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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張惠言的《儀禮》研究

2016-02-14 10:32鄧聲國
知與行 2016年9期
關鍵詞:儀禮經(jīng)文張氏

鄧聲國

(井岡山大學 人文學院,江西 吉安 343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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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創(chuàng)新研究

·近代文學研究專題·

論張惠言的《儀禮》研究

鄧聲國

(井岡山大學 人文學院,江西 吉安 343009)

作為清代中期尊尚鄭學派的一位代表性人物,張惠言在《儀禮》研究方面成就頗豐,著述有《儀禮圖》《讀儀禮記》等,影響較大。無論是在著述詮釋目的、詮釋體式、詮釋方式方法的選擇上,還是在著述的文獻引證、文獻??睂嵺`上,或者是對于《儀禮》鄭注、賈疏的認知態(tài)度上,張惠言的禮經(jīng)研究都表現(xiàn)出與眾不同的治學趣向。通過分析可以發(fā)現(xiàn),張惠言的禮經(jīng)本文詮釋并不追求對《儀禮》的通盤解讀,更強調(diào)前賢禮經(jīng)詮釋疑誤的考辨,特色極其鮮明。他延繼了通過繪制圖標的方式來詮釋禮經(jīng)的手段,所著《儀禮圖》具有極高的學術價值,深得皮錫瑞等后來學者的贊賞。

張惠言;《讀儀禮記》;《儀禮圖》;著述旨趣

“乾隆以后,許、鄭之學大明,治宋學者已鮮,說經(jīng)皆主實證,不空談義理, 是為專門漢學?!盵1]清代中期,有部分學者認為,《三禮》之學端賴鄭玄遍注之而得以顯揚于世,“夫鄭氏之注《儀禮》,簡而賅,約而達,精微而廣大,禮家莫出其范圍”[2]3。然而“顧自宋迄明六、七百年間,說經(jīng)者十九皆以叛鄭為事,其叛鄭者十九皆似是而非”,因此,研治禮經(jīng)“所以欲明鄭《注》之精者,正為鄭《注》明而經(jīng)義乃明也”[3]1。隨著這一認知的催生和一些學者的唱和呼應,尊尚鄭學派的《儀禮》研究繼之而起,成為當時的一種治學風尚,武進學者張惠言便是其中一位代表性人物,并著有《儀禮圖》《讀儀禮記》等。有鑒于此,本文擬就張氏的禮經(jīng)研究著述情況與治學特色略加探討和分析。

一、張惠言生平及著述概說

張惠言(1761—1802),原名一鳴,字皋文,一作皋聞,號茗柯,江蘇武進人。出身于世代業(yè)儒的貧寒家庭,自七世祖張典以迄父張蟾賓,“皆補郡縣學生,有文章名,世以教授為事”[4]536。張惠言四歲喪父,迫于家貧,年十四,即為童子師。“少學為時文,窮日夜力,屏他務,為之十余年?!盵5]551“修學立行,敦禮自守,人皆稱敬?!盵6]13241十七歲時,張惠言補武進縣學附生,兩年后試高等,又補凜膳生。乾隆四十八年(1783),張氏因受金杲賞識,被邀至安徽歙縣金氏家族擔任教習,有幸得與金榜、王灼、鄧石如等眾多師友交游問學。乾隆五十一年(1786),張氏考中舉人,他辭去了金氏家塾的教席,赴京參加春闈,從此開始了多年困居京師的生活,先后就職咸陽宮和景山宮官學教習。嘉慶四年(1799),與王引之、陳壽棋、胡秉虔等人一起考取進士,改庶吉士,充實錄館纂修官。嘉慶六年(1801)四月,散館,奉旨以部屬用,朱珪奏改翰林院編修。

張惠言畢生學術成就,主要集中在經(jīng)學與文學兩方面?!案尬臑槿?,其始為詞章,志欲如六朝諸人之所為而止。已遷而為昌黎、廬陵,已遷而為前后鄭,已遷而為虞、許、賈、孔諸儒,最后遇先生(指湯金釗),遷而為鐮、洛、關、閩之說。其所學皆未竟,而世徒震之,非知皋文者也。”[7]就經(jīng)學方面而言,據(jù)《清史稿》記載:張惠言“生平精思絕人,嘗從數(shù)金榜問故,其學要歸六經(jīng),而尤深《易》《禮》”[6]1324。主要從事《易》《禮》兩方面研究,其中尤以《易》學方面影響最大,著有《周易虞氏義》九卷、《消息》二卷、《虞氏易禮》二卷、《易候》一卷、《易言》二卷,還著有《周易鄭氏義》三卷、《周易萄氏九家義》一卷、《周易鄭荀義》三卷、《易義別錄》十四卷、《易緯略義》三卷、《易圖條辨》二卷,盡括漢《易》各家古義,以羽翼虞氏《易》。

