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志菲

1969年，在“文化大革命”進入高潮的時候，中國人民迎來了新中國成立20周年的慶典。駐中南海警衛(wèi)部隊在國慶前夕接到一個新任務——接待參加國慶觀禮的代表。

中央決定在國慶期間邀請1萬名工人、貧下中農(nóng)、解放軍、紅衛(wèi)兵、革命干部、革命知識分子的代表出席國慶20周年觀禮。每一位觀禮代表都收到3份請柬：一份是：“為慶祝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二十周年，定于一九六九年九月三十日（星期二）下午七時，在人民大會堂宴會廳舉行招待會，請參加?！甭淇畹氖鹈麨椤爸芏鱽怼?。另一份紅色封面的請柬右面印著毛主席語錄，請柬上寫著“為慶祝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二十周年，定于一九六九年十月一日，在天安門廣場舉行群眾慶祝游行大會，請參加觀禮。”落款是“國慶節(jié)籌備工作小組”。還有一份是請代表到觀禮臺觀禮的請柬。

中央為體現(xiàn)工農(nóng)兵當家作主的國家性質(zhì)，對這次觀禮代表的政治待遇規(guī)格很高，處處都按“毛主席請來的客人”對待。其中，1000多名代表被安排“住在毛主席身邊”。但中南海畢竟不同于飯店和招待所，沒有空閑的房子，適合住人的房間更少，要在近半個月內(nèi)接待上千人“住在毛主席身邊”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在周恩來的策劃布置下，騰房工作開始進行：中南海的國務院北區(qū)機關迅速騰出一些房子，臨時安排一批代表；住在南區(qū)的警衛(wèi)團部隊也騰出一些房子供接待使用。可是，騰來騰去，接待能力還是不夠，于是決定將中央警衛(wèi)團一中隊所住的一棟房的一、二層騰出來供代表用。這里的房子較其他地方而言，住宿條件更好一些，且離毛澤東居住的豐澤園最近。為了及時騰出這些房子，警衛(wèi)中隊的干部、戰(zhàn)士很快被集中到了這棟樓房的第三層，大家搭通鋪、睡地板，一間會議室也被安排下了數(shù)十人的鋪位，連走廊也被利用上了。

“要接待好毛主席請來的客人，讓毛主席請來的客人在我們這里就像回到自己的家里一樣。”這已成為警衛(wèi)一中隊的接待口號。沒多時，他們就騰出了所需的房間，拆卸了原有的大通鋪，且將接待房間粉刷一新，屋里架起了一張張單人床，鋪上了新的被褥，換上了適宜的家具，連原來青一色的男衛(wèi)生間也被細心地標上了男、女標志。有關接待、伙房、出車、衛(wèi)生等方面也都一一到位。

9月26日，接待工作正式開始。駐中南海的機關工作人員和部隊官兵敲鑼打鼓，夾道歡迎來自各地的代表們，打出的醒目橫幅標語上寫著：“熱烈歡迎毛主席請來的客人。”警衛(wèi)一中隊接待有120名觀禮代表，其中有在中共九大上當選為中央委員的上海市革命委員會副主任兼上棉十七廠革委會主任王洪文、珍寶島自衛(wèi)反擊戰(zhàn)戰(zhàn)斗英雄孫玉國、遼寧省學習毛主席著作積極分子李素文、被命名為“毛主席的好工人”的九屆中央候補委員尉鳳英等。這些各地觀禮代表在警衛(wèi)一中隊駐地住下的當天下午，周恩來和鄧穎超親自走遍了所有代表房間，與代表們一一握手問好，各位代表都激動不已，說：“一輩子也忘不了今天的光榮?！?/p>

