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春國
在一個被人們視為“鬼門關”的公路彎道處又發(fā)生了一次嚴重的車禍,車子里的女人當場死亡。一名男子跪在開著的駕駛室門前,雙手緊握著妻子的手,悲傷欲絕地哭訴著。“這一切都怪我呀,我本來是可以阻止她的,我應該竭盡全力?!?/p>
這時候,警察上前摸了摸死者的手。她的手還是熱乎乎的。按理說,在這空曠的鄉(xiāng)野里,她死后身體早就變得冰涼發(fā)硬了。
“我知道她一直嗜好喝酒,可她總是不聽勸告。我多次勸過她,可她就喜歡這個。”
“先生,你是說,你們當時發(fā)生了爭吵?”警官問道,話語中充滿著同情。
“我們老是在爭吵,近幾天來吵得更兇。當然,都是有關喝酒的事?!?/p>
“這就是她平時愛喝的?”警官用手指著車中的伏特加酒瓶和地毯上的一攤伏特加酒。
“就是這種,哦,還有杜松子酒。要不,就有什么喝什么。上帝??!這簡直令人難以置信。”
那男人的眼淚又不禁涌了出來,肩膀也開始顫動起來。年輕的警官看著這一場面似乎感到不太舒服。不過,運尸體的救護車終于來了,也許她的丈夫也會隨之離開現(xiàn)場。
說實話,整個事故現(xiàn)場似乎有點不合情理。在這深夜一點鐘,除了由警燈發(fā)出的亮光之外,周圍簡直是漆黑一片。她連人帶車一起翻到了路邊的溝里,栽進了半坡處的一棵樹中。翻車后,她仍然坐在駕駛員的位子上。顯然,她的頭部撞到了前面的擋風玻璃上,撞擊處發(fā)生了嚴重的變形。警官想起了在表格“事故發(fā)生時安全帶是否已經(jīng)掙斷”的一欄中填了一個“否”。令人不可思議的是,他的丈夫中途不知從哪里冒了出來,跪在妻子的尸體旁喋喋不休地訴說著她的嗜酒習慣。
救護人員帶著擔架和裝尸袋爬到了陡峭的路溝下面。他們奉命到此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了,當然肯定也不會是最后一次。警官輕輕地將這位處于極度悲痛之中的丈夫拉向一邊,與出事的車子拉開了一點距離。
“先生,我們現(xiàn)在最好讓開點,別耽誤了救護人員辦事?!?/p>
“好,那當然?!边@名男子隨后退到一邊。當他的妻子那瘦小的身體被送走時,他把臉轉(zhuǎn)向了一邊。
警官注視著那些觸目驚心的撞傷以及腦門處的擦傷。這些撞傷可以在汽車燈光的照射下看得清清楚楚。他看了不禁搖了搖頭,想起了自己應該做一些案情筆錄。
“先生,你是怎么發(fā)現(xiàn)你妻子的?怎么沒看見你自己的車子呢?”
一陣抽泣顫動之后,這名男子哽噎地答道,“我是走路過來的,我們家離這里只有一英里。”
“你怎么想到來這里尋找的呢?”
“她出來有幾小時了,我有點擔心,我知道這個彎道可能會出事。這里所發(fā)生的幾起車禍已經(jīng)讓它無人不知了?!?/p>
警官慢慢地點點頭,沒有在此爭辯。
“先生,難道你們只有一輛車子嗎?”警官指著被嚴重撞壞的福特車。車子的散熱器已經(jīng)被撞沒了,車子前部也需要修理一番。令人吃驚的是,仔細查看后發(fā)現(xiàn)撞得還沒有原先想象的那么嚴重。
“不,我家里還有一輛旅行車,可我妻子不喜歡用。她最近才考的駕駛執(zhí)照,她喜歡開小型車。而我卻不喜歡小型車。你知道,小型車沒有那么多保護措施?!闭f著,這名男子又流了一陣眼淚。
“先生,如果你擔心你的妻子,你當時怎么沒有報警呢?”
“我不能。我知道,她一直喜歡喝酒,我不想給她惹麻煩?!?/p>
“可是,你為什么不開車去尋找呢?你要走那么遠的路,從你的呼吸中我也聞不出什么酒味呀!”
