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　玥

武漢大學(xué)，湖北　武漢　4300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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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guān)于疑問代詞“哪”系列的任指用法

董玥

武漢大學(xué)，湖北武漢430070

摘要：疑問代詞的基本用法是表示疑問。現(xiàn)代漢語疑問代詞主要有“誰、什么、哪、哪兒、哪里、怎樣、怎么”等。疑問代詞的“疑問”，并不是句法義，而是一種語用義，通常表示特指問。而表疑問之外，疑問代詞還有表示非疑問的用法，本文就疑問代詞非疑問用法中的任指用法進行整理研究。又疑問代詞的任指用法分為周遍性任指和呼應(yīng)性任指，本文專門就疑問代詞“哪”系列的任指用法為例，分析其用法及其句式特點。

關(guān)鍵詞：任指；周遍；哪/哪兒

自上世紀八十年代開始，疑問代詞非疑問用法受到語法學(xué)界廣泛關(guān)注，主要集中在非疑問用法的分類、功能、語義、語用特征上面。20世紀初，疑問代詞的非疑問用法處于草創(chuàng)階段。黎錦熙(1924：120)《新著國語文法》首次提出，疑問代詞有非疑問用法的概念；20世紀中期，疑問代詞的非疑問用法處于探究階段，開始了全面深入的探索；呂叔湘(1985：260)《近代漢語指代詞》認為“哪里”有虛指和任指之分；王力(1943：230)《中國現(xiàn)代語法》認為“近代疑問代詞不再表示疑問或反詰，只等于一種特別的人稱代詞或指示代詞?！边@種特殊的用途有四種：代詞說不出的事物，代替任何事物，代數(shù)字的功能，幫助委婉語氣。另外，朱德熙(1980：93-94)專列一個章節(jié)論述疑問代詞的非疑問用法，認為疑問代詞不表疑問時有兩種情況：1.表示周遍性；2.指稱不知道或者說不出來的人、事物、處所、時間等。綜合前人看法，“哪/哪兒”系列的任指、周遍性用法是得到一致肯定的。所以本文在這里以“哪/哪兒”為切入點對這個系列的常用句式和使用條件嘗試做一個歸納整理，然后再對其所表現(xiàn)的語用義進行解釋說明。

一、“哪/哪兒”系列詞單用任指

疑問代詞單用任指，指的是在疑問代詞在交際中表示任指用法時，句中僅出現(xiàn)一個疑問代詞。任指句表周遍性意義時，表示所指的范圍無一例外，具有周遍意義。下列例句是句中“哪/哪兒”系列疑問代詞(記作Q)只出現(xiàn)一次的情況。

(一)QP+都/也+DP

這種情況下，有疑問代詞“哪/哪兒/哪里”及其構(gòu)成的偏正短語作句子的主語，記作QP，句子后面的謂詞性的短語記作DP。

(1)世界上這么多地方，哪兒都不如中國好。

(2)今天可真熱鬧，哪兒都是來拜壽的人。

(3)哪個單位的領(lǐng)導(dǎo)也不能特殊。

(4)這世風(fēng)日下人心不古，哪一家的都不那么聽話了。

句子(1)(2)中的“哪兒”直接作主語；(3)是由“哪兒”和它后面的名詞構(gòu)成的偏正短語作主語，“哪兒”充當(dāng)主語的定語；(4)是由含有疑問代詞“哪兒”的“的”字結(jié)構(gòu)作主語。(1)(4)為否定句，其中的“都”可以換成“也”；(2)(3)為肯定句，(2)中的“都”不能換成“也”，而(3)中的“也”可以換成“都”，這是因為“都”表總括，強調(diào)所有的對象，既可用于肯定形式，也可用于少部分否定形式；而“也”表類同，多用于否定句，表達的語氣稍委婉些?？傮w來說，“也”一般帶否定式，很少帶肯定式，“都”經(jīng)常帶肯定式，帶否定式不多見。帶肯定式的“都”很難換用“也”，而帶否定式的“都”都可以換用“也”。

