋過雨嗎？”

唐寧聞言立刻把早就準備好的窘迫表情擺了出來，一臉領(lǐng)導(dǎo)果然英明神武怎奈何我就這么蠢的樣子。蔡軍在一旁終于笑出聲來，心說唐寧這小子總算醒目了一次。一時間辦公室內(nèi)賓主盡歡，一掃剛才困局壓身的沉悶氣氛。

老林放下手中的茶杯，說道：“和你講這個段子就是想讓你知道，凡事理論是一回事，實際情況又是另外一回事，看著題目想招當(dāng)然沒錯，但關(guān)鍵是要立足自身實際思考，要接地氣。走，我們上天臺去！”

唐寧看了看蔡軍，連忙打電話叫了好幾個獵狐辦的同志一起上了天臺。

老林指著天臺上放眼望去的風(fēng)景，和大家說道：“大家看，東面是我們廣州的中軸線，從中信大廈開始，天河城、海心沙、廣州塔……全部都是商業(yè)非常發(fā)達的地塊。廣州是中國南部首屈一指的大城市，坐擁南部地區(qū)最繁華的商業(yè)圈。剛才我就和唐隊長說過了，我們獵狐辦要接地氣，要有廣州特色地獵狐！”

老林轉(zhuǎn)過身來，頗有深意地看著眾人繼續(xù)說道：“這么發(fā)達的商貿(mào)城市，到處都是商機，這些狐貍賺了一筆之后潛逃出去，難道舍得就這么真的放棄財源嗎？不會的，他們總有錢花光的時候，他們當(dāng)中總有一些人是一定還會回廣州來的！”

“也就是說，我們守株待兔就行了？”佳文遲疑地說道。

冬陽是辦公室老筆桿子出身，只聽他壓低了嗓子，說道：“你的小學(xué)語文是體育老師教的嗎？應(yīng)該說，我們以逸待勞、以靜制動、后發(fā)制人！”

2 獵戶座發(fā)現(xiàn)目標

獵狐辦里，健明正在逐一過濾信息系統(tǒng)。他那原本如工筆畫一般淡墨細描的五官，因為長時間對著電腦而顯得有些僵硬，只剩下眼瞳隨著屏幕的內(nèi)容變化在細微地跳躍著。

老林的話相當(dāng)于給眾人打開了一個思路，既然遠在天邊的狐貍抓回來要費些周折，那么就從可能潛回的狐貍著手，先打響第一炮再說。廣州每日從口岸出入境的人員基數(shù)實在太大了，因此哪怕一個不大的概率也可以構(gòu)成一個不小的人數(shù)。

健明給眼睛上了點眼藥水，揉了揉之后開始把過濾出來的線索制表，唐寧在旁邊看著，有些不耐煩地道：“趕緊，老林和蔡大等著我們匯報呢，表格看得清楚就行了。”

健明搖搖頭道：“磨刀不誤砍柴工，姓氏和名字我是一定要分兩欄來羅列的，這樣今后容易索引。要不你先去把胡子刮一下？”

唐寧沒好氣地看了他一眼，悠悠地說道：“你難不成是處女座??？”

坐旁邊一樣在比對資料的冬陽悠悠說道：“古文有說溫潤如玉靜若處子，但是從沒有說過靜若處男的。處女座的特點是處處仔細，其實也沒什么不好?！?/p>

一直喜歡沒事就耍耍嘴皮子抬抬杠的佳文笑了，說道：“關(guān)鍵我們現(xiàn)在要抓狐貍，按理我們應(yīng)該算是獵戶座吧?！?/p>

“咦？”就在這時，健明發(fā)出了一聲表示奇怪的聲音，他指著電腦屏幕道，“你看這一欄，有點古怪，怎么這個老外的名字看起來像是個姓氏？”

冬陽博學(xué)，他側(cè)著腦袋想了想，說道：“這也不奇怪，比如NBA，就有保羅·皮爾斯和克里斯·保羅，保羅這個詞就是可以同時作為姓氏和名字存在的。”

