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丹
摘 ?要:不同職業(yè)的人有著不同的言語習慣。本文從表達主體的角度出發(fā),緊密結合電視劇《潛伏》中不同人物之間的對話,從構成言語環(huán)境的主觀語境入手,分析和探討了主觀語境與自在言語表達之間的關系,提出表達主體的職業(yè)、身份、心情和性格等主觀因素制約和影響著表達主體所采取的具體言語表達方式。
關鍵詞:言語交際;主觀因素;自在表達
中圖分類號: H319 文獻標識碼:A
在言語交際的過程中,主觀語境主要通過言語交際主體中的表達主體來建構。作為言語交際的表達主體而言,他采取何種方式與接受主體進行言語交際,并選擇何種語言,這與他自身的身份、性格、職業(yè)、心情、修養(yǎng)、思想、年齡等主觀因素密切相關。不同身份的人有著不同的語言習慣,不同性格的人其話語也呈現(xiàn)出不同的風格,處于不同心境的人對于同一個話題也會發(fā)出不同的感慨與議論,這些都是作為表達主體在言語交際中體現(xiàn)出來的。自在表達即是在這一過程中常用的表達方式。
所謂自在,即自在存在,這是法國哲學家薩特首先提出的一哲學概念,指人的意識之外的物質性的客觀實在。所謂自在表達就是指在言語交際過程中,言語交際的表達主體并未充分考慮到言語交際的話題、地點、方式、目的會對接受主體產生何種影響,而是就自身的自在狀態(tài)去和與接受主體發(fā)生語言聯(lián)系。這種言語表達方式我們稱之為自在表達。通俗點說,比如我們要去見一個朋友,自在表達就是指自己沒有經過刻意打扮與準備,而是隨隨便便地去見朋友,至于朋友會對自己的話語在心理上產生何種影響與感受,自己并沒有充分考慮到。在這一言語交際過程中,以直白的語言將自己的思想清晰并準確地通過話語傳遞給對方。在這里,交際雙方之間的言語活動便構成了語境。這一語境的形成主要依賴于交際雙方,特別是言語表達主體的主觀因素,同時,言語交際表達主體的主觀因素在很大程度上制約和影響著主觀語境的形成與構建。具體來說,在言語表達主體的主觀因素中,諸如職業(yè)、身份、心情等因素對主觀語境的形成起著決定性的作用。
一、職業(yè)對自在表達的影響
不同職業(yè)的人有著不同的話語習慣,這在很大程度上制約著其在言語交際中采取何種交際方式,運用什么樣的語言進行交際。人們經常從事的職業(yè)對語言使用的影響是最易被人們所感覺到的。正如俗話所說:“三句話離不開老本行”。從事某項職業(yè)的人,言談之中總是會帶上該職業(yè)的烙印。自覺或不自覺地表現(xiàn)出某種職業(yè)的敏感和特點。如幼兒教師經常模擬兒童語言,說話帶上兒童語言的某些特點和方式,指稱自己或指稱別人常用名詞而不用代詞等等。原本上說:“我上課的時候,請你們不要講話?!睘榱丝s短與孩子們之間的距離而說成“老師(指自己)上課的時候,請寶寶們不要講話?!?/p>
諸如《潛伏》第五集中余則成剛剛把翠平接到家后,出于職業(yè)的敏感性,他仔細檢查了屋里的情況,在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可疑跡象后,觀察了住所周圍的環(huán)境,告訴翠平:
余則成:家里的窗簾是永遠都不能打開的。
他還告訴翠平工作的嚴峻性:
余則成:我們的敵人是空氣,每一個窗戶后面都有一雙眼睛,每一片樹葉后面都有一只耳朵。
如果余則成不是受過專門訓練的情報人員,他就不會對翠平說出如此危言聳聽的話語。他深知由于翠平來自太行山區(qū),而那里曾經是抗日游擊區(qū),由于翠平特殊的身份背景,使得他們的一舉一動都會受到馬奎的監(jiān)視。而且翠平曾經當過游擊隊長,身邊都是自己的同志,對周圍的事物缺乏警惕心,對潛伏這一地下工作一點都不熟悉;而余則成由于長期潛伏在國民黨情報機關內部,他的身邊都是敵人,出于職業(yè)的習慣他需要敏感地對待身邊的一切事物,對做任何事情都格外謹慎細致,所以才會對翠平說出上面的話語。
由此我們可以看出,對于言語交際的表達主體而言,其職業(yè)習慣往往會對其話語產生制約與限制,特別是在自在表達方面,更多體現(xiàn)的是生活和行為習慣對言語交際的制約。
又如《潛伏》第五集中,當馬奎幫余則成將翠平接到住所后,給周亞夫安排布置監(jiān)視余則成的任務:
馬奎:不管怎么說這個女的是從太行山里來的,那是共產黨的地盤,人的腦袋里都沾紅,如果她是共產黨派來的呢?