上述這些語義可歸為一點，即表態(tài)性，可以說，大部分“QP+都/也+DP”格式的任指用法都含有表態(tài)的意義。

(二)主語(施事)+QP+都/也+DP

(5)他哪兒都去過。

(6)他哪樣都不缺。

(7)我哪世也忘不了他。

這種格式中，QP充當(dāng)句子的小主語表受事，當(dāng)然，句中的施事主語也就是大主語和小主語的位置可以互換，互換后的格式為QP+主語(施事)+都/也+DP，(5)(6)(7)可以變換為：

(5’)哪兒他都去過。

(6’)哪樣他都不缺。

(7’)哪世我也忘不了他。

變換后的句子，任指的“哪”系列仍表周遍意義，只是強調(diào)的的對象不同，(5)(6)(7)強調(diào)的都是施事主語，(5’)(6’)(7’)強調(diào)的則是QP。但是這些句子的句式結(jié)構(gòu)是一致的，都采用了主謂結(jié)構(gòu)作謂語的形式，朱德熙先生在語法講義中有提到，“表周遍性的詞語只能放在主語位置上，在意義上是受事，全句往往采用主謂結(jié)構(gòu)作謂語的格式?！?/p>

而并不是在任何情況下這種互換都能成立，這是什么原因呢？經(jīng)過分析，找們發(fā)現(xiàn)：QP從小主語侈到大主語位置上有一定的條件限制。

a.QP與前面大主語的所指范圍相同時時QP不能前移：

(8)這三句話哪句都不對。(哪句=這三句話)

*哪句這三句話都不對。

(9)這幾家店哪家都是他開的。(哪家=幾家店)

*哪家這幾家店都是他開的。

b.QP和前面的大主語被其他成分隔開時，必須去掉這些成分，QP才能前移，否則就不行。

(10)您現(xiàn)在這樣哪兒也去不成。

*哪兒您現(xiàn)在這樣也去不成。

哪兒您也去不成。

(三)V+QP+都/也+DP

“哪/哪兒”(或由“哪/哪兒”構(gòu)成的偏正短語)與動詞構(gòu)成動賓結(jié)構(gòu)充當(dāng)句子的狀語。

(11)斯蒂夫去哪兒都帶著這只包。

(12)柴米油鹽醬醋茶，少了哪樣都不行。

(13)離開哪家都是死路一條。

其中(12)(13)QP和動詞互換位置之后仍是一個遍指句。

(四)介+QP+都/也+DP

“哪/哪兒”(或由“哪/哪兒”構(gòu)成的偏正短語)與介詞構(gòu)成動賓結(jié)構(gòu)充當(dāng)句子的狀語。

(14)生活好了，在哪兒吃都是團圓飯。

(15)往哪個方向跳，距離都是一樣遠。

(16)他比哪家的孩子都調(diào)皮。

與疑問代詞“哪/哪里”搭配的常用介詞有：在、用、從、對、比、和，等等。

(五)“哪/哪兒”前面出現(xiàn)關(guān)聯(lián)詞“不論”“不管”“無論”的情形

(17)不管在哪個國家，都有好人和壞人之分。

(18)無論是哪個民族掌權(quán)，本質(zhì)都是一樣的。

(19)不論哪家死了老人，家家戶戶都要量力相幫。

(20)外地人來北京，不管去哪兒，王府井必來。

這些連詞只能出現(xiàn)在“哪/哪兒”之前，當(dāng)“哪/哪兒”與動詞或介詞構(gòu)成動賓短語或介賓短語是，連詞只能在動詞或介詞之前。原則上講，(17)(18)(19)中的連詞“不管”“不論”去掉后，疑問代詞“哪/哪兒”仍是任指用法，仍具有周遍意義；而去掉(20)中的“不管”后，整個句子是病句。這是由于，前三個句子中均有“都/也”出現(xiàn)，也就是說，在疑問代詞的周遍性任指句中，“不管/不論”這類連詞可與“都/也”必須有一種出現(xiàn)，當(dāng)然二者也可以同現(xiàn)，同現(xiàn)時起強調(diào)、加強語氣的作用。而這一格式表示在任何條件下結(jié)果都不變，所以在此基本語義的前提下，它同樣具有表態(tài)性說明的特點。