“那么史密斯呢，有名字叫做史密斯的嗎？”健明指著電腦上的表格問道。

冬陽皺著眉頭又沉默了一下，終于說道：“可能性不大，那些金發(fā)碧眼的家伙其實和小日本一個尿性，最開始只有貴族才有姓氏，十四世紀后才普及，而且往往是就地取材?？久姘木托肇惪耍˙aker），住在山上的就姓希爾（Hill），長得比較黑的就姓布朗（Brown）。史密斯（Smith）是以打鐵匠這個職業(yè)為起源的姓氏，不大會作為名字來使用?！?/p>

唐寧聽到這里，突然兩眼放光，一直堆積在眼角處的疲憊一掃而空，他一拍健明的肩膀，說道：“獵戶座，你要立功了！”如果是姓名羅列在一起，一大張表格那么多人排下來可能不容易引起注意，但是一旦姓氏與名字分開了，史密斯作為名字這一項頓時就顯得特別扎眼。

“搜索匹配一下這個人的出生日期——公安部的獵狐培訓(xùn)課上講過，不管怎么變更護照登記資料，生日那一欄是不會變的。” 這時候，蔡軍正好走到獵狐辦門口，聽見了辦公室里的對話后接口說道。

健明本來想反駁唐寧隨口安在自己身上這個獵戶座的新外號，可眼見蔡軍出現(xiàn)了，立即十分乖巧地點擊鼠標，調(diào)出了資料庫開始匹配，一副就算被欺負了也會先認真干完活再說的小媳婦樣兒。

唐寧哈哈一笑，變戲法一樣掏出了個電動刮胡刀，一邊砍樹一樣地刮著胡子，一邊樂呵呵地回答道：“報告蔡大，這次匯報有料了，容我先小小打扮一下。”

五分鐘后，老林看著眼前打印好的比對情況，若有所思地用手指輕輕地敲著沙發(fā)的扶手。

十分鐘后，支隊于政委迅速協(xié)調(diào)好了市局出入境管理支隊開展工作，在第一時間發(fā)送了嫌疑對象的最新入境資料過來。

這一夜，廣州獵狐辦的同志們都知道——有一只狐貍，回來了。

3 關(guān)于女人和衣服

只不過，有些事情斷然無法那么順理成章。

這位史密斯先生是回國了，而且的確是在廣州入境，但是廣州這么大一個城市，他就像是一滴水一樣，滴落在了浩瀚的大海里面，想要找出來又談何容易！唐寧的胡須開始了新一輪的離離原上草，只不過大家都知道唐寧不刮胡子那基本就是造勢，君不見案情討論會上，他還是眼神炯炯的樣子，分析起線索來依然底氣十足：“這只狐貍化名入境已經(jīng)有幾個月了，可這段時間以來的旅館登記完全沒有記錄，表明這只狐貍應(yīng)該還是頗有警覺性的?！?/p>

“犯罪現(xiàn)場交換理論有一個挺著名的論斷，就是不管嫌疑人在現(xiàn)場做了什么，都一定會和現(xiàn)場的物質(zhì)相交換。當(dāng)他踩下一個腳印，就一定會留下他鞋底的泥巴，并同時帶走地板上的塵埃?！辈誊娫诎盖橛懻摃?，微笑著說道，“我們不妨考慮一下，他會有哪些行為，和我們廣州城產(chǎn)生交換？”

在蔡軍的引導(dǎo)下，眾人開始了討論。獵狐辦的議案從來不拘一格，每個人的發(fā)言不需要深思熟慮，只要有一個火花就說出來，不用擔(dān)心會被人指出錯漏，在激烈的思維碰撞當(dāng)中一切都仿佛是自己和自己在辯論。

他兌換過外幣嗎，他去過網(wǎng)吧嗎，他去過那些老外喜歡去的咖啡店嗎，他出行坐地鐵嗎，他開通過國內(nèi)的電話卡嗎……就在眾人七嘴八舌為革命事業(yè)添磚加瓦的時候，佳文突然冒出了一句：“他以前在廣州的時候有女朋友沒有？”

“女人如衣服啊，所謂天涯何處無芳草，都出去好幾年了，回來應(yīng)該不會再有聯(lián)系了吧？”冬陽是學(xué)究派，一下子想起了蘇東坡把小妾春娘隨手送給朋友的典故。

健明沉吟了一下，習(xí)慣性地和冬陽抬杠：“但是也要看是什么牌子的衣服，如果是佐丹奴那也就算了，可你舍得把阿瑪尼隨隨便便就扔掉嗎？”