代表們參觀了中南海這片始建于遼宋時代、有著600多年歷史的皇家園林，被這里優(yōu)美的景色深深吸引，紛紛拍照留念。其中，中南海南海的瀛臺三面臨水，襯以亭臺樓閣，像座海中仙島，秀美宜人。小島的南端，正對中樞殿堂有一座中南海十亭中首屈一指的迎薰亭，黃綠琉璃瓦覆頂，主亭四周如同蓮瓣托蕊，圍繞四座連體小亭，金碧相映，流光溢彩，十分絢麗。亭四壁有窗欞，楹柱的對聯(lián)是“相于明月清風際，只在高山流水間”，道出了亭借自然景致所構成的佳妙所在。代表們?nèi)巳诵嘏迕飨裾隆⑹峙跻槐尽凹t寶書”在此留影。代表們還利用有限的時間，采摘中南海的樹木花草的種子，準備帶回去栽種在自己家鄉(xiāng)的土地上，有的則把這里的樹葉或草葉揀起來，夾在書中，作為最珍貴的紀念。

在京期間，觀禮代表們免費游覽了北京的名勝古跡，參觀了毛澤東親自抓的“斗批改”試點六廠二校，并經(jīng)周恩來批示，乘坐了我國第一條還在建設中的北京地鐵。那段時間在北京，每天晚上都安排了豐富多彩的活動，組織代表們觀看精彩的文藝體育表演。

9月30日晚上，周恩來在人民大會堂舉行國宴招待會，一共有5000人出席，其中出席的觀禮代表就有3000多人。不少基層代表們一進大會堂，簡直像劉姥姥進了大觀園，金碧輝煌的各式廳堂讓他們目不暇接。桌上擺的是西餐，許多代表第一次用刀叉吃飯，鬧了許多笑話。有的代表臨走時還拿了餐桌的刀叉和酒杯留作紀念，后來又被大會堂工作人員做工作收了回去。

10月1日，慶典儀式正式開始。整個天安門廣場沉浸在一片“紅海洋”之中。當時在極“左”思潮的影響下，個人崇拜達到了極為瘋狂的程度，紅色成為20周年慶典的重要色彩。在籌劃國慶慶典時，就有一個主題設計的指導思想：抬頭要見紅太陽，低頭看左右、上下，都是一片紅。激動得一夜沒有休息好的代表們，天還沒亮就換好服裝，每人帶上一本“紅寶書”——《毛主席語錄》，列好方隊，早早整齊地排列在天安門廣場和東西長安街上，在燦爛的陽光下，朗讀語錄，歌唱社會主義祖國，期待著毛主席到來的最幸福的時刻。

節(jié)日的天安門廣場，雄偉壯麗，在明媚陽光下變成花與旗的海洋。天安門城樓上8盞大紅宮燈高高掛起，每側有4面鮮艷的紅旗在風中獵獵飄揚。廣場22米高的旗桿上升起一面巨幅的五星紅旗。兩側的人民大會堂、歷史博物館屋檐上都插滿旗幟。廣場兩旁豎立著馬克思、恩格斯、列寧、斯大林的巨幅畫像，廣場南面豎立著孫中山的畫像。城樓及兩側的觀禮臺上已經(jīng)人山人海，廣場擴音器里反復播放“歌唱祖國”、“大海航行靠舵手”等歌曲。在天安門城樓上，毛澤東等領導人一起會見了許多觀禮的客人，與他們握手、合影。

當毛澤東在城樓上一亮相，代表們立即振臂高呼口號，“毛主席萬歲！”“祝毛主席萬壽無疆！”的歡呼聲彼伏此起，口號聲、掌聲響成一片。許多人心潮澎湃，熱淚縱橫。毛澤東神采奕奕，滿面笑容，向代表們頻頻招手。

