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明
去利霞家
九月的最后一天平靜、異常。沒有割草機
駛進利霞家的院子。晾衣繩輕輕地晃著、舔著
甜蜜的光滑的中國式鐵欄。
更遠處是管道施工隊,忙著我們并不關(guān)心的活計。
一整天我們都是輕松、快樂的。
沒有事物消耗著我們的力量。它們也不能。
我們坐著,像被鐵擰在一起;
站起來,鐵在熔化。
生活的美沒有因我們而使它降低。
但我浪費了它,兩次或三次。在這里,或別處。
噢,這嚴(yán)重的時刻一去永不回。就這樣時間到了—
我該離開了,好讓別的物體也來到這里。
移動的墓群
初夏,月亮發(fā)了新芽。他勸我,去海邊隱居;
波浪搭起的房子,啤酒花一層一層。
像三角形和四邊形的海怪,住在礁石里。我們
攀上樹巔,并沒有妨礙海風(fēng)對沙灘的塑型。
有一些日子,船升上月亮,月亮升上樹巔;
我們無處可去,在水中練習(xí)吵架。群魚敗退。
這并非不是好事。我說:“就一直說話,這才是
我們該做的?!币惶旖Y(jié)束,我們?nèi)詯壑@一切。
而那些詞,一座座移動的墳?zāi)?,飄海里,
極速,無懼。我們吃月亮,也吐出月亮的皮。
慢花園
來了幾個人,盜走了花園。
媽媽,我借用記憶
一次次探向海底:
我看見,一條魚頂著它,另一條魚
頂著房子,一只貝殼頂著喜鵲。
你刺繡一場雨,媽媽。
藍,
天空是我身體的一部分,鋪蓋的低云
又跑過積雪。在你囤積海水的夜臨近
山巒退潮的時刻:
液態(tài)的馬,
液態(tài)的船。
隔著柵欄,夏天厚一尺。
草稿:夜讀
我遺落在自己的鞋子里,捕獲疲倦的聲音,
每三聲尖叫,就遇見一個危險的人。
這時候,樹停止了生長,暮色從天而降,
那危險的人,從我的嘴唇起身,與我告別。
我退回暗處,用心領(lǐng)會屋檐的低矮,
仿佛一件發(fā)生很久的事,突然結(jié)束了。
但院子里,燈亮著,噪音正沿著墻壁滑落—
有人,在風(fēng)中校對記憶,立誓做一個好人。
我拆開她,讀,用鞋帶系住每一個感動的句子,
像整個夏天,我旅行在,兩只耳朵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