唐寧聞言冷笑了一下，眼皮也不抬一下地說道：“哼，兄弟你還是經(jīng)驗不夠啊……不管是多么貴的衣服，你要是喜歡的話，時不時跑去店里試穿一下，有何不可？”

次日，在獵戶座們的尋找下，各種蛛絲馬跡開始逐一浮出水面，并組合在一起，形成了一個明確的指向。

這個史密斯要在廣州再詐一筆，少不了要先摸摸廣州的情況，弄清楚他此前留在廣州的各種關(guān)系，哪些人還有用處，而哪些人會直接抓了他送警察。想要獲知這些信息，最好的還真就莫過于一直留在廣州，并且對各種情況都知根知底的老情人了。

順著這個思路史密斯的舊日情人很快被找了出來，她的車好幾個晚上都停在了某一個地方。

唐寧玩味地看著屏幕上的那個地址，微笑著開始刮胡子，隨手在辦公室點開了舒緩的音樂，卡朋特的《yesterday once more》。

4 是不是他

最好的獵人往往都會一手精準的弓箭，而獵戶座的星圖恰好就是一把拉滿了弦蓄勢待發(fā)的弓箭，獵戶座就這么成了廣州獵狐辦眾人的代號。外籍的嫌疑人基本不用考慮勸投的可能，這和西門慶永遠不會主動去向武松認錯一個道理。既然狐貍舍不得廣州碗里的這口肥肉，自個兒改名換名又悄悄溜了回來，那就不要怪獵人們的弓箭了。

這一只狐貍是一個外國人，此前在國內(nèi)騙了一大筆貨款之后就跑了。后來，他在國外想辦法把名字和姓氏在護照上對換了一下位置，又再次來到了中國。

只不過，這次等著他的，還有獵戶座。

唐寧在路邊找到健明和小肅的時候，他們早已經(jīng)就位多時。

小肅是一大隊的一個副中隊長，天天用大寶皮膚嬌嫩，天生一雙會說話的桃花眼，只不過這個乍一看挺娘們的家伙，偏偏性情十分暴烈。新警巡邏的時候，有一次小肅追逐一個搶錢包的東北大漢，愣是追出了九條街，后來東北大漢跑不動了雙手抱頭蹲在地上，小肅上前操起警棍一邊猛敲路邊的欄桿一邊指著對方鼻子說：“叫你跑，叫你跑！起來，繼續(xù)跑啊你！”

這一次獵狐辦查到了明確的目標，唐寧到原先經(jīng)辦這個案子的一大隊要人手。他到了一大隊只是問了一句這個案子此前誰辦的，同志們一聽要抓捕個個摩拳擦掌主動請纓。

最后，這次的抓捕任務(wù)被小肅搶到了手里。小肅從懷中抱著的肯德基全家桶里掏了一塊炸雞翅遞給唐寧，唐寧搓了搓手又在褲子上蹭了蹭，接過了炸雞翅就吃，一邊嚼一邊含糊問道：“情況怎么樣？”

小肅下巴抬了抬，望著前面一棟小樓說道：“要是我見到了，這會兒也就沒你什么事兒了?！?/p>

健明在一旁想說什么，又沒說，只是遞給唐寧一杯咖啡。

唐寧接過來了，喝著咖啡說道：“那么就守一守吧?！碑?dāng)警察的，最悶的是一個守字，最不怕的也是一個守字。

健明國畫風(fēng)格一般的臉抻了抻，看了看唐寧又低下頭繼續(xù)喝咖啡。唐寧心細，眼睛還是盯著大街上的行人，嘴里卻說道：“怎么了，說呀？”

健明猶豫了一下，說道：“剛才我買咖啡的時候，看見一個老外，有那么點意思……”

小肅一拍健明肩膀，咧著嘴笑：“我說你怎么扭來扭去的呢，敢情是憋著個屁！”說完，小肅起身向咖啡店走去。

片刻之后小肅回來了，一臉的不以為然道：“不像?！?/p>

健明一攤手說道：“我本來就只是覺得又像又不像的。”