在禮學研究方面,張惠言著有《儀禮圖》六卷,又著《讀儀禮記》二卷、《儀禮詞》一卷。張氏從事《儀禮》之學,實得安徽歙縣學者金榜(1735—1801)禮學研究之真?zhèn)?。金氏與戴震同為江永之高足弟子,精通三《禮》,著有《禮箋》一書。嘉慶七年(1802),惠言在給金榜所作祭文中稱:“則理其穢,則淪其清,拻之拓之,以崇以閎”[8]。由此可見,金榜在經(jīng)學研究上對張氏的影響是很深的。在這三部禮學著作當中,《儀禮詞》一卷已佚,無由考見該書原貌及其創(chuàng)作情況;《儀禮圖》一書,據(jù)張氏《文稿自序》稱,嘉慶三年戊午(1798),“圖《儀禮》十卷,而《易義》三十九卷亦成”[5]551,是該書這一年便已完稿;至于《讀儀禮記》一書,張惠言在世之時并無刻本傳世,據(jù)《中國古籍善本書目·經(jīng)部》記載,道光元年(1821),張惠言之子張成孫曾依其手稿本繕錄之,即復旦大學圖書館藏抄本,而且,該書頗具札記特點,可能系其平日讀書點滴條記所得,據(jù)此,該書很有可能在其辭世之際方始完稿。

二、張氏禮經(jīng)文本詮釋特點

強調(diào)對《儀禮》文本的研讀與詮釋,是歷代禮經(jīng)學家的重要共識,張惠言所著《讀儀禮記》一書亦不例外。通讀該書可以發(fā)現(xiàn),張氏的禮經(jīng)文本詮釋并不追求對《儀禮》文本的通盤解讀,更強調(diào)前賢禮經(jīng)詮釋疑誤的考辨,呈現(xiàn)出鮮明的個性化特征。茲從如下幾方面進行發(fā)覆:

(一)從詮釋體式情況來看。該書屬于考辨體著作,不載全文,依篇次尋究,對于鄭《注》、賈《疏》之中有疑誤者,或需加補充申明之例,先列所解原文,繼加考辨,隨文注釋的色彩十分明顯。全書共分卷上、卷下兩部分,卷上所論篇目依次為《士冠禮》《士昏禮》《士相見禮》《鄉(xiāng)飲酒禮》《鄉(xiāng)射禮》《燕禮》《大射儀》,凡57條;卷下篇目次第為《聘禮》《公食大夫禮》《覲禮》《喪服》《士喪禮》《既夕禮》《士虞禮》《特牲饋食禮》《少牢饋食禮》《有司徹》,凡62條。在這119條詮釋例中,所涉內(nèi)容主要包括申解《儀禮》經(jīng)文鄭《注》賈《疏》,??薄秲x禮》經(jīng)文鄭《注》賈《疏》,糾正駁斥鄭《注》賈《疏》詮釋《儀禮》訛誤之例,少數(shù)條目(5例)中還涉及對敖繼公、張爾岐、沈彤等三人禮學詮釋見解的辨正,要言不煩,均不以旁征博引而著稱。另外,在卷下末尾,附有《席上下升降》一篇,對《儀禮》各篇設席位次、面向及賓主升降情況,進行了一次全面的考量與剖析,極具禮經(jīng)學價值,有助于幫助讀者厘清禮經(jīng)設席禮制文化的儀文節(jié)制情況,有一個明晰的全局把握。

(二)從對待賈公彥《儀禮疏》的態(tài)度情況來看。據(jù)統(tǒng)計,在《讀儀禮記》的119條詮釋例中,就有63條詮釋例與賈《疏》有關,占所有詮釋條例之52.94%強。其中,申解賈《疏》詮釋之例8條,??辟Z《疏》文字訛誤之例2條,駁斥賈《疏》詮釋《儀禮》、申解鄭《注》訛誤之例有53條,而后者在63條詮釋例中又占據(jù)了84.13%的比重。由此看來,糾正駁斥賈《疏》詮釋《儀禮》訛誤,稱得上是《讀儀禮記》最主要的詮釋任務。例如,《讀儀禮記》卷下第1條:“‘習夫人之聘享’,《疏》云:‘行聘君訖,則行聘夫人;行享君訖,則行享夫人?!福合陆?jīng)享君訖,始聘夫人,即享夫人,此《疏》誤也。”[9]416張氏據(jù)本經(jīng)上下文進行考量,指出賈《疏》的禮制詮釋有誤。凡此之類充分說明,張惠言對賈公彥《疏》申解鄭《注》頗為不滿,認為賈氏的疏解有時候甚至存在違背《儀禮》經(jīng)文、鄭《注》的地方,故《讀儀禮記》中頗多駁斥,力辨其非。

