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葛志毅
先秦經(jīng)學起源及其開啟意義
□ 葛志毅
歷來論及中國古代的經(jīng)學起源,必述及孔子而往往忽略子夏?!抖Y記·樂記》曰:“作者之謂圣,述者之謂明。明圣者,述作之謂也。”然則無述者,作者焉明?如能將孔子與子夏共同研究,則對經(jīng)學起源問題的認識,會更深入。
儒名或在孔子前即已存在,《周官》九兩掌民者“四曰儒以道得民”,若然,則儒在周代本為官師,掌以道藝教民之職。后來官失其守,儒則作為一種稱謂在社會上被使用開來?!蹲髠鳌份d歌謠有“唯其儒書”之句,《論語》記孔子有“君子儒”、“小人儒”之言。但若論及儒家學派,則只能推原于孔子?!痘茨献印ひ浴吩唬骸翱鬃有蕹煽抵?,述周公之訓,以教七十子。使服其衣冠,修其篇籍,故儒者之學生焉?!憋@然把孔子聚徒講學、設教傳業(yè)作為儒家學派產(chǎn)生之始?!稘h書·藝文志》謂“游文于六經(jīng)之中,留意于仁義之際,祖述堯舜,憲章文武,宗師仲尼”,此言彰明儒家宗旨,也以孔子為開派宗師。作為儒家學派的根本經(jīng)典六經(jīng),必為孔子修訂無疑。不修六經(jīng),何以為開派宗師?
孔子與六經(jīng)的關系,自經(jīng)學上今古文派之分立始,即已作為問題被提出,至近代則成為經(jīng)學史上的積案。封建時代對此問題的爭議,每挾學派門戶之偏見,是非難斷。近代則產(chǎn)生方法上的障礙。古史辨派古書斷代方法有其形而上學的一面,至今猶有一定影響。其不顧古人著書之體及古書通例,武斷地懷疑古書年代。先秦古書本為某派傳習錄,在流傳中往往有增益改動??鬃铀蕖读?jīng)》亦然。《史記·孟荀傳》謂孟子“序《詩》、《書》”,或者《詩》、《書》又經(jīng)孟子的詮次編排。但六經(jīng)曾經(jīng)孔子后學的增益,并不能否定孔子修訂六經(jīng)的原始事實??鬃优c《六經(jīng)》的關系,涉及孔子在經(jīng)學史上的地位,經(jīng)學的性質,儒家與經(jīng)學的關系等問題,是研究經(jīng)學首應予以解決者。但《六經(jīng)》原本是什么?孔子是如何修訂《六經(jīng)》的?這在學者中歷來存在分歧。
認為《六經(jīng)》全作于孔子,或《六經(jīng)》與孔子全無關系,此二者皆由于主之太過而流于一偏。近代今文經(jīng)學派推尊孔子過甚,于是有《六經(jīng)》皆孔子所作之說。受近代今文經(jīng)學派啟發(fā)而崛起的古史辨派,不但否認《六經(jīng)》作于孔子之說,甚至否認孔子曾刪述六經(jīng)之說。其實,根據(jù)先秦兩漢的記載,《六經(jīng)》曾經(jīng)孔子修訂?!妒酚洝と辶謧鳌分^孔子“論次《詩》、《書》,修起《禮》、《樂》……因史記作《春秋》”。《孔子世家》對孔子修訂《六經(jīng)》的內容過程敘述尤為具體。綜據(jù)漢代以前的記載,關于孔子修訂《六經(jīng)》一事無大異議。出土簡帛如馬王堆帛書、郭店簡、上博簡等考古文獻資料皆可證明此點。