上午10時，時任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員、北京市革命委員會主任謝富治宣布慶祝大會開始。列隊于天安門廣場前列正中的軍樂團奏響國歌。游行隊伍緩緩而來，前導是身挎56式?jīng)_鋒槍的解放軍國旗方陣，緊接著是巨型國徽和巨幅“1949——1969”標志的紅旗方陣，毛主席塑像方陣，大型圓鼓方陣，再就是工業(yè)、農(nóng)業(yè)、解放軍、首都民兵師、文藝體育工作者、科研教育系統(tǒng)、赤腳醫(yī)生、學生……各方陣都有與游行隊伍性質(zhì)相關的彩車，抬著與“文化大革命”相關的大型政治口號標語。每個游行方陣由7000余人組成，每排75人。各種方隊按規(guī)定動作，或昂首闊步，或載歌載舞，一個接一個地從天安門前走過。與此同時，廣場上十幾萬群眾，用花束組成了5個金色大字：“毛主席萬歲”，十分壯觀。

在游行隊伍里，8個巨大的彩車推出《紅燈記》、《智取威虎山》、《紅色娘子軍》等8臺名噪一時的革命樣板戲。每個戲各鎖定一個場景，彩車上面站立了許多演員，這些演員都來自中央芭蕾舞團，在車上擺出樣板戲里各種“造型”。彩車后面跟隨著劇中打扮的人物，伴隨著彩車中的音樂，表演各種劇中的動作。這樣，廣場上，出現(xiàn)了無數(shù)個“楊子榮”、“郭建光”、“吳清華”……

解放軍方陣由手持56式半自動步槍的戰(zhàn)士組成，在“三大紀律，八項注意”吹奏樂聲中，戰(zhàn)士們呼喊著“提高警惕，保衛(wèi)祖國”口號，做著刺殺和持槍動作通過天安門；學生方陣通過時，放飛氣球，氣球下系著大幅標語升向蔚藍的天空；有的方陣每人右手舉著一本《毛主席語錄》，踏著整齊的正步通過天安門。方陣經(jīng)過天安門城樓行注目禮時，毛澤東喊：“同志們辛苦了！”接受檢閱的方陣便高喊著“團結起來，爭取更大的勝利！”齊步走過。

至12時20分許游行結束時，廣場上的群眾興高采烈地涌向天安門。毛澤東分別走到天安門城樓的東西兩端，向觀禮臺和廣場上的群眾，不斷親切招手致意。這時，歡呼聲震天動地，經(jīng)久不息。

晚上，天安門廣場華燈齊放。20時整，毛澤東又到天安門城樓同首都50多萬軍民一起，歡度國慶之夜，觀看節(jié)日焰火。金水橋前，紅花和燈光組成紅太陽放光芒的壯麗圖景。節(jié)日的禮花，騰空而起。天安門上空，出現(xiàn)了“葵花向陽”、“紅心向黨”、“山花爛漫”、“萬眾一心”等一幅幅動人景象。代表們都沉浸在無比興奮中。

首都國慶之夜的盛大聯(lián)歡以天安門廣場為中心，同時在北京工人體育場、中關村、石景山、門頭溝等地區(qū)舉行了焰火晚會。絢爛的禮花，縱情的歌舞，歡騰的海洋，將節(jié)日的夜晚推向了一個又一個高潮。聯(lián)歡活動一直持續(xù)到深夜。

為了滿足全體觀禮代表的要求，10月11日晚上7時30分，毛澤東在人民大會堂又一次親切接見了萬名代表。整個國慶活動呈現(xiàn)出一派熱烈、喜慶、團結的氛圍。

國慶后的一天，中央警衛(wèi)隊隊長陳長江照例隨衛(wèi)毛澤東在游泳池散步。毛澤東說：“長江，這次請客人住在你們中隊，他們反映不錯，說你們干部戰(zhàn)士做得很好。”陳長江說：“主席，我們做得還不夠?？偫戆才诺煤芫唧w，中南海的機關也大力協(xié)助，光靠我們一中隊也是不行的。這段時間，能為主席請來的客人服務是我們的光榮，同志們都很高興、幸福?！泵珴蓶|笑了：“你們還是有能力的，客人很滿意。請你轉(zhuǎn)告大家，我感謝你們，謝謝同志們。”（題圖為1969年10月1日，首都40萬軍民在天安門前歡慶國慶20周年）

（責任編輯：胡 北）