二、“哪/哪兒”系列詞雙用任指用

在現(xiàn)代漢語中，疑問代詞前后配合雙用其不表疑問，表任指。對類似用法我們都可以做出相同的概括，即都可以歸結(jié)為疑問代詞的雙用任指。接下來我們將結(jié)合具體的語料對現(xiàn)代漢語中疑問代詞雙用任指用法進行分析。

(一)“哪哪/哪兒哪兒”重疊連用

重疊連用時，和“都”搭配使用時表周遍性任指。而重疊用法的有這樣幾種例子：

(21)盒飯在出租車經(jīng)濟聚集的地方出現(xiàn)了，加油站、飯店門口，哪哪都是。

(22)當(dāng)時她剛剛沐浴出來，頭發(fā)上、臉上、身上，哪哪都掛著水珠。

(23)老太太今天八十大壽，哪哪都是人。

這種情況下，“哪哪”只和“都”連用，且只能處在主語的位置。

(二)“哪哪/哪兒哪兒”間隔連用

當(dāng)劇中有兩個“哪/哪兒”出現(xiàn)前后呼應(yīng)時，前一個叫先指詞，后一個叫承指詞；先指詞的任指性強，承指詞的任指性較弱。

a、同形同指

(24)哪里有疫情，哪里就有人民解放軍的身影，哪里就有愛和希望。

(25)哪個想去就哪個去吧。

(26)誰像你那么有錢，愛去哪就去哪。

(27)作哪一處的官，就是哪一方的父母。

(28)您哪時到，哪時有您的座兒。

所舉例子中，先指詞可充當(dāng)句子的主語、動詞賓語、介詞賓語、定語、狀語；承指詞同樣的可充當(dāng)小句的主語、動詞賓語、介詞賓語、定語和狀語。并且先指詞和承指詞前后呼應(yīng)，所指相同。先指詞任指性強，具有不定性；承指詞任指性弱，相對于先指詞來說是有定的。這些都是先指詞與承指詞在句中充當(dāng)相同的句法成分的例子，而語料處理中，我們發(fā)現(xiàn)，“哪系”疑問代詞配合雙用在句子中可以充當(dāng)不同的句法成分，但前后疑問代詞所指仍相同，仍具有任指性。例如：

(29)哪里最危險最艱苦就出現(xiàn)在哪里。

(30)哪兒有困難，他就出現(xiàn)在哪兒。

(31)哪種便宜就買哪種。

(32)有的研究市場行情，幫助親友背著算盤種田，哪樣賺錢種哪樣。

(33)一些人背著中共起草了一個對中共極為不利的“折衷方案”，先送蔣、美，再送中共，并商定哪方接受這個方案就站到哪方去。

(34)作為臨時經(jīng)營的納稅人，在邊界的任何一方都可以納稅，哪邊稅負低便．往哪邊跑。

(35)哪里有偏差，哪里的電火箭就．點燃，迅速地恢復(fù)太空器的正確姿態(tài)。

(36)哪里發(fā)生了這類問題，就．把主要責(zé)任放在哪里的主要領(lǐng)導(dǎo)身上。

(37)到哪里去都行，哪里都是黨的工作，這一點我早想通了。

(38)我走到哪兒，哪兒便是我的辦公室。

(39)他們把戰(zhàn)爭帶到哪里，哪里的人權(quán)狀況就一團糟。

(40)田單的軍隊打到哪兒，哪兒的百姓群起響應(yīng)。

例(29)至(34)中前一個疑問代詞做主語，后一個疑問代詞做賓語；例(35)、(36)中前一個疑問代詞在句子充當(dāng)主語，后一個疑問代詞做定語；例(37)、(38)中前一個疑問代詞在句子做賓語，后一個疑問代詞充當(dāng)主語成分；例(39)、(40)中前一個疑問代詞做賓語，后一個疑問代詞做定語。例(29)至(40)中疑問代詞前后所指相同，具有任指性