“不知道。我想,我當時有點驚慌失措?!?/p>
“先生,這我能理解。”警官向前欠起身,輕輕地拍了拍這位剛剛失去妻子的男人的肩膀。
“我最好還是馬上回去,好給她的家人打幾個電話通知一下?!?/p>
那男子直起身來,好像要鼓足勇氣,勇敢地去面對未來的使命。于是,他向這位友善的警官,伸出了自己的手。
“謝謝你的好意?!?/p>
警官握著他的手。此時,他才注意到,眼前這位淚流滿面的男子竟比自己高出一截。要知道,警官自己的身高可是六英尺二!即便如此,要面對這位男子還須仰視才是。這種情形警官可并不常見。
“先生,你還是先上我的車吧,等把你妻子的車拖上來之后我就馬上送你回去?!蹦俏簧袂榫趩实恼煞蛭⑽Ⅻc點頭,隨后,沿著路溝往上走。
這時候,一輛小型輕便拖車開了過來。司機將液壓絞車、拖纜麻利地拴在轎車的尾軸上。
“長官,過來幫個忙。你照直開,我在前面使勁將車子往外拉?!?/p>
今晚,救援中心只來了一位隊員,警官倒是樂于幫他這個忙。他進了車子,將座位向前升起以便他可以夠著剎車拉桿。那車子被撞得非常嚴重,他可不想看到車子再撞到另外一棵樹上。
不到幾分鐘,這輛嚴重損壞的福特車就被救援卡車拖了上來。除了在靠近肇事的那棵樹一側(cè)有一些劃痕,車子周圍一片青草被壓倒之外,沒有誰會懷疑這輛車子發(fā)生了什么車禍。
警官鉆進他的巡邏車。此時此刻,那男人的眼淚已經(jīng)干了,兩眼直視著窗外。
警車靜靜地開走了,一溜煙便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幾英里過去了,他們兩人都默不作聲,想著各自的心思。幾英里又過去了,那男人再也沉不住氣了。
“警官,我們不是要進城嗎?我們方向走錯了吧?”
“我們準備回警察局。我想,你應該知道其中的原因?!?/p>
此時,警官的臉上有一種無法解讀的表情。眾所周知,他是一名難以對付的高手。
“天啦!你究竟在說什么?我妻子尸骨未寒,你就在跟我玩什么游戲?”
“你因涉嫌謀殺被拘留了。我知道是你殺死了你的妻子。我知道,她在被放進車子之前就已經(jīng)死了。我知道,是你把那輛汽車開到現(xiàn)場的,然后偽造她撞車致死的假象。老實說,你是用什么東西猛擊她的頭部,造成了那么觸目驚心的創(chuàng)傷?”
“我不知道你在說些什么。這簡直是一場噩夢?!眅ndprint
“你剛才說你的妻子失蹤了幾個小時,而當我們在離你家只有一英里的地方發(fā)現(xiàn)她的時候,她的身體可還是熱的。”
“我記不得她出去有多長時間了,可能只有一小時左右吧??蛇@并不能說明什么問題呀?!?/p>
“此外,在這寒冷的夜晚,汽車發(fā)動機怎么也是熱的呢?”
“你不要那么認真,發(fā)動機發(fā)熱后再冷下去可是要過很長時間的?!?/p>
“再說,你為什么不開自己的車子去找她呢?你剛才的理由有點站不住腳吧?!?/p>
“剛才我說過,我當時有點驚慌失措了?!?/p>
“不,你不是驚慌失措,先生。你是開著那輛福特車到達撞車現(xiàn)場的,然后再將你妻子的尸體放到駕駛員的座位上?!?/p>
“簡直是荒謬至極,你這么說沒有任何根據(jù)。”
“先生,告訴我你的妻子有多高?”
“大概有五英尺,跟這有什么關系?”
“這樣的座位只適合身高在六英尺以上的人,你妻子坐上去如何去開車呢?”
接下來便是長時間的、令人窒息的沉默,也許是那家伙一下子失去了自信。
“我,我不知道?!?/p>
警官抬起頭,直視著罪犯的眼睛。
“你做得幾乎天衣無縫,只是你把車子開到那里后竟忘了將座位調(diào)整到符合你妻子的高度。當我們查驗你妻子頭部的那些創(chuàng)傷后,我可以肯定那些創(chuàng)傷不是與擋風玻璃撞擊所造成的?!?/p>
“那,那也并不能說明我殺了她。”
“那么,我們就要看看車子的其他方面了。我們會把她衣服上的纖維與車子其他座位以及駕駛員座位上的你身上的纖維進行了一番對比。我們還要檢查你妻子的頭部,看有沒有什么玻璃碎片。假如真的是由于撞擊到擋風玻璃所致,她的頭部應該殘留很多玻璃碎片。我相信,檢查的結(jié)果會否定這一假定?!?/p>
“夠了!別說了!”
“隨后,我們還要讓一輛類似的車子滾落到那條路溝里進行模擬試驗,以便與她的車子對照了一下。我相信,車子開得再快也不會造成那樣創(chuàng)傷的。畢竟,那又不是你自己的身體,對吧?如此說來,你這個故事編得不怎么圓滿吧?!本偃粲兴嫉負u搖頭,“是的,毫無疑問。你應該將座位調(diào)整一下。你很粗心啊,先生!你確實太粗心了。”
罪犯默默地坐著那里,臉色一下子變得煞白。最后,他有氣無力地問,“你認為我會被判多長時間? ”
警官笑了笑,沒有言語。
(摘自作者新浪博客)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