(三)從對待鄭玄《儀禮注》的態(tài)度情況來看。據(jù)統(tǒng)計,在《讀儀禮記》的119條詮釋例中,就有33條詮釋例與鄭《注》有關,占所有詮釋條例之27.73%強。其中,??编崱蹲ⅰ肺淖钟炚`之例11條,駁斥鄭《注》詮釋《儀禮》訛誤之例有7條,申解鄭《注》詮釋之例15條,而后者在33條詮釋例中又占據(jù)了45.45%的比重。由此看來,張揚申解和客觀評價鄭《注》詮釋《儀禮》之功,著實是《讀儀禮記》的第二大詮釋目標。例如,《讀儀禮記》卷上第11條:“‘賓降,直西序,東面。主人降,復初位?!跷唬^先時主人玄端爵韠,立于阼階下直東序西面之位,與賓相向?!蹲ⅰ吩啤踔岭A讓、升之位’,非也?!盵9]409又卷下第50條:“‘無算爵’節(jié),《注》:‘凡堂下拜,亦皆北面?!福捍藶榻?jīng)云‘長答拜’,不著面位,故明之也?!盵9]422以上二例,前者乃是駁斥鄭《注》詮釋之非是,而后者則是申解鄭《注》詮釋之所由。事實上,張惠言的??薄Ⅰg斥與申解鄭《注》,是其是而非其非,其目的在于倡揚彰顯鄭《注》的價值,并非是簡單的就事論事。

(四)從禮經(jīng)文獻??苯嵌葋砜?。受清代前期、中期學者重視禮經(jīng)文獻??敝螌W風氣的影響,張惠言在日常研禮過程中,也十分重視這方面的文獻整理工作。張氏據(jù)統(tǒng)計,在《讀儀禮記》的119條詮釋例中,就有18條詮釋例涉及文獻校勘,占所有詮釋條例之15.13%強。其中:校勘《儀禮》經(jīng)文文字訛誤之例5條,??编崱蹲ⅰ肺淖钟炚`之例11條,校勘賈《疏》文字訛誤之例2條。例如,《讀儀禮記》卷上第54條:“‘司馬正升自西階,東楹之東,北面告于公,請徹俎?!福荷涫乱丫梗瑹o事司馬,‘馬’字誤衍,當云‘司正’。”[9]415又如,卷下第7條:“‘賓立接西塾’,《注》:‘介在幣南,北面,西上?!妒琛吩疲骸e門西北面,介統(tǒng)于賓?!福洪T西,當作‘幕西’。介西上,則賓幕西可知。北面,又當作‘東面’。下《注》云‘上介北面受圭,進,西面授賓’,《疏》云‘賓東面,故上介西面授’是也。皆寫誤?!钡?條:“‘禮賓北面奠于薦東’,《注》:‘糟醴不啐。’‘啐’是‘卒’之訛?!盵9]417從這三例可以看出,張惠言的文獻??保⒉幌袢钤?、盧文弨等人那樣重視版本對校,更多是從上下文文意推導角度進行???,理校色彩非常鮮明。

(五)從禮經(jīng)詮釋的方式方法角度來看。張惠言《讀儀禮記》的119條詮釋例中,基本上不關注禮經(jīng)文句某個字詞的含義,而更多關注于禮經(jīng)儀文節(jié)制的詮釋。從這一詮釋立足點出發(fā),張惠言所據(jù)以詮釋的依據(jù)主要有二:一是禮經(jīng)文本本身,從上下文及其禮經(jīng)凡例入手發(fā)覆禮制情況;二是《儀禮》鄭玄《注》語,從鄭《注》儀節(jié)詮釋語入手,推導發(fā)覆禮經(jīng)禮制情況。如果說前者是歷代禮經(jīng)學家研治《儀禮》的重要手段,張惠言更多是傳承的話,那么,后一種詮釋方法便在張氏手上得到了極大的發(fā)揮與揚棄,運用的極為普遍。例如,《讀儀禮記》卷上第3條:“‘所卦者’,《注》云:‘所以畫地記爻?!福骸渡倮巍贰哉咴谧笞砸阅尽?,畫地者此木也。又下‘筮人書卦’,《注》云:‘以方寫所得之卦?!瘎t所卦兼有木、方二物。”[9]407這一則訓釋例,同時運用了上述兩種詮釋方法,較諸鄭《注》所說“所以畫地記爻”,禮制詮釋更加到位,更加全面。