唐寧看了看小肅，又看了看健明，到底站了起來，沒說什么直接走去了咖啡店，回來的時候點了一根煙，吱吱的火光明滅之間如同是燃燒著一截叼在嘴里的樹枝：“看了，是他！”

“怎么著？”小肅桃花眼一眨，柔和的造型突然有了一絲厲色。

“沒怎么著，守著，一邊看點子出沒出來，一邊就看這老外什么情況?！痹诰爝@一行浸泡了多年，誰都知道隨時會有意想不到的情況發(fā)生，唐寧含糊了一句。

鬧不清楚到底是不是，那么不妨就先守一守。

5 狐貍還讓狗看門

警察的工作，有的靠沖，拼著體力持續(xù)消耗搶時間；有的靠挨，和全世界所有人比耐心熬時間。如果守到了準確的時機，那叫做沉得住氣；如果耽誤了抓捕的好機會，可就是錯失良機了；個中火候全靠偵查員的臨場判斷。到底是電光火石之間果斷出手，還是不動如山伺機后發(fā)制人，沒有十幾年的偵查工作慢慢打磨，誰也把握不清楚這個平衡點。

從這個層面上來說，偵查工作其實也是一件很感性的活計，大部分偵查員對于如何辨識這個時機都是基于一種隱約的感覺去判斷，你非要讓他說清楚，可能摸爬滾打了一輩子的老警察都未必能說得明白。

但是，警察與警察之間有時候講的是默契，比如此刻，不需要任何語言的討論，連交換個眼神都不需要，唐寧、小肅和健明三個人就這么蹲在了咖啡店門口。

沉悶的時間總是過得最慢，兩個小時后，咖啡店里的老外走出來了。

沒有誰說句什么話，唐寧拍拍屁股從馬路牙子上站了起來，小肅和健明也起身靠了過去，三人幾步之間就有意無意地形成了一個品字形的站位，跟著老外身后開始尾隨而去，不久，看到老外走進了一棟街邊小樓。

這是廣州老城區(qū)典型的騎樓，只有兩層高，一樓的廊柱緊貼著路面撐起了二樓的陽臺，小樓的外墻老舊，滿是歲月斑駁的痕跡，小樓的鐵門虛掩著，門里拴著一條灰不溜秋的狗，正巴巴地看著大街。

看到老外走進了這個小樓，眾人當(dāng)即松了一口氣，似乎有一股子熱氣在領(lǐng)子里蒸騰了出來，好不舒服。這就是那只狐貍租住的小樓，他的舊日情人幾次夜里光臨過這里。健明瞇著眼睛看了小肅一眼，意思十分清楚。小肅聳了聳肩，預(yù)料之外，情理之中。

唐寧讓健明和小肅看著小樓門口，自己繞著巷子把小樓四周轉(zhuǎn)了一遍之后，才帶著他倆走了進去，開始商量怎么入室抓捕。畢竟是一只專門為了騙錢而來的狐貍，貿(mào)然有陌生面孔敲門的話，對方一定會警惕性大增。

健明每次一笑都是眼睛合成一道小縫，此時小縫里精光四射：“要不，我來詐門？”

小肅聞言也是咧嘴一笑，說道：“沒創(chuàng)意！現(xiàn)在網(wǎng)絡(luò)資訊發(fā)達，全世界都知道我們會抄水表的了?！?/p>

正盤算著，狹窄的樓梯間里，有扇門突然開了，老外自己挎著包走了出來，抬頭看見唐寧他們?nèi)艘彩且汇?，用生硬的普通話問道：“你們是誰？”

這等好事當(dāng)真是不多見，唐寧幾個當(dāng)即把老外按倒在地上。老外這下知道是撞到警察手里了，非常不甘心地大喊：“我的狗呢，怎么有人來了也不叫？”

原來這老外到底是有點心理準備，特地養(yǎng)了條狗在小樓的門口。只不過這狗此刻正在歡快地扒拉著小肅扔給它的肯德基全家桶，哪有工夫盡忠職守。小肅在一旁嘲笑道：“狐貍還敢指望狗看門？得了吧，這狗到底不是你親生的?！?/p>

老外還是不服氣：“我已經(jīng)很小心了。”

“是啊，可惜我們是獵戶座?！碧茖廃c著一支煙笑道。

至此，廣州的第一只狐貍落網(wǎng)。（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