b、異形同指

先指詞和承指詞有時不止一個，但都同形同指，也有少部分是異形同指的。

(41)哪兒口大就往哪里塞唄。

(42)哪個敵人彎身先看見他，他就打死誰。

很多觀點認為這大概是作者有意避免重復(fù)使用同一個代詞，但是我認為這和疑問帶詞“哪”系列有關(guān)，因為“哪”和名詞構(gòu)成的偏正短語既可表示人、事、物，也可以表示處所，所以“哪”系列作先指詞表示處所或人時，用其他表示處所或人的疑問代詞來承指相同的對象也是理所當(dāng)然，甚至可以用有定代詞來承指：

(43)哪里發(fā)生了這類問題，就主要把責(zé)任放在那里的領(lǐng)導(dǎo)身上。

然后，我們來討論一下這種重疊現(xiàn)象所可能具有的語用義。首先，任指表示“任何一個”的含義，沒有數(shù)量的變化，按理不能發(fā)生數(shù)量性重疊，但實際語料中任指重疊的例子并不少見，例如：

(44)燒煳了的碎綢子片飛得哪兒哪兒都是。

(45)向前看，哪兒哪兒都沒有出口，只有我頭上的燈照出一步一步的路來。

c、承指詞為零形式

在《疑問代詞的任指用法及其句式》中，胡勝倫和王健慈兩位語言學(xué)家認為承指詞為零形式存在的條件有三，分別是疑問代詞為“誰/什么”；先指詞與承指詞同指；先指詞和承指詞句法位置對應(yīng)相同。并給出了相關(guān)的例子：

你們誰喜歡他，誰就嫁給他。

你們誰喜歡他，就嫁給他。

您想買什么，您就買什么。

您想買什么，您就買。

我們一起來看看下面的句子：

(46)他現(xiàn)在想去哪兒就去哪兒。

(47)喜歡哪件就拿哪件。

分析以上句子再看看省略承指詞后的句子：

(46’)他現(xiàn)在想去哪兒就去。

(47’)喜歡哪件就拿。

以上兩個例子滿足承指詞為零形式條件中的后兩個，省略承指詞后的句子中，疑問代詞的任指性雖有所減弱，但仍具有任指性，且句子也沒有語病。因此，我認為疑問代詞“哪”系列的任指用法中的承指詞也可以零形式出現(xiàn)。

三、結(jié)語

老一輩的語言學(xué)家和年輕學(xué)者對疑問代詞的任指用法及其他非疑問用法都作了大量深入的研究，雖然各家著力點不同，但都影響深遠，對后來人的學(xué)習(xí)和研究都有很大的啟發(fā)作用。在這篇文章中我們以“哪”系列疑問代詞為切入點，重點分析了它的非疑問用法中的任指用法的句型句式，可以看到疑問代詞的任指用法及其句式都各有特點，而每一個疑問代詞的任指用法也是有很大區(qū)別的，所以今后對疑問代詞任指性的研究可以側(cè)重于每一個疑問代詞自身的特殊性，及與其他疑問代詞任指性用法的區(qū)別方面。

[參考文獻]

[1]胡勝倫，王健慈.《疑問代詞的任指用法及其句式》.《漢語學(xué)習(xí)》，198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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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陸儉明.《周遍性主語句及其他》.1986(3).

[4]朱德熙.語法講義[M].北京：商務(wù)印書館，1982.

[5]黎錦熙.新著國文法[M].北京：商務(wù)印書館，2000.

[6]王力.中國現(xiàn)代語法[M].北京：商務(wù)印書館，1985.

[7]呂叔湘.漢語語法論文集(增訂本)[M].北京：商務(wù)印書館，1984.

[8]呂叔湘著，江藍生補.近代漢語指代詞[M].上海：學(xué)林出版社，1985.

中圖分類號：H14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6-0049-(2016)08-0110-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