繼之,從《喪服》的詮釋情況來看,張惠言亦善于從禮意闡釋入手,辨析“五服”規(guī)制的合理性。在張氏看來,“蓋先王之制禮也,原情而為之節(jié),因事而為之防。民之生固有喜、怒、哀、樂之情,即有飲食、男女、聲色、安逸之欲,而亦有惻隱、羞惡、辭讓、是非之心。故為之婚姻、冠笄、喪服、祭祀、賓鄉(xiāng)相見之禮,因以制上下之分,親疏之等,貴賤、長幼之序,進退、揖讓、升降之數(shù)。使之情有以自達,欲有以自遂,而仁、義、禮、智之心油然以生,而邪氣不得接焉”[10]?!秵史菲摹拔宸睏l文,可謂古代“尊尊”“親親”制服原則的真實體現(xiàn),為此,張氏詮釋“五服”條文,多注意從禮意發(fā)微入手。例如,《讀儀禮記》卷下第29條:“適婦,大功?!秱鳌罚骸唤灯溥m也?!策m服皆加,此云‘不降’,則庶婦之服為降,而適婦以不降為加也。昆弟之子期,旁尊也,不足以加尊焉,然則正尊于卑者加尊有降。婦于親殺宜大功,孫婦小功,加尊降一等,故以婦小功,孫婦緦為服,而適婦之不降者為加,非不庶為宜降也。由是言之,子孫之服者皆以至親無降尊之降,亦是加隆,與上殺之服至尊加隆正相報也?!盵9]420完全從考量“尊尊”“親親”制服原則的角度進行推論,禮意詮釋極為明顯。

另外,張氏《讀儀禮記》很少提及此前的各類《儀禮》文獻著述,據(jù)筆者目力所及,僅偶爾引及敖繼公《集說》、張爾岐《句讀》、沈彤《小疏》、金榜《禮箋》的說法,次數(shù)極少,且大都屬于張氏禮制詮釋辯駁樹立的標靶,并非站在正面稱引的立場證成己見。

三、張氏的禮圖詮釋特色

通過繪制圖表的方式來詮釋禮經(jīng),是漢代以來一些禮經(jīng)學家著書立說的又一重要形式。張惠言沿繼了這一治學手段,所著《儀禮圖》便是彰顯和全方位展示張氏禮經(jīng)研究創(chuàng)見的又一重要成果。從著述體例與結構情況來看,張氏《儀禮圖》屬于一部圖解體著作,凡六卷,卷一包括“宮室圖”與“衣服圖”兩部分,卷二至卷六則主要涉及《儀禮》經(jīng)文儀節(jié)圖、器物圖、服制表解圖三類。其中,《士冠禮》《士昏禮》《士相見禮》在卷二,《鄉(xiāng)飲酒禮》《鄉(xiāng)射禮》《燕禮》《大射儀》在卷三,《聘禮》《公食大夫禮》《覲禮》在卷四,《喪服》《士喪禮》《既夕禮》《士虞禮》在卷五,《特牲饋食禮》《少牢饋食禮》《有司徹》在卷六。在張氏之前,宋代學者楊復著有同名之作《儀禮圖》十七卷,又分《宮廟門》《冕弁門》《牲鼎禮器門》,制圖25幅,名為《儀禮旁通圖》附于之后。為明瞭張惠言禮圖研究的繼承和創(chuàng)新情況,今將二者加以對比分析,借以彰顯張氏禮圖研究的詮釋特色:

(一)從著述的詮釋目的來看,張氏與楊復著述禮圖的目的不同。作為朱熹的弟子,宋人楊復治學更著眼于遵循朱熹黃榦《儀禮經(jīng)傳通解》《通解續(xù)》中所倡導的朱子“《儀禮》為經(jīng)”的思想,因而他撰著《儀禮圖》不以追求禮圖的實用性和可操作性為治學目的,這與《通解》《通解續(xù)》的著述思想是一脈相承的。而張惠言則不同,他研究《儀禮》,一開始就具有很強的現(xiàn)實性目的。在《遷改格序》中,張惠言指出:“夫決嫌疑、定猶豫、別是非,舍禮,何以治之?故禮者,道義之繩檢,言行之大防,進德修業(yè)之規(guī)矩也。君子必學禮,然后善其所善,過其所過?!盵11]張氏從他所界定的“禮”之內(nèi)涵出發(fā),主張《儀禮》禮圖研究必須具有很強的實踐性和可操作性功能,借以達成“經(jīng)世致用”的詮釋效果。誠如今人王志陽所說,“張惠言解讀《儀禮》的過程注重考查《儀禮》內(nèi)容的可行性,固然有宗漢的門戶偏見因素,但更為深刻的原因是張惠言持《儀禮》在清代具有可行性的觀點”,張氏試圖“通過構筑具體詳細的禮圖來幫助習禮者掌握禮儀,雖和楊復《儀禮圖》有交集,但是其出發(fā)點卻是著力于實現(xiàn)禮圖的實用性和可操作性”[12]。正是基于這一考量,阮元在給張氏《儀禮圖》作序時,稱:“昔漢儒習《儀禮》者必為容,故高堂生傳《禮》十七篇,而徐生善為頌,禮家為頌皆宗之。頌即容也。……然則編修之書非即徐生之訟乎?”[13]427-428他把張惠言《儀禮圖》抬高到與漢代徐生所為之“頌”相同的地位,其實質(zhì)就是突出張氏禮圖具有和徐生之“頌”相同的實用性功能。換言之,楊復的禮圖研究禮經(jīng)學色彩要鮮明一些,而張惠言的禮圖研究禮俗學、泛禮學色彩更突出一些,二者皆借助于《儀禮》禮圖的制作來達成自己的詮釋目標。

(二)從著述的“宮室”研究情況來看,張氏與楊復對“宮室”研究的認知與重視程度頗有差異。楊復《儀禮圖》主體十七卷未列宮室圖,而是在卷后所附《儀禮旁通圖》中的《宮廟門》部分,繪制了7幅圖,包括:寢廟辨名圖、兩下五架圖、鄭《注》大夫士東房西室圖、諸侯五廟圖、賈《疏》諸侯五廟圖、大夫三廟圖、賈《疏》大夫三廟圖等,頗為疏略。而張惠言則將“宮室圖”的研究抬到相當高的地位,他注意到,歷代儒者研究《儀禮》多有昧于宮室不明的情況,“言朝則昧于三朝、三門,言廟則闇于門揖、曲揖,言寢則眩于房室、階夾,言堂則誤于楹間、階上”[13]428,因而后人研治《儀禮》,必先明古人宮室之制,然后才能知所位所陳及揖讓進退之節(jié)。有鑒于此,張惠言《儀禮圖》卷一里,首述“宮室圖”,兼采唐以來及清代諸儒研究心得,斷以經(jīng)、《注》,繪圖凡7幅,依次為:鄭氏大夫士堂室圖、天子路寢圖、大夫士房室圖、天子諸侯左右房圖、州學為榭制圖、東房西房北堂、士有室無房堂。這些圖例中,既有傳統(tǒng)禮學家相沿已久的情況,如“鄭氏大夫士堂室圖”一圖,后來曹元弼《禮經(jīng)學》收錄時更名為“禮家相傳大夫士堂室圖”;也包括有張氏本人的研究創(chuàng)新所得之圖例。這些“宮室圖”,對于其他儀節(jié)圖例具有導向性的作用。