《詩》、《書》、《禮》、《樂》本是周代貴族的教育內容,即《禮制·王制》所載:“樂正崇四術,立四教,順先王《詩》、《書》、《禮》、《樂》以造士。”與此教育相關,“說《禮》、《樂》而敦《詩》、《書》”(《左傳》僖公二十七年)也被貴族視為一種美德。后來孔子授徒講學立四科,即《論語·述而》:“子以四教:文、行、忠、信。”按,“文”指文獻典籍等,為四科之首。《論語》又有“君子博學于文”之說??鬃铀淌诘摹拔摹保瑧桥c西周以來貴族教育內容《詩》、《書》、《禮》、《樂》等有關的教本?!妒酚洝た鬃邮兰摇吩唬骸翱鬃右浴对姟?、《書》、《禮》、《樂》教”,《孔叢子·雜訓》曰:“故夫子之教,必始于《詩》、《書》而終于《禮》、《樂》?!薄墩撜Z》中亦可考見孔子對《詩》、《書》,《禮》、《樂》有關內容的論述,以及弟子就此請教于孔子的記載??鬃永^承了周代的貴族教育傳統(tǒng),仍以《詩》、《書》、《禮》、《樂》等為設教內容。
孔子早年授徒講學時,仍以昔日的《詩》、《書》、《禮》、《樂》為設教課本,尚未開始修訂《六經(jīng)》的工作。修訂《六經(jīng)》,是孔子在政治上歷經(jīng)失意坎坷之后,在晚年集中精力,所進行的有關文化典籍的整理工作?!对姟贰ⅰ稌?、《禮》、《樂》之外,還有《易》與《春秋》?!兑住放c《春秋》的整理修訂是在孔子晚年?!洞呵铩芬嘣琴F族教育內容之一,《國語·晉語》載羊舌肸習于《春秋》,悼公使傅太子。《楚語》載申叔時論太子之教,有“教之《春秋》”?!兑住吩褡鳛橹艽F族的教育內容,無從詳考。但《易》與《春秋》皆藏于太史氏,孔子取以研讀,修訂整理,并用作教材與《詩》、《書》等并列,于是六經(jīng)的名目至此齊備?!段墨I通考》卷一百七十四引金華應氏曰:“樂正崇四術以訓士,則先王之《詩》、《書》、《禮》、《樂》其設教固已久?!兑住冯m用于卜筮,而精微之理非初學所可語?!洞呵铩冯m公其紀載,而策書亦非民庶所得盡窺。故《易象》、《春秋》韓宣子適魯始得見之,則諸國之教未必盡備六者。蓋自夫子刪定贊系筆削之余,而后傳習滋廣,經(jīng)術流行?!笨梢姡?jīng)過孔子修訂整理之后,作為施教之用的《六經(jīng)》才整齊完備。《六經(jīng)》內容亦較前整齊,如《論語·子罕》載孔子自言:“吾自衛(wèi)反魯,然后《樂》正,《雅》、《頌》各得其所。”《白虎通義·五經(jīng)》曰:“孔子未定五經(jīng)如何?周衰道失,綱散紀亂,五教廢壞,故五常之經(jīng)咸失其所。象《易》失理,則陰陽萬物失其性而乖,設法謗之言,并作《書》三千篇,作《詩》三百篇,而歌謠怨誹也?!卑创宋挠忻撜`,但可見漢人認為五經(jīng)在孔子修訂前,冗亂失序,大義乖背。孔子留于后世的聲譽,主要系于修訂《六經(jīng)》一事。章太炎曰:“追惟仲尼聞望之隆,則在六籍。六籍者,道、墨所周聞。故墨子稱《詩》、《書》、《春秋》,多大史中秘書。而老聃為守臧史,得其本株。異時倚相、萇叔諸公,不降志于刪定六藝。墨翟雖博聞,務在神道,珍秘而弗肯宣。繼志述事,纘老之績,而布彰六籍,令人人知前世廢興,中夏所以創(chuàng)業(yè)垂統(tǒng)者,孔氏也。”(《檢論·訂孔上》)即《六經(jīng)》原本雖為孔子前后諸賢所共知,但無人予以整理傳布。唯孔子篤志文獻,修訂《六經(jīng)》,紹述前緒,開啟民智,故聲名由此播于后世。
