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紅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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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醫(yī)院自拍事件的法律分析

蘇紅捷

上海大學法學院，上海200444

摘要：某醫(yī)院自拍事件可謂一波三折，隨著事件信息不斷向外傳遞，大眾對事件的評價也發(fā)生了巨大的逆轉。首先梳理一下事件的經過。醫(yī)生在手術即將完成時進行拍照，照片中有患者較為清晰的影像。目前流出的照片共有五張。早前，醫(yī)院曾將其中一張照片推送到“西安某醫(yī)院”的微信公號上。某醫(yī)院的護士將若干照片上傳到了朋友圈上。護士的同學微博ID“某某”(ID為化名)將照片下載上傳到個人微博并評論，之后各大媒體紛紛轉載其微博并評論。在關注醫(yī)生醫(yī)德和媒體導向的同時，關于此事件的法律問題也值得探討。比如患者的隱私權、醫(yī)護人員和醫(yī)院的名譽權等。本文就將結合介入事件的各個主體的不同身份來對整個事件進行法律分析。

關鍵詞：患者隱私；侵權

一、某醫(yī)院是否侵犯患者的隱私權

醫(yī)院自拍事件剛剛披露，大眾對某醫(yī)院口誅筆伐，究其原因是從流出的照片來看患者影像清晰，受傷的部位裸漏在外，而且面部也是清晰可見的。大眾以此認為醫(yī)院在手術進行中對患者進行拍照是對其隱私權的侵犯。

隱私權包括隱私隱瞞權、隱私利用權、隱私維護權和隱私支配權。本事件主要涉及的是隱私隱瞞權。按照《中華人民共和國侵權責任法釋義》的解釋：隱私隱瞞權，又稱保密權，它首先包括公民對身體隱秘部位的保密權，這是公民一項最根本的隱私權，因為早期人類的隱私意識即萌發(fā)于裸露身體隱秘部位的羞恥心，今天的隱私權最早也是從“陰私”的范圍逐漸擴大演變而來的。此外，隱瞞權還包括對個……身體缺陷、健康狀況……等情報信息的保密權，未經許可，任何人不得刺探、公開和傳播。我國《侵權責任法》第二條將“隱私權”明確列為侵權法保護的客體，并且《侵權責任法》第六十二條又明確規(guī)定患者享有隱私權。但侵權法頒布的目的就是要明確行為自由與權益保護之間的界線，明確哪些權益是受到侵權法的保護，以及這些權益的保護程度。①患者的隱私權也不例外，同樣存在著保護程度的問題。

某醫(yī)院自拍的原因是，這場手術為老手術室使用9年后的最后一場手術，以此紀念。原因之二是這場手術難度較大，是醫(yī)院建院以來從未涉及過的手術，拍攝照片作為資料留存，而且拍照使用的相機是醫(yī)院的專用機器，并不是醫(yī)生個人的手機。如果說第一個原因只是滿足醫(yī)院自身的利益需求，那么第二個原因則具有滿足公共利益的現(xiàn)實結果。本質上講“隱私權并不禁止公開任何涉及公眾利益的問題”②，當個人利益與公眾利益發(fā)生沖突時，個人利益就要受到必要的限制。此事件中拍照作為資料，具有促進醫(yī)學進步的意義。需要強調的一點是這場手術并不是普通的手術，難度是較高的。對這樣的手術進行必要的資料保存，是具有現(xiàn)實利益的。正如科斯所言“我們正在分析的問題具有相互性，即避免對乙的損害將會使甲遭受損害，必須決定的正真問題是：允許甲侵害乙，還是允許乙侵害甲？關鍵在于避免較嚴重的損害。”③

并且根據(jù)后來的報道患者白某某是知道拍照一事并且同意的④，這就符合《侵權責任法》第五十五條的規(guī)定。整個拍照過程是“告知后同意⑤”原則的體現(xiàn)。患者作為隱私權的主體，有權行使其隱私權，這其中就包括放棄隱私權。當權利主體放棄法律賦予其權利時，也就沒有必要苛責所謂的“侵權行為人”——某醫(yī)院了。

二、護士是否侵害患者隱私權

將照片上傳到個人微信朋友圈的護士，是不具有適用上述針對醫(yī)院的侵權免責事由的條件的——保障公共利益和患者自愿放棄隱私權。因為個人的朋友圈不同于醫(yī)院的公眾微信號，具有“為醫(yī)院宣傳推廣及患者咨詢的通道”⑥的功能。因而就不能實現(xiàn)保障公眾利益的目的。同時患者當時同意的是醫(yī)院拍照留作資料使用，這位護士將照片放置到個人的微信朋友圈的行為已經遠遠超出了患者的同意范圍。因此護士的行為已經滿足構成侵權的行為要件。當然關于護士的主觀動機我們還不得而知，如果是惡意的并且造成了損害結果，比如患者社會評價因護士曝光照片的行為而下降，則護士的行為構成侵權。