周亞夫:馬隊長,您放心,他們要是不睡覺,我就不睡覺。
馬奎:最關鍵的是,要注意跟他來往的人。
因為馬奎是腦袋后面都長眼睛的天津保密局行動隊的隊長,他對一切的事物都保持高度的敏感性和猜測懷疑,包括站長在內,所以對余則成更不用說。再加上翠平特殊的生活背景和她在路上對日本戰(zhàn)俘的強烈反應,讓馬奎不自覺的將翠平和共黨聯(lián)系起來,所以告誡周亞夫要密切注視余則成和翠平的一舉一動。這些都是由他職業(yè)的特殊性決定的。
二、身份對自在表達的影響
身份是說話者在社會、家庭或人際關系中的地位。不同的身份,使用語言的特點也就不一樣。在同一情況下,不同身份地位的人不會說同樣的話,也不會按同一個方式說話。另外,即使同一個人,他的身份又可以因其與交談對象的不同關系而變換,其語言也會發(fā)生相應的改變。例如一個既是父親又是兒子的男人對自己父親說話和自己兒子說話言語是不一樣。同時,不同身份的人在言語交際過程中常常會自覺不自覺地將其身份帶入到言語交際中來,包括他們討論的話題。比如老百姓的交際話題更多的關系自身的諸如房子、柴米油鹽、醫(yī)療、教育等問題;而作為商人而言,更多的則是近期買賣什么商品利潤更高;對于股民而言,則是近期股市的漲跌……他們討論的不同話題向我們展示了他們身份的不同。一個人在社會上處于何種身份,就決定了他將以何種方式參與到言語交際中來,他也就會以何種角色進行言語交際。此時所進行的言語交際,就是以表達主體的自在身份參與到其中的。
諸如《潛伏》第四集中當翠平第一次坐轎車,感到十分新奇與興奮,忍不住恭維馬奎。
翠平:馬隊長一看就是有本事的人,能駕洋車。頭回坐這家伙,這四個輪子就是不賴。馬隊長,你讓我駕會兒行吧?
答案當然是否定的。在外人看來,這是一句不該問的話,可在翠平看來這四個輪子的車和老家的馬車是一樣的,誰都可以駕駛。表面上看似無知,但恰恰卻體現(xiàn)出了翠平的身份:沒見過世面的農村婦女,這是和她身份相吻合的出自本能的一句話。
《潛伏》第五集中當馬奎送翠平到家,翠平對他道謝:
翠平:謝謝馬大哥了!有空來家里耍,帶嫂子一塊來炕上坐!
這一句“炕上坐”,將一個村婦活脫脫的展現(xiàn)在大家面前,體現(xiàn)了她作為農村婦女的憨厚與淳樸,她的熱情使她對馬奎絲毫沒有防備,這一切也都是由她所處的環(huán)境和她特有的身份所決定的。
在這兩處中,翠平的話語展現(xiàn)的是作為農村家庭婦女的角色,她的話,絲毫不加任何掩飾,展現(xiàn)在馬奎面前的就是一個典型的淳樸憨厚的農村婦女形象,借助這樣的語境,自然會打消馬奎這個行動隊隊長對她的懷疑。
同樣是翠平,作為一名典型的村婦出現(xiàn)在大家面前的同時她還是一位婦女游擊隊長,她在面對余則成的批評時,也忘不了自己的身份,如《潛伏》第七集中她對余則成批評自己的行為容易導致的后果不以為然。
翠平:我也做過領導,領導好幾十號人呢。我對犯錯誤的同志,從來都注意批評方式啊!
余則成:就你這方式?不就是在山里打個冷槍,埋個地雷,藏個雞毛信什么的!
翠平:你給我閉嘴?。∥乙彩菢屃謴椨赀^來的,瞧不起我是吧?我還告訴你了,就你這樣大吃大喝,收金收銀,專靠打聽小道消息混日子的人,我還瞧不起你呢!