孔子修訂《六經(jīng)》的時間問題,極值得注意。因此問題之究明,對理解孔子修訂《六經(jīng)》的目的與意義,極有裨益??鬃有抻啞读?jīng)》,主要應在他歷游各國不見任用,政治上失意而晚年歸魯之時??鬃有抻啞读?jīng)》的目的,在于推行自己的政治理想。這在漢人的著作里多有所論述,其中尤以《白虎通義·五經(jīng)》所論為明確集中:“孔子所以定五經(jīng)者何?以為孔子居周之末世,王道陵遲,禮樂廢壞,強陵弱,眾暴寡,天子不敢誅,方伯不敢伐。閔道德之不行,故周流應聘,冀行其道德。自衛(wèi)反魯,自知不用,故追定五經(jīng),以行其道?!卑创税芽鬃有抻單褰?jīng)的時間定為“自衛(wèi)反魯,自知不用”之時,目的在“追定五經(jīng),以行其道”,所論至確,可與《史記》相校。如《孔子世家》:“故孔子不仕,退而修詩、書、禮、樂?!庇郑骸叭霍斀K不能用孔子,孔子亦不求仕……以備王道,成六藝。”《太史公自序》:“仲尼悼《禮》廢《樂》崩,追修經(jīng)術,以達王道?!笨鬃有抻喠?jīng)意在宣傳自己的政治理想,但采用因依古代文獻的方式,與其思想方法相關?!墩撜Z·述而》:“述而不作,信而好古?!贝搜燥@與孔子依古代文獻以修《六經(jīng)》的作法相一致,意在避免空言說教之弊。《史記·太史公自序》“子曰:‘我欲載之空言,不如見之于行事之深切著明也?!笨鬃铀枷氚心撤N實證的因素,他力避空言說教之弊,因依前代行事講述自己的政治理想?!稘h書·藝文志》在論述儒家宗旨時,謂:“孔子曰:‘如有所譽,其有所試?!朴葜?,殷周之盛,仲尼之業(yè),已試之效者也。”班固最能體會孔子精神。儒家自孔子修《六經(jīng)》始,即已表現(xiàn)出一定的重文獻實證的精神。后來墨子倡“言有三表”,有“本之于古者圣王之事”,“征以先王之書”云云,是為其學出儒家一證。漢代經(jīng)學今、古分流之后,今文經(jīng)學煩言碎辭,至乃崇信讖緯,如《論衡》所斥,已流于虛妄。古文經(jīng)學則重以訓詁考據(jù)之法治經(jīng),實乃此重文獻實證精神的某種發(fā)揚。
孔子修訂《六經(jīng)》,意在救世,“以行其道”。漢人稱孔子之道為“王道”。但此“王道”只能以《六經(jīng)》文辭為天下制法,為后世垂統(tǒng)。《史記·太史公自序》曰:“周室既衰,諸侯恣行,仲尼悼《禮》廢《樂》崩,追修經(jīng)術,以達王道,匡亂世反之于正。見其文辭,為天下制儀法,垂六藝之統(tǒng)紀于后世?!笨鬃蛹纫浴读?jīng)》文辭表見于后世,因而對《六經(jīng)》的研究傳習,成為儒家及經(jīng)學的根基所在。又曰:“夫儒者以六藝為法,六藝經(jīng)傳以千萬數(shù)”,即謂以《六經(jīng)》為中心而發(fā)展起儒家及經(jīng)學的研究著述體系。
自孔子修訂《六經(jīng)》始,經(jīng)學已由此肇端,《莊子·天運》有所謂“丘治《詩》、《書》、《禮》、《樂》、《易》、《春秋》六經(jīng)”。馬宗霍嘗謂,六經(jīng)經(jīng)孔子修訂,乃有義例;義例定,遂成一家之學(《中國經(jīng)學史·孔子之六經(jīng)》)。所言極是。儒家與經(jīng)學雖同出孔子,但在著述體例上向被分為兩門。以傳注解經(jīng)類著作,即依附于經(jīng)書的經(jīng)解,是為經(jīng)學類著作。某位儒家學者的言論著述匯編,一般歸為儒家類著作?!稘h書·藝文志》有六藝略,又別在諸子略首列儒家。后來目錄學著作如《隋書·經(jīng)籍志》大體上沿襲此分類法。雖在著述體例上有此區(qū)分,但二者學旨無異,同為儒學。在孔子之后,西漢今文經(jīng)學興起之前,早期經(jīng)學著作幾無傳者。故研究早期經(jīng)學,不得不更多借助于同時的儒家學者著作。