(三)從著述的“儀節(jié)”研究情況來看。若將張惠言的《儀禮圖》與楊復的《儀禮圖》相比,不難發(fā)現(xiàn)張氏的儀節(jié)圖研究對楊氏的禮圖既有所繼承也有所發(fā)展,總的說來則更趨細密、精審。按照四庫館臣的說法,“復因原本師意,錄十七篇經(jīng)文,節(jié)取舊說,疏通其意,各詳其儀節(jié)陳設之方位,系之以圖,凡二百有五”[14]。楊復《儀禮圖》仍錄《儀禮》十七篇經(jīng)文,且節(jié)取舊說疏通其意,在各節(jié)經(jīng)文之后系之以圖,圖解儀節(jié)陳設之方位,共計205幅圖。與之相比,張惠言《儀禮圖》既有相似之處,又有不同的地方,該書卷一至卷五不詳載禮經(jīng)原文,僅依鄭氏《儀禮》十七篇次第,隨事逐篇立圖,結合卷一“宮室圖”的房室、堂榭考訂成果,繪制圖文,或縱或橫,或左或右,便于讀者對揖讓進退之儀節(jié)位次了然于胸。相較而言,張氏的儀節(jié)劃分更趨細致,因而所作圖例數(shù)量也要更多一些。以《聘禮》篇為例,楊復禮圖凡13幅,依次為:授使者幣圖、使者受命圖、致館并設飧圖、揖賓入及廟門圖、受玉圖、受享幣圖、禮賓圖、賓私覿圖、公送賓問君問大夫勞賓介圖、歸賓饔餼圖、賓問卿面卿圖、還玉圖);而張氏禮圖則有30幅,依次為:夕幣、釋幣于禰、受命、受勞、儐勞者、致館設飧、迎賓、聘、享、禮賓、賓以臣禮覿、賓覿、介以臣禮入覿、拜介禮、上介覿、士介覿、答士介拜、公出送賓、送賓大門內(nèi)、致饔餼、儐大夫、餼士介、問卿、賓面卿、上介面卿、眾介面卿、夫人歸禮陳位、大夫餼賓陳位、還玉、反命。除《喪服》篇外,其他十五篇儀節(jié)圖例亦是如此。此外,即便是就同一儀節(jié)的禮圖情況進行比較,張惠言的禮圖也要更趨精密。楊復禮圖中的用語,大都與《儀禮》經(jīng)文相一致;而張惠言的禮圖則“不局限于《儀禮》經(jīng)文,還結合了鄭注、賈疏及《禮記》的內(nèi)容,細化了楊復《儀禮圖》的內(nèi)容,完善了禮圖的細節(jié),增強了禮圖的實用功能”[12]。最值得稱許的是,與楊復禮圖相比,張惠言在每一幅儀節(jié)類圖例中,不僅強調(diào)和追求禮圖所體現(xiàn)出來的行禮流程、方位的準確性,更強調(diào)凸顯有關行禮之人數(shù)量、行禮之物擺設規(guī)格和位次等內(nèi)容的精密度,力求通過禮圖客觀呈現(xiàn)出禮經(jīng)行禮過程的繁文縟節(jié),克服文字敘述帶來的種種弊端。由此可見,張氏對《儀禮》經(jīng)文章節(jié)內(nèi)容的劃分與認知,更趨全面、周密,更有助于讀者掌握經(jīng)文之儀節(jié)。

(四)從《喪服》篇禮圖類型處理情況看,楊復、張惠言二者禮圖之《喪服》篇,均包括表解圖和器物圖兩個大類,但側重點各不相同。楊復《喪服》篇禮圖在該書卷十一中,其中《喪服斬衰正義服圖》《齊衰三年降正服圖》《齊衰杖期降正服圖》《齊衰不杖期降正義服圖》《齊衰三月義服圖》《大功殤降服圖》《大功降正義服圖》《小功殤降服圖》《小功降正義服圖》《緦麻降正義服圖》《五服衰冠升數(shù)圖》等圖,并非表解或圖解,而是依照《喪服》篇經(jīng)文次第,依次條列所屬服制之服文條目;表解圖,則依次有:《本宗五服圖》《天子諸侯正統(tǒng)旁期服圖》《己為姑姊妹女子子女孫適人者服圖》《大夫降服或不降圖》《大夫婦人為大宗服圖》《己為母黨服圖》《母黨為己服圖》《妻為夫黨服圖》《己為妻黨服圖》《妻黨為己服圖》《臣為君服圖》《臣從君服圖》《君為臣服圖》《妾服圖》《公士大夫士為妾服圖》等,并不崇尚考證;器物圖則較少,僅有《衰裳圖》《冠圖》《絰帶圖》三圖。整體而言,楊復這一部分,主要在于總結概括《儀禮·喪服》及《禮記》相關喪服服例,通過羅列的方式反映出來。