在這里,翠平完全忘記了自己是余則成的搭檔,所以她才在不滿之際,將自己當婦女游擊隊長的事情抖了出來。對于她來說游擊隊長是她的自在身份,當她受到指責時,本能地將她作為領導的一面全然展現(xiàn)了出來,也就是在這種語境之下,翠平也將自己那潑辣的性格特征展現(xiàn)得一覽無余。
由此,我們可以看出,在言語交際過程中,表達主體處于何種角色,他也就會對其角色做出相應的言語活動與行為,這就是自在表達的結果。
三、心情對自在表達的影響
在言語交際中,說話人的心情對使用語言的影響也非常顯著。人的心情是復雜多變的。它和人的處境、思想、修養(yǎng)等其他方面的情況有著密切的聯(lián)系。處境從大處說,也可指人們所處的社會環(huán)境以及個人在一定社會環(huán)境中的身份地位。說話者在具體的交際活動中有其具體的處境。這是指具體的事情或人際關系中的處境,如工作關系、家庭關系、朋友關系等等,也可以指說話人在某一具體交際場合的處境,這些也會影響對語言的使用。修養(yǎng)是人的思想覺悟、道德品質、文化程度、性格以至處世待人的一個總的水平。這幾個方面,對某個具體的人來說,是互有聯(lián)系的,卻并不平衡的,因而會出現(xiàn)各種錯綜復雜的組合現(xiàn)象,形成各種人的修養(yǎng)面貌。
諸如晚秋,在劇中作為一個悲劇性的人物,她的出場始終表露出她憂郁、多愁善感的性格特征。晚秋的出場是由一段哀怨、憂傷的曲子引出的,這源于她的不幸的家庭身世,她因父母雙亡不得不寄人籬下——寄居在叔父穆連成家里,當她第一眼看到余則成時,便對其產生了好感,并在余則成離開之時目送著他的背影說:
晚秋:驀然回首,燈火闌珊。漸漸的,憂傷在消殘!
余則成的出現(xiàn)似乎點燃了她對美好生活追求的希望。而當《潛伏》第四集中余則成因為任務的需要,當面拒絕晚秋示愛,晚秋無比傷感地說:
晚秋:離得那么近,就像是在地球的兩極。晚秋想說的話很多,現(xiàn)在只有苦笑了。
不同的話語內容向我們展示了心情不同的晚秋。
《潛伏》第十九集中晚秋面對婚姻的不幸與謝若林的毆打,對生活萬念俱灰,自殺前流著淚自言自語:
晚秋:等不了了,等不了了!上帝說,我不是你的!
在這里,雖然晚秋沒有明確的說出來等不了誰了,但是我們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等的不是別人,正是讓她一直以來都難以忘懷的余則成。可以說,晚秋的處境在不斷地發(fā)生著變化,其心情也隨著余則成的出現(xiàn)而發(fā)生著起伏變化,她的情感始終圍繞著余則成而跌宕起伏。面對不幸的婚姻卻又讓她戲劇般的遇見了余則成,當她發(fā)現(xiàn)余則成和翠平是假夫妻,余則成再次給她希望的時候卻又受到謝若林的侮辱與毆打,這樣的現(xiàn)實讓她覺得希望是遙不可及的,所以才有“等不了了,等不了了!”的自我獨白,以及在萬念俱灰選擇自殺時的“上帝說,我不是你的!”的話語。這些正是她對感情絕望的自在表達。
此外,諸如言語表達主體的性格、年齡、修養(yǎng)、思想等因素也會對建構語境產生潛移默化的作用。不同性格的人說話的口氣與方式不同,余則成性格溫和說話時慢條斯理,而翠平性格急躁說起話來就像打機關槍;李涯說話始終一幅政治腔調,而謝若林滿嘴沾滿了銅臭味;左藍受過教育有修養(yǎng),說的話讓人聽了感到很受用,而街頭的黑道混混龍二,說的話讓人感到很厭煩……人們從有思想的人的談話中就可以看出他認識問題的深度,而思想膚淺的人其談話往往比較膚淺,可以說,言語表達主體的主觀因素相對于自在表達而言,所起的作用往往是顯性的,直觀的,人們可以透過他的話語看出他的身份、職業(yè)、性格、思想以及說話時的心情。
在言語交際過程中,由于客觀條件的影響與限制,言語表達者要想準確地向言語接受者傳遞信息,不僅依賴于話語表面的含義,還依賴于話語之外的其他因素,這時,主觀語境就在話語表達過程中發(fā)揮了控制與調整的作用,可以說,作為表達主體,其自身的主觀因素在構建主觀語境的過程中起著決定性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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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審稿 ?余澄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