《六經(jīng)》之于孔子,終究是一生未能實現(xiàn)的政治理想的文獻總匯。在孔子之后,儒家出現(xiàn)幾位大師,秉孔子《六經(jīng)》而行。他們積極參予各國事務,試圖以孔子、六經(jīng)影響和改變當時的天下。據(jù)《史記·儒林傳》所述,孔子卒后,其弟子散居各國,“大者為師傅卿相,小者友教士大夫”,至有“為王者師”。其中于戰(zhàn)國之世最有影響的,當推子夏及其后的孟子、荀子。按秦僻處西北,本雜戎狄之俗,繼則行商鞅法家農(nóng)戰(zhàn)強國之術,專黜儒學,故荀子入秦,尚稱“無儒”(《荀子·強國》)。秦以外的東方地區(qū),儒學較為發(fā)達。其中尤以魏及齊魯之地為最。魏乃一入戰(zhàn)國儒學最先發(fā)達起來的地區(qū)。
子夏乃孔門弟子中的高足,尤長于經(jīng)學?!墩撜Z·述而》言孔子以四教之首為文;孔門四科人才中,文學推子游、子夏。所謂文或文學,實相當于后來所謂經(jīng)學。子夏既以文學稱,當深有得于《六經(jīng)》,尤當在身通六藝者七十二人中稱最。《后漢書·徐防傳》:“《詩》、《書》、《禮》、《樂》,定自孔子;發(fā)明章句,始于子夏?!笨勺C子夏于學當深有得于《六經(jīng)》??鬃又?,子夏實為首出紹述傳授《六經(jīng)》且績效可稱之人。
孔子死后,儒家的顯學地位依舊,故首開戰(zhàn)國禮賢下士之風的魏文侯,不僅其本人好儒學,而且招致的賢者多為儒士,如子夏、田子方、段干木、吳起、李克等。《呂氏春秋·當染》:“田子方學于子貢,段干木學于子夏,吳起學于曾子?!薄稘h書·藝文志》儒家有《李克》七篇,班固自注:“子夏弟子,為魏文侯相。”雖魏廷儒者濟濟,但魏文侯并力進取,務拓土開疆,所用多為戰(zhàn)勝攻取之士,故子夏、田子方、段干木等,不過徒被置于師友地位而尊禮之,僅為政治裝飾,邀取好賢之名。但魏國畢竟為傳播儒學提供一良好環(huán)境。魏文侯師從子夏,親受經(jīng)藝(《史記·魏世家》、《史記·仲尼弟子列傳》),必極大提高子夏在魏國的地位。如《禮記·檀弓》載,曾子謂子夏曰:“退而老于西河之上,使西河之民疑(擬)汝于夫子。”此可見一斑。子夏居西河教授,不僅使魏國沾溉儒風,如《太平寰宇記》卷五十五相州安陽縣西河條云:“按《隋圖經(jīng)》云:卜商子夏、田子方、段干木所游之地,以魏趙多儒學?!卑创恕拔黑w多儒學”,與子夏居西河教授不無關系,而且對儒學傳授關系極大。宋儒洪邁言之極詳,所謂“孔門弟子,惟子夏諸經(jīng)獨有書”(《容齋隨筆·子夏經(jīng)學》)。雖然記載缺略,難核其實,但孔子之后,子夏于孔門經(jīng)學之傳授,為一極重要人物,當可斷言。但在儒學的發(fā)展過程中,子夏充其量不過一傳經(jīng)之儒,猶如漢代的博士經(jīng)師而已。在政治上的影響遠不如其后的孟子、荀子。故子夏未可謂得孔子大道真?zhèn)???组T可分為傳道、傳經(jīng)二派(參見蔣伯潛《十三經(jīng)概論》緒論二《經(jīng)學略史》),子夏重在傳經(jīng),故于孔門未臻上乘??鬃右簧嬲闹鞠蛟谡紊?,學術成就還在其次?!墩撜Z·子罕》:“子云:‘吾不試,故藝?!痹囌撸艘?;藝者,經(jīng)藝也。此言可概見孔子本志。
