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吉梅

本學(xué)期，因上級領(lǐng)導(dǎo)工作的安排，我被分配至清華小學(xué)支教。清華小學(xué)是一所交通相對不發(fā)達的村小，那里經(jīng)濟并不是很活躍，貧窮的家庭還頗多。因為貧窮，年輕的父母們被迫外出務(wù)工，所以班級里是清一色的留守兒童。

我擔任一年級的班主任并任教一年級數(shù)學(xué)。班級里總共26名學(xué)生，相對村小來說，這里已經(jīng)是人數(shù)最多的班級了。

學(xué)生基本上是被白發(fā)蒼蒼、衣角襤褸、神經(jīng)萎縮的爺爺奶奶帶來報名的。而孩子們大都鼻涕長流，衣服凌亂不堪，污手垢面，更讓我難以承受的是身上有異味。我胃口極差，鼻子敏感，報名第一天，我基本上是嘔吐過來的。我想我很難愛上這些孩子。

孩子們似乎看出我對他們的反感，所以報完名他們很快地走到一邊，靜靜地等著我。

開學(xué)的幾天，孩子們都很安靜，我上我的課，孩子們聽他們的課，我們似乎相處很和諧，只是我明顯地感覺孩子們對我是“敬而遠之”，尤其是有對叫劉春虎（化名）、劉春彪（化名）的雙胞胎兄弟看著我就跑開了。他們在班級里很少說話，上課的時候總低著頭，眼睛盯著地面。還有一個叫宋錦萍（化名）的小女生，在班級里也沉默寡言。整個班級猶如死沉的潭水，學(xué)生的學(xué)習積極性不高。

一年級的孩子們必須要注冊入學(xué)籍，家長必須要提供孩子和監(jiān)護人的戶籍證明。而開學(xué)很多天了，雙胞胎的戶籍證明還沒拿來，于是課堂上我習慣上說：“劉春虎、劉春彪，把你爸爸媽媽的戶籍證明拿到學(xué)校，不然就入不了學(xué)籍。”

“哈哈……”頓時班級其他的孩子們都笑起來。

“老師，他們沒有爸爸媽媽的?！?/p>

“老師，他們的爸爸是強奸犯，坐牢去了，媽媽跑了?！?/p>

“老師，他們的奶奶也跑了，他們也沒有親奶奶，一個假奶奶在帶著他們。”

“老師，班上的宋錦萍的爸爸得癌癥死了，媽媽改嫁了，她也沒有爸爸媽媽?！?/p>

……

頓時，班級像是炸開了鍋似的，我有點措手不及，除了敲擊講臺，讓學(xué)生安靜，我也沒有別的辦法。我似乎明白為什么雙胞胎上課的時候眼睛總盯著地面了。

為了證明孩子們所言如實，我和雙胞胎的奶奶溝通了解。孩子的奶奶七十多歲了，滿臉的滄桑，流著淚告訴我：“孩子太造孽了，他爸爸犯了錯，媽媽走了，親奶奶在二十年前受不了窮早跑了，我是他們的后奶奶，爺爺受不了他兒子的打擊，不管事。我不忍心看著孩子走他爸爸的路，在這里硬撐著?！?/p>

不知是出于教師的職業(yè)道德還是出于母性的本能，我想我要盡可能保護我的學(xué)生，不要讓他們受到更多的傷害。于是找了個時間，在課堂上對孩子們說：“我們每個人都會有犯錯的可能，所以，我們要學(xué)會原諒別人。劉春彪劉春虎的爸爸不小心犯了個錯，我們要原諒他爸爸，他還會回來好好地做他們的爸爸的?！蓖瑫r又告訴孩子們：“他們的媽媽不是跑了，他們的媽媽和你們的爸爸媽媽一樣，也是外出打工賺錢，送他們兄弟讀書，他們的爸爸媽媽非常愛他們兄弟的?！?/p>

我明顯的感覺雙胞胎兄弟的頭慢慢地抬起來，眼睛轉(zhuǎn)向了我，眼角流出了淚水。

接著又告訴孩子們：“宋錦萍的爸爸是解脫了，因為病魔折磨得他太難受了，他只有去另外一個世界消除病魔，他在另外一個世界依然愛著宋錦萍，他希望他的女兒要開開心心地學(xué)習，快快樂樂、健健康康地長大！”

孩子們似乎都聽懂了，宋錦萍哭了起來。我摟著她，輕輕地告訴她：“媽媽也很愛很愛你，還經(jīng)常打電話告訴老師，要你聽老師的話，聽爺爺奶奶的話呢！”

雖然我的話中夾雜著謊言，但這些善意的謊言能給孩子們帶來慰藉，能讓他們感覺和其他的孩子一樣，也有爸爸媽媽的愛在身邊，我也沒什么好愧疚的。

接下來的日子孩子們似乎不再害怕我，慢慢地向我靠攏。

“老師，我給你捶捶背，好嗎？”課后，我趴在辦公桌閉目養(yǎng)神，一學(xué)生弱弱地對我說。

“不用，你去和同學(xué)們玩吧。”我拒絕學(xué)生的好意，學(xué)生顯得很失落，眼神有點沮喪。我有點不忍，說：“老師很喜歡你捶捶背啦，可是，現(xiàn)在是你下課休息的時間，你也需要休息，養(yǎng)足精神，才能聽好老師講的課哦！以后，有機會老師一定好好地享受你的‘捶背，好嗎？”聽了這話，學(xué)生喜笑顏開跑出我的辦公室。

“老師，給你剝橘子吃！”我正在批閱作業(yè)，一雙臟兮兮的手拿著一個剝開的橘子遞到我跟前，橘子已經(jīng)是“面目全非”了。我抬頭一看，是雙胞胎中的劉春彪，他看似有點緊張。“是我們自己家種的，很好吃的?！彼凵裰谐錆M期盼。我不能猶豫，立即接過他的橘子，撕了一瓣，放進嘴里，說：“真甜，真的好吃！老師謝謝你。不過呢，你們沒有吃中餐，還是留著自己吃，不然，老師會聽到你肚子‘咕嚕咕嚕叫哦，這樣老師會很難受的！”劉春彪嘿嘿地笑著走開了。

孩子們慢慢地活潑起來，課堂上他們也大膽地舉手回答我的提問，課后他們更加變得燦爛，陽光，圍著我身后嘰嘰喳喳的。同事們都嬉笑我，在校園里我就像一只母雞，走到哪，身后就有一群小雞跟著。整個班級慢慢地活躍起來了。

孩子們雖然很小，可他們也有一顆敏感的心，他們也很期盼能夠得到更多的愛，如果給他們一點愛，他們真的就會很燦爛，很知足！

編輯 王團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