三、微博ID“某某”是否侵犯患者隱私權

考慮到護士將照片曝光的平臺具有特殊性，即朋友圈是具有限定性的，并不是面向不特定大眾的。而此人將照片曝光在微博上則是具有將損害擴大到不可控的效果。并且從流出的照片可以看到，圖片上患者的部位并沒有做特殊處理(比如，打馬賽克)，這就更加劇了損害。

事后經警方調查，微博ID“某某”屬于某醫(yī)院附近另一家醫(yī)院的一名護士。某醫(yī)院的人猜測可能出于競爭關系而故意流出這些照片。⑦如果事實真是這樣，護士的同學受另一家醫(yī)院的教唆發(fā)布了照片，那么另一家醫(yī)院的行為是否侵犯了某醫(yī)院的名譽權？下面進行具體分析：

《民法通則》第一百零一條規(guī)定法人享有名譽權。并且某醫(yī)院是民營醫(yī)院為私法人，因而享有名譽權?！斗床徽敻偁幏ā返谑臈l規(guī)定“經營者不得捏造、散布虛偽事實，損害競爭對手的商業(yè)信譽、商品聲譽?！绷硪患裔t(yī)院將照片流出到微博上的行為是否可認定為捏造、散布虛偽事實，是判斷其行為是否屬于不正當競爭的關鍵。從后續(xù)報道可知某醫(yī)院曾在公眾號上推出過一張照片，題目是《值得永遠紀念的一臺手術》，微信內容“感謝您的陪伴！九年來，我們一起努力，一起奮斗，一起成長，共同見證了某醫(yī)院及手足顯微外科的發(fā)展，明天我們將啟用新手術室。今天，我們用一臺高質量的手術為老手術室謝幕！向日夜陪伴在我們身邊的手術室同胞們致敬！”這說明了這場手術時間的特殊性以及難度較高。而在“某某”的微博內容中卻沒有介紹這些相關信息。五張照片的附文為“作為一名醫(yī)護人員我想說難怪醫(yī)患關系那么緊張，手術同時你們在做什么？拍照留念。如果手術臺上是你們的父母親戚你還會這么做嗎？(圖片來自某陜西醫(yī)院)”。由此可見行為人主觀上還是存在過錯的，至少是過失。雖然行為人只是對照片的描述和評論，但明顯地忽略事件發(fā)生的特殊背景，并且行為人作為醫(yī)護人員具有醫(yī)療專業(yè)知識，從圖片中應該能看出，這是手術的收尾階段，并不是關鍵階段，但他卻回避了這個時間節(jié)點的介紹。此事最終也給西安某醫(yī)院全市通報批評的處罰，當事人也受到了處分。并且最初的輿論對其都是不利的，降低了某醫(yī)院和當事人的社會評價。所以行為人的行為符合不正當競爭的行為構成要件，侵害了某醫(yī)院和當事人的名譽權。

同時，行為人還存在著侵犯患者隱私的嫌疑，具體理由同上本文第二部分。

四、余論

寫到這里我發(fā)現(xiàn)自己或許也是侵犯患者隱私權中的一位，就像蘇力在《我和你深深嵌在這個世界之中》里所寫到的“我難道不正以另一種方式剝削著死去的戴安娜的隱私？⑧”

[注釋]

①葛云松.<侵權責任法>保護的民事權益[J].中國法學，2010(3)：37.

②塞繆爾·D·沃倫，路易斯·D·布蘭代斯著，李丹譯.論隱私權.徐愛國組織編譯：哈佛法律評論·侵權法學精粹[A].北京：法律出版社，2005.25.自孟強.論我國<侵權責任法>上的患者隱私權[C].廣東社會科學，2011(2)：255.

③科斯.社會成本問題[J].法學院與經濟學雜志，1960，10：1.

④王樂文，方敏.<手術室自拍>引發(fā)風波后.人民網.[EB/OL].http：//society.people.com.cn/n/2014/1224/c1008-26263418.html，2014-12-30.

⑤告知后同意原則指的是，醫(yī)師有法律上的義務，以病人得以了解的語言，主動告知病人病情、可能之治療方案、各方案可能之風險與利益，以及不治療之后果，以利病人做出合乎其生活形態(tài)的醫(yī)療選擇.未取得病人之告知后同意所進行之醫(yī)療行為，醫(yī)師應對該醫(yī)療行為所造成的一切后果負責.郭明龍.論患者隱私權保護[J].法律科學(西北政法大學學報)，2013(3)：87.

⑧“提供一個為醫(yī)院宣傳推廣及患者咨詢的通道”是西安某醫(yī)院公眾微信號上“功能介紹”上的描述.

⑦某醫(yī)院稱自拍照系競爭對手發(fā)布>[EB/OL].http：//news.sohu.com/20141224/n407232192.shtml，2015-1-1.

⑧蘇力.我和你深深嵌在這個世界之中[J].制度是如何形成的(增訂版)，2013，4：35.

作者簡介：蘇紅捷(1990-)，女，內蒙古滿洲里人，上海大學法學院2013級法律碩士，研究方向：民商法。

中圖分類號：D669；G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2095-4379-(2016)01-0183-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