在孔子之后,儒家確有一派人為傳經(jīng)之儒,荀子稱之為俗儒,在大儒、雅儒之下,最為荀子所鄙視。據(jù)《荀子·儒效》所言,俗儒包括那些專以聚徒講學、傳授經(jīng)書以謀衣食的人。被《非十二子》斥為賤儒的子夏、子游,當為荀子所言之俗儒一流。《儒效》謂俗儒“術繆學雜……不知隆禮義而殺《詩》、《書》”,與《勸學》所言“上不能好其人,下不能隆禮,安特將學雜識志,順《詩》、《書》而已耳”的陋儒相近,乃是些專以誦習經(jīng)書為業(yè)的儒者。《正名》又稱之為“誦數(shù)之儒”。這派人在儒家中當不在少數(shù)。
子夏之業(yè)雖偏在傳經(jīng),但對孔子之學亦獨有所得。子夏在孔門弟子中稱高足,孟子弟子公孫丑曾謂:“昔者竊聞之,子夏、子游、子張,皆有圣人之一體?!保ā睹献印す珜O丑上》)孟子推子夏為資質天分很高的人?!墩撜Z·八佾》載子夏曾因與孔子論《詩》而受到稱贊,孔子曰:“起予者商也,始可與言《詩》已矣。”孔子此言,乃謂子夏有舉一反三的悟性,善于理解孔子言義辭旨?!墩撜Z讖》曰:“子夏六十四人共撰仲尼微言”(《文選·劉子駿移書讓太常博士》李注引),按此雖出緯書所言,但以撰具仲尼微言之事推子夏為首,決非無故。如據(jù)《史記·孔子世家》謂孔子作《春秋》,“筆則筆,削則削,子夏之徒不能贊一辭”。子夏雖于作《春秋》不能贊一辭,但于《春秋》之微言大義必多所接聞于孔子,且善知孔子言義旨趣,故《公羊傳》、《谷梁傳》均傳出自子夏。子夏于孔子之學,在孔門諸子中所得必有獨到之處。《經(jīng)典釋文》敘錄引鄭玄曰《論語》乃“仲弓、子夏等所撰定”,此說可與上引緯書相參校。子夏參與《論語》的撰定,一因其長于文學,二則必因其善得孔子言義辭旨,故于纂輯孔子之言責無旁貸。子夏在學術上有得于孔子,且造詣較深,堪為學術上的孔子傳人。只是于孔子之道,猶有所未達??鬃又^“商也不及”(《論語·先進》),是有原因的?!墩撜Z·雍也》載孔子謂子夏曰:“女為君子儒,勿為小人儒?!笨鬃铀寡员赜兴付l(fā)?;蛘呖鬃右庠诟嬲]子夏不僅應能傳經(jīng),亦當能推明儒家大道(參見何宴《論語集解》)。孔子于子夏實有所望。
子夏居西河教授,不僅為魏國君臣之師,還親授弟子三百人。儒學在魏國深入傳播,這是一重要原因?!稘h書·藝文志》:“六國之君,魏文侯最為好古。孝文時得其樂人竇公,獻其書,乃《周官·大宗伯》之《大司樂》章也。”按其年,竇公不當為文侯樂官,應是文侯之后魏國某王的樂官,所傳乃儒家古樂?!稘h書·賈山傳》:“祖父祛,故魏王時博士弟子也,山受學祛,所言涉獵書記,不能為醇儒。”是戰(zhàn)國末魏置博士,所掌包括儒家之學?!妒酚洝た鬃邮兰摇份d孔子之后子慎“嘗為魏相”,時當戰(zhàn)國末。綜之,魏自文侯之后,以迄戰(zhàn)國末,儒家影響流風不絕,此實為子夏的遺教余緒所致。
固然是戰(zhàn)國時勢,迫使諸侯時君競相尊禮士人。但開此風氣之先的魏文侯之所以最重儒學,除因孔子聲名顯赫的關系外,子夏經(jīng)藝高深,儒學篤實,亦應是一重要原因。子夏傳經(jīng)弘儒之功著在魏國,其影響則衍及后世。據(jù)考,秦漢之世的經(jīng)學傳授大多與荀子有關,而荀子之學實出子夏,此言諒有是處。當孔子既修《六經(jīng)》之后,發(fā)明章句,傳授經(jīng)學,使儒學發(fā)皇于戰(zhàn)國,垂遺于將來,必得其人方可??贾T史籍,孔門諸子中,唯子夏學行最為近之??傊?,子夏實以傳授經(jīng)學弘揚孔子之道。
(作者:遼寧省大連市大連大學中國古代文化研究中心教授,郵編1166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