而通觀張惠言有關《喪服》一篇的圖例情況,其屬于表解圖的僅有《親親上殺下殺表》《喪服表》《衰服變除表》《麻同變葛表》等4幅圖,屬于器物圖的則有衰裳、中衣、冠、绖、絞帶、屨、笄、杖、明衣裳、絞、紟、衾、夷衾、冒、鬠笄、布巾、掩、瑱、幎目、握手、決極、角柶、浴衣、銘、重、夷槃、軸、侇床、柩車、柩飾、折、抗木抗席、茵、苞、御柩功布等35幅圖,沒有楊復禮圖條列的條目處置方式。通過對比,可以發(fā)現(xiàn):首先,張惠言打破了《喪服》篇經(jīng)傳的次第,不以服制類屬和服期專門列表,體現(xiàn)出更強的綜合色彩;其次,張惠言的服制條文,既包括《喪服》篇及《禮記》中“五服”諸條文,又跳出了禮經(jīng)的范疇,如《親親上殺下殺表》,完全依據(jù)“尊尊”“親親”的服制原則進行推演,“各以其服降服田此而進退焉”[15]102;再次,較諸楊復,張氏對于喪服文化所涉各類器物,顯得頗為重視,并將《喪服》《士喪禮》《既夕禮》中出現(xiàn)的各種喪葬器物,逐一繪制圖文,加以考證說明;最后,張惠言注意從禮儀的實際應用,以及男女服制有別的認知出發(fā),部分圖表增加了女子服制的內(nèi)容。例如,“衰裳”圖共分五幅圖,分別為斬衰前、斬衰后、斬裳、婦人衰前、婦人衰后等。有論者以為,張氏的這一舉措,乃是恢復了黃榦《通解續(xù)·喪服圖式》分別男女差異的制圖傳統(tǒng),“彌補黃榦《喪服圖式》的《男子成服旁通圖》附有《冠衰裳制》的不完整體例,使張惠言《儀禮圖》更貼合制圖的目標,即指導學者學習《儀禮》的目的”[12]。

另外,從著述中的文獻引證情況來看。張惠言《儀禮圖》雖然尊尚《儀禮》鄭氏《注》,但也注意吸納歷代禮學家的研究成果,誠如阮元所說:“兼采唐、宋、元及本朝諸儒之義,斷以經(jīng)、《注》。”[13]428通觀《儀禮圖》全書的文字考釋部分,張惠言在文獻引證方面最為突出的有如下幾方面:一是大量引用小戴《禮記》文句加以佐證,“張惠言對小戴《禮記》中諸多篇目的引用多達29處,約占《儀禮圖》引文總數(shù)的37%”[16]。這其中,又以引述《服問》《間傳》《玉藻》諸篇之文居多。二是充分重視杜佑《通典》中的禮文材料,尤其注意吸納和引述《通典》之《禮》類所述內(nèi)容,或持贊同意見,或持反對意見。例如,張惠言在解釋“衰裳”時,專門轉引《通典》之文:“開領處左右各開四寸,向外辟厭之,謂之適?!贝撕笥旨痈桨凑Z說:“以鄭用布闊中八寸案之,不得如《通典》所言?!盵15]127其批評杜佑的落腳點,正是鄭玄《注》所謂“辟領廣四寸,則與闊中八寸也”[17]。三是在汲取清代前期禮經(jīng)學研究成果方面,大量參考了閻若璩(1638—1704)、江永(1681—1762)和戴震(1724—1777)諸人之研究成說,特別是其恩師金榜《禮箋》中的一些觀點,據(jù)以解釋《儀禮圖》中的諸多圖形規(guī)制。四是對于鄭玄《三禮注》文及其賈公彥、孔穎達的《疏》文稱引,不僅征引次數(shù)眾多,而且在禮圖的制作數(shù)量及命名方面,也力求簡化漢唐注疏的同時,努力確保了所引《注》《疏》內(nèi)容的完整性與準確性。

要而言之,張惠言《儀禮圖》是在繼承楊復《儀禮圖》研究成果的基礎上,在批判性吸收歷代禮經(jīng)家《儀禮》研究成果的基礎上,依據(jù)禮圖繪制和文字詮釋的需要,“斷以經(jīng)、《注》”而成的一部創(chuàng)新性著作,達到了那個時代應有的禮圖研究高度。

關于張惠言的《儀禮》禮圖研究,清人支偉成有如是一番評價:“先生治《禮》,專宗康成。以宋楊復作《儀禮圖》,雖經(jīng)文完具,而地位或淆,因兼采唐、宋、元及近儒之義,斷以經(jīng)注,首述宮室圖,而后依圖比事,按而讀之,步武朗然。又詳考吉兇冠服之制,為之圖表,別成《儀禮圖》六卷?!盵18]支偉成的評述是較為客觀而準確的,但同時也應注意到,張氏的禮圖研究仍然存在一定的闕失。僅就器物圖的繪制而言,至少存在著幾方面的處置闕失:一是禮圖所對應的《儀禮》篇目記載有誤,例如,絞、紟、衾、夷衾、冒、鬠笄、布巾、掩、瑱、幎目、握手、決極、角柶、浴衣、銘、重、夷槃、軸、侇床、柩車、柩飾、折、抗木抗席、茵、苞、御柩功布等一類器物,明顯出現(xiàn)在《士喪禮》《既夕禮》篇經(jīng)文當中,但張惠言卻將他們歸入到《喪服》篇中。二是某些器物如絞、紟、衾、夷衾、冒等,僅有文字說明而無圖例繪制,與全書通例不符,亦與全書稱名不相吻合。三是為照顧《儀禮》篇目及其吉、兇之制的對應性,人為將器物圖分割為兩個部分,分別放置在卷一(如“衣服圖”所涉冕、弁、爵弁、冠、衣、裳、深衣中衣、帶、韠韨、舃屨等)和卷五兩個地方,造成了“宮室圖”“儀節(jié)圖”“器物圖”三種圖例的雜錯出現(xiàn),體例不夠嚴謹,等等。當然,凡此之類闕失,無礙于張氏《儀禮圖》的學術貢獻和學術價值。

四、結語

綜上各部分所述,張惠言的禮經(jīng)學研究,主要是通過禮經(jīng)文本考辨與禮圖繪制的方式進行詮釋的。其禮經(jīng)文本的考辨,主要集中在對鄭《注》、賈《疏》疑誤、闕失之例的隨文詮釋上,在鄭《注》釋語的張揚申解及賈《疏》詮釋的辨誤方面,著實下了很大功夫。關于禮圖繪制的詮釋工作,主要涉及表解圖和器物圖兩個大類。張氏的禮圖研究,不以追求其實用性和可操作性為詮釋目的,由于充分吸納了歷代禮學家的研究成果,因而較之楊復《儀禮圖》的研究顯得更趨細密、精審,稱得上是繼楊復之后禮經(jīng)禮圖研究的又一重要創(chuàng)獲,是禮經(jīng)學研究的重要功臣,無怪乎贏得了清后期學者皮錫瑞“繪圖張惠言最密”[19]的美譽。

[1]皮錫瑞.經(jīng)學歷史[M].北京:中華書局,1959:341.

[2]褚寅亮.自序[O]// 儀禮管見.民國間商務印書館《叢書集成初編》本.

[3]王鳴盛.儀禮管見序[O]//儀禮管見.民國間商務印書館《叢書集成初編》本.

[4]張惠言.先府君行實[M]//茗柯文編·二編:卷下(續(xù)修四庫全書第1488冊).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

[5]張惠言.文稿自序[M]//茗柯文編·三編(續(xù)修四庫全書第1488冊).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

[6] 趙爾巽,等.清史稿(冊43):卷四百八十二《列傳二百六十九》[M] .北京:中華書局,1977.

[7]惲敬.與湯編修書[M]//大云山房文稿·初集:卷三(續(xù)修四庫全書第1482冊).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128.

[8]張惠言. 祭金先生文[M]//茗柯文編·四編(續(xù)修四庫全書第1488冊).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569.

[9]張惠言.讀儀禮記[M] //(續(xù)修四庫全書第90冊).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

[10]張惠言.原治[M]//茗柯文編·三編(續(xù)修四庫全書第1488冊).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548-549.

[11]張惠言.遷改格序[M]//茗柯文編·二編:卷上(續(xù)修四庫全書第1488冊).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526.

[12]王志陽.論楊復《儀禮圖》與張惠言《儀禮圖》之關系[J] .中南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5,(2).

[13]阮元.儀禮圖序[M]//儀禮圖:卷首(續(xù)修四庫全書第90冊).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

[14]永瑢,等.欽定四庫全書總目(整理本):卷二十[M].北京:中華書局,1997:252.

[15]張惠言.儀禮圖:卷五[M]//(續(xù)修四庫全書第91冊).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

[16]周茂仲.張惠言學術淵源研究[D] .揚州大學,2011:31.

[17]賈公彥.儀禮注疏(卷三十四)[M]//引孔穎達.十三經(jīng)注疏.北京:中華書局,1991:1125.

[18]支偉成.清代樸學大師列傳[M].長沙:岳麓書社,1998:244.

[19]皮錫瑞.經(jīng)學通論·三禮[M].北京:中華書局,1954:32.

〔責任編輯:徐雪野〕

2016-07-23

國家社科基金一般項目“清代《儀禮》學史”(12BZS008)

鄧聲國(1969-),男,江西上饒人,教授,博士,博士研究生導師,從事禮學史與禮學文獻研究。

B244

A

1000-8284(2